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真相要出現了嗎
1
嘿嘿嘿,你又在看莫子鬼囉?今天下不去的啦!不知啥時候,南華又氣喘籲籲跑到了身邊!問,還硬是想下去是不是?
我點點頭,並往洞口猛吹幾下大大的氣,除了短時吹散了一些濃霧,啥都看不清。我知道今天再下去是根本沒法子的事了。我掄起拳頭打了一下南華的後背,嗔怪南華說,你不是說一兩個人是下不去的麽,那你剛問那句什麽意思?要下去,要如何準備,你為何不早點說?害得現在下不了了,浪費了我半天的表情,這都怪你!
好吧,怪吧怪吧!怪我吧!南華耷拉起腦袋,裝出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說,我不曉得你想下到下麵的洞裏去,以為你就想看個大概,曉得有這麽個洞就好了,鬧著玩的。沒想到你是想下到更下麵的洞裏去。這樣吧,如果呢實在要下去,下次,下次我好好準備,一定讓你下去看個夠,你要相信我。還有,我們要趕快下山啦,你家的牛可不太聽話,要是進了深山就不好了。
現在我一聽他說話就煩躁,而且特討厭他一副大人說話的口吻,跟他爹一模一樣。
不過還是乖乖地追了過去。
放完牛回到家,我一直沉默不言。
母親進到房間,細聲地問我哪不舒服。我強裝笑臉說沒事,又怕母親發現我私自下洞而被她責怪,低下頭打開書不再說話。
母親摸了摸腦袋,問,說真沒事嗎?
我趕緊點點頭,生怕露餡。
母親於是信了,不再多問,臨了還是不放心,說,要是不舒服就去小軍那看看!生病了就要看醫生!說完便忙自己的去了。
我嗤了一聲,小軍那也叫醫生?打噴嚏的小病都看不好的,嘴巴說的倒是一套一套的,花架子。我打開了書包,想盡快把作業幹掉,再去找下南華,跟他好好商量一下,看看召集哪些夥伴,需要做哪些具體準備,什麽時間再去一趟山洞。
幹完自己的事再去找南華,南華卻已不在家,這才想起他早上說過要去城裏。我傻笑一聲,看來早上沒下成山洞,把腦子也氣糊塗了。
武林高手麽?什麽時候回來的?聽聲音,是水牛。水牛是和我跟南華同年出生的,同年不同月,像這樣的還有耀華,二愣子和剛子幾個,村裏老話,我們幾個叫老庚。小學時,我們同一班讀書,隻是後來我進了縣城讀書,而他們幾個要麽像南華那樣幹脆不讀了,要麽就在鄉中學——石羊中學讀,我記得水牛好像就在石羊中學讀書。
前天下午回來!我甕聲甕氣地迎過去,說,不要叫我武林高手了,我不喜歡別人這樣叫我,還有,你要去哪?
我父親說,水庫快要幹了,讓我去伯伯家借張漁網,他那有好幾張一樣的網,反正空著也是空著。我父親說,先借來備用,到時水庫真幹了的話,好撈魚。
我哦了一句,那你去,我回家。
你在找南華?水牛笑嘻嘻的,已經到了身邊,習慣性的把手搭我肩膀上。
我嗯了一句。
找他莫子事囉?剛才,我看到他老父親帶著他,穿著新衣服出了村門,像是走親戚去了。
我又哦了一句,又說,早上,他不是說他要去城裏買東西麽。
管他去哪!說吧!找他有什麽事,我也聽聽,說不定他能幫你的我也能幫。水牛摳著鼻子問。
水牛的鼻子又高又大,一年四季都流鼻涕。可這回,沒流。
我想我來找南華,不就是讓他召集夥伴準備準備再去山洞麽。水牛其實就是我最想找的其中一個。水牛雖然叫水牛,但是他長得並不魁梧,高而瘦,高得很均勻,瘦得也很勻稱。單單臉不勻稱,左臉比右臉瘦很多,怪怪的。有人說個高的人反應會比較遲鈍,他卻例外,腦子很靈活,說話利索,做事機靈,做事喜歡動腦子,考慮周全,手勁也很大。所以,除了南華,他是我最想找的人了,我總覺得,去那麽個未知的地方,有他在身邊,有一種安全感。至於水牛的外號是怎麽取的,可能是因為他們家有一頭很大的水牛,而且天天牽著去山裏田間看牛,看到他們家水牛就能看到他。久而久之,有人把水牛的名安放在他的頭上。
開始時,一聽別人這麽叫他,很生氣。但被叫多了,尤其是他老爹也這麽叫了他一回後,便欣然接受了。有時,他覺得這個名字挺好的,很霸氣!
