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回城後，在父母的催促下，葉靜就與江春明結婚了。真的老大不了，葉靜33歲，江春明38歲了。
婚後，葉靜懷孕了。她天天期盼著有個女兒，買了一張漂亮女孩子照片掛在臥室中，眼一睜就會看見。
金秋是收獲的季節，也是桂花滿城飄香的季節。在曆經艱難困苦，坎坷多舛的日日月月後他們收獲了最美麗果實——女兒。
天隨人願，葉靜生了一個女孩子，天使般的小美人，光潔白皙的臉龐，濃密的眉毛向上揚起，長而微卷的睫毛下，幽暗深邃的冰眸子，一生下來就會笑，還有兩個淺淺的酒窩。
真漂亮，就取名江婧。用的是江春明的姓，葉靜名的諧音。
婧，是一個漂亮愛笑的女孩子，是上蒼送給葉靜的天使。
那年頭單位離家遠，葉靜騎單車要50分鍾才能到。葉春明在郊區醫院上班，一星期才回來一天。葉靜一個人又帶孩子又上班，每天是家裏忙到廠裏，雞叫忙到鬼叫。
婧天生愛笑，見到誰都笑，把笑容送給媽媽爸爸，送給身邊的每一個人。葉靜有了婧，她就有了全部的希望，活得快樂，充實，苦啊，累啊，一掃而光。
婧，小時候就愛漂亮的娃娃，葉靜給她做了幾個，婧將他們一字地排開，總是扮演著媽媽、老師和醫生的角色，給他們喂飯，給他們上課，生病了，給他們打針吃藥。
婧過十歲生日時，葉靜想給她買一件心愛的禮物。
到了大商場，在櫥窗上方，醒目地放著一隻布偶天使。婧從來沒有看過這麽漂亮的布娃娃，她忽然睜大眼睛，踮起腳尖，怔怔望著櫥窗裏純白的布偶天使。
葉靜讓營業員將布偶天使拿了出來。白色的天使，身後一雙潔白的翅膀。那雙翅膀不知是用什麽材質做成，好像是水晶，薄如蟬翼，晶瑩剔透，有一種柔和的光澤。婧手指撫摸著玻璃，指尖仿佛可以透過玻璃輕輕觸到天使的那雙翅膀。
“隻能看，不能動手摸。”營業員提醒道。
婧的手一下子縮了回來，眼睛還是直勾勾地望著布偶天使。
葉靜看得出來，布偶天使是婧的最愛。那就買下來吧！
營業員將布偶天使裝進一隻精致的紙袋，微笑著說：“先付款，280元。”
280元？不是28元？葉靜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仔細的看了一下標簽，沒有錯，是280元。說實在的，她真的有點舍不得，這是她將近半年的工資收入。
“怎麽這麽貴啊？”
“是全進口的，品牌的，當然就貴了。”
“我今天沒有帶這麽多錢，過天我再來買。”
布偶天使被營業員從精致的紙袋拿了出來，又放到原先櫥窗上方的位置上。婧手指還停留在剛才的位置，可是布偶天使已經沒有了。
婧不像其他小孩，想要一件東西就與家人又哭又鬧的，她隻是沮喪地歎了一口氣。
葉靜不知道怎麽對女兒說，今天是她10歲的生日，就想買一個布偶天使都不能讓孩子如願，這個媽媽當的真是很失敗。
買吧，咬咬牙也要買。
“婧，媽媽看得出來，你喜歡這個布偶天使，媽媽身上沒有帶這麽多錢，去銀行取了再來買，好吧？”
“不，媽媽，我自己存錢買。您以後每天給我用的零花錢攢起來，攢夠了再買。”
“好，好，媽媽聽你的。”葉靜一下子將婧攬在懷中，淚水忍不住奪眶而出，這孩子有天使般的心。
“媽，我每天存三毛，十天三塊，一百天就是三十塊，一年365天，兩年多我就可以買一個布偶天使。”婧扳著小指頭算著。
“婧，媽媽今天就替你買一個儲錢罐，算是你的生日禮物。”
“好！”婧在百貨櫃台上挑選了一個小豬儲錢罐，大大的肚子，太可愛了。
看著婧高興的樣子，葉靜心裏總算有了一個小小的安慰。
自從10歲生日那天起，婧就開始學會攢錢了。
