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誰是孫子

蔣天齊回去幫助蔣田也看孫子的時間隻比原定計劃晚了兩天,蔣田也的嘴已經快撇到天上去了。見到妹妹她便酸溜溜地說:“喲,你親自來啦?小戴不是說她要給出月嫂費嗎?”

蔣天齊對於她姐姐的說話方式早就習慣了:“少來了你,有活快交代,沒事我可立馬就走!”

蔣田也:“放心,累不著你。我請了一個月嫂一個保姆一起上陣,你就陪著點看著點就行了,家裏沒個自己人留守我不放心。”

蔣天齊:“你也不差錢,為什麽不加點錢讓孩子直接去住月子會所呢?”

蔣田也:“你傻呀?這樣兒子下班回來還可以吃現成的呀,住家裏多舒服!你也不要著急,我過個把禮拜就回來。”

蔣天齊於是在外甥李子涵跟外甥媳婦宋梓萌的房子裏住下來。前幾年她還不能理解為什麽這麽年輕的小兩口非要買個四居室的房子,現在終於明白了:小夫妻一間,嬰兒房一間,住家月嫂一間,還有一間給她住。

小夫妻倆都是全麵放開二胎政策之後的獨生子女,在家都是集眾多寵愛於一身的人物。兩人結婚一年就要了孩子,如今年齡不過24歲,在這個年代屬於生孩子偏早的人群了。幾乎百分之八十以上的年輕人頭婚年齡在30歲以上或者剛剛卡著法定婚齡,兩極分化十分嚴重,且離婚率超過半數。

政府為了刺激婚育率,給予了婚育青年無微不至的關懷和巨大的福利。對於生育者國家會發放優厚的津貼,且生育二胎的津貼比頭胎還要高許多。然而這種政策導致了女性就業更加艱難,在職場更受排擠。絕大多數女性選擇先到職場拚殺,待有足夠資本之後才考慮婚育的問題。像李子涵和宋梓萌這樣在正常婚育年齡及早結婚生娃的人,簡直都有一種英雄父母的自豪感。

家裏有一個月嫂一個保姆,蔣天齊確實也不用動手做什麽了。僅有的作用也就是陪宋梓萌聊聊天,可是兩人的年齡差距和生活環境實在是差太大,一天說的話還趕不上她跟戴怡十分鍾說的多。蔣天齊覺得自己的存在其實很多餘,但是無論是她自己還是宋梓萌,都不好意思直說。

蔣天齊冷眼看著宋梓萌是怎樣坐月子的,不由感歎的確是時代不一樣了。宋梓萌的年齡跟戴怡的女兒駱羚差不多,這一代人正是被身為獨生子女的父母寵大的,非常注重自我的感受,對待月嫂保姆這樣的專業人員也十分信任。宋梓萌非常注重自己的充足休息和娛樂活動,除了喂奶時間,該睡覺睡覺,該玩手機玩手機,能由別人動手的絕不自己去。孩子晚上睡覺都是跟著月嫂,宋梓萌連夜奶都不用喂。

過了不到一個禮拜,蔣田也回來了。

蔣天齊忙忙活活一輩子,這禮拜閑得渾身不自在。月嫂保姆訓練有素,寶媽宋梓萌我行我素,蔣天齊跟著吃月子餐聽兒歌,家務雜活一概不用操心,簡直感到坐月子的是自己。姐姐一回來她如釋重負,晚上全家聚餐的時候都十分鬆弛,隻顧埋頭吃飯,話都懶得說。

蔣田也看著埋頭吃飯的妹妹跟一邊吃飯一邊埋頭玩手機的兒媳婦,心有不悅。她想了想,還是開口抱怨了妹妹:“齊齊,你在家也不好好看著萌萌,你看看,她吃飯都要玩手機,把眼睛弄壞了怎麽辦?”

蔣天齊一聽這話差點被饅頭噎死,她心想你自己的兒媳婦自己都不好意思說,指望我在家給你管人家,我管得著嗎!然而她說出的卻是:“姐。現在哪有不玩手機的人,玩兩下就玩兩下嘛。”

蔣田也又扭頭衝著兒子李子涵道:“涵涵,管管你媳婦兒,把眼看瞎了怎麽辦?”

李子涵把宋梓萌的手機拿過來,嘴裏的話卻說得很藝術:“萌萌,我怕你一邊吃一邊看消化不好,吃完了再看啊。”

聚餐很快結束,小兩口坐在沙發上開開心心看起電視來,蔣田也卻把妹妹叫到臥室數落起來:“我出去這幾天,你是不是光在我家吃喝啥也沒幹呀?”

蔣天齊翻著白眼:“你都雇了月嫂保姆了還想讓我幹什麽?怎麽?還嫌我在你家吃喝?你早說呀我自帶幹糧。”

蔣田也:“我是說你,你怎麽不在家好好看著她?看她成天捧個手機在那玩的,坐也沒個坐相,光顧自己玩,也不好好看孩子,你不好好管管她?”

蔣天齊一邊收拾自己的行李一邊反駁姐姐:“你可真有意思,人家宋梓萌幹什麽了,你是看不得人家舒服嗎?再說了,我算哪棵蔥,我管得著人家嗎?”

蔣田也恨恨地坐在床邊背對著妹妹:“不是你自己的孫子,你就是不放在心上。你倒舒服,一輩子無兒無女無牽無掛,什麽都不用放在心上。你們一個個的都不讓我省心,你姐夫指望不上,你也不是個中用的!我又得顧著老的又得顧著小的,我招誰惹誰了?”

蔣天齊把包往**一扔掐起腰來:“我還想問問我招誰惹誰了呢!跑你家來幫忙一個禮拜,連句謝謝也沒有,還數落我一頓!是,我不結婚,無兒無女,礙著你了嗎?非但沒礙著你,還給你提供了一個富餘勞動力,你既嫌我這勞力不好使,你幹脆別使呀!你看著誰得力,你叫誰來給你看孫子吧,我,不給你當孫子了!”

晚上蔣天齊回到自己的小窩,給戴怡打了電話,活活吐槽了一個鍾頭:“我真是吃飽了撐的,被她欺負一輩子了,還去她家給她幫忙去!”

戴怡悠閑地吸溜著燕窩:“知足吧。你要是年輕的時候受她蠱惑真辭職了給她幹,現在成了她的包身工了。”

蔣天齊:“我沒那麽糊塗。我現在覺得很困惑。我姐姐嘲笑了我一輩子,嫌我孑然一身無兒無女,那麽她自己應該是個成功的了,夫妻還算和睦,姐夫也是個聽話的,兒女雙全父母健在,她怎麽還一肚子委屈呢?”

戴怡:“你說的這一切,於她都不是福利而是責任,隻有在嘲笑你的時候拿出來當當炫耀的資本,過日子的時候全是讓人操心費力的重擔,她怎麽能不委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