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連環真相

(壹)

起床時,已經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我足足睡了二十四小時。我因為感覺頭疼得厲害,便來到衛生間洗了把臉,正凝視著盥洗鏡上那張憔悴的麵容,客廳傳來了敲門聲。我趕緊擦了把臉,慌忙地走過客廳,眼見沙發上胡亂耷拉著一張薄薄的棉被,小灰和小花正舒舒服服地蜷縮在被子裏。由此可見,崔亮在沙發上睡了一覺,便匆匆趕去了市公安局。

我推開房門,莫如水正站在門口,手裏提著從這附近的商業街買來的兩份盒飯。

“就知道你還沒有吃午飯!”莫如水也不客氣,說話的同時,走進了客廳。

“帶份快餐就來探望我,你這也太沒有誠意了!”

我快速地漱過口,一邊用毛巾擦拭著嘴巴,一邊走出衛生間,莫如水已經將那兩份盒飯放在開敞式廚房的餐桌上。

“這兩天,我都快要忙死了!”莫如水坐在餐桌的一邊,將筷子遞給我道:“哪有時間專門給你做飯。今天,我還是抽午飯的時間,跑來看你,這還不夠誠意?況且吃過午飯,我還要趕回警隊。”

“那真是謝謝——你這個大忙人抽空過來看我了!”我倒來兩杯開水,接過了對方遞來的筷子,便坐在莫如水的正對麵。

“怎麽?”莫如水假裝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跟你老公吵架了?”

看來,莫如水從崔亮身上瞧出我們夫妻倆的冷戰,便想借此看望我的機會,以緩和我們夫妻倆之間的關係。

由於看出對方的動機,我也就不再遮遮掩掩,而是直言不諱道:“莫姐姐,你覺得我和崔亮合適嗎?”

“幹嗎這麽問?”由於我的問題太過直接,莫如水的表情不免一愣,隨而用解除誤會的笑容回答:“小婷,你是在生你丈夫的氣吧?你們剛結婚,他就因為這一係列案件,從而疏忽了你們之間的感情。今天上午崔亮還說,眼下案子已經偵破,他也終於可以好好地放個長假,把你們早前缺失的蜜月給補上。”

“是嗎?”我的嘴角滑過一絲苦笑,完全沒有因為對方的這番安慰,表露出絲毫高興或愉悅的神色。

反倒是莫如水衝我不太滿意:“怎麽?你聽了一點都不高興?”

我用筷子無趣地挑了挑飯盒裏的飯菜,一臉食不下咽的狀態:“這是我們夫妻倆的事,就不勞您費心了,還是說其他的吧!”

“說什麽?”莫如水將飯盒中的肉末茄子刨入了嘴巴。

“說說案件本身——”我再次用不容分說的口氣連續追問道:“前天的發生到底是怎麽回事?你是怎麽被唐教澤綁架的?而你在這整個抓捕計劃中——到底扮演著怎樣的角色?”

莫如水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筷子:“看來,真像崔亮說的那樣——你還真是不達目的不罷休啊!”

“是啊!”這話我雖沒吐露出口,卻是平板著一張麵色,目光也是炯炯而堅定,一副“打破沙鍋問到底”的強硬。

莫如水也就沒再隱瞞:“我是在醫院跟你分手時被綁架的。”

根據莫如水的說法:那天晚上,劇組拍攝醫院的戲份,由於當天收工得很晚,我與莫如水便跑到醫院住院部的天台上,兩人淋頭吹著寒冷的夜風聊天。大概聊到夜裏零點左右,我們在揮手道別了之後,莫如水來到醫院的露天停車場,剛坐進那輛路虎越野的駕駛室,就聽到身後一聲悶哼:“不許動!”於是,那把曾經綁架過我的剔骨刀則是比劃在了莫如水的脖口處。

按照唐教澤的威脅,莫如水將路虎越野開到了“中國結”餐飲集團位於郊外的那座婚儀體驗館,之後的發生就是我和唐蓉蓉所看到的那樣:唐教澤將莫如水帶到城堡宴會大廳的地下室,莫如水眼見那個高約一米八的玻璃水箱,似乎預感到了什麽,正試圖轉身反抗時,不想唐教澤抄起牆角準備的一根鐵棍,朝對方的後腦擊去,莫如水當場被擊暈。

之後的一切可想而知,唐教澤將莫如水拖入那隻準備好的水箱,慢慢地灌入水流,並給警方打去電話:“請問是莫直徽——莫隊長嗎?”

“對!我就是莫直徽!”當時,莫直徽正在辦公室裏在翻看資料,便接到了唐教澤打來的座機電話。

“箱體高約一米八,底座麵積一乘一,水龍頭的流量為十五升每分鍾,也就是說大概需要兩個小時便可灌滿水箱,而您女兒的身高大概是一米六八,也就是說一個半時候之後,水流就會淹沒到你女兒的鼻子,如果你在這一個半小時之內不放我女兒——唐蓉蓉,你的女兒就會死!”

然而,唐教澤萬萬沒有料到,自己的這個威脅電話,卻是踏入女兒唐蓉蓉聯合警方所一手設置的圈套之中。

同一時間,崔亮便給我打來了那個唐蓉蓉逃逸、懷疑莫如水被綁架的電話。

我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什麽?這都是你們警方的圈套?”

莫如水似乎猜到我知曉真相後必會大吃一驚,則是冷靜地回答:“唐蓉蓉說——隻有這樣——才能引出她父親承認自己殺害了朱翠花與戴雄的事實。”

“這麽說來——”我冷下臉道:“銀行搶劫案也是唐蓉蓉針對她父親?”

“對!”莫如水點頭:“但那時候,唐蓉蓉還隻是做給他父親看,並沒有聯合我們警方。”

“那她什麽時候聯手你們警方的?”

“東郊墓園!”

“東郊墓園?”我的麵色驚變:“那賴尋和蔡不屯?”

