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主仆巧鬥嘴
“為娘便與你立約，兩年之內你若尋得可意女子成家便好。若不然，為娘便與你父親為你安排婚姻大事，到時絕不再榮你胡鬧。”頓了頓，娘親若有所思再道：“期間，若是你父親執意替你安排婚姻大事，為娘可不保證咱們的私下約定有效哦！”
“多謝娘親，若父親逼孩兒成婚，但憑娘親盡力與父親周旋便可，孩兒當盡心盡力，早日尋個良家女子，到時孝順父親、娘親大人。”一臉喜色，高籬心中仿佛出現昭婉莞爾一笑，嬌柔地成為新娘的模樣。
“罷了！兒啊！子時了，回去歇息吧！免得明日又起不得床，小心你父親罵你。”娘親說著，對一旁的丫鬟道：“月荷、紫蓮，咱們回去了。”
隻見兩名丫鬟立即道了聲“是”便連忙上前，一邊一個扶著夫人便離開“華月軒”了。
……
一連十二日，高籬果然耐下脾性，安心攻書。父親得知特意偷偷來瞧，真個心裏甚覺安慰，便不再整日責罵兒子了。麵上總多了些許的期待，他無法不對宋知府的話存心並思忖。無法不對小兒子多費周章培養成才而嚴苛威懾。
娘親對兒子用功以後的日常關心更加備至，常常命月荷去通知兒子貼身丫鬟小翠記得提醒公子多按時歇息，別累著了。
對高籬而言，他如此發奮一場，想必是與昭婉書信中期待有莫大關係。而今，他越想便越覺著曾經虛度太多光陰在煙花柳巷，不啻於父親的棍杖重罰，還令最疼他的娘親也厲色責罵他不成器、不長進。
為今可好，與他同齡的那些豬朋狗友，以及一幫文人雅士哪個不都早已娶了妻子，成家立業了，惟有他這位玉湘城首賈家的二公子卻不索婚姻羈絆，總以攻書為由希望父親寬限他個幾年，以好上進成才。而他實為了自己能在婚姻大事上做主，以期覓得窈窕佳人，絕不再像他曾經遇著過的那些個庸脂俗粉，輕佻抑或太過做作的女子。
人海茫茫，欲得世間獨一無二脾性的女子實在如同大海撈針，他即欲放棄，聽命父母安排之時，豈料偶遇莫昭婉，這心裏的婚姻大事就更加堅定了。
估摸著不差離，他絕對有心與昭婉尋機交談，期望能令昭婉心悅誠服地喜歡上他這位紈絝的二公子。
一條朱紅金菊繡花肚兜從高籬的袖口裏輕輕抽出，迷醉的眸光盯著這一針一線刺繡成功的女孩家用物，他有無法釋懷的願思。“昭婉姑娘啊！你在哪裏？”
每日，家中書房裏，趁著小廝與丫鬟都不在身旁時高籬總會注目一番，寄托一番心中所想所念。
“二公子，奴婢可以進來嗎？”是貼身丫鬟小翠的問話。
為了靜心，實為了他可偷瞧昭婉丟下的那條針繡金菊肚兜，這才嚴命小廝、丫鬟進書房前必先敲門才能入內。如此，才有丫鬟小翠的問話。
說到小翠，芳齡十六的好年華，前身是夫人最信得過的聰明丫鬟。隻因高籬身邊原先的貼身丫鬟被她家人贖了回去，在老爺的授意下，夫人這才命小翠去伺候高家最有前程的二公子。想來，在夫人心裏，以小翠靈巧機智，將來做高籬的通房丫鬟，再讓兒子先納她做個妾，也好收收兒子的風流性子。同時，這等冰雪聰明的小妾也好給高籬行事上出謀劃策豈不兩全其美。
然，高籬總不領受父母的用意，對相貌稍好的小翠亦來不了興致，隻當她是個機靈鬼，平日裏多與她說笑逗樂而已。
“進來吧！”高籬迅疾地收起了肚兜，揣入袖口裏。
貼身丫鬟小翠正欲福身，便也被高籬攔下。他曆來對小翠與體己小廝——雙福格外照庇，與他們私底下總是不計較主仆身份的嬉笑打鬧。故而，不想看到他們那般虛偽的低三下四施禮模樣。
“何事？該不是我娘親又來傳話讓我別累著了吧？”高籬知道現在巳時，沒到娘親讓他小歇一刻的時辰啊？故，有此一問。
然，無人在旁時，小翠可就有些肆無忌憚敢跟主人調侃幾句的。“怎麽與夫人有關的事才能進來通報嗎？”
隻見小翠把玩著她雙耳邊的雲鬟，昂首看向別處，撅起小嘴，洋洋得意著。
“嘿嘿！小翠今個又拿腔了，卻是為何？”高籬所說是批評小翠的話，可臉上一片笑意，根本就打算與小翠來一場鬥智鬥樂的問話。因為他知道小翠雖然有個嬉鬧的性子，但大體上還算要事便稟，不會這般刻意“刁難”自家公子哥的。
