第十四章 絕高易容術

大步流星,高籬疾行帶跑,穿過桂廡,直奔庖屋“素儉房”日常家人用膳的地方。而此時,父親、娘親以及大嫂皆已來到,坐在飯桌前,一則為等飯菜上桌、二則等高籬趕來便一家子用餐。

進屋,問好大嫂——李思虞後便直入主題,告知父親、娘親他欲出門去會會讀書人朋友尋求解答書中難題。

父親先是一怔,但念及兒子近來的好學,估摸著兒子的確是遇著需要與那些讀書人討論的書中題目,故此一揮手便道:“我兒用功的緊,為父準你了。”

娘親點首,不再贅言,而一旁的大嫂接過話題和婉道:“小叔近來敏思好學,實在令我這做嫂子的都替你高興。方才公公大人在你來之前也說了,讓我帶帶你學習采買進貨的基本常識,也好緩了我的重擔。”

“啊?”高籬沒曾想父親竟然打算讓他隨大嫂學習胭脂坊的生意訣竅,這簡直是搶大嫂的生意嗎!

敢情,自從三年前大哥受人“蠱惑”毅然決然辭別父親、娘親及新婚不久的嬌妻去邊防從軍起,父親便將家族家業做好了大致分配。亦將來的錢莊歸小兒子所有、而胭脂坊的生意全數歸大兒子所有。雖,大兒子從軍在外,可也娶了妻的,自然由長房大嫂挑起胭脂坊的生意重擔。

話說大嫂出身嬌貴,乃是大戶人家的千金小姐,雖不及高家有錢,卻比高家有勢。大嫂的哥哥的翁家便是邊關守軍中的一名將軍,估摸著她的夫君便是受了她哥哥的陶染才投身軍旅的。

然,李思虞對小叔言語時似乎瞧不出半點不悅的神色,卻也和緩地一字一句清楚道出,似乎對這個比自己相公俊朗的小叔格外友善,亦樂意教導他胭脂花粉的采買和製作,管理等等訣竅。

大嫂冰肌雪顏,生的也是花容月貌的嬌美女子,可惜大哥腦袋一時混沌,也沒與大嫂留個子嗣就急不可耐地走了。

“這個、這個……”高籬一時語塞,不知應下還是不應下的好,畢竟是從大嫂口中說出,父親尚未正式與他談及。

“我兒去吧,好生的與讀書人多多往來,為父方才隻是與你大嫂談及此事,至於何時去你大嫂那佐治她為父暫無確切日期。”一揮衣袖,父親似乎急著讓兒子去同讀書人外頭吃酒敘談。

父親如此一說,大嫂反倒自感多話了,不禁麵上一紅,低首隻顧盯著餐桌發愣。

也顧不得大嫂的反應,高籬連忙對著父親道:“是!”施禮便離開。

秋日的青天寥遠,金陽和溫,草木披拂,雀鳥“喈喈”,已到了玉山腳下,自是下了車輦,遣了車夫——雙福,他這便繞過一條小道,七拐八拐才入得稍顯寬敞的竹林大道。步伐勁道,每一步都奮力向前。

林蔭密密,抬首前望“玉竹居”三個字已然清晰可見。額上滲出了細密的薄汗,揮起衣袖便抆去,麵上喜色更甚。

匆遽,終究是到了自己花銀子一手建造的玉竹居,開鎖,推門而入。疾步向著何媽媽的廂房去了。他曉得,昭婉姑娘一定會在何媽媽屋內與之閑敘的。

門前,他便凝眸裏望,何媽媽正巧與他目光相接。隻聽何媽媽道:“哎呀!二公子您終於來了,快請進屋。”

對何媽媽微微一笑,點首,而後便將眸光集中到了背對著自己的粗衣布衫那人瞧去。一個起身、轉身,那人便正麵與高籬相對。

四目對接,那人坦然麵色,高籬卻一會兒園睜雙目怔怔,一會兒又彎眉眯眼,他兀地大笑了起來。“哈哈哈……”

何媽媽亦賠笑前仰後翻。奈何,來人卻依然挺拔,佇立於他們主仆二人麵前,遇事不驚地對著他們。

“你……”高籬實在說不下去,他便又“哈哈”大笑。

因何大笑,隻道是高籬看到了來人才會如此開心不已。然,來人究竟有何值當紈絝公子哥如此樂的失態呢?

原來,那人一身的粗衣布衫打扮,叫人覺著他定是庶人百姓一個;而那人麵上更是虯髯、髭須蜷曲,敢情便是哪家農事的小民。

然,高籬卻一番細細瞧了之後,他終究斷定了對麵似是男人的人便是昭婉易容喬裝的。

“二公子好眼力,昭婉這般精心易容、喬裝打扮都被你識破了。”昭婉心下猜度出自己已被公子哥認出,一抱拳,施了拱手禮。

心緒大好,不若也就此與她開開玩笑,逗逗樂子,如同對小翠那般便是最能撩撥男人趣味的。“哎呦!我說這位仁兄這身個打扮行走江湖必定不會有人再認得了。”

“那你方才不是偏生地識破了?”昭婉蹙眉,聚目盯著他。

“自然我可識破你,別人恐怕就難了。”高籬越發的興致,不禁雙手後負,高挺峻拔,逗樂架勢自此展開。

一旁的何媽媽猜度二公子來得匆遽,午飯應是沒吃上口,便插言道:“二公子,老奴揣測您還沒用午膳吧?”