我見水牛一臉真誠,樂了,忘了不愉快的事,轉而想逗逗他。於是說,我和南華在水庫的北山發現一個很深的山洞,想去看看,你有膽量一起去麽。
莫子意思?莫子才叫有膽!水牛生氣地說。你哪個時候也開始狗眼看人了?
可是有一定的危險性呢,你敢不敢去?我繼續玩。
有多危險?殺人放火的事我可不敢。水牛笑了起來,又說,你小子都不怕,我怕個啥子?雖然你是一個武林高手!
媽的又嘲笑我,還叫我綽號,我最不喜歡的綽號他們偏偏叫。我白了他一眼,卻沒有發脾氣。
我隻是有點惱了,一把推開搭我肩膀的手,說,我說過我不喜歡你咯樣叫我,你媽的還叫!
水牛一聽,嘻嘻嘻地笑了。我說,我和南華發現了一個山洞,可惜隻去了第一層,想下第二層,可是第二層一兩個人下不去,想多幾人一起去,你要不要一起去?
考慮啥子,隻要你和南華去,我一定去,再說了,你說的這個山洞我去過了,北山半腰的那個是不是?下麵像走樓梯呢,好玩,隻去過一次,我也正想找機會再去呢。
原來狗日的水牛去過,害我說了一堆廢話。又突然想起,好像早上南華跟我說過水牛去過,真是氣昏了頭了。
我說好,那就說好了,等會我吃了飯就要回學校了,你和南華再說一下唄,讓他準備一幅長一點的結實一點的繩子,再準備一個大火把或者一些蠟燭,然後你再找下二愣子、剛子幾個,看看下周他們是否有時間一起去麽?
行!怎麽不行,非常行!你說的那種繩子我家就有,隻是有點重,很長很粗的。蠟燭什麽的我們家也有,洋火也有。二愣子、剛子我去跟他們說,對了,加上耀華吧,人多好。
我說好,你們定下來告訴我一聲!於是我們分開了。
2
這一周,是我最難熬的一周,感覺一學期也就那麽久。
周五放學後為了早點回到家,我破天荒坐了汽車回家。回到家,我丟下書包就去找水牛,真巧,水牛剛從牛圈裏牽出了大水牛正要上山看牛,遠遠地望見我就喊,武林高手,你也去看牛麽。
我說,我爺爺早去看去了。我爺老子娘老子也不曉得去哪了,你看見他們麽。
當然看見了!你可真會問人!不愧是武林高手!
狗日的水牛又這樣叫我。
去哪了?
水庫!
水庫?
嗯,今天幹水庫了!
真的麽?
騙你有出息不!真要幹了,你聽聽,聽到莫子聲音沒?你聾子了麽。水牛這小子湊過來又想捏我的耳朵。
我躲開他,豎起耳朵聽起來,沒錯!還真聽到抽水機馬達的聲音。怎麽,還要用抽水機抽水麽。
是的,我爺老子說,水庫隻剩下一皮水了,但總那樣,水麵既沒再往上漲,也沒再繼續往下降,真是奇了怪了。大家說,從沒見過水庫幹過,想看看水幹了裏麵到底有莫子稀罕物。南華他爺老子不是說他們家的黃牛是水裏麵的水怪吃了的麽,把水抽幹,不就可以看到水底有沒有能吃黃牛的水怪了麽。
聽水牛這麽一說,我腦子裏很快浮現出以前看到過的種種場景:南華老爹二毛子說的,我兩次看到的,像放電影,在腦海一幕一幕地閃動。當然,閃動的更多的卻是大癩蛤蟆身影。
真成我心魔了!這隻醜陋的大癩蛤蟆!我笑話自己。它要是還在,水幹了,它必定懶洋洋地躺在那裏,這次我一定帶它回家,不能再讓它待在那個鬼腦殼地方。
上周我跟你說的要做的準備,準備了麽?我問。
當然準備好了!我水牛答應的事,能不好麽?武林高手交代的事,沒做好,你不打癟我?
