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雞血石？
玉鳳把一塊凝著雞血般色彩和美玉般光澤的石頭遞給昌時，昌嚇一跳，這就是上古遺落的丹石——鳳血石？
是的，這是上品雞血石，給你！
玉鳳凝視著昌，臉上掛著堅毅和執著。
都市麗人還沒做夠，一身緊致的牛崽服裝，性感的曲線玲瓏妖嬈，清澈的瞳孔像山澗的清泉。
雞血石鮮而不豔，血色凝而不散，厚而又透明。
這是上古佳品，我曾聽說過寶劍贈英雄的故事，這塊雞血石送給你，你來做英雄吧。
昌驚疑地走過去，撫摸著雞血石。這塊雞血石拿去賣，至少幾十萬塊，不如交給國家吧，這是珍貴的國寶，給我，我怕糟蹋了。
昌看著玉鳳，故意把“糟蹋”二字咬得很重很重，似乎他怕說輕了，她聽不懂，或者聽不清。
這是上古遺落的丹石，屬於國家，但我不一樣，有特權。玉鳳以手捂著心口，襯出兩座挺拔的山峰。她把自己的心意毫無保留地**出來。
不用多久，這裏會天崩地裂。
沉默了片刻，玉鳳站到他的麵前，拉過他的手，把他拉到山前，你看到那邊的礦洞有多少，你估計還有多長時間會通到這邊來，雞血石不該是他們的。
她又想起了父親臨走時說的話：等到礦石資源枯竭，寫人間之美。
人間之美到底是什麽？
他沒有說話，玉鳳的身子卻突然**了一下，差點跌倒。
玉鳳！
他一把扶住她的身子，一聲驚呼。
玉鳳心裏一痛，捂住心口，慢慢蹲下了身子！
玉鳳，我聽你的！
他把玉鳳攬入懷中。
這次他不再猶豫，話語毅然而決絕。
等我一下。
昌轉身就跑，很快又回來，帶來墨筆和紙。
畫女媧補天吧，畫好雕刻在雞血石上。
嗯，好！昌笑吟吟地站在玉鳳麵前，補充說，還有我，和你，我們。
昌說這話的時候，眼神又變得迷蒙、深邃，玉鳳看著他的瞳仁，像是在夢中，總讓她一陣眩暈。
看著，眩暈著，然後噗嗤一笑。
昌開始調墨，腦子裏映襯出一幅古老的畫麵，一個古老的故事。
往古之時，四極廢，九州裂，天不兼覆，地不周載，火濫焱而不滅，水浩洋而不息……煉五色石以補蒼天，斷鼇足以立四極，殺黑龍以濟冀州，積蘆灰以止**水……
畫筆運作，氣流動、韻流動，氣共韻隨生，娘娘補天的樣子，重又出現在玉鳳的麵前。
像嗎？
形似，神似，氣似——
女媧娘娘——
玉鳳以手捂嘴，在心裏一聲重重的驚呼。
這一聲呼喚，不知凝聚了多少神思與向往！
我會將她貼在額前，恰如好處地給我以關愛！
取個名吧。
女媧飛天，就叫女媧飛天吧。
玉鳳說著話，清澈的眸光投向遙遠的遠方。
眸光裏包含了很多東西：淡然、憧憬、期盼，又如春風拂柳……
轟隆隆——
一聲爆破過後，碎石四散飛濺。
一塊，兩塊，三塊……一石一劫亂，仿佛漫天妖魔長了翅膀，在大山中飛舞、翻滾、跳躍。
玉鳳一聲慘呼，然後飛身往山頂跑，昌也跟著往山頂上跑，追逐著那一片山嵐。開始昌拉著玉鳳，漸漸地，兩人相互攙扶，後來，昌跑不動了，落在了玉鳳的後麵，一個人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玉鳳還在跑，裙裾飛舞，像是山中滾動的一個精靈。
那一天，臨近黃昏的時候，玉鳳趴在山頂的懸崖上，她用力地把身子繃緊，一點點貼近山川，貼近山川的深處。
玉鳳，玉鳳——
昌艱難地爬上山頂，把手伸向玉鳳，快上來，快，抓住我！
龍脈將破，雞血石保不住了。玉鳳滿頭大汗，她艱難地抬起頭，眸光裏都是迷亂。
不，還能補救，你先上來。
昌的身子伏在懸崖邊，手在空中搖著。
玉鳳猶豫了一下，又搖了搖頭，田凰已經走了，現在這裏就我一個人了……
不，還有我！
呼——沒等玉鳳的話說完，昌便縱身跳下了懸崖。
玉鳳嚇得一聲尖叫，她抱住了跳下來的昌。
你，混蛋！
玉鳳凝視著他，胸脯還在怦怦跳著，臉上先已掛上淚花。
昌抱著她，噗嗤的笑容裏，竟是溫情和柔婉，他用優雅的舉止，拂去玉鳳眼角的淚花。
她抓住他的手，嬉笑地說，別擦了，再擦，我的臉皮都擦沒了。
臉皮沒了？臉皮沒了，可以苟活。
有心疼，也有依戀。昌用蜷起的食指在她臉鼻子上刮了一下，笑了笑，玉鳳，我陪你，我們——一起度過難關。
昌緊緊握住她的手，“我們”兩字的語氣，他特意加重了很多分量。
昌給政府打了個電話，請求派員保護山上雞血石。
然後他找到礦主華，要他停止對礦山的開采，華仗著勢力，對昌的話嗤之以鼻，並加緊了爆破的力度，一個禮拜就把礦洞挖到了山洞底下。
昌再次把電話打到政府，派出所終於來人，他們把華帶走了。
第二天昌又下山走了，回來時帶來了電子磨光機，鑿子，雞血石雕刻刀。
他開始沒日沒夜地忙碌，打磨、拋光……晶瑩剔透的丹石，映照出一個婀娜多姿的圖騰……裙裾飄飄的影子，頭頂鴻蒙，作飛天狀，手中五色丹石，補裂荒原……
昌做起來很熟練，祖傳的雕刻技藝運用得爐火純青。到了後期，越雕越快，鏟血鑿坯、修光細刻、磨光上蠟……鏤雕、浮雕……能用的雕刻方法都用上。
雕刻刀在丹石上劃過的聲音，像一直壓在玉鳳心裏，從未有過的放縱和從容，越接近尾聲，聲音越急促而狂亂，一聲聲撥亂玉鳳的心弦。
這一天，終於雕刻完了。
玉鳳重重地吐出一口歎息。
我的心跳，又加劇了。
玉鳳輕輕說著，不知不覺掉下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