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暴徒亡斃

(壹)

四月二十三日星期六,這已經是王裕貴揚言要綁架妹妹的第四天了,但依然沒有那個暴徒的任何消息及蛛絲馬跡,他就像綁架前妻梁小蘭那般石沉大海、悄無聲息、不知所蹤;但眼下,這暴徒揚言要禍害我的親妹妹,我肯定無法泰然處之,這幾乎令我夜不能寐,更是整夜整夜地嚴重失眠,隻盼事情能盡快地做個了斷。

盡管從目前的情況來看妹妹暫且平安無事,但這卻令我愈加心緒不寧,擔心那個暴徒如同怪獸般,正潛伏在漆深的黑暗之中,等待時機向妹妹發起進攻,不免令人猝不及防。我倒希望王裕貴能名正言順,有什麽報複就直接衝我來,不要讓我整日地擔驚受怕。

這天晚上,小婷因上晚班,回到公寓門前的大街上,已是十一點多。當時,妹妹獨自走在無人的街麵,四周回響起了她的腳步聲,莫直徽派來的那個助手居然沒有保護在小婷的身邊?不是說:全天二十四小時保護,警方怎麽能言而無信?

但我來不及過多指責,突聞身後傳來了一串跟蹤的腳步聲,顯然妹妹也聽到了,便慌亂停下了步態,是在查探著身後的動靜,那腳步聲則是戛然而止。由於街麵上異常安靜,偶而傳來了兩響狗吠,這令小婷啞然失笑,以為是自己多心了。於是,妹妹便大著膽子繼續往前走,不料身後的腳步聲如幽靈般再次響起。這次,妹妹完全被嚇傻了,身體凍成了一根冰棒,滿臉流露出驚恐之態,悄悄地朝身後望去。空空的街道,在路燈的映射下,顯得斑駁且鬼氣。

突然,電閃雷鳴,狂風大作,天空下起了暴雨,整個街道愈加顯得氣氛詭異。小婷因被嚇得魂飛魄散,一路奪命狂奔,雙腳濺起了水花,那腳步聲也是緊隨其後。眼看城市風采的公寓大門近在咫尺,妹妹本以為馬上就要得救了,卻是被一道黑影堵住了去向。我還沒瞧清楚那撇黑影是誰,卻見他手起刀落,閃出了一刃白光,是將夜色劈砍出了一道血痕。

“啊!”小婷發出一響撕心裂肺的尖叫,趕忙捂按住脖子,一柱鮮血從妹妹的指縫間飆出,蒙花了我的眼睛……

“不要啊——”我大汗淋淋地驚醒了過來,發現自己正躺在校職工宿舍的**,而窗外的天光看起來似乎有些陰沉,預示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已經發生。

我大口喘氣,來到了窗邊,發現昨天晚上果然下過雨,所以屋外的窗台都是濕的。夢魘再次浮現在眼前,我由於擔心那不是夢境,趕緊給妹妹打去了電話,卻沒料到是崔亮接聽了去電。

“你是平治哥吧?小婷現在不方便接聽電話,她正在辦公室裏開會。”通過電波,我聽到從商場內傳來了各種嘈雜的背景聲。

“我妹妹沒事吧?”

“沒事啊!”崔亮聽到我的問話很奇怪:“怎麽?平治哥,你那邊有什麽情況嗎?”

“沒事就好!”我平複下緊張的心跳:“小崔,你可是指天發誓——要保護好我們的妹妹小婷。”

“平治哥,那天吃晚飯的時候,我不是都已經說了嗎?我就是小婷的三哥,專門負責照顧好小婷的人身安全,你就放心吧!”

“好!有你這句保證,我就放寬心了!”但其實,我一點都不放心這個年輕人是否能完成保護好妹妹的使命。

我正對著鏡子漱口洗臉時,接到了董孝林教授的電話,導師說他馬上要做個法醫鑒定,問我如果有空的話就過去幫忙。之前,我也經常擔任導師的助手,便爽快地答應了下來。

我來到醫科大學的法醫部,在解剖室外的走廊裏遇見了莫直徽的一名下屬。雖然我們跟市公安局及其下屬分局是友好的合作單位,但我還是有種很不祥的預感,心頭潮起了“咚咚咚”的撞擊聲。

我在準備室換好了工作服,跟導師打過招呼後,便走近了解剖台。相隔著五六米遠,可聞到一股臭氣熏鼻,但那並不是屍臭,而是汙水的臭氣。與此同時,解剖台上的屍體逐漸映入進眼簾,我感覺心頭潮起的狂亂愈加劇烈,那是一種沒來由的恐慌。即便我首次參加解剖實驗課時,都沒有這般過度的緊張和煩躁。

第一眼看到解剖台上的屍體,我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些眼花,便使力地眨了眨眼睛。但沒錯!解剖台上居然躺著王裕貴,我再次確認自己沒有眼花,不免擔心梁小蘭的前夫會詐屍,猛地驚坐起來,便小心翼翼地用解剖刀戳了戳屍體的胳膊,死者毫無反應,這才放心下來。

原來在上醫科大學的解剖實驗課,曾經多次流傳著一個經典的段子,說是醫學院的學生們實踐解剖學,解剖台上放著一具正待解剖的屍體,竟是多年未曾見過麵的小學同學,而且那個死去的同學長得還挺帥……當時當刻,我的內心正掙紮著此般恐怖且鬧心的感覺,但絲毫沒有覺得王裕貴的屍體帥,也沒有大快人心地拍手叫好。反而感覺心裏空落落的,我再怎麽憎恨這個暴徒,也沒有想到會以這種方式——他躺著,我站著,手中正拿著解剖刀的姿態與之見麵。

“教授,這是怎麽回事,這個人是怎麽死的?”