他媽的又來。
那好!那明天一起去!我先去找我爺老子他們。我說著已經跑開好幾丈地,朝著水庫的方向。
你他媽的武林高手!學會飛了?等等我不行麽?我也要去的!你跑莫子跑嘛!水牛在後麵喊。
可我哪管得了他。亂叫人的水牛!最令人討厭的水牛!不要跟著我!
3
來到水庫,抬頭一看,太陽還高高掛在天上!天空瓦藍瓦藍的,一片雲朵都沒有,很幹淨。往下一看,滿滿的一水庫的人,圍得水庫裏三層外三層的,大家弓著背,雙手在稀泥裏挖著,說說笑笑,很是熱鬧。我不管這些,衝下水庫就往人堆裏紮,直奔北山腳,隻想看看那個洞。
邊跑邊看,比起上周來,水庫真的又往下了降了不少,有水的地方,圍著北山腳已經不到百米。三台抽水機放肆地叫著,莫大的水管瘋狂地吐著水。我看見,吸口處的水雖然依舊那麽清澈,但是“吐”出來後卻變得早已渾濁不堪,含著黃沙,還有一股濃烈的魚腥味。
遠遠地看見老爹老娘卷著褲管在稀泥裏摸著,想必在摸泥鰍,我老爹可喜歡這一口了。
我記得我還很小時候,老爹從溪裏撈回一條大泥鰍,用香油炸了,再拌點香菜黃瓜。一條泥鰍和雜菜,他足足喝了一壺米酒。喝完了,看著空碗打著飽嗝說,泥鰍,泥鰍真是天下最美味的東西。我看他們旁邊的水桶不時地顫動,我想今天的收獲應該還不少。
老爹老娘的背後再往前點就是深水區了,我看到水牛的父親,手裏正拿著漁網,眼睛盯著水麵,看水麵的動靜隨時撒網撈魚,像他這樣的還有十幾人,排成了一排,在水庫的剩水邊的一側。
我喊了聲父母,算是告訴他們我回來了我來了。喊完後我邊跑邊往北山腳看去。果然,北山腳正下麵**出一個洞,由於水麵下降得厲害,洞口露得差不多了,看著它會讓人想起一個地方,對!就是桂林山水課文中的那插圖——象鼻山!而且,我感覺它比象鼻山還像象鼻山。
隻是可惜,沒走幾步已不能繼續往前走了,前麵已經是水域,沒想到水庫要幹了,我還是接近不了洞口。
我嗔怪起靠在水邊那些陡峭的石壁,不對,應該是這洞就不該長在陡峭的石壁下麵,這個時候了,底部還死死地被深色的水淹著,讓我無法看個明白。同時我頓時明白了,拿著漁網的人為何隻能在洞的對麵一字排開。雖然隻隔百來米,我依舊能聽到從洞口傳來咕嚕咕嚕的聲音,那種沉悶卻叫人耳鳴的聲音。
我往北山山腰張望,心想,如果南華那天說的是真的話,我想,這個洞肯定是連著那個山洞的洞底的,很可能還是它的一個出口。
快撒網,水裏有魚!有大魚!有大魚咧!我都看到它們在動了!不知誰尖叫著大喊。幾乎同時,隻見十幾張網一齊往水麵撒去,像一副副天網罩向水麵。
我於是靜靜地站立在水邊,看他們能否網出莫子稀奇古怪的東西來。
可是,他們撒下了半天也不見收網,這讓我很不解,莫非它們還想漁網落了底,那這樣子的話水裏的東西豈不是一個也別想逃掉。
如果真有水怪呢?