莫如水卻是微微一笑:“你應該清楚賴尋沒死,所以蔡不屯也不會有事,我們隻是演了一出大戲,讓唐蓉蓉的父親以為女兒策劃銀行搶劫案的那兩個同謀因為利益之爭相互謀殺,或是被我們警方擊斃,進而給他一種風聲鶴唳的緊迫感。”

“難怪,我在醫科大學的附屬醫院見到了賴尋,當時還以為是見到了鬼。”

“這幾天,賴尋和蔡不屯被我們警方安排住在那兒。”莫如水笑言:“我沒想到你隻是看過他的相片,居然就認出了他本人,還真是一個人才。那天,你在醫院的太平間附近遇見他,整個釣魚計劃差點暴露,我當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然而,我卻是越聽越糊塗:“這到底是怎麽回事?那東郊墓園又發生了什麽?”

“其實,那天代替賴尋出現在東郊墓園的接頭者正是唐蓉蓉本人。”

在莫如水的講述中,我知道了整個事情的經過:那天傍晚七點整,趁著夜色,警方已在東郊墓園的外圍及內部秘密布控,就等著將銀行搶劫案的二號嫌犯請君入甕。

天空下著漫天的大雨,足足遲到了一個小時,一個黑色的身影從夜雨裏慢慢地浮現,就像是從地獄之門內走出的一頭鬼獸,從孟婆的滾湯中蒸騰出了血淋淋的野獸之氣。

與此同時,正蹲守在墓園大門外的特警領隊用對講機,第一時間向莫直徽通報了嫌犯出現的情形。不知道是不是由於磁場的異動,對講機傳來陣陣的雜音,幸虧被大雨所掩蓋住了。當時,莫直徽父女倆就蹲守在艾哲與安東尼的墓碑後,行動組的其他人也依次以墓碑作為掩護的盾牌,崔亮所在的位置正麵對著其暗中保護的魚餌——蔡不屯。

蔡不屯在凍雨中,早已是渾身濕透,冷得毫無一點人氣和知覺,仿佛一尊亮晶晶、流動著水銀的冰雕,因而當眼見對方的出現,並且正朝自己走過來時,腿腳便僵硬地站了起來,形如一具提線木偶。

因望見不遠處的蔡不屯,那個外罩鬥篷的身影刻意地放慢了步速,神色警戒地注視向四周,行動組的所有人皆屏住呼吸,仿佛被大雨頃刻間淹沒殆盡,空氣中滌**著死亡的氣息。

鬥篷之人朝蔡不屯走近的同時,嘴唇間仿佛正在念念有詞,似乎是在跟對方說著什麽,卻是被大雨給屏蔽了。藏於墓碑後的警務人員,一個個屏住了呼吸,隻要雙方接上了頭,警方便快速反應,實施抓捕行動。

“賴子,你——你來了,你終於來了!”蔡不屯的嘴唇烏紫發青,渾身更是被凍得直打哆嗦,嘴角擠出一撇難看的笑容。

“是啊!我來了!”豈料,鬥篷之人慢慢地摘下頭上的那隻連衣帽,在蔡不屯驚訝的表情中,麵露出了唐蓉蓉的真身:“我是唐蓉蓉,我是來自首的!”

當時,現場的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崔亮更是瞪大了一雙眼睛,莫如水也顯得十分意外;蔡不屯因為第一次見到銀行搶劫案背後的策劃者真容,也是一臉懵圈的狀態;隻有莫直徽保持著見一副過大世麵的冷靜狀態。

莫直徽走上前:“你要自首什麽?”

“我就是銀行搶劫案的幕後策劃者。”唐蓉蓉高舉起了雙手:“但我這麽做的目的——是為了揭發唐教澤的罪行!”

“唐教澤?”崔亮愈加吃了一驚:“你父親?”

“對!”唐蓉蓉則是麵不改色:“我要揭發唐教澤殺害了朱翠花與戴雄的真相。”

莫如水在趁喘氣的空檔,喝了一口手邊的白開水;而我的臉色則是由紅轉綠、由綠轉白、由白轉藍……總之,我的麵容在經曆了赤橙黃綠青藍紫,最終恢複了正常。

“這麽說來——那幾天,崔亮也並非是在接受你們警方的內部調查?”

“那三天,其實是唐蓉蓉在跟我們商量整個釣魚計劃的實施細則。”

這樣,很多線索在我心中也都逐漸清晰明白過來到底是怎麽回事了:“也就是說,唐蓉蓉假意給我大哥和大嫂慶祝結婚四周年紀念日,就是為了讓你們警方當著唐教澤的麵兒——把他的女兒帶走,故意演戲給對方看?”

“對!”莫如水點頭:“這一切都是釣魚計劃的一部分。”

我則是挖出更為深層次的含義:“她是把自己身為唐教澤唯一的親生骨肉這張最後的王牌——打給對方看,是在逼唐教澤做出下一步的反應。”

“所以——唐教澤綁架了我!”看來,莫如水作為魚餌也是這整個釣魚計劃的一部分:女兒唐蓉蓉幫警方設局,而父親唐教澤步入圈套,一步步地邁入女兒所親手設置的圈套內,還有比這更可怕的事情嗎?

“正好,也吃完午飯了!”我站起身道:“我和你一起回警隊,我想見見唐蓉蓉。”

“為什麽?”

“我還有很多疑問,想聽她親口解釋。”

我的強硬令莫如水無法拒絕。

(貳)

我在市公安局刑警總隊第一支隊的審訊室內見到了唐蓉蓉。

“你來了!”唐蓉蓉像是招呼客人般衝我微微一笑:“我一直在等你!”

“我知道!”我也就不客氣地坐在審訊席的位置上,莫如水則是坐在了我身邊。“那我們開始吧!”

