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吳浩走後的第二年,他父親就去世了。那以後,吳浩的母親還是一個人過。白娟想到她年紀大了,一個人孤苦伶仃地,也可憐,就和她說,她如果願意,如果不嫌這邊人多條件差的話,就合在一起過,可她不願意。

“你知道嗎?自從吳浩的父親去世後,這些年,這老人家還是一樣的,她一個人,還要種地,什麽都想種。她的地,種包穀也好,種洋芋也好,你知道她怎麽種?到犁的時候,喊白娟犁。到種洋芋、種包穀的時候,喊白娟帶著孩子們種。收的時候,也是喊白娟帶著孩子們收。種的還不少,都是白娟帶著孩子們幫她種、幫她收的。”

“這還是她種的?明明就白娟帶著孩子們種的嘛。”高宏不解地搖搖頭道。

“種子是她的嘛。其實,準確地說,種子也不是她的。這些年,都是白娟帶著孩子們種,又幫她收,隻是放在她那裏就是她的了。還很奇怪,沒見過這麽摳門的老人。白娟帶著孩子們就這麽幫她,白娟嘛就不說了,連孩子們,她也從不喊去吃頓飯。”

“心太重,種這麽多,她能吃多少?”

“她一個人是吃不了多少啊,但人家可以賣嘛,可以喂豬嘛,每年還殺一頭豬呢。”

“哦?殺一頭豬,她一個老人,怕是三分之一都吃不了哦!”

“那是,每年二姑娘和幺兒都要拿走好多。”

“切,這拿走的,不也是白娟和孩子們的心血嗎?這老人,說起來,也真可惡。”

“是啊,白娟那性格,對外人,很多事都看不過,何況還是吳浩的母親,她是不會跟她一般見識的。

每年還幫她馱煤炭,平時喂豬的包穀麵也是白娟給她打好的。”

“唉,白娟就是太善良了。”

“好人會有好報的,”高宏說。

“現在國家政策這麽好,政府應該會有一些措施的。她沒有能力修建房子,讓她去問一下這邊有沒有移民搬遷的,那種是集中修建成小區,然後集中移民,集中管理的。現在很多地方都這樣。”

哦,對,好的,一會我給她說。

高宏扛著米在前,白梅左手提著包,右手提著一袋為孩子們買的零食在後,朝白娟家走去。

“噫,白哥,姐姐,你們就這樣來算了嘛,每次來都買這麽多東西!”白娟總是心疼姐姐和姐夫花錢,她知道這麽多年來,姐姐和姐夫顧著老顧著小,那點工資根本省不下來的。

白娟接到姐姐電話,就開始忙著做飯,菜都弄得差不多了。她趕忙放下手中在洗的白菜,拉起圍腰,擦了擦手上的水,拉過凳子來給姐姐和姐夫坐,找出自己和孩子們都舍不得吃的板栗,讓姐姐和姐夫吃,然後繼續做菜。

白梅注意到,這次和以往不同,煮飯用的是電飯鍋,炒菜用的是電磁爐,心裏暗暗有些欣慰。有政府的幫扶,真好。

返回時,白娟撿了些雞蛋,有四五十個,要讓姐姐帶走。白梅怎麽都不肯,她不忍心要的。白娟卻怎麽都要讓她帶,並說,這是政府扶貧發下來的小雞,她自己用糧食喂長大後下的蛋,全是綠殼的,在外麵不容易買到,說著眼淚在眼睛裏打轉,白梅含著淚收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