婧喜歡倚在媽媽懷裏，聽媽媽講天使的故事：“天使啊，都是善良的，所以都有著潔白的羽毛，還有著一對大大的翅膀，純白色的羽翼，悄悄地守護著我們。”
婧抬起頭對葉靜說：“媽，您是我的天使，天天保護著我；爸爸也是天使，在醫院裏穿起潔白的工作服，去治病救人；我也要成為一個天使……”
婧從媽媽的懷中跳了出來，展開雙臂學著天使飛翔的樣子，在屋裏飛來飛去的，從屋內飛到了屋外……滿天霞光中，她的身影忽然恍若透明，仿佛有一身潔白的羽毛，身後有一雙天使的翅膀。
婧開始喜歡白色，那是最純潔的顏色。
婧對閨蜜寧玲說：“知道嗎？白色，是天使的顏色。”
“嗯。天使最聖潔無瑕，所以它們喜歡白色，如果穿著白色的衣裳，天使找起來會比較容易。”寧玲說。
寧玲真是婧的知音，一點就通。
“說好了，我想做天使。”在寧玲的幫助下，婧開始打扮成天使。
她穿上純白的連衣裙，將媽媽白色的絲巾披在身後，就像背上有一對美麗的白色羽翼，那是聖潔的天使的象征。婧微微揚起臉看著天上，淡淡的柔和光芒籠罩在她的身上，麵容平靜帶著微笑，淺色的眸子上長長的睫毛撲閃著如同夏日的蝶，粉嫩的唇微微勾起。聽著遠處傳來的鍾聲，她合上手，虔誠地祈禱……
“婧，真漂亮，我可是天使的守護者，誰要是欺負你，我絕對不會饒過他！”
婧從此迷戀上白色，白色裙子、白襯衣還有白色的褲子、白色鞋子、白色的帽子……總之，白色成了她生活的主色調。
葉靜對婧說，天使的美麗，不在容貌，而在於一顆美麗而善良的心。
婧點點頭，善良就像陽光，做好人，就像天使沐浴在陽光之中，溫暖，充盈，翩翩起舞。她相信自己也一定會成為一名聖潔的天使。
中國獨生子女的媽媽，子女任何一個小小的要求，在她們心裏都是一場風暴，在這場風暴中，還席卷了一絲愧疚，不安。在10歲生日，葉靜沒能替女兒買布偶天使，心中是缺憾，總想有機會彌補。
鄰居家的大狗生了一窩小狗，黑白花，有純黑，葉靜想婧喜歡白色，就選了一條純白色的寵物狗，一個鞋盒裝回了家。
婧放學回來了打開鞋盒，哇塞！一個雪白的小絨球蜷縮在鞋盒裏。烏黑的兩隻大眼睛，一隻黑漆漆的圓鼻頭，好可愛啊！婧欣喜若狂。
婧一手抱起小狗，一手摟住葉靜的脖子不停地叫，媽媽真好，媽媽真好。
晚飯後，葉靜召開內閣會議給小狗起名。
婧第一個發言：“叫天使。看看我們小狗多白，天使就是白色的。”
葉靜翻了她一個白眼：“叫天使，是叫你啊，還是叫狗啊。”
江春明說：“我看叫來富，狗來富。”
“太土啦！”母女倆齊聲反對。
葉靜說：“那麽就叫‘樂樂’，它能給我們全家帶來快樂。”
“好，就叫‘樂樂’，就這麽定了。”婧以她特有的溫順好脾氣同意了。江春明一直以老婆話為真理也沒有意見。
自從有了“樂樂”，家裏增添了許多的歡笑，也添了不少麻煩。你看，過去搞衛生，葉靜早晨起來三下五除二很快搞完，這回好了，“樂樂”一起跟著幫倒忙。
葉靜拿起拖把，“樂樂”立刻衝上來幫忙，咬住不放。拖把進，它進，拖把退，它退。一起幫忙戰鬥到底，直到葉靜累得氣喘籲籲，將拖把高高掛起，才算結束。
葉靜早晨買菜回來，推開門一看，啊呀，鬼子悄悄地進莊了？
放在茶幾上婧沒吃完的瓜子、蝦條，江春明抽的香煙，散落滿地，電視報上有一泡尿。
“樂樂”搖頭晃尾在她腳前腳後跑著。
還要問？一定是這狗東西幹的壞事。
還有更不能容忍的呢。
這個“樂樂”隨地大小便，想在哪兒拉屎，就在哪兒拉屎，到處布“地雷”。
婧放學回家了，第一件事情就是抱著“樂樂”親熱一番。
“開飯啦。”葉靜把燒好的一盤菜從廚房端出，一腳邁出廚房，踩到“地雷”啦！腳下一滑，一個趔趄，盤子飛了出去，不由火冒三丈。
葉靜甩掉沾屎拖鞋，衝過去給了“樂樂”兩個大巴掌。隻聽得一聲尖叫，“樂樂”飛快地躲進衛生間的角落裏。