盡管我們不是第一次坐在同樣的審訊室,並且以同樣的方式相互之間這般麵對麵——我坐在審訊席,唐蓉蓉坐在被審訊的位置上,但上次我被作為整個釣魚計劃的一部分,如同莫如水作為計劃中引蛇出洞——被綁架的那部分,我不在乎監控室是否有莫直徽等一行人的觀察,而我隻在乎此時此刻麵對這個計劃製定者本身。

“從哪兒開始呢?”唐蓉蓉翻看著她那雙新做的水晶指甲。

“就先從你為什麽舉報你父親開始吧?”

“他不該被舉報嗎?”唐蓉蓉微笑地望著我,眼睛無甚親情的溫度。

我則是同樣回以笑容道:“當然該!”

“他也真是活該!”唐蓉蓉轉而狐媚地望向我,更是直呼自己父親的大名:“唐教澤不可能親手殺了桃咪咪,所以當麵對那個老鴇五千萬的敲詐,四年前便在網絡上秘密地招募殺手;戴雄因為眼見酬金豐厚,就回應了唐教澤的匿名招募,唐教澤便將訂金和任務卡放在火車站707號的儲物櫃內。”

一個小時後,戴雄便按照約定的時間與地點,來到了火車站的707號儲物櫃,領走了訂金和任務卡。當時,唐教澤就藏身在儲物櫃附近的人群當中,因眼見戴雄領走了自己的任務,便對這個招募的殺手有了印象。那封任務卡以打印的文件形式命令戴雄在一個星期之內,將麗都夜總會的老鴇桃咪咪除掉,卡中還特別提到了其女兒的那輛奇瑞QQ:新城奇遇小區的地下停車庫,707號車位的奇瑞QQ,那裏是一個監控死角,你可將車偷去,作為拋屍之用。記住!一定要將車拋掉,別舍不得,一旦事成,我在新聞上看到相關報道,就會雙倍支付你所剩酬金。

我一臉的不解:“你父親這麽做,難道不會把嫌疑引到你身上,進而是他自己身上?”

莫如水卻是搖了搖頭:“這個案件我清楚,雖然我當時沒參與調查,卻是聽父親提起過:一、奇瑞QQ所停放的那個車位的確是個監控死角,而那年全市發生了五六起類似的案件;其二、警方沒有找到唐教澤與桃咪咪的任何連接點,所以當時誰也沒想到奇瑞QQ命案,會跟我市著名餐飲企業家——唐教澤有關。”

的確!我和邱薇在中央公園遭遇了那起奇瑞QQ命案,在市公安分局配合警方調查期間,聽說了崔亮當時所屬的那個管轄區域發生了幾起盜車事件,但因為沒想到跟奇瑞QQ命案有關,所以根本沒多在意。

我點頭明白道:“這麽說來——唐教澤正是利用當年的係列盜車案,間接撇清了桃咪咪的遇害跟他有關?”

“對!”唐蓉蓉一副冷漠的表情:“就連我當時也被那個男人給騙了。我之前曾經多次說過想要換車,那輛車是我在拿到駕照後,唐教澤送給我的二十歲成年禮,說大學期間不便太過鋪張。但我總覺得那車一般,就想換一輛高檔的,卻沒料到他竟是以這種方式終結了那輛奇瑞QQ的命數。其實,我當時並不清楚——桃咪咪跟我有血緣關係,也才會在警方的麵前表現得那麽自然。”

我驚詫道:“但之前,你在這兒跟我說你偷聽到了——唐教澤跟桃咪咪之間的那番對話。”

“對!”唐蓉蓉點頭承認:“我父親的確跟桃咪咪有過那段對話,也的確是在我二十二歲的生日當天發生了那段對話,但不是在麗都夜總會,而是在為我真正慶生的‘中國結’總店。恰好那天——桃咪咪跟她幾位歡場上的客人就在我們隔壁的包廂內用餐,在去往衛生間的走廊,正好與走出包廂的唐教澤照麵,也正好從門縫間看到了當天作為壽星的我,兩人便在總店的休息室裏在發生了那段對話。”

莫如水點頭:“如果是在麗都夜總會——桃咪咪工作的地方,那裏到處都是監控攝像頭,我們警方不會沒有發現唐教澤跟桃咪咪有過接觸。但如果是在‘中國結’總店,那是你父親的地盤,有關他跟桃咪咪接觸過的視頻,他都可以私自處理掉。”

“他不是我父親!”唐蓉蓉發出厭棄的吼聲:“他是那個逼死了我母親——呂淑芬的混蛋!”

眼見唐蓉蓉的胸口因為起伏得厲害,其心中必是充滿對自己身世的痛恨,更是對其親生父親唐教澤恨之入骨,對養母呂淑芬的割腕自殺則是充滿了無限的追悔與哀傷。

“偷梁換柱!”終於,等到對方的情緒逐漸平穩,我盯視向唐蓉蓉的眼睛道:“原來,你給我的那番解釋都是偷梁換柱的說辭,那咱們就來說說你最終是如何知曉了——你跟桃咪咪——也就是朱翠花之間的母女關係?”

“因為戴雄的遇害!”