“怎麽?你認識?”董教授見我一臉怪異的緊張。

我也不知該如何作答,便含糊其辭道:“算是認識吧!”

“我把你叫來當我的助手,就是為了確定屍體的死亡原因。”說話的同時,董教授已經捉起了一把解剖刀,一旦我的導師投入到工作的狀態,便目光如炬:“現在,我們開始吧!”

王裕貴的屍體沒有被施虐過的痕跡,隻是雙手雙腳皆有被捆綁過的勒痕,表明其生前被人捆綁並進行了人身控製。根據屍檢的初步結果表明,王裕貴是因為食物中毒而導致其死亡,體內呈現出蠟樣芽孢杆菌中毒的症狀。

蠟樣芽孢杆菌是芽胞杆菌屬中的一種細菌,與人類最為密切的關係是會引起食物中毒,中毒者則是會出現嘔吐、腹痛、腹瀉等症狀。其所產生的熱穩定性毒素可於半個小時內引發人體嘔吐,進而可引起肝衰竭與橫紋肌溶解等相關症狀,最終導致中毒者死亡。

然而,王裕貴是否因此類杆菌而引發的中毒身亡,卻是需要進一步的化驗結果來證明。

由於,在解剖台前站了一上午,精神高度集中,走出解剖室時,我不免感覺筋疲力盡,汗水更是浸濕了內衣。

莫直徽迎麵走來,一把攙扶住我,把我扶坐在走廊的長椅上。與此同時,董教授也從解剖室內走了出來,向莫直徽快速匯報了屍檢結果:初步分析王裕貴的死因是由食物中毒而導致的猝亡,但還需要進一步的化驗結果,才能確定毒物的種類和情況。通過屍僵狀況,可確定王裕貴的死亡時間是在今天淩晨的零點到二點這個區間範圍內。

莫直徽謝過導師,返回到了我身邊:“平治,好點兒了嗎?”見我點了點頭,便精神振奮道:“那好!我們馬上趕去廣博縣人民醫院。”

無論如何,王裕貴的死對於我們的妹妹而言,亦或對牛本命與梁小蘭夫婦來說,都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貳)

在趕往廣博縣的路上,莫直徽向我講述了王裕貴的屍體被發現的情況:大概是在早上六點鍾左右,警方接到報案,在方晴妹妹被拋屍的那個城市下水道的排汙口,發現了王裕貴的屍體。經過現場勘查,由於下了一夜的暴雨,幾乎衝刷幹淨了所有的痕跡,因而警方沒有查找到任何有效的線索。

當時,我感覺心頭凜然一驚:“城市下水道的排汙口?”

“嗯!雖然現場沒有找到有效線索,但可以確定的是那裏肯定不是第一案發現場,王裕貴是被移屍到了那兒。”

“移屍?”我的腦袋飛速旋轉道:“這麽說來,王裕貴不是因為吃了什麽髒東西,而誤食了疑似蠟樣芽孢杆菌的毒蛋白,你是說有人對他下毒?”

莫直徽點了點頭:“初步推測應該是這樣。”

“您剛才說王裕貴被拋屍的那個地點——也正是方晴的妹妹被拋屍的那個城市下水道的排汙口?”

“怎麽?”莫直徽見我抓住了案件的重點:“你該不會認為這僅僅是個巧合吧?”

“難道,您懷疑是方晴幹的?”當即,我回想起方晴借著酒勁,對王裕貴摑的那一巴掌,卻是搖了搖頭:“不對!方晴應該不會這麽傻,告知警方她就是殺死王裕貴的那個幕後真凶。再說了,應該有不少人知曉她妹妹遇害一事,萬一凶手是想嫁禍於人,或是迷惑你們警方的視線呢?”

“你說的這兩種情況都有可能。”莫直徽一邊開車,一邊分析案情道:“你們是在本周二,也就是四月十九日晚上的九點鍾左右,在你們醫科大學背後的那條商業街,最後一次見到了王裕貴;而今天則是星期六,也就是說四月二十三日上午六點發現了王裕貴的屍體,而屍檢確定的死亡時間是在今天淩晨的零點到二點這個區間範圍內,那麽案情的關鍵點就在於四月十九日晚上,王裕貴與你們分別了之後,到昨天夜裏的十二點整,這大概七十多個小時——在王裕貴的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

“那你們可以查看那條商業街的電子眼啊!”我飛速轉動著腦筋:“說不定,王裕貴是跟什麽人離開了。”

莫直徽卻是搖了搖頭:“我們已調查過了,但那天正好碰到了新一代的電子眼全麵升級,監控係統出現了一些問題,所以並沒有查找到任何有效的線索。唯一的線索就是王裕貴的那輛摩托車被停放在了一家燒烤攤前,根據攤主的回憶,王裕貴那天吃了不少肉喝了不少酒,攤主正在給其他顧客忙著燒烤時,抬頭卻發現王裕貴沒買單就走了,但摩托車還停在燒烤攤前,所以老板一氣之下,就將那輛摩托扣下,卻是一直無人前去認領。直到今天一早,因聽聞王裕貴的遇害,整個人都被嚇傻了。”

“但這跟梁小蘭有什麽關係?我們為什麽要趕去廣博縣?”

“所以——我們現在就去弄清楚案件的真相啊!”