“偏生不急著說與公子知曉。嗬嗬！”調皮的小翠這才含笑地轉眸看著二公子。
高籬放下手中的家傳酤鬻書籍，伸個懶腰，張個大嘴巴，而後才疏懶地起身。款步緩緩走近小翠旁才開口道：“小翠今兒個又打算怎麽比法？”
“容奴婢想想。”古靈精怪，小翠側身就朝高籬的書案走去。低首，看著書案上的硯台焦幹，定是二公子隻顧著讀書便一個字也沒寫。稍作思忖，抿唇一笑，隨即開口道:“小翠還想跟公子多學會幾個字，而後便告知公子何事來報，若何？”
“那還不簡單，隻要不是猜謎那些個難題，本公子都不懼怕，況兼教你識字真個信手拈來。筆墨伺候。”高籬昂揚，闊步來到案前，整整衣襟，一副老先生的架勢。
小翠這便拿起硯滴往焦幹的硯台裏添了些清水，細細研墨，雙眸盯著硯台發愣，似是在忖度著什麽。
高籬坐下，執筆即問道：“想學什麽字啊？先生我可是博古通今，什麽字都會寫的，你盡管說吧！”
微微一嗤笑，小翠這才開口道：“窈窕淑女。”
“嘿嘿！小翠便不就是嗎！”逗她歸逗她，這字還是得寫的。如此，隻見高籬運筆遒勁地往紙上寫了這四個大字。
“果然龍飛鳳舞，公子這字寫得好看，小翠喜歡。”抵掌，小翠又是幹笑。
“那就拿去好好謄抄研學吧！本公子這字不是隨便教的，須得收取些好處的，小翠打算怎麽給高先生束脩啊？”抬首瞥了一眼小翠，高籬笑意不減。
小翠這回接話倒是迅疾，張口即來。“要的。不過，小翠隻是丫鬟一枚，窮得叮當響，公子也不舍得多與奴婢幾個銀子才好反過來孝敬您。如此，高先生家中攻書十餘日都不曾想著要去玉竹居，這等往日難見的奮勉不倦舉動頗令奴婢感喟。故而，時不時都想著該不該如實稟了老爺，也好讓老爺知曉有那麽一妙處，從今往後就由著高先生去那攻書，豈不比家中更顯清靜。如斯，老爺總算知道高先生私建玉竹居的良苦用心卻不會責怪，公子亦可光明正大地去那處獨個自得其樂。這般甚好啊！高先生認為奴婢的這份束脩可送得送不得？”
說完，小翠故意瞄了一眼高籬，而後掩袖而笑，就等著“高先生”怎麽要她送禮繼續調侃了。
哪知，高籬聽完頓時雙眸圓睜，幾乎是從椅子上彈跳而起，隨即便回了一句：“那怎麽成？讓父親知道了還得了？就算我再用功也沒用，一頓棍杖重罰恐是少不了的。”
小翠牙尖嘴利，他這個二公子看來想占上風也隻得拿出點看家本領才能令她折腰認輸啊！想來除了娘親，便隻有小翠與雙福是知道他在玉山瞞著他父親偷偷建造玉竹居的。若不讓貼身丫鬟小翠知道，他的行蹤不知去向被父親發現時誰來替他打馬虎眼？故而，背裏格外對小翠和雙福多有照拂，這才令兩人都甘心冒著極大風險亦不去老爺那如實稟報。而況小翠是父親和娘親欽點的丫鬟，重要性比起雙福更有過之。
思忖了一番，高籬收斂了驚慌失措的麵色，他估摸著小翠故意激將他，不過就是尋個逗樂而已。
與其平日裏，二人私下鬥嘴鬥智也習慣了，今兒個他便要放大招，反製一回能言巧嘴的小翠。
“嗯！小翠這話說的好，如此一舉兩得的好事，真個隻有小翠這等機智的姑娘想得出來，替你服侍的主子思慮周全。唉！可惜，你這般聰慧卻隻是個丫鬟，苦挨我高家八年也到了二八年華。話說二八大好年華也該尋個好人家的。可你如今委身與我高家，如此看來、隻有我去稟明家父、家母替你做主，起碼尋個大戶人家我看也差不離了。”說完，高籬那是神采飛揚，狠狠地將了小翠一軍。
小翠聽到此話，麵上頓時失了笑容，眼圈一紅、唇角一抽，差點就當場落淚。“公子這是嫌棄奴婢，要攆奴婢走嗎？還是又拿奴婢這苦命的窮人家女子尋開心，奴婢……奴婢不理你了。”小翠一轉身就欲離開。
高籬銳目瞧見了小翠失意的反應，待小翠移步時，他猛然想到她是來通稟的，不知何事小翠就走了，那怎的行呢？而況，他本意隻是與她逗樂，惹的貼身丫鬟垂淚，豈不是顯得自個粗拙了嗎？
於是，勁步向前，一把掣住小翠的胳膊連忙說了些和緩討好的話。“小翠，好妹妹，高籬隻是與你鬥嘴說笑，萬不得當真，你想留在高府，這我是知道的。你這般細心服侍我，我又怎能舍得攆你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