九月初日,“中國結”婚儀體驗館順利落成,內部設施一切均已裝修妥當,眼看開業在即。恰好我與崔亮正在策劃婚禮,唐蓉蓉便鼓動我在她所負責的這座婚儀體驗館舉行儀式,說是想給新開張的城堡討得一個好彩頭。

起先,我認為那裏較遠,距離市區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程,特別是嘉賓們前往都不太方便。但唐蓉蓉一再遊說我,說正是由於位處郊外,風景宜人,空氣清新,氣氛浪漫,沒有外界的打擾;還說已經有七八對新人排隊準備在那裏舉行婚禮,但唐蓉蓉想把這第一份名額讓給我,因為我們是好閨蜜、好姐妹嘛!她還主動提出,婚禮當天,親自派出體驗館的婚車去接我,並且承諾給我打內部最優惠的折扣。因眼見盛情難卻,何況她還救過薛麗娜及其兩個女兒的性命,所以我便答應了下來。

於是在九月二十四日的星期六這天,我和崔亮結伴考察了體驗館的內部設施與裝修情況;在我們告辭後,唐蓉蓉和工作人員也前後離開了體驗館。唐蓉蓉駕車回往市區,因突然想起有資料忘在了體驗館,便折頭返回到了城堡。

唐蓉蓉回到體驗館已經天黑,她正匆忙地穿過宴會大廳時,聽聞不知從哪兒冒出來了一個聲響,似乎是衝刷地板的水聲,便不自覺地站停了腳步,目光警惕地張望向四周,因此地位處偏僻,加之她獨自一人,不僅感覺那聲響毛骨悚然。

那個聲音再次響起,唐蓉蓉意識到似乎是來自於自己的腳下,便循著聲響的方位往大廳的牆根尋去,發現一撇微弱的亮光從磚縫間透了出來,便嚐試著輕輕地挪開了那塊地板磚,發現那裏居然是一個地下室。

盡管感到害怕,但唐蓉蓉卻是走下那個簡易的樓梯,眼見唐教澤背著身子,正在拿著一根水管,來回地衝刷著地麵,四處流淌著觸目驚心、血紅色的汙水,自己所聽到的聲響正是這衝刷地麵的動靜。

雖然感到十分害怕,但唐蓉蓉大著膽子,衝那個忙活著的身影顫聲道:“爸,你不是在出差嗎?”

唐教澤回頭,大概是沒想到女兒的出現,便露出了一臉吃驚的表情;與此同時,唐蓉蓉看到地上躺著一具屍身,屍體已經被剝去麵皮,其整個麵目血肉模糊,而屍身旁正是那張被剝下來的麵皮,不免嚇得發出了陣陣的尖叫:“他是誰?這個人是誰?你殺了他?你為什麽要殺他?……”

“蓉蓉,你放輕鬆!”唐教澤走到女兒的身邊:“這個人是個壞蛋,根本就死不足惜!”

唐蓉蓉因為受到驚嚇,無法眼見地上的屍體,便從地下室回到大廳,由於其雙腿發虛發軟,一屁股坐在了大廳的樓梯口。

唐教澤也跟出了地下室,坐在女兒的身邊,試圖安慰唐蓉蓉:“蓉蓉,你別怕!有爸爸在呢!爸爸在這兒!”

好半天,唐蓉蓉才感覺身體回暖,牙齒停止了打顫,而是望向唐教澤,一句一頓地擠出了齒縫間:“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唐教澤注視著女兒的眼睛,因眼見對方堅定的目光,清楚是繞不過這一關了,隻得含糊其辭地回答:“這個人是四年前——偷你車的那個壞蛋。”

“偷我車?你是說奇瑞QQ?”唐蓉蓉不明白道:“他為什麽要偷我的車?對了!我記得警察當時說過——那裏是個監控死角,偷車賊不偷周圍的名貴豪車,這就說明盜匪對那個車位的情況很熟悉。”

“誰知道呢?”唐教澤裝糊塗:“當時,不是發生過一係列類似的盜竊案嗎?正好——你不是也一直想換一輛高檔點兒的新車嗎?”

“不對!”唐蓉蓉卻是搖了搖頭:“事情沒這麽簡單!……如果這個人偷了我的車,他很有可能就是殺死了車上的那個死者的幕後真凶。那個女的叫什麽來著?我記不清了。……但我記得那個女的是個三陪小姐,是一家夜總會的老鴇。……對!桃咪咪,”唐蓉蓉的眼睛一亮:“那個女人叫桃咪咪。”

唐教澤怎麽也沒想到女兒竟是記得死者的名字,便試圖糊弄過去道:“管她叫什麽名字!”

然而,唐蓉蓉卻是不依不饒,因似乎預感到了什麽,死死地盯視著父親的眼睛:“那個桃咪咪是不是跟你有什麽關係?是不是你背著母親在外麵包養的情婦?母親是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得了抑鬱症,進而住進精神病院,最終割腕自殺?”

“蓉蓉,你別胡思亂想了!”

“你到底告不告訴我實情?不然,我現在就去報警!”唐蓉蓉霍地站了起來,雙腿不再發虛或發軟。

眼見女兒朝大廳外走去,唐教澤隻得摔出狠話道:“她是你母親,是你的親生母親,如果你報警,外界就會知曉你有個三陪小姐的親生母親。”

這樣,唐蓉蓉才知道自己不是呂淑芬的女兒,自己的親生母親居然是夜總會的老鴇。當天夜晚,唐教澤便將屍體沉沒在“中國結”婚儀體驗館城堡外的那片湖區。

唐蓉蓉望著那具沉沒進湖中的屍體:“你為什麽要剝去他的麵皮?”

“這四年來——”唐教澤痛苦地閉上了眼睛:“自從我在火車站的儲物櫃前看到他,就天天做惡夢,夢見他那張臉。”

唐蓉蓉則是發出冷笑,眼角沁溢出一珠淚水:“你以為你把他的臉剝了,就不會再做惡夢?你以為把他沉沒在這湖底,就沒人發現他的屍體了嗎?”果然,一個星期之後,屍體浮出水麵。

我望著眼前這個向我們娓娓道來的女人,居然冷靜到毫無任何的表情,就仿佛那具沒有麵皮的屍體。

“你在知情的情況下,居然鼓動我和崔亮的婚禮在你們婚儀體驗館舉行,看來是從一開始就在詛咒我與崔亮的婚姻。”

唐蓉蓉卻是微笑地回答:“倘若你們情比金堅,是我能詛咒得了嗎?再者說了——當初,你可是很高興我給你提供策劃案、免費提供禮服,以及婚禮全程跟拍等現場服務。”

我點頭承認:“果然,這天底下的免費都有目的。”

“那裏是我的地盤,”唐蓉蓉愈加陰險地笑道:“本來——是想在你們的婚禮上加點兒小插曲、小佐料,但有什麽——比起戴雄這份大禮更震撼人心?”