我們來到廣博縣人民醫院住院部的骨科病房。牛本命正躺在病房裏休養睡覺,而他的姐姐坐在病床邊織毛衣,那個老女人在瞧見我們時卻是一副愛搭理不理的模樣。眼見已是六十歲的花甲之年,不僅燙著大波浪,還總偏愛濃妝豔抹,這使得她那張馬臉愈加突兀,實在令人感到心生厭惡。

梁小蘭從水房打來開水,回到病房時,因見到我和莫直徽,神情先是一愣,顯得十分緊張:“莫警官來了!”

“嗯!來了!”莫直徽則是在觀察梁家二女兒與她這個大姑姐的關係:梁小蘭全程都不敢抬起頭來,似乎十分忌憚丈夫的姐姐,因將暖瓶放在了床頭櫃上,一時無事可幹,愈加不知所措。

莫直徽為避免讓對方的丈夫掛心,更是為避免遭到其大姑姐的白眼,便對梁小蘭道:“我們出去到外麵談談?”

梁家二女兒始終是那副低眉順眼的模樣:“好!”

於是,我們在醫院附近的街邊找到了一家露天茶館。

剛坐下來的第一句話,莫直徽便公事公辦道:“梁小蘭,你前夫已經死了。”

“什麽?”梁小蘭一臉錯愕的表情:“王裕貴死了?”

不僅梁家二女兒吃驚不止,我也感覺莫直徽這話太陡,明顯是在觀察梁小蘭的反應。

“對!”莫直徽點了點頭:“他對你不會再有任何的威脅了,所以你能否告訴我——四月十一日的晚上,你是如何逃脫了你前夫的綁架和控製?”

“我已經向警方說得很清楚,我沒有遭到王裕貴的綁架,我是跟我的丈夫——牛本命”梁小蘭特意強調了其現任丈夫的名字:“吵了架,所以離家出走了半個月。”

“沈平治——”豈料,我萬萬沒想到莫直徽會利用我將梁家二女兒一軍:“那天,你從梁小蘭與她現任丈夫的家中,回到縣人民醫院可不是這麽跟我說的,你說——”

莫直徽故意拖慢了語速,是在觀察梁小蘭的反應。當即,梁小蘭像是遭到了最為信任的朋友之背叛那般——神色吃驚地望向我,弄得我急忙辯解道:“沒有,我什麽都沒有說——”

“這麽說來——”莫直徽將眼神定定地掃視向我:“我送你回學校的那天晚上,你跟我說的那些話都是在撒謊?”

真是“明槍易躲,暗箭難防”啊!隨而,我便清楚自己落入進這個辦案經驗豐富的市公安分局刑偵大隊莫隊長的圈套內,隻得緊咬住下嘴唇不肯再多言。難怪,莫直徽會帶我來廣博縣,親自跟梁小蘭對應“口供”。這也是我切身領教了其辦案風格的“靈活多變”,弄得我原形畢露,竟裏外都不是人。這也難怪,莫直徽會督促我的研究生導師讓我參加了王裕貴的屍檢過程,這一切根本就是他的“精心預謀”嘛!

梁家二女兒眼見瞞不住,隻得提出妥協的要求道:“我可以回答你的上述提問,但我懇請你們警方不要再找我丈夫的任何麻煩。因為我的流產,對他的打擊很大,我不想讓本命再受到任何形式的傷害。”所以,這個堅強的女人是要獨自承擔其精神上所遭受的這一切痛苦和打擊?

莫直徽點了點頭,表示理解:“這也是我選擇單獨跟你談話的原因。”

終於,梁小蘭慢慢地擦抹掉其眼角邊沁溢而出的淚,下定決心般,講述起遭其前夫綁架期間的一係列遭遇:四月三日22:30左右,在距離高速路口僅有十公裏的車程,梁小蘭被王裕貴攔截綁架後,屢遭其前夫的**與毆打。為了避免腹中的胎兒流產,梁小蘭努力強忍住肉體上的劇痛,也要保護好腹部免受重創。

盡管王裕貴留給我們的那封手機綁架信明確表示:三天之內,通知我們交易地點,但他由於自己坐牢期間,梁小蘭不僅提出和他離婚,還跟其他男人結了婚;況且,自己的親生骨肉不僅被改名為姓“梁”,還管其他男人叫“爸爸”;另外,自己的前妻居然還懷上了其他男人的野種……這些都令那個暴徒越想越氣惱,決定要好好地折磨梁家二女兒。

四月十一日淩晨,王裕貴故意將瑞風商務轎車拋棄在那幢爛尾樓——玫瑰大廈外圍的開闊地帶,而他則在“鬼廈”的天台上偷偷觀望警方的勘查行為。由於那幢大廈還沒竣工,更沒有裝電梯,實在懶得爬樓,再加之慣性思維使然,莫直徽的部下因認定棄車地點往往不會成為犯罪分子的藏身之所,因而警方便草草地搜查了“鬼廈”的十層以下,便撤退離開。

四月十一日晚上,在“鬼廈”的地下停車庫,梁小蘭再次遭到了王裕貴的強暴,導致其接近三個月大的胎兒流產,梁家二女兒更是血流不止。這可把那個暴徒給嚇壞了,因怕鬧出人命,便放鬆了警惕,王裕貴到附近的藥店去買止血藥。回到“鬼廈”時,那暴徒發現梁小蘭已經逃跑。因怕事情敗露,導致人財兩空,王裕貴馬上給大哥打去了交易電話。與此同時,在當天夜裏的22:30左右,我們正在艾哲的住處查看那段包學盛的獵豹越野與梁小蘭的瑞風商務轎車擦刮時的監控錄像。

由此,結合從放射科主任包學盛那兒所了解到的情況,整個事件在我的心中形成了一條完整的情節鏈。但莫直徽因並不知曉我對包學盛私底下的調查和談話,便繼續審訊道:“那之後呢?你逃脫了王裕貴的綁架後,又去了哪兒?”