葉靜一邊收拾這殘局，一邊不停地大罵：“混賬的東西。等我收拾幹淨地麵，我還得好好地教訓你這個狗東西。”
婧抱起“樂樂”關上了房門。
葉靜推開婧的房門，婧緊緊地抱住“樂樂”，“樂樂”一見到她立刻把頭埋進婧的臂彎裏。
婧滿臉驚恐地看著：“媽媽，別打‘樂樂’了，它還小，以後無論‘樂樂’什麽時候拉下的大小便你都等我放學回來弄。行嗎？”
婧說也有理，“樂樂”還小，才三個多月的小絨球，要教育。女兒真善良，自己剛才像個潑婦一樣。葉靜一陣臉紅，她要好好安慰一下“樂樂”。
葉靜答應不打“樂樂”了，婧才蹦蹦跳跳地走了。
“樂樂”呢？
葉靜怎麽叫，也不見“樂樂”的狗影。原來躲在婧的床下最裏麵。葉靜趴在地板上，不斷地說好話，全然無用。
真的沒想到，狗還會生氣，氣性還真大。整整兩天，“樂樂”不理葉靜，隻有等到婧回來才肯出來吃飯。
第二天，在廚房門口，在葉靜踩“地雷”的老地方，“樂樂”不小心又拉下了一個屎蛋蛋。
忽然聽到“樂樂”一聲尖叫。
怎麽啦？葉靜來不及多想，趕緊跑過去。
“樂樂”立刻意識到了後果，先是一愣，然後用嘴銜起那個屎蛋蛋，轉著圈子，不知道往哪裏放。
葉靜的眼睛濕了，沒有想到打了它兩下，還這麽長記性。她撿走了屎蛋蛋，抱起“樂樂”拍拍它，別怕，別怕，不會再打你了。她將“樂樂”抱到了衛生間，指著一個小盆，說，以後就在這裏大小便哈。
沒想到從這以後，家裏沒有再發現“地雷”，“樂樂”居然知道到衛生間裏大小便了。
婧常常抱“樂樂”在**打著滾瘋玩，玩得**時，“樂樂”會搖搖擺擺地跑到衛生間撒泡尿，又急急忙忙地跑回來接著玩。夜裏它也會從暖和的小被子裏鑽出來跑到衛生間裏撒尿，再鑽進小被子接著睡。
婧給“樂樂”掛上一個鈴鐺，看著它搖搖擺擺地走著，鈴鐺叮叮當當地響著，可以防止不小心踩到它。
嗨，“樂樂”真聰明。
“樂樂”是婧最好的玩伴，也是她的朋友。每天放學到家的那一刻婧總是和等候在門口的“樂樂”親了又親。
“樂樂”性格溫順，無論怎麽撥弄著從不發火。婧一會替它帶上高帽子把它打扮成廚師，一會給它滿身包上花布，被當成洋娃娃。一會讓它抱住個娃娃做保姆。
“樂樂”不僅漂亮，聰明，還特別愛幹淨。每頓飯後一定要擦嘴，如果忽視了，或者不夠及時，它就開始自己動手了。
啊呀呀！“樂樂”在床單上擦嘴啦！婧尖利地叫喊著。
等葉靜衝過去狗東西已經完事了，一臉的氣惱。
江春明總是笑眯眯地說：“還好，還好，不算太髒，看不出什麽。”
有時江春明正端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樂樂”會跳到他身上，來來回回地擦嘴，江春明以為是樂樂和他親熱呢。忽然明白過來，大叫起來：“‘樂樂’啊，我的衣服可是剛換上的幹淨衣服啊！”
看到葉靜和婧笑彎了腰，葉靜趕緊回應說：“還好，還好，不算太髒，看不出什麽。”
月兒圓了，桂花飄香了。
過完了女兒的11歲生日，該給“樂樂”過一歲生日啦。它不吃蛋糕，不會吹蠟燭。江春明買了“樂樂”最愛吃的桂花鴨，葉靜買了一大包糖炒栗子，這是“樂樂”唯一愛吃的零食。
“樂樂”長成了一個大美女，雪白的毛長長了，自然地從脊背中披向兩側，鼻頭又大又黑，總是濕潤潤的，發著光。一條大尾巴像盛開的白菊蓬蓬鬆鬆地覆蓋在背上。
婧給“樂樂”做了一件粉紅色小背心，背上粘上一對潔白的翅膀，也給它打扮得像個小天使。
“樂樂”不懂過生日，不會許願，可它激動，興奮。“樂樂”使勁地晃動著尾巴，身子像擰麻花似的扭來扭去，拿出了所有的看家本領，翻跟頭，拜拜，不停地上躥下跳……讓全家忍俊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