我捏緊拳頭,先是穩定了一下心中的怒火,這才繼續道:“那戴雄呢?這都已經過了四年,唐教澤為何要將其殺死,而且還是親自動手?”

“因為那個笨蛋想要敲詐唐教澤。”

九月二十日的星期二,唐教澤正在“中國結”總店的董事長辦公室簽署文件,便接到了戴雄打來座機的電話:“喂!您好!”

豈料,電話那頭卻是傳來一個刻意壓低了嗓門的聲音:“請問——是‘中國結’餐飲集團的董事長——唐教澤先生嗎?”

由於來電者的嗓音有些怪異,這不免引起了唐教澤的警覺。於是,他放下手中的文件:“請問——閣下是?”

戴雄微微一笑:“唐先生可能不記得我了,但我可是在四年前——幫過唐先生一個大忙!”顯然,對方特意提到四年前一事,唐教澤本能地想起自己躲在火車站儲物櫃人來人往的人流間,所看到那個從707號儲物櫃領走了訂金和任務卡的男子。

唐教澤先是一愣,但他並沒有慌亂,而是拉開辦公桌的抽屜,打開一份整理好的文件,裏麵是這四年來其搜集到的有關戴雄的資料:身高一米七五,體重約七十三公斤,流轉於市內各大工地,家中獨居著一位寡母……

“你想要做什麽?”

“四年前,我在勒死桃咪咪時,她曾向我透露——您可是咱‘中國結’餐飲集團的幕後大老板,她想拉著我一起敲詐您,那可是整整的五千萬,對於我們這種隻能在‘中國結’門前過路的小人物來說——那可是一個天文數字。但我這人最信守承諾,四年來沒找過您的任何麻煩,那酬金也很豐厚。”

唐教澤冷麵道:“那你現在想要幹嗎?”

“但我家裏的寡母患上了絕症,不得不找您借點兒錢救濟,畢竟人命關天,我看唐先生經常做慈善事業,不會不管我們窮人的死活吧?”

唐教澤微微一笑:“好!這慈善我做定了,但你也知道——像你這種情況我沒辦法走公司的賬戶,容我準備幾天,把這救命款備齊,還是跟上次實款所支付的酬金一樣,你看——這總夠了吧?”

“唐先生做事爽快!”戴雄用商量的口氣道:“那就星期五吧?”

“好啊!”唐教澤點頭:“不過,這裏人多眼雜。既然先生這麽在意我唐某的動向,應該知曉我們集團在郊外有一處別所?”

“知道,知道!‘中國結’婚儀體驗館。”

“那就周六晚上九點整,我們在那兒見麵?”

“好!”戴雄沒想到今番的敲詐如此順利:“我們到時候不見不散。”

經過三天的準備時間,唐教澤以到附近區縣考察落地分店為由出差;九月二十四日星期六,唐教澤從其所入住的賓館後門搭乘出租車,沒有走布滿監控攝像頭的高速公路,而是從老路趕回“中國結”婚儀體驗館。晚上八點整趕到,唐教澤有足夠的時間布置自己的行凶計劃。

然而,戴雄早就已經趕到了那兒,一直躲在城堡外的花草間,眼見唐教澤用鑰匙打開城堡大門,便走上前,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怎麽樣?唐先生,那救命款——”

唐教澤也不等對方說完,從大衣口袋裏抽出那把剔骨刀,便一個瀟灑漂亮的轉身,當胸刺沒進戴雄的心口。

整個過程一氣嗬成,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戴雄瞪大眼睛,低頭盯視著胸口處的刀把,這才意識到自己太過輕敵:“你是想殺人滅口?”

唐教澤已經跳開對方的近身範圍:“作為一位美食家,我殺過雞鴨宰過羊,這兩天還專門研究了人體解剖學,已經演習過無數次眼前的這個情景了。”

這一擊快準狠,戴雄墜身倒地,由於刀身穩穩地刺沒進其心口,所以沒有一滴血從刀口處滲出。隨後,唐教澤將戴雄拖到地下室,就在給死者剝下麵皮之時,正巧被返回體驗館的女兒撞見。

莫如水點了點頭:“我們警方在調查唐教澤時,他聲稱出差,我們也確實從賓館大廳的監控器看到其辦理入住手續,便解除了對他的懷疑。”

唐蓉蓉噴出冷漠的笑聲:“那是因為唐教澤以同樣的方式返回賓館,而賓館後門沒有攝像頭,便偷溜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唐蓉蓉不僅隱藏之深,並且其城府之深,對自己的親生父親大義滅親,心機真是太可怕了。

(叁)

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晚上,但我完全不知道疲憊,隻想了解更多的真相。

我繼續追問:“那銀行搶劫案又是怎麽回事?”

“我勸他自首,但唐教澤不幹?但我又不能不知情不報,而他畢竟是我的親生父親,我就隻能通過銀行搶劫案,給你們警方透露點兒線索嘍。”

莫如水點頭明白道:“所以,你就把賴尋和蔡不屯拉幫入夥?”

“原本,賴尋是我早就已經定下的人選,本來是想——”唐蓉蓉一臉壞笑地望向我:“在你和崔亮的婚禮上做出點兒什麽動靜,但既然戴雄的屍體出現,我就不必費那個勁兒了。”這個女人實在是太可惡了。

“你是怎麽選上賴尋的?”