“在這之後的情況,你們應該是從醫科大學附屬醫院放射科主任——包學盛那兒打聽到了相關的事實:為避免王裕貴的交易得逞,我跑到距離‘鬼廈’最近的一家居民小超市,先是給沈平凡打去了電話,卻是顯示關機。”

“啊!”我隻得幫沈平凡同誌解釋道:“大哥的手機被他的一個朋友給摔壞了。”我口中的這個“朋友”自是指方晴。

“所以在聯係不到你大哥的情況下,我突然想起綁架前,那個附屬醫院的醫生給我留下的那張名片,我便從口袋裏掏出名片,給包學盛打去了電話——”梁家二女兒將目光緩緩地轉向我道:“讓他馬上跟你取得聯係,以阻止你們跟王裕貴的交易。”

莫直徽點了點頭:“這個情況我們已經很清楚了,那在打完電話之後,你又去了哪兒?”警方不單從包學盛方麵調查過了當時的情況,並且還通過小超市的老板娘佐證了情況屬實,而這些都與梁小蘭此時此刻的供詞極為吻合。

“之後?”梁家二女兒望向我,是在觀察我是否向警方供述了她在逃脫王裕貴的魔爪之後,與包學盛的見麵情況,卻見我僵硬著脖子,並輕微地搖了搖頭,根本不易察覺,便心中有數道:“當時,我因為流產,又因為害怕被王裕貴找到,就一直躲藏在打電話那家小超市附近的空屋子裏。因失血過多,也不知道昏睡了幾天幾夜,醒來時,我發現身子有些好轉,由於惦記著本命需要我的照顧,便搭乘了一位好心人的順風車回到廣博縣。我沒想到趕去縣人民醫院——會引起那麽大的**,抱歉讓大家擔心了。”

梁小蘭是在解釋本周一大清早(即四月十八日),自己一出現在縣人民醫院現任丈夫的病房時,廣博縣公安分局刑警大隊的吳隊長便向莫直徽通報了上述情況一事。特別是其最後那句不經意的話“抱歉讓大家擔心了”,更是把之前莫直徽在送我返回學校的路上,我在車上對他堅持的那些謊話給圓了回來。

“這麽說來,你逃脫了王裕貴的控製後,就再也沒見過他?”

梁家二女兒輕輕地點了點頭。之後,莫直徽就再也沒追問出任何重要的信息,更沒找到包學盛與梁小蘭進一步的關聯。

根據梁家二女兒的供詞,莫直徽通過梁小蘭和牛本命住宅小區門口的監控錄像,查找到上周六,即四月十六日下午4:27,梁小蘭一身衣衫襤褸、渾身汙穢地出現在了小區門口的監控錄像內,其身上正是穿著四月三日晚上失蹤時的那套衣服。視頻顯示是由一輛大貨車將她送回到了小區門口,下車時,這個曆經重重苦難的女人不停地向那位好心的貨車司機點頭哈腰地表示感謝,神情顯得疲憊而老態。

莫直徽麵衝監控錄像中的梁家二女兒研究道:“看來,梁小蘭在回到廣博縣之後,並沒有馬上去探望住院的丈夫。”

我則是裝作好心地幫梁小蘭分析道:“我看她的精神狀態不佳,多半是怕牛本命擔心,再加上他們的孩子流產,所以休整了一天,才趕去了醫院。”

莫直徽聽到我的解釋不無道理,便讚同地點了點頭。

但與此同時,我的心中卻是正在梳理著梁小蘭逃脫了王裕貴綁架之後的一係列案情發展:也就是說四月十六日,我陪艾哲進行造影檢查的當天上午,我先是在放射科走廊,見到包學盛帶著梁小蘭進行了B超檢查。檢查結束後,這位放射科主任送梁小蘭離開了醫院。在返回廣博縣之前,梁家二女兒不僅畫好了邋遢的妝容,並且換上了被綁架當天的那套衣服,這則是為之後警方的審訊埋下了前後呼應的一輪伏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梁小蘭之所以這麽做,多半也是為了博取那位好心司機的同情,搭乘順風車於當天下午的4:27回到了廣博縣。

那麽,這個最為重要的問題關鍵點就來了:這一切到底是梁小蘭自己的精心設計和安排,還是聽從了包學盛的主意?進而,這就也引出了整個案件的第二個重點疑惑:包學盛為什麽要幫助梁小蘭?難道僅僅是由於擦刮事件的當天,這位放射科主任因聽聞梁小蘭的哭訴,便對這個女人的不幸境遇而心生同情?……但這個理由似乎說不通啊!

在返回城裏的路上,我們順道拜訪了那片距離“鬼廈”最近的城鄉結合部。果然,在相隔梁小蘭撥打求助電話的那家小超市不到二百米的僻靜角落處,空閑著一套破敗的老房子,一隻髒兮兮的流浪貓從屋子裏“嗚喵喵——”地躥了出來,似乎十分不滿我們侵犯了它的領地。

我們無視那隻流浪貓的肆意挑釁,走進了這棟看似搖搖欲墜的老屋。整個套內不僅家具全無,窗戶上的玻璃也是碎落在地,到處都是灰塵與蜘蛛網。很快,我們便在臥室的地板上發現了一灘烏黑且凝固的物質,看起來像是幹涸的血跡。莫直徽因懷疑那是梁小蘭流產後留下的血汙,趕忙從口袋裏摸出手套,並取出了一隻物證袋,小心翼翼地裝好檢材。