“不急,我且不餓呢!”高籬隨便一句搭話回了何媽媽便又對昭婉道:“莫公子一身的裝扮可是行走江湖十多日才想起我這清幽的竹居之好,便來此歇腳暫住?”

昭婉芳心已一抖,麵色一慌,便個垂首若思,而後才道:“公子不若先用了飯吧!我來此的話待會再敘。”

“我真的不餓,無妨的,昭婉公子此來之後你可盡管放心地在我這逗留,勿論多久都可。且昭婉不是說何媽媽像是你娘親一樣的和藹嗎?如斯,更得多些時日在此啊!”他說著,晶閃的眸光便滲出渴慕的純澈,細細打量男人裝扮亦無法遮掩俊秀風采的她。

掩口一笑,她道:“公子哥啊!何媽媽與我便等著你來之後再吃午飯的,你怎麽的就不餓呢?若是公子哥整日山珍海味、精良點心吃的多了,這會不餓,那便我與何媽媽去用午飯了,可好,二公子?”

沒曾想昭婉與他逗樂起來也是這般的令他忌憚,有些小翠的風采,真個有趣啊!

“嘿嘿!原來如此,這倒怪我,害的昭婉姑娘同何媽媽挨著餓了,高籬這便給兩位賠禮了。”說著,他便折腰施禮,麵上卻嘻嘻暗笑。

“使不得、使不得,二公子您這是折煞老奴了。”昭婉無動於衷,可何媽媽是下人豈敢跟二公子開這般的玩笑,迅疾出手便扶著公子哥的手臂道:“二公子還是一同去用膳吧!老奴這便去庖房將菜熱熱就端來,您與昭婉姑娘先去內屋。”

何媽媽溫和,舒緩的笑容鋪滿臉頰,已然清楚二公子不過是耍嘴皮逗這位他心儀的女子開懷而已。

眸光一轉,高籬便道:“也好,方才在家中吃的半飽,這不昭婉公子來了,我亦舍命陪君子,縱然多撐些脹破了肚皮也要令客人滿意啊!”

話一出口,昭婉這才淺淺一笑,而後,她兀地便扯下了麵上的假胡子。那張絕美的素顏便立時呈現在高籬的麵前。翕動,隻見昭婉麵色微紅地說:“客隨主便,就煩請二公子領路。”

一伸手,一弓腰,高籬做了個“請”字的動作,而後他便故意與昭婉幾乎平行去了昭婉曾經養傷的內屋。隻是昭婉垂首,高籬嬉笑側目不止地偷瞟她。

馨香如常,佳人得返。高籬抬眸望去,那張昭婉姑娘養傷的床榻之上依然真絲薄被,隻是折疊了個整齊。料必是何媽媽在昭婉那夜溜走後亦精心整理一番的。

內屋閨閣已然多了張精巧的竹製八仙桌,四方各一把竹椅。這倒令高籬頗覺意外,估摸是何媽媽在他這十二日家中勤勉攻書時添置的。

但見縮小了的竹製八仙桌桌麵竹片打磨光滑,桌腿更是卯榫契合。整體一觀簡潔中亦多有精致,與玉竹居這般緊湊的內屋整體相得益彰。

“二公子盯著飯桌看,莫非是何媽媽趁你不在時置設的?”昭婉清眸一掃,卻個大美人在旁,剛剛行路還偷瞟她,現在卻盯著竹桌發呆,遽爾她心中一念,估計了個大概。

抬首與之目光相接,高籬點頭默認。可而後的眸光中卻離不了她那如雪更勝雪的素顏上。真真個傻子般眼珠子亦動也不動了。

“公子無禮!”昭婉怒嗔道:“你這般瞧著姑娘家是何居心?”

“沒……沒……沒甚居心,隻是……隻是覺著昭婉姑娘臉上多了顆痣,正欲說與姑娘聽呢!”高籬自知如此盯著人家大姑娘瞧的緊,著實是有些過分,這便尋了借口為自個解脫。

也確實,昭婉好端端的與曾經那張潔白無瑕的素顏上多粘了顆痣,怎叫人不起了疑惑之心呢?

二公子如此說明,昭婉當真也怪不得人家這般直瞄瞄地看得瘮人。故而,昭婉清澈的眸光終是一閃秋波,和溫些說道:“二公子提點的是,我這便取下。”言罷,修長的柔荑抬起,纖指一捏,便將最後一道阻礙素顏亦絕美無匹的多餘物取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