“很簡單啊!唐教澤那個人樂善好施,總習慣把自己包裝成慈善家的形象,有時候他忙不過來,我就代替他出席捐贈儀式等活動。今年春節,我就代表‘中國結’餐飲集團參加了老人福利院的新春祝壽活動,因看到賴尋來探望他的父親,又了解他父子倆不幸的事跡,便清楚這個男人有朝一日必會為我所用。”

唐蓉蓉為了讓唐教澤投案自首,便讓賴尋查找有關戴雄的線索,發現他有一個堂弟——戴英,而戴英在工地上的室友蔡不屯跟其身材差不多,就將其拉幫入夥,其目的就是為了將“無臉死者”與戴英聯係起來。

我奇怪道:“那你為什麽不直接將戴英拉入計劃,而是繞了這麽大的一個圈子?”

“一是戴英的個性太老實,不像是貪小便宜之人,我怕賴尋失手;二是如果直接將戴英放在你們警察的麵前,這樣就顯示不出你們警方的水平,這個遊戲也就不好玩了。”

“那在銀行搶劫案中,你讓蔡不屯化妝成戴英的樣子——點上嘴邊的痦子和手腕上的疤痕,是想透露給我們警方信息?”

“原本,我是想讓蔡不屯找機會把這些信息透露給某個機靈點兒的人質。”唐蓉蓉望向我道:“但沒料到——你會出現在那兒,身邊的同伴假裝成盲人,你以為我沒看出來嗎?”

“所以——”我明白地點了點頭:“在埋下了這些伏筆之後,你就讓蔡不屯舉報戴英?”

“是啊!”唐蓉蓉冷笑道:“我讓賴尋警告他,如果他想拿到自己的那部分贓款,就打電話舉報戴英,那個傻瓜既笨又貪,自然是照我的話做了。”

我盯視著對方的眼睛:“那你所一手策劃的這個銀行搶劫案,就是唐教澤口口聲聲對你所指責的叛逆?”

“是啊!”唐蓉蓉並沒有否認:“十月三日是我母親的忌日,我母親正是在六年前的同一天割腕自殺,所以我就把銀行搶劫案安排在那天,並且安排在精神病院山腳下的那家銀行,這一切都是做給那個混蛋看的。”

“這麽說來,我和杜嬌蕊出現在那兒隻是巧合?”

“除了戴雄,奇瑞QQ命案與銀行搶劫案,你都出現在了不該出現的位置。不過,這樣也好!”唐蓉蓉笑道:“也省去了我大費周章地想辦法、找機會靠近你!”

原本,我以為這三起案件都是在針對我,卻沒料到是我想多了,心裏竟是有種說不出的失落之感。

“但你因為你的私欲——”我大聲痛斥道:“讓整個精神病院發生騷亂,還有一個醫生被那些精神病患者紮瞎了眼睛!”

唐蓉蓉卻是滿不在乎地輕輕一笑:“那是他活該!他虐待病人,拿患者做研究,這其中就包括有我母親。”

“所以,你就可以用這種方式來報複他、懲戒他?”

“又不是我和我的朋友們紮他的眼球,況且他被紮得並不怨,那些患者們對他群起而攻之,可想而知大家對他恨之入骨。而我最多則是引起了騷亂,以尋釁滋事罪或是故意毀壞財物罪接受懲戒。再說了,銀行搶劫案的那筆款項——我不是已經投案自首,將現金還給警方了嗎?也幫警方肅清了喜福會的地下錢莊。最重要的是——唐教澤死不悔改,不肯自首,我舉報了唐教澤的罪行,這也算是戴罪立功,是不是啊?——”唐蓉蓉望向莫如水道:“莫警官!我該不會受到重罰吧?”看來,這個女人在犯案前已經把所有問題——特別是涉及到法律方麵的情況都摸清楚了。

莫如水則是保持著其職業的冷靜:“這要看法庭的最終裁決。”

“那龔客來呢?”我拍案而起,逼視著嫌犯的眼睛:“寶玲表麵看似被龔客來綁架,被你解救送回到了人民小學,這為之後你被龔客來綁架埋下了伏筆?是不是你給他實施了催眠,表麵看起來是他綁架了你,實則是你綁架了他,從而將他推下了城堡的天台?”

“沈女士,你有證據嗎?我還是那句話——飯可以亂吃,但話可萬萬不能亂講!”唐蓉蓉將話鋒一轉:“再者說了,那個混蛋不該死嗎?他奸殺了你大嫂的妹妹!”

“是!”我點頭承認:“他是應該遭到法律的嚴懲,但不是用私刑!”

“哈哈!果然是警嫂啊!”唐蓉蓉笑道:“幸虧——那個男人把我給蹬了,我沒這麽迂腐,雖然我父親殺了朱翠花和戴雄,但我覺得他們統統都該死!”

一股疲憊感臨麵襲來,因知曉了這麽多真相,我感覺腦容量不夠用,從來沒有過如此疲乏的困頓之態。

“說了這麽多——”唐蓉蓉像是在提點一兩句題外話:“你不想知道我和崔亮是因為什麽緣故分手的嗎?”

“不想!”盡管我在搖頭,但表情卻是很誠實,因為我想知道。由此,也可以間接證實崔亮的人品。

“言不由衷啊!”唐蓉蓉露出一副得逞的笑容:“我還是直接告訴你吧!”

唐蓉蓉與崔亮分手的那個瞬間,兩人還發生了親密的肉體關係。崔亮因為**,趴在唐蓉蓉的身上正大口喘氣,女人則是愛撫著心上人的頭發。

“亮,明天就是清明小長假,我想去看看我母親,你要不要跟我一路?”

崔亮起身,一邊穿上褲子,一邊反問:“對了!我還不知曉你母親是如何去世的?”

“我母親是割腕自殺!”唐蓉蓉在說這話時,原本崔亮背衝對方,正在提著牛仔褲的拉鏈,便停止了手上的動作,豎耳傾聽對方的回答:“她在精神病院自殺的。”

崔亮一臉的意外:“你母親患有精神病?”