隨後,我們從附近的居民口中得知,那房子屬於一個孤寡老人的,因膝下無子,老人去世後,那套獨棟的老屋已經空置有大半年了。由於室內陰森恐怖,更因房子的主人生前個性孤僻,孩子們都不敢跑進空屋內玩耍,平日間幾乎也無人進出,這倒成了流浪貓的天堂。況且,該小區屬於城鄉結合部,街道沒有安裝監控鏡頭,外人更是可以隨意來往,所以莫直徽也無從查證梁家二女兒的供詞到底是否屬實,隻能將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團疑似血跡的物質上。

人質交易的當天晚上,警方向小超市的老板娘了解過梁小蘭逃逸的情況之後,由於夜色已深,不少居民均睡下,警方因怕擾民,所以並沒有徹查整條街道,造成此般疏漏也在所難免。由此,我進而推測:四月十一日當天夜晚因下暴雨,梁家二女兒很可能在此藏身了一夜,但由於其流產導致出血不止,第二天便再次向包學盛求救。

(叁)

由於,莫直徽需要在第一時間內,將那份疑似梁小蘭血跡的檢材送往市公安分局進行化驗,我則是獨自回到了城市風采。小婷已經做好了晚飯,崔亮正在幫忙端菜,儼然把這裏當成了他自己的家,不僅早已是熟門熟路,更恨不得能紮根住下。

“小哥哥,你回來了!”妹妹見到我很歡喜,高興得又蹦又跳,差點將手裏的湯盆打翻:“好幾天都沒見到你了,正好,我剛做好飯,一起來吃吧!”

“小心,燙著!”我接過小婷手中的湯盆,放在了桌上。

就這樣,我、大哥、妹妹和崔亮一行四人圍坐在餐桌邊吃起了晚飯。

因王裕貴已死,不再對妹妹構成任何的威脅,這位莫直徽的助手也就沒有繼續留在我們公寓的理由,我裝作一邊吃菜,一邊漫不經心道:“小崔,上午的情況你都已經聽說了吧?”

“啊!”崔亮的表情顯得模糊,似乎不太願提起離開一事。

大哥卻是好奇道:“什麽上午的情況?”

“我是意思是說——小崔同誌終於可以搬回自己家住了。”

“為什麽?”小婷也是一臉好奇的萌態。

“因為他的任務已經結束了。”

“怎麽?”沈平凡同誌瞪大了眼睛:“王裕貴被抓了?”

“算是吧!”我拍手擊掌道:“總之,小崔同誌辛苦了這麽多天,任務圓滿完成,可以搬回自己家住了,這可真是一件天大的喜訊啊!是不是啊小崔,你肯定想你媽媽做的飯菜了吧?”

“噢!我媽在老家吉林長春呢!”不想,那家夥一句不痛不癢的回答,沒有絲毫任務結束後的開心。

“原來,小崔是長春人啊!那冬天應該很冷了!”

“比起這裏,肯定冷些!”

大哥與妹妹先是看了看我,又瞧了瞧崔亮,不明白我們在打什麽啞謎。

晚飯後,妹妹在我的房間幫崔亮收拾行李,而大哥則是把我拉進了他的臥室。

“怎麽回事?剛才在飯桌上,你也不把話說明白,王裕貴被抓那是好事啊!你幹嗎一臉嚴峻的表情?”

“因為小婷在場,我隻把話說透一半。”我先是頓了頓,潤了潤嗓子,才繼續回答:“梁小蘭的前夫王裕貴——不是被抓,而是死了。”

“啊!”沈平凡同誌一副吃驚的錯愕,差點就將自己的舌頭給咬掉:“王裕貴死了?你是說梁小蘭的前夫死了?他是怎麽死的?”

“具體死因還不清楚,但初步判斷是毒殺。”

“啊!他是被人給殺死的?”起初,大哥死死地盯著我;突然,發出驚恐的顫栗道:“平治,該不會是你?”

“什麽?”我足足反應了兩三秒鍾,這才轉過彎來,參透了沈平凡同誌的深意,無法相信地大笑:“難道,你認為是我殺死了王裕貴?”

大哥愈加一臉驚懼的緊張:“平治,我沒跟你開玩笑,到底是不是你?”

“大哥——”我衝沈平凡同誌哭笑不得地耐心解釋:“王裕貴的死,真的跟我沒有任何的關係。今天上午,我還被我們導師親自要求參加了屍檢過程。你想想,如果警方懷疑是我殺死了王裕貴,我能在屍檢現場嗎?”

“那——那到底是誰殺死了王裕貴?”驀地,大哥心驚膽顫地壓聲道:“啊!該——該不會是梁小蘭吧?”

我搖了搖頭:“你放心!警方已經查證了梁小蘭的不在場證明。這幾天,她一直都在廣博縣人民醫院照顧自己的現任丈夫,醫生和護士都能證明。”

“那到底會是誰呢?”沈平凡同誌愈加流露出一副快要想破腦袋的苦惱模樣。

“哎呀!王裕貴坐過牢,肯定在外麵樹敵無數,大哥你就別想了。”但我心裏很清楚根據屍檢報告分析,王裕貴是中了疑似蠟樣芽孢杆菌的毒蛋白,普通人應該想不到會用這種方式毒殺仇敵。

“不過,我們再也不用為小婷的人身安全,整日提心吊膽了!”這當然是最值得高興的事情。

我和大哥正在談話的同時,隔壁傳來了妹妹與崔亮的笑鬧聲,並且當真開玩笑稱呼對方為“三哥”,竟是撩撥起我心底裏的一陣陣醋意。

“小婷這幾天跟那個毛都沒長全的家夥朝夕相處,該不會是日久生情了吧?”