……
壞事了!要收網!是水牛的父親在大聲說話。
我聞聲望去,隻見他的身子已經開始往水中傾斜。因為他站在洞口的正對麵,是水最深的地方,我想,很可能是漁網落不了底,大漁網又重便拖著他的身子往水下沉,也有可能是他的漁網網住了大家夥或者怪物,大家夥大怪物正拖著他往水裏沉呢。
他的身子傾斜得特別厲害,隨時都可能掉水裏去。
一旁沒網魚的人一看不好,這樣要壞事,慌忙衝過去幫他,有的抓住繩子,有的直接抓住漁網,然後齊心用力往回拉,水牛的爹臉漲得紅紅的,一節一節地收網。其他暫時沒幫上忙的慢慢地靠了過去,根據情況需要,準備隨時搭把手。其他撒下網的人,也怕出現同樣的事情,也開始用力地收網。
水牛爹的漁網越拉越沉,眼看原來的人手不夠了,剛靠過來的人也趕緊幫忙拉網,好幾個人一齊拉,卻都顯得那麽的吃力。我想,真不會是撈出莫子怪物吧。
費了好久的時間,漁網終於要出離水麵,拉網的人個個使出吃奶的力來,個個拉紅了脖子拉紅了臉。慢慢的,漁網開始**躥動,零亂且沒有規則,拉網的人隨之被拉得東搖西擺。
看到了!看到了!網裏有條黑色的大東西在躥動,又是剛才那個大喊的人在叫喊。
哇!哇!哇!是咧!是咧!人群發著了陣陣驚訝聲並圍過去!
好大好大哦!大家幾乎在齊聲喊道。
真有一個黑黑的大家夥!我一驚也趕緊脫了鞋子,要從稀泥裏衝到對麵去,要去看個究竟。
等我到達那邊的時候,漁網終於已經全部拉出水麵,我父母親也笑著趕來瞧個稀罕。
看到網裏的東西,水牛的父親臉上綻開了花,因為他拉上來的是一條像黑母豬一樣大的魚。大魚每蹦跳一下都換來圍觀他和人群的歡呼。
而看到這個時我是失望的,因為撈上來不是那個長有腳的怪物,不是我想要看到的。可圍觀的人們一直很興奮。大夥說,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大魚,真像一頭大蠢豬,少說也有幾百斤,這家夥行狗屎運了!水牛的父親用漁網罩著魚,一屁股坐漁網上,從口袋裏摸出煙杆和旱煙絲,沒再下第二網。
其他那些隻拉上一些小魚小蝦的人,有些眼紅,還有些不服氣,悶聲悶氣地繼續撒網,他們鉚足了勁,希望也能網到像水牛父親網到的那麽大的魚來。可是快天黑了,他們未能如願。
南華的父親二毛子走近水牛的父親身邊,背著手回來看著大魚直搖頭,不像,真的不像,不是那個怪物!那怪物長有腳呢,可比這大多了去。
水牛的父親打趣地說,二毛子,當年就是它吃了你們家的老黃牛,去,拿根棍子來,作死地抽它打它,解解恨!打死打爛了,我不會說半句的。
我再看大魚時更是加倍失望,它怎麽可能是吃得了癩蛤蟆的怪物!它隻是一條大的魚,魚是不可能吃麻古的。嗯,這樣的話,大癩蛤蟆一定還沒被吃掉。想到這,我心裏突然高興起來,於是有了快樂的心情並饒有興致地圍著大魚看起來。
隻見大魚除了肚皮處是白色的外一身黑,尤其是背部,黝黑黝黑的,個頭真是大,它不停地扭動著身子,或是蹦跳幾下,響聲異常的噠。它有兩根碩大的魚須,長長的,在燦爛的晚霞下,呈現著金黃色,泛著紅光。它的嘴很大,一開一閉,像開關一扇門。它兩隻眼睛,大大的,鼓鼓的,像兩隻小燈籠。
快成精了這個,是條“魚王”吧,我傻傻地想。
這家夥應該好多年了,要好多年才能長成這樣?有好幾百斤哦!二毛子像是自己說給自己聽又像說給別人聽。這會,水牛的父親已經抽完一杆煙了,見他自言自語沒完沒了地圍著魚轉,把煙袋遞了過去。
天黑將下來,村人們歡喜大豐收,個個喜笑顏開,歡天喜地地收工回家。二毛子口中的水怪最終沒有現身,而我惦記的東西也沒有出現。
我呆呆地望著渾濁的水麵,不知道是失望多一點還是高興多一點。
可我堅信,雖然不知道堅信的理由何在,可我就是堅信大癩蛤蟆一定還在,它不會沒了的,可能就在這水底的某個位置,或者就在哪個洞裏藏著正睡大覺呢。
但是,麻古能沉到深水裏,一直待在那不出來的麽?
可能大癩蛤蟆就能。它是麻古但又不完全是。
可它到底在還不在,在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