“你不會嫌棄我吧?”唐蓉蓉從身後攔腰抱住崔亮,將臉貼放在愛人**的後背。

……

“哈哈!就是在那種情況下,他提起褲子,對我說的第一句話竟是——我們分手吧?!我們不要再有任何的來往,因為我不想我的孩子遺傳上精神病。哈哈!很可笑是吧?哈哈!真是太好笑了!……現在想起來,我還會笑得肝顫,真是太他媽好笑了!……哈哈!太好笑了!……”唐蓉蓉大聲地狂笑了起來,一聲比一聲浪笑得肆無忌憚,仿佛狂嘯的火焰,更宛如暴風驟雨,笑得淚如雨出,卻是這般淒涼。

與此同時,崔亮站在監控室的單向透視玻璃,眼見女人的講述和狂笑,臉色紅紅白白,明明滅滅,難看至極,是想轉身衝入審訊室,卻是被莫直徽抬手攔住。

“老師,我——”崔亮似乎要對莫直徽辯解什麽,嗓子卻是卡著發不出任何聲息,因為唐蓉蓉講的這些都是事實,再兼之莫直徽一副嚴肅的表情,他根本就沒辦法張嘴撒謊,隻得默默地埋垂下了腦袋。

我感覺眼角邊似乎有些濕潤,但不想對其表現出同情之色,便將臉別向了一邊:“但你是朱翠花的女兒,所以不會遺傳有精神病基因,那如果他願意回到你身邊,你還會接受他嗎?”

唐蓉蓉抬頭麵衝向那塊單向透視玻璃,像是在衝崔亮回答:“不會了!”然後,回望向我道:“我讓你流掉了你們的孩子,他在古峰嶺質問我的那些話,讓我心灰意冷。”

因母親的去世,崔亮救了準備跳崖自殺的唐蓉蓉,這原本讓唐蓉蓉重燃生活的希望,卻是沒想到被這個負心的男人傷得如此之深。

(肆)

警方沒有找到唐教澤的屍體,飛機失事落入了一片湖區,隻找到一截人體的下臂殘肢,經過DNA鑒定,證實是唐教澤的左手臂。

從審訊室出來後,我也沒跟崔亮打照麵,就由莫如水領出警隊,她親自開著那輛路虎越野將我送回玫瑰大廈。由於已經過了晚上十點,路麵上的車輛少了很多,四處亮爍著耀眼的霓虹,因車窗外的夜風實在是寒氣逼人,也由此預示著隆冬已經真正降臨。

起初,我們都沒有說話,我望著窗外發呆,是在消化崔亮與唐蓉蓉提出分手、人性無比悲涼的那段劇情。突然,莫如水打破沉默和尷尬道:“這案子也破了,明天我就將這輛路虎越野還給他真正的主人。”

“你還是不肯告訴我——這路虎背後的主人到底是誰?”

“你又不認識!”莫如水衝我翻了個白眼:“況且——他對於我來說,隻是一個無足輕重之人,沒必要時常掛在嘴邊。”

我則是露出了一臉的壞笑:“那我的小哥哥對於你而言——到底有沒有輕重呢?”

“又扯到這個話題上了,你煩不煩惱哪!”但我看得出來莫如水在心裏可是喜歡小哥哥得緊,對哲哲也是充滿了母愛,她被唐教澤綁架的那天,聽到小哥哥拍戲的情況,便拉著我到片場看熱鬧,隻是小哥哥的戲份已經結束了,這讓莫如水多少感到有些遺憾。

“好好好,我不煩你!”隨而,我正色道:“對了!之前,我們在審訊室聽到的那些,那都是唐蓉蓉的一麵之詞,你們警方真相信她說的這些?”

“根據唐蓉蓉的供詞,我們確實查到了九月二十日下午五點零六分,唐教澤辦公桌上的那個匿名電話是由‘中國結’總店樓下的一處公用電話亭打來,並且已經通過電話亭附近的監控視頻證實為戴雄本人,整個通話持續了大約五分鍾左右。另外,四年前戴雄的個人賬戶有一筆大額資金匯入,顯示唐教澤是由其海外的賬戶轉賬給他。此外,我們在‘中國結’婚儀體驗館的地下室也的確查找到了戴雄的血跡,而唐教澤威脅我的那把剔骨刀,除了檢測出戴雄的血跡,其刀型也和戴雄胸口處的那道致命傷相吻合,結合唐教澤經常去往健身房健身的事實,其一刀刺中戴雄的心口情況屬實……所以,綜合這麽多線索與證據——均表明唐教澤正是指使殺害了桃咪咪,以及殺死戴雄的幕後真凶。”

莫如水將我送回玫瑰大廈,便返回市公安局刑警總隊。我乘坐電梯上樓,剛剛走出電梯門,正在掏鑰匙的當口,不知道什麽東西摔在腳邊,發出“咣當”一聲玻璃的碎響,是那套我送給鄭紅葉作為喬遷之禮的紅葉標本。

與此同時,隔壁的屋子則是傳出鄭紅葉聲嘶力竭的吼聲:“離婚?你早就不想跟我過了是吧?先是把小峰送去特殊學校,現在也要送走我是吧?”

“是我走!”孔默然發出堅決而痛苦的聲音:“我可以把這套房子,還有銀行裏這麽多年——我們一點一滴所存起來的共同積蓄——統統都留給你。這樣,我們就不用相互傷害和折磨了。”

“是因為隔壁的那個小狐狸精吧?”顯然,鄭紅葉口中的“那個小狐狸精”是在說我:“我早就看出你們兩個眉來眼去,該是背著我,已經在一起了吧?”