沈平凡同誌卻是大讚崔亮一表人才:“我覺得那小夥子挺好啊!人又長得精神,還能保護小婷。”

“咱們的妹妹還沒滿二十歲,小孩子家談什麽戀愛,小心一失足成千古恨。”

我衝出大哥的房間,眼見崔亮已經收拾好行李,妹妹正在送他出門。我本想數落數落這兩個孩子,但見妹妹笑顏送行的神色,也就不想掃了小婷的興致。畢竟眼下,他們二人也不用再朝夕相處了。

我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對崔亮的印象一直都不太好,總感覺這小子似乎不太踏實穩重,無法擔負起照顧小婷一生的重責。再者說了,我可不想讓我們的妹妹草草地便嫁為人婦,荒廢了女人最為美好無價的青春資本,所以我希望小婷多留在我們身邊一些日子,享受我們一家三口的天倫之樂。

(肆)

星期天一大早,我正在睡夢中,就被枕邊的手機給吵醒了。本來我不想接,卻見屏幕顯示是方晴的來電,便立馬來了精神。

“方大助理真是稀客稀客呀!怎麽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我——我不是打給你的!”可以聽出那小助理的聲音含糊且羞澀。

“怎麽?難道是你打錯了?”方晴這話說得很矛盾,我看了看手中的話機:沒錯啊!這就是我的手機呀!

“我——我的意思是說——”終於,這個小助理哼哼哈哈地鼓足了勇氣,大聲道:“我手上有兩張朋友送的電影票,一個人去看太浪費了,所以就想問問你大哥有沒有空。”

“啊!”我先是一愣,沒想到方晴會如此主動,進而開心地大笑了起來:“你想約我大哥就明說嘛!幹嗎這麽拐彎抹角?”

“都說不是了!我隻是不想浪費另一張電影票。”那個小助理在電話裏大喊大叫,幾乎快要把我的耳膜都震破了。

“哎呀!好了,好了!生怕別人不知道你有多不好意思。”我揉了揉被震疼的耳朵:“我把手機拿給我大哥,你親自給他說,我可受不了你的大嗓門。”

“哎,別!”方晴急聲阻攔我道:“我把電影開播的時間和影院的地址給你用短信發過去,你轉告給你大哥好了。”

我再次被這個小助理的扭捏作態給打敗了:明明就是想跟我大哥約會,卻是裝得這般矯情與矜持。女人真是天生麻煩的動物,除了我最為心愛的艾哲是個特例。

我一邊將方晴的短信轉發給了大哥,一邊打著哈欠走出了臥室,正見沈平凡同誌坐在餐桌前吃早飯。

“大哥,我剛給你發了條短信,你吃過早飯,就趕緊去赴約。”

“赴約?赴什麽約?有人約會大哥嗎?”坐在大哥對麵的小婷一把抓搶過餐桌上的那部古董機:“小哥哥,你給大哥發的什麽呀?怎麽什麽都沒顯示?”

“真是的!”我將我的手機丟給大哥道:“明明方晴送給了你一部新手機,非要把這隻古董機當成你老婆用!你趕緊把你這隻破古董給換了,要不然,人家約會時一看,你還帶著你這部古董機,你這也太不給人家女孩麵子了!”

“怎麽?”小婷拍手道:“是方姐姐約會大哥呀?”

原本,大哥正查看我手機裏的短信,聽聞我和妹妹這般一唱一合,立馬拉下了一張臭臉道:“你是說你們那個小助理?我不去!”

“嗨——”我對沈平凡同誌表露出一臉不知好歹的憤恨:“人家堂堂一個女博士,主動邀請你看電影,你還端起了你這副臭架子!”

“是啊!”小婷也一旁幫腔道:“大哥,機會難得,你就去吧!人家可是正牌醫科大學的女博士,我想你馬上給我娶個大嫂回來。”

“就是!”我撚起一塊煎饅頭塞進了嘴巴:“最後,人家能看不看得上你還不一定呢!你倒先端起了一副臭架子?!”

“好好好!我去,我去!”沈平凡同誌因被我和妹妹左右夾擊,實在招架不住,隻得點頭妥協。

大哥吃過早飯後,小婷親自監督其出門約會時的裝束,還特意為沈平凡同誌整理過了發型,左右端詳不下數十次,一直到點頭深感滿意,這才放行讓大哥出門。

大哥按照約定好的時間,來到電影院的大門口時,方晴早已等候在那兒。盡管大哥沒有我這般帥氣,但看起來卻也是儀表堂堂,特別是那套筆挺的西裝,拉直其挺闊硬朗的身板,令那個小助理眼前一亮,似乎愈加探尋到了遺落在大哥身上的種種優點。

見方晴衝自己揮了揮手,沈平凡同誌拉了拉領帶,暗中告誡自己不要緊張,便朝馬路對麵的小助理麵帶微笑地走了過去。不想,一輛酒紅色的蓮花跑車仿佛從地心深處躥了出來,“嘎啦”一響停在了方晴與大哥的中間,程奧從駕駛座上走了下來。那個手下敗將裝作沒看到大哥的存在,從副駕駛室內抱出了一大束玫瑰,不僅如此,整個車廂都裝滿了火紅色的玫瑰。程奧是因為一早趕去方晴的家,從方晴母親的口中得知,小助理約朋友來看電影一事,便跑來當眾截胡。

