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怠之如怡
這天晚上戴怡按計劃邀請閨蜜蔣天齊出去吃自助。吃飯時候她把昨夜的夢境當作笑談說給蔣天齊聽:“夢裏我那包裏啊,啥金銀財寶都有!難道我90歲的時候會是個富婆嗎?不過當我醒過來發現我現在還是風華正茂風姿綽約的49歲,真是說不出的高興。”
蔣天齊在自助餐廳吃著麻辣燙:“做夢都夢見跟他複婚,反正你倆離了快20年也都沒再找,幹脆真複了得了。”
戴怡:“你可拉倒吧。他這人,我20年前就看清楚了,隻要有電子產品,就能快快活活過一生,根本不需要配偶。我這輩子當了三年遊戲寡婦,也夠了。再說了齊齊,人為啥非要結婚呢?”
蔣天齊:“誰說非要結婚,我也活了快50歲了,從來沒結過婚,我覺得很自在嘛。”
戴怡:“對嘛。我也曾經踏進婚姻陷阱,後來及時出來了。這20年過得多自在嘛。對了齊齊,你今年年假還有多少天啊。”
蔣天齊:“我休了20天,還有15天。”
戴怡酸溜溜地搖搖頭:“真羨慕你這樣年年都有探親假的。月底咱倆一起休一周吧,你陪我出去一趟唄。”
蔣天齊:“好啊,你要去哪兒啊。”
戴怡:“我看到電視台組織了老年旅遊團,我想跟著出去逛逛,順便考察一下養老公寓。”
蔣天齊:“你從30歲就開始考察了,到現在還沒定下要去哪裏養老啊。”
戴怡:“這不是離著老還早嘛。咱們這代人最倒黴,趕上延遲退休,還要幹十幾年呢。但是這個養老啊,又不得不提前考慮起來,我這個人懶怠了一輩子,老了一定是要有人伺候的。”
蔣天齊:“你年輕的時候,駱馬不是伺候你伺候得挺好嗎?”
戴怡:“駱馬這個人吧,在咱這代的男人裏麵確實算是家務活幹得多的,但是距離合格標準還差得遠。換了旁的老頭兒,還想等著老婆伺候呢。現在這個年代服務業這麽發達,養老這個事情交給專業機構還是比較靠譜的。回頭我挑到合適的養老公寓,咱們倆住一個套間吧!”
蔣天齊:“拉倒吧,咱倆上班就在一個單位,老了還要住一個套間,這輩子咱倆在一起的時間比正常夫妻還長!”
戴怡:“我就說嘛,咱倆認識的時間比我跟駱馬認識的時間還長好幾年呢。如果我是個男的或者你是個男的,咱倆就結婚過一輩子還挺好的!”
蔣天齊:“算起來,咱倆認識,二十五年了,哦?”
二十五年前,蔣天齊剛剛進入工商局坐窗口的時候,同年生人的戴怡是已經入職兩年的公務員。兩人一起住在單位提供的宿舍裏。蔣天齊以前從來沒有見過這麽懶的人。
戴怡從來不參與任何需要動用體力的娛樂活動,比如散步、健身、爬山、外出就餐、看電影。一下班她就回宿舍躺屍,休閑時間最劇烈的運動就是開開電腦看看電視。為了省卻換衣服的麻煩,她上下班就直接穿著製服。這種懶散是由內而外的,一種滲入靈魂的極致省力氣省頭腦的生活方式。
初為室友的兩人商討相互的昵稱。戴怡很自然地稱蔣天齊為齊齊,蔣天齊確定戴怡代號的時候有點犯難:“我叫你,小姨?阿姨?姨姨?”
戴怡揮揮手:“你叫我阿怠兒吧,怠惰的怠!”
戴怡跟蔣天齊最初的時候都在行政審批大廳坐窗口。蔣天齊還能記得當時戴怡從審批大廳的飲水機裏接出一大杯水,非要跟她碰個杯:“我生龍年頭,你生龍年尾,天天都見麵,共飲大桶水!”然後喝了個交杯水才作罷。
戴怡懶到早晨從來不吃飯,一直睡到班車來前十分鍾才急忙散夥地起床,走到電梯裏才開始係鞋帶,美其名曰節約時間講究效率。收拾屋子這種事更是完全不曾出現在未婚時代的戴怡的字典裏。喝空的飲料瓶子她至少要在桌子上放三個星期才會想起來扔出去。蔣天齊正相反,天天忙活得裏裏外外打掃衛生。早晨起床給全宿舍人煮稀飯蒸包子,人人都能沾到光,就戴怡起不來床也沒得吃。
戴怡說起來是個本地人,隻不過娘家離著單位有一段距離,她為了圖省事一個星期回一次家,一輩子也懶得學開車考駕照。自從上班起,她的住處,無論是單位的宿舍還是自有的住房,都在離工作單位步行10分鍾的路程以內。在爹娘退休後,她直接攛掇他們把家搬到了同一個小區,實現了自己的“10分鍾活動圈子”。
戴怡懶成這樣,原本大家以為她會嫁不出去,誰知道在25歲那年,戴怡跟認識四個月的初戀駱馬閃電結婚,一年後就生了個女兒,四年後離婚了。戴怡一向吹噓自己懶是因為效率高,所以有時間犯懶發愣。事實證明她的效率確實很高,在30歲之前,她完成了戀愛結婚生娃買房離婚的全過程,人生大事基本上都完成了,後麵20年基本就是隨心所欲地懶下去了。
蔣天齊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勤勞節儉得體大方,而且活得特別通透,她一輩子沒結婚,省去了像戴怡那樣結了又離遭二茬罪,而且一輩子不用為孩子操心被孩子拖累。她的父母都在本省的另一個城市,在本地她隻有一個親姐姐,來往比較頻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