“紅葉,你別胡亂說!”孔默然高聲地維護著我的名譽:“沈彥婷隻是我在高廟村小學時教過的一個孩子。”

“哈哈!”鄭紅葉發出後知後覺的浪笑:“原來,那時候你們就有來往,而我卻是蒙在鼓裏。一畢業,就在張羅忙活著我們的工作,你卻是以支教之名逍遙快活,難怪不想回城!還是我多次打電話催促,說我們的工作落實下來,你才回到了我身邊。”

“紅葉,你在胡亂說什麽呀?”孔默然是在壓抑著心中的怒火:“那時候,小婷還隻是一個十歲的孩子。”

“哈哈!小婷——叫得好親熱啊!就算她當初隻有十歲,卻是在你的心中埋下了一顆種子,而這顆種子生根發芽,已經由一株幼苗長大成人,你就不想跟她在一起?”鄭紅葉說的沒錯,至少我心底如此:孔默然正是我的初戀,在我十歲時的幼小心靈,就已經被播種下了愛慕的種子。現如今,這顆種子的確已經從一株幼苗長大成了參天大樹。

“痛苦?成全!你就這麽想跟我離婚?”

“即使沒有沈彥婷,我們遲早也會分開。”孔默然分明是在對門外的我說道:“隻是小婷的出現,讓我想起這麽多年、被生活所磨滅掉的那些夢想,所以我不想再這般渾渾噩噩地過下去了。”

是啊!也許,兩個人分開便是最好的成全!我和崔亮也正麵臨此般困境,婚姻果然是檢驗愛情的最好試金石,談戀愛的時候往往霧裏看花,雙方把最好的一麵晾給對方;但婚姻則是意味著將各自最現實的那麵攤開給對方,倘若能夠經受這現實的粗糙與磨礪的重重考驗,兩人便是真愛,反之不如放手,相互成全彼此。

我正在思索,隔壁的房門一響,孔默然走了出來,抬頭因望見我時,兩人的表情同時一愣:我滿是一臉仿佛偷聽到了不該偷聽的尷尬;而孔默然則是沒想到我正在走廊。

我慌忙裝作掏出鑰匙,正準備走過去要開門,卻是聽聞孔默然對我道:“陪我到花園裏走走吧?”

“好!”我不知該說些什麽,便順嘴答應了下來,不免令自己大吃了一驚,默默地跟在老師的身後,兩人一同走入電梯。

就在電梯門關上的那一瞬間,我看到鄭紅葉跑出了房間,因見我和她的丈夫在一起,嘴角流露出了一抹果然如此的冷笑。孔默然站在我麵前,麵抵著電梯門口,隔絕妻子的進攻,儼然是一副保護我的架勢。

夜風很涼,花園裏的草木瑟瑟發抖,我自是裹緊了大衣外套,孔默然一臉關心的神態:“很冷吧!”

“還好!”我覺得能站在老師的身邊就是一種溫暖。

孔默然脫下羽絨服外套,溫柔地為我披裹在身上,弄得我心頭感覺到一暖,心髒“砰砰”跳動得厲害。

“謝謝老師!”

“是我叫你出來陪我,怎麽能讓你挨涼受凍?!”孔默然身穿一件白色的高領毛衣,渾身上下皆透露出著溫潤的氣韻,不免瞧得我臉色一紅。

“對了!”我因想起什麽,望向孔默然道:“老師,您怎麽會牽扯進來,參與警方營救我的計劃和行動之中?”

“是你那個朋友——唐蓉蓉說要請我幫忙。”

“幫忙?幫什麽忙!”

就在我和莫如水遭到唐教澤綁架的前三天,唐蓉蓉去往人民小學,秘密地會見了孔默然。

“孔先生,您好!”

“啊!我記得你!”孔默然不知曉我與唐蓉蓉之間的恩怨,便將對方邀請進了自己的主任辦公室:“上次,是你把杜寶玲送回到學校,我還沒有好好地感謝你呢!”

“幫忙?幫什麽忙啊?”

“我和警方策劃了一個追捕行動,但沈彥婷牽涉其中,很可能會有危險,不知先生是否願意出手援助?”

“如何援助?”

“據我所知,孔先生的父親曾經是一位民航飛行員,您在高考填報誌願時,也曾報考過飛行員特招。”

孔默然淡淡一笑:“當時,我其他都過關了,唯獨眼睛被刷了下來,這不——成為了一名人民教師?!”

“那孔先生是否有興趣——繼續自己兒時所未完成的高空夢想?”

多半上次寶玲遭遇龔客來的綁架,唐蓉蓉將孩子送回到了人民小學,我與杜嬌蕊和唐蓉蓉正準備離開,孔默然叫住我的行為,讓其意識到我們的關係不簡單,因而居然將我的老師拉幫入夥,一同對付她的父親——唐教澤。

我滿是一臉震驚的表情:“但就算您父親是一名飛行員,她也不能讓您執行這麽高難度的任務啊!萬一出事了怎麽辦?”

孔默然卻是泰然自若地回答:“我願意!另外,我看得出來——唐蓉蓉似乎是想求證我們兩人之間的關係,但她沒料到我當場就答應了下來。”

“但警方也不可能答應啊!”

“所以為了避開警方的眼線,我先行藏在了那架直升機的起落架處。”

“什麽?”我差點咬掉了自己的舌頭:“您既然已經潛伏在那架直升機附近,唐教澤將我押上天台,您完全有機會攻擊他,為何還要等他帶著我逃逸?”

“那是為了讓唐教澤外逃的事實成立,警方好給他定罪。”

“這些都是唐蓉蓉跟您說的?”

孔默然點了點頭。

“這真是太危險了!”我竟是用責怪丈夫魯莽般的口氣責備自己的老師:“以後,不許再做這麽危險的事情!”

還好事情都已經過去,我和孔默然不僅平安,兩人還意外享受了一次難得的降落之旅,一同欣賞了於蒼翠層疊的山麓背後所升騰而起的美麗日出。

“我這不是沒事嘛?!”孔默然衝我露出溫暖的笑意,正宛如那道霞光萬丈的晨曦。

不過,我倒是從心底裏感激孔默然竟是不顧一切地如此解救我,在這寒冷的冬夜裏,讓我倍感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