當下,方晴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麽回事,卻見程奧正捧抱著手中的玫瑰,單膝跪地,請求原諒:“Lucky,我們在美國時的一次聚會,你曾經跟我說過:如果你未來的男朋友真心愛我,他必須手捧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單膝跪地,向你求愛。我這手中捧有九十九朵玫瑰,車上是整整九百朵玫瑰,我怕我全部抱下來,你會看不到我這張真誠向你道歉的臉……”這最後一句話實在讓人感覺到惡心。

——

兩年前,兩人在美國加利福尼亞州斯坦福市的某家夜店內正在舉杯暢飲,周圍皆是嘈雜跳舞的外國人,有不少是兩人在斯坦福大學時的校友,用英文向他們打招呼邀請共舞,但都被程奧一一揮手地拒絕了。

當時,方晴正趴靠在吧台邊,麵色已有微微的醉意:“如果我未來的男朋友真心愛我,他必須手捧九百九十九朵玫瑰,單膝跪地,向我求愛。”

程奧正在品味著一杯OpusOne:“It'sproposing.(那是求婚。)”

“ButIlike.(但我喜歡。)”

“幸虧,我不是你未來的男朋友,手捧九百九十九朵玫瑰,那我的手臂肯定是已經廢了。”豈料,這個手下敗將居然食言當年的不屑,不僅對待愛情三心二意,更是暴露其人品有問題。

然而,周遭那些不明真相、善良圍觀著的群眾們,卻是被程奧的這身“玫瑰狼皮”所打動,統統認定手捧玫瑰的都是癡情浪子,正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於是,大家拍手齊聲道:“原諒他,原諒他!……在一起,在一起!……要相愛,要相愛!”

原本,那個小助理對程奧就餘情未了,哪經得起對方如此高調的悔意,以及圍觀群眾們的熱情慫恿和煽動,一時間幸福得滿麵紅光,含羞接受了程奧的道歉。看來,女人到底是經不住異性柔情蜜意**的感性動物;更何況,那個手下敗將特別選址在這大庭廣眾之下,以如此浮誇的懺悔方式,便再次將方晴迷昏了頭。

(伍)

相比大哥和方晴戀愛道路上的艱難險阻,我與艾哲的感情則是進展得相當順利,彼此約好了在艾哲的住宅見麵。

吃過早飯後,我刻意將自己打扮得帥氣光鮮,還噴了些以前從沒用過的發膠——妹妹從她的賣場專櫃拿回家的試用小樣。

我來到善德花園學府,剛剛摁下了門鈴,房門卻是“哢嗒”一響,竟是自動打開了。我以為又像上次那樣——艾哲痛經得厲害,趕忙走進了房間,卻見客廳裏沒人。我正不清楚接下來該怎麽辦,是否該上樓尋找艾哲的下落,就聽聞從院子裏傳來了女人動聽的歡笑,艾哲正在跟小灰於鳳仙花叢間追逐嬉戲。

站在窗戶前,我望見艾哲開心的笑靨,宛如鮮花一般搖曳生姿,於晨光中悠悠燦爛地奪目綻放,仿佛一洌清泉滋潤進了我的心田,令我實在不忍心打攪她和小灰的這份美好時光,而是這般安靜且平和地守護在心愛之人的身邊。

晨風吹撩起了艾哲的一頭長頭,小灰撒嬌般地跳入進她的懷中,艾哲開心地笑躺在鳳仙花叢間,猶如躺在了大自然的懷抱。

終於笑鬧夠了,艾哲站起身,擁抱著小灰,朝客廳的方向走來,一眼便望見正站在窗邊的我:“啊!你來了!”

“我看你跟小灰玩得很高興,所以就沒有打攪你們。”

“哈哈!”艾哲撫摸著小灰那顆毛茸茸的小腦袋瓜兒:“我和小灰在玩龜兔賽跑的遊戲,每次見我跑在前麵,它就會用一雙小爪子來刨我,很不甘心的樣子。”

“看得出來,它真的很喜歡你。”

小灰由於認出了我,衝我笑眯眯地“喵喵”叫,就如同笑盈盈的阿花,那個純真高傲的阿花,仿佛整個世界都充滿了動物純真的氣息。

“你先坐會兒,我帶小灰洗個澡。”

“好的!”我點了點頭,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於是,艾哲帶著小灰前往樓上的臥室。

我因為坐得實在有些無聊,便隨手拿起音響櫃上的一個相框,相框裏是艾哲親切自然的生活照。當時,我因為沒想到那是一個正反兩用的相框,無疑中翻轉了過來,見背麵放有一張艾哲與一個男子的合照。那個男人很明顯是個中國人,但氣質和普通的中國公民略有些不同,似乎是個美籍華僑。難道,這位男子就是安東尼?是艾哲死去的那個未婚夫?

“你在幹嗎?”我正在發呆思考時,聽到樓梯口傳來的詢問聲,便本能地抬頭,是艾哲洗完澡,換了一身便裝,正在用浴巾擦拭著頭發。

艾哲一邊擦拭著頭發,一邊從樓梯口步態款款地走了下來,衝我露出親切的笑容。由於剛洗完澡,她的臉色紅潤光潔,愈加顯得嫵媚動人,竟看得我臉紅心跳,連連吞咽下了幾口吐沫,是在壓製著緊張的心緒。

艾哲被我這副傻樣給逗笑了,從起初的天真少女抽離出身,儼然變成了一位慈祥的母親,衝我流露出著溫和的笑意。

我隨艾哲坐回到沙發上,因不便詢問其已經過世了的未婚夫,便裝出一嘴醋意的口吻:“艾哲,你怎麽從來都對我的事情不感到好奇呢?”

