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
2016年8月的一天,一輛銀灰色的小轎車從白家駛出,大概八九公裏後,看到了一個集市。在一家米店前,高宏把車靠邊停下。
“給白娟帶兩包米過去。”高宏一邊開車門,一邊側過臉對白梅說。
“哦,好的,她那裏要買袋米是真不容易。還好,現在村村通公路,她那寨子裏的公路也修到她家屋後了,時不時會有人拖點東西去賣,比以前方便了。還是你想得周到!”坐在副駕駛位置的白梅這樣說時,心裏充滿感激。
買好米,走出集市,左轉,駛向通往大溪鄉的那條鄉村小公路。五百米後開始爬山,那條小公路,如一條長長的飄帶,彎彎曲曲地盤山而行。山還是背煤山,隻不過路的入口是在白家以北十多公裏外。
“開慢點,這路太窄,彎又多,左轉還沒結束又要右轉的。特別要注意前方來車,隻有稍寬些的地方才能錯車的。”白梅想到丈夫開車沒走過這樣的路,便提醒一下。
“好的,放心吧!”高宏答應道。
“哦,那裏能過去不?”轉了幾道彎後,看著前麵有一堆從路邊的岩上滾下的落石,白梅問道。
“能,你幫忙看著點那邊。”
“好,我要下去看嗎?”
“不用。”
白梅把窗玻璃放下,半伸出頭往外看著。一邊注意車的行走,一邊注意躲避山岩邊的荊棘枝條,怕掛著臉。高宏小心翼翼地開著,車的左邊緣幾乎擦著護欄過去。而護欄外,一路都是萬丈懸崖。
車爬到山頂翻過一個埡口後,又曲曲折折地下山。這回左邊靠山岩,右邊是懸崖。白梅心想,還好有這些樹,要不看著都有些感覺懸吊吊的。
又轉了幾道彎,一棵碗口粗細的樹從左邊近兩米高的岩坎上折下來,擋住了路。哦,昨晚的風雨比較大,樹都被摧折了。一路上已碰到好幾處,隻是已被前麵路過的人拉到旁邊了。這一棵,看來是才斷不久。
高宏停好車,從後備廂取出一把手鋸,把樹鋸斷後,拉到旁邊。高宏喜歡花卉和盆景,有時遇到自己喜歡的大株花卉,需要去掉一些枝或根,他便準備了一把手鋸放在車上。
那座風雨滄桑,搖搖欲墜的瓦房出現在眼前時,白梅又歎息起來。國家精準扶貧政策全麵鋪開後,白娟家也被列為貧困戶,聽說政府要補助些錢重建房子。村裏工作人員給白娟說的是一個人兩萬元。
“一個人兩萬元,她一家七口,十四萬元也差不多可以建起一座兩個出進的平房了。可是,她這種情況,怎麽建啊?一方麵,錢要自己先墊付,她哪有錢啊?另一方麵,要自己修建,她一個人帶著那幾個孩子,怎麽修建?”高宏搖了搖頭,感慨道。
“是啊,修建房子這樣的事,我們太遠,上班又不好請假,根本幫不上她。找人來做也不可能,那點錢付不起工價錢的。爸媽年紀大了,要照顧九十四歲的爺爺,還帶著弟弟的孩子們,也是幫不了她的。”
“吳浩的弟弟也不管?他父母還住在這裏麵呢。不過,修建房子的事,他那遠,也是沒辦法的。”
“他啊,莫說還這麽遠,就是近,他也不會管的。嘴倒是說得好聽,去年還打電話,讓我弟弟和四妹夫來幫他家撿瓦(把蓋房頂的瓦調整好),口氣還大得很。不知他憑什麽,有什麽資格指使這些人。”
“噫!你看,這房頂不一樣呢。”
“有什麽不一樣?”高宏這麽一說,白梅也注意看著。
“你沒發現?吳浩父母這邊用彩鋼瓦蓋過了,他家那邊就沒有。”
哦,還真是。白梅明白了,這又是吳勤幹的好事。她聽白娟說過,吳勤要她出一半錢,一起買彩鋼瓦蓋房頂,白娟沒有同意。
高宏聽了,很生氣地說:“小氣到了極點,他那個條件,全部蓋了,又能到哪裏去?”
“他啊,自己在深圳那邊工作,聽說買了兩套房子,兩口子一月的收入隨便都有兩萬元左右,都不把他母親接過去。”
“是不是他母親不願意去呢?有些老人習慣農村生活了,是不願意去大城市的。”
“哪呀?聽白娟和可兒說,他去年打電話,說兩個月後要把他母親接過去,他母親高興得不得了。老人家把家裏糧食都賣了,收拾好要帶的衣服,還有小零小碎的,以及要帶給他家孩子的核桃、葵花等。結果空歡喜一場,什麽原因也不說,就這樣無下文了。他母親很生氣,但過後還是說他好,他是幺兒嘛。而白娟,怎麽樣,老人家也不會說聲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