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這事還得從那個縣級單位說起,當辦公室副主任時的劉晟,主管後勤事務,那時打字複印社已有人開辦起來,單位的打字員已不再設崗,隻要把簽發的文件草稿交給打印社,就等著人家打好通知校對了,所以省了很多事。這個生意對開辦打印社的競爭也很激烈,要攬上哪個單位的活兒,沒有扛硬的關係是萬萬不可能的。這樣的關係一處就處了十多年,曹毅這位老兄走到哪兒,她的生意就做到哪兒,直到她幫劉晟生了兒子,曹毅才知道劉晟是一個非常有內涵非常詭秘的人。如今的劉晟也等於包養著原來的打印社的老板,她叫王豔麗,其實也不叫包,王豔麗也是有實力掙了不少錢的老板,她買了四百多平方的商用房,租出去辦了影樓,一年收入也相當可觀。而劉晟給二奶王豔麗買的商品房也在離影樓不遠的小區緊鑼密鼓地裝修中。從此,劉晟又有了一個自己的親生兒子,聽說,這孩子已上了大學,小劉晟二十多歲的女人王豔麗,也就是劉晟現在實際的嬌妻,生的兒子,果然聰明伶俐,基因優良,足可以完成劉晟傳宗接代的大任。
原來,打印社老板王豔麗,以前在劇團工作,是個旦角演員,身材雖然有點變形,但姿色猶存,特別是矯情的嗓音,一聲就使人骨酥腿麻,咽喉幹渴,動彈不得。她本來在劇團待得好好的,就是因為坐了一回一個開大貨車的司機的順車,她便與司機搞在了一起,逛搭了半年後想回到劇團,回不去了,她被開除了。這個叫武富貴的司機就成了王豔麗的合法丈夫,武富貴三天五天回來一次,有時遇著麻煩事耽擱了,有可能一月半月都回不了家。辦公室副主任劉晟開始本來是能一次付清打印費的,但他偏偏不一次付完,而是想讓王豔麗隔一段時間來要一次賬,不是難為她,也不是單位沒錢付,而是他天天想聽到王豔麗的聲音,時時想看到她毛茸茸會說話的眼睛。王豔麗當然也知道辦公室副主任劉晟家裏有個病怏怏的老婆,還有一個腦子混沌不明事理腦癱的兒子。一天,快到中午下班的時候,幹部陸續拉門回家或去縣委職工大灶排隊吃午飯去了,可能整幢辦公大樓就隻有劉晟和王豔麗是一對活物。半開著的門突然被王豔麗從裏邊關上,反鎖死。兩個熱切的濕唇悄無聲息地黏在一起,劉晟的右手不停的慌亂地在王豔麗的身上摸索,每個隱秘的地方都沒放過,左手緊緊摟著她的脖子,倒在一張單人**,王豔麗老板眯著含情脈脈的毛眼眼,仰望著劉晟急不可待的發紅的眼睛,斷斷續續地說,我——我——要給——給——你生一個——個——個兒——子。
那時,沒有手機,傳呼機也剛剛在社會上流行開來。一天傍晚,王豔麗的男人武富貴給六十噸的大貨車剛剛裝好煤,把車停在黃花峪環城路的路沿下,甩了門子鎖好,一身煙火色,一臉疲憊容,一雙油膩手,一副餓肚皮,他上到二樓租住的帶套間的門外,捅進鑰匙擰不動,他以為鑰匙拿錯了,拔出來仔細端詳,自言自語地說,對著裏麽。他又捅進去擰,門卻打開了。冰鍋冷灶的,連冷饃都沒有,隻有**的被子散亂攤著,兩個枕頭上還有睡過覺的兩個凹窩,他沒有在意老婆跟誰睡的覺,隻好又下樓去了一家羊肉泡饃館,美美咥了一碗優質羊肉泡,回去,倒頭便睡。醒來後,他還要在淩晨四點前把煤運到煉鋼廠卸到位,這種訂單的煤,不敢耽擱,耽擱了賬都急忙結不回來。兩口子都忙,為了掙錢,為了幸福的生活起早貪黑,沒黑沒明。中午是最安全的,所以,辦公室副主任劉晟有時在辦公室等他的打印社老板王豔麗,有時像賊一樣溜到黃花峪王豔麗的租住房裏尋他的老板。怎麽方便怎麽隱蔽怎麽來,這一切看似天衣無縫,實際上已經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反正劉晟已不管不顧了,他隻想要兒子,隻想要能夠延續香火的兒子。兒子生出來後,武富貴咋看都不像他,而且越長越不像,他不敢向王豔麗求證,一直在心裏犯嘀咕。
煤礦停產檢修的一天,這個男人沒裝上煤,車放在煤礦坐了輛便車回到小城,剛到打印社,孩子就跑過來了,他想高興地抱起來親一口,孩子嫌他臭,他抽煙肯定臭。孩子嗲聲嗲氣地說,爸爸臭,叔叔不臭。武富貴氣得一下把孩子重重地杵到了地上。進來的一個單位打文件的同誌可能認識他,開玩笑說,這孩子肯定不是你的,不然他怎麽不見你親呢?富貴隻是傻笑,慌忙遞上去一支煙作為回應。他愣在那裏,思前想後,總覺得這孩子還就是和自己不像,氣味都有些不同。晚上,他想與老婆親熱,老婆始終背對著他,摟著孩子裝著睡著了,身子扳都扳不過來。武富貴雖然早早在澡堂子洗了澡,也掙到了錢,但他老婆的心完全變了,好像兩條鐵軌好久都沒有交叉的時候。突然王豔麗打開床頭燈坐起來,給孩子掖好被角,不敢麵對武富貴,看著床下的凳子,似在道歉地說,對不起,富貴,兒子不是你的,你也別管是誰的,咱們離婚吧。武富貴聽罷,光著身子起身下床,重重地扇了王豔麗一個耳光,王豔麗捂住半邊臉,並沒有嚶嚶地哭,她心硬,他能跟著武富貴跑,她也就能跟著劉晟混,反正誰體麵誰有權勢她就跟誰過日子。武富貴看木已成舟,無法挽回,穿好衣服,來到客廳打開電視,點上煙,邊看邊抽,自己也不知道看了些什麽,一個人在煙霧繚繞的客廳,似看非看,像是要做一個偉大的決定,決心下了推翻,推翻了又再次狠下決心,一晚上躊躇不決,一根接一根抽煙,煙蒂把煙灰缸堆滿後的黎明,鳥雀也剛剛蘇醒,開始上到樹梢鳴叫了幾聲,有點淒厲。武富貴推開門,什麽也沒有多拿,下樓走了,這個常年為了小家能夠過上好日子而不分晝夜拚命的司機,就是打字社老板王豔麗的男人,從此再也沒有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