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眩暈隻是一瞬間的事,她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清醒過來,然後,伸手去夠鞋櫃上一個糖果盒。

低血糖導致的短暫性暈眩,吃糖可緩解。

平時隨手可以拿到的糖果盒,如今似乎萬裏之遙……

虛掩著的門突然被從外麵撞開,傅博衝進來。林怡竟不知道門沒有鎖緊,驚嚇地瞪大眼睛,看著他黑沉著臉抄起糖果盒,“把嘴張開!”

她聽話地張開嘴巴,甘甜沁涼的糖果滾入口內。

眩暈感逐漸消退,眼前的重影慢慢歸做一處。

傅博打開燈,一室光明,他扶她坐在沙發上。

“你家裏沒有人,你怎麽不和我說?”他的臉還是沉沉的。

林怡說:“我爸一個星期有四晚住在葛阿姨家裏。”

“你為什麽不搬過去和他們同住?”

“我和他們相處不來。”

傅博頭痛無比。

“你一個未成年女孩子自己在家裏,太危險了。要是我剛才沒有折返,你昏迷在家裏,門又沒有鎖,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

“沒關係的,這裏是大學宿舍,安全得很。”

其實她很害怕,但對傅博,她是不能軟弱的。當初斷了腿坐在輪椅上還牙尖嘴利,何況如今已經比那時候大了三歲,高了十幾厘米?

傅博說:“不行,我要跟林教授提——”

“傅博,你別多管閑事。我爸掌管著你的畢業證!”

“你不知道?我早就修夠了學分,提前畢業了。”

林怡大吃一驚。

轉念一想,又毫不奇怪……

什麽叫學神?不提前個兩三年畢業,能叫學神麽!

她不舍得傅博,扯著他衣袖問:“傅博,那你是不是很快要走了?”

“不會。我保研了,但是導師不是林教授了,是何醫生。我還要在這裏待兩年。”

心裏一塊石頭落了地,林怡暗笑,她緊張什麽呢,清城醫科大學是華南最好的醫科大學,隻要傅博想要出人頭地,就要留在這裏最少八年,把博士也給修完,才能翻身變鳳凰。

她還有很多時間——

傅博說:“我去煮個麵給你吃。”

他把手裏的一盒東西,放在茶幾上。林怡留意到:那是一盒月餅。

他去而複返,就是為了送月餅過來嗎?

她喜滋滋地拿起月餅:“傅博,你送月餅給我吃嗎?”

“呃……是吧。”傅博已經進了廚房,傳出來的聲音斷斷續續地,帶點兒猶豫,“你喜歡可以現在吃。”

不用他說,林怡已經打開月餅盒子了,卻失望地發現裏麵是她最討厭的五仁月餅。

“我不喜歡吃五仁月餅誒。”

“是嗎?”

“我爸才喜歡吃五仁,你搞錯了。”

“對不起。我下次記住了。”

傅博煮了麵,端出來。麵條裏放了雞蛋,青菜,比她自己煮的強多了。他們兩個麵對麵坐下來吃麵,處在青春發育期的林怡吃得比傅博還多。

吃完,打了個飽嗝,她送傅博出門:“今晚真的是謝謝你了。”

忽然之間,傅博下了很大決心一樣,對她說:“林怡,中秋節要不你到我家裏過吧。”

林怡一怔,她做夢都沒想到傅博會發出這樣的邀請。

她已經被遺忘得太久,包括她爸爸林樂東在內,人人都當她是一支長在牆角的小白花,任由她在角落裏悄無聲息地生長著,也許路過時會隨口誇一句“好看”,過後毫不回頭匆匆趕自己的路。

而現在,竟然有人願意為她而駐足?

她掐了自己大腿一把,很疼,不是夢。

“傅博,你別開玩笑。我爸說了,你家環境不好,我吃那麽多,過去會把你們家吃窮的。”

“一兩頓飯,吃不窮。”傅博說,“你一個女孩子獨自在家裏,我實在不放心。我會跟林教授說的,保證你的人身安全。”

林怡腦子一片空白,迷迷糊糊地點了頭。

毫不意外地,像以前無數次一樣,傅博說服了林樂東,於是在林樂東帶隊出國做學術交流時,林怡也收拾了一隻小小的背囊,跟著傅博到了他位於鄰市永城的家。

在此之前,林怡從來沒有離開過清城。

那是她第一次坐飛機,坐到飛機座椅上,東張西望,對一切感到新鮮。傅博提醒她:“你旁邊是安全門,別亂拉。”

“傅博,你不是還在拿助學貸款嗎?為什麽買得起飛機票?”林怡感到奇怪。

傅博笑了笑,“我從大二開始就沒有申請那玩意兒了。”

“那你靠什麽過日子?我爸可沒有那麽大方,全額資助一個大學生。”

“很簡單啊,拿一等獎學金。加上實驗補助和各種獎金,足夠我過得舒舒服服。”

林怡對傅博刮目相看,十分佩服:“好厲害!難怪我爸總讓我跟你學習!”

“林教授是我伯樂,我很感謝他給我各種機會。”

“所以,你對我這麽好,到底是因為我還是因為我爸?”

林怡本來是開玩笑,沒想到傅博突然臉色一變,轉過臉去,倒弄得她老沒意思的。

旅程因此一路無話。

經過兩個小時的飛行,再轉機場大巴,他們趕在晚飯前來到傅博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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