“什麽事情?”艾哲拿起茶幾上水果盤裏的一隻蘋果慢慢地削了起來。

“每次我向你請假,你從來不問我來往廣博縣都在忙些什麽。”

“你在忙什麽?”艾哲露出了一臉好奇的的模樣:“你們男人啊,不是從來就喜歡故作神神秘秘,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正在忙些什麽嗎?”

我很高興挑起了心愛女人的這份好奇心:“你這分明就是欲擒故縱,其實心裏想知道得很哪!”

“其實早前,我多少也嗅了一點苗頭,你那個刑警大隊的莫隊長不是曾經拿來了一個流產的胎兒和一份血液樣本嗎?雖然我不知曉這些DNA的主人是誰,但我想應該跟你正在忙的這件事有關。”

“聰明!”這是我跟艾哲第一次正麵談論有關梁小蘭被綁架的案情。“艾哲,我覺得你口中的包師兄並不像你說的那麽怕警察。”

“哦!是嗎?”艾哲一副意外的神色。

“我想——他在你麵前跟你說的那些小時候的經曆多半是他的偽裝?”

“偽裝?”艾哲愈加無法理解地笑言:“他為什麽要在我麵前偽裝?”

“嗯!”我快速地沉思道:“也許,他是想博得你的好感。”

“博得我的好感?”

“艾哲,你現在知道的那些情況隻是包學盛願意告訴你的那一部分,但你並不清楚事件的整個全貌。”

艾哲則是一臉天真好奇的模樣:“那你可以說給我聽啊!”

“那好吧!”

於是,艾哲耐心地傾聽我把到目前為止梁小蘭被綁架案的一係列發展走向,以及我所收集到的各個層次與各方麵的情報信息皆告知給了女教授。

艾哲越聽越顯露出了一副愁眉不展的同情之態:“也就是說,在你生日的當天晚上,那個名叫梁小蘭的同鄉找你大哥借錢;然後,在返回廣博縣的路上,與包師兄的獵豹越野發生了擦刮;在擦刮事件之後,她又遭到了其前夫的綁架;在這之後的一個星期,她努力逃出了前夫的魔爪,與包師兄再次取得了聯係,並且得到了包師兄的救治,是這樣吧?”

我點頭認可了艾哲理順的這條案件主線的思路方向:“到目前為止,警方並不知曉包學盛事後救治過梁小蘭,所以單從這一點也能瞧出,包學盛似乎並不害怕警察。”

“對呀!這有什麽不對勁嗎?”

艾哲卻是愈加擰緊了眉心:“我覺得這個小細節有問題。如果單單是因為賠償,那也應該是被賠償者要求賠償者提供聯係方式啊!你想想看,倘若是我不小心擦刮了你的車子,甭管是什麽理由,都涉及到修複賠償的情況,這自然便牽涉到經濟糾紛,你肯定擔心我會賴賬跑路,規避承擔全部的責任,所以肯定會積極找我要聯係方式。但你剛才卻說,是包師兄主動提供給了梁小蘭聯係電話,這不對呀!在這個擦刮事故中,被賠償者的動作指向性不僅相反,更是矛盾。”

“對呀!我怎麽沒想到呢?!”我點頭認同:“之前,我也覺得這裏有問題,但一直沒想清楚症結所在。艾哲,你真是太厲害了,一下子就抓住了這個矛盾點。”

我抱住心愛的女人,情不自禁地衝她的臉蛋猛親了一口,突然意識到這是我第一次親吻艾哲。一時間,我慌忙撒開過於親昵的舉動,兩個人的麵色多少有些尷尬。

但很快,艾哲便笑容平靜道:“剛才你說,梁小蘭的前夫死了,是有人對他下毒?”

“嗯!”驀地,我的腦洞大開:“會不會殺死梁小蘭前夫的那個凶手——正是包學盛?”

“不會吧!”艾哲則是一臉難以置信的善良表態道:“我認識的包師兄肯定不會做出這種殺人的事情來。”

“正所謂‘知人知麵不知心’!”我承認當下自己有借題發揮,詆毀這位放射科主任的心態:“會不會他在擦刮現場,因聽聞梁小蘭的哭訴,難免產生了同情之心,便認定自己這是做了一件大好事,也算是為民除害。”

“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艾哲堅決用力地搖頭,就差把脖子拚命搖斷,是從心底裏拒絕相信此番推論:“我絕不相信包師兄會做出這種事來,就算是為民除害,也不應該用這種極端的方式。”

艾哲到底是個女人,其生性太過善良,也太過感情用事,她這廂搖頭否認的態度反而堅定了我對包學盛的懷疑。

吃過午飯後,艾哲提出繼續教我開車,這一天過得愉快又充實,因為是跟心愛的女人在一起,沒有比這更加幸福美好的事情了。

在夕陽照耀的車廂內,我和艾哲第一次正式而親密地接吻,我的心跳也是首次躍動得這般厲害,仿佛要從胸膛內一躍而出,雙唇更是顫抖得異常劇烈。

離開對方的嘴唇,正在喘息的空檔,艾哲一把扣按住了我的胸口,是在感受此般激烈的心跳聲。她的表情先是一愣,進而便大笑了起來:“沒想到聰明如你,竟也有如此緊張的一麵。”

“哲,你別笑話我!”我緊緊地抓握住其扣按在我胸膛處的那隻手,神情認真道:“這是我的初吻。”我將初吻獻給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

對!我就是艾哲的安東尼,我要永遠地守護在艾哲的身邊,甘願接替其死去未婚夫的位置,成為她的守護天使,不再讓她感覺到孤獨和寂寞,包括那些悲傷與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