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衣錦還鄉

1

天不亮的時候,劉寧謝鵬飛七八個人,就把魚塘的出水口打開,開始放水。

吃過早飯,塘裏的水就放得差不多了,隻見滿塘的大魚在淺水中橫衝直撞。這時,魚塘四周圍了許多的大人小孩。樟村一帶有一個風俗,不論誰家的魚塘,等放幹水抓完大魚的時候,村裏的大人小孩都會提著魚簍拿著撈魚工具來“幹塘”,也叫“打塘夥”。主人家把大魚一抓完,岸上四周的人群一聲“啊嗬”,大家蜂擁而下,一齊衝進池塘,搶著去抓去撈小魚小蝦,塘虱和蚌殼。

看著魚塘裏的水不是太多了,劉寧等幾個人都挽起褲腿,下到塘裏開始撈魚了。他們把撈到的大魚都放進塘中央的幾隻大魚籠裏。

西北角有一個十一二歲的男孩,他看到池塘邊上有一隻塘虱正在泥裏劃動。他迅速地跳進魚塘,兩手抓住那隻塘虱。正在附近撈魚的劉寧看見,忙用手舀著水驅趕著,大聲喊:“誰叫你這麽早下來?上去!”

那男孩趕緊把塘虱往岸上一扔,自己跟著就爬上了岸。

東南角又一個小孩,溜下魚塘,把一隻巴掌大正在劃水的鯽魚抓進自己掛在腰上的魚簍裏,旁邊一個大人看見趕緊澆水驅趕。那小孩機靈地爬上了岸。

不時有調皮的小孩跳進魚塘,撈走小魚小蝦。

這時,西南角岸上跳下一個叫林仔的小孩,他偷偷地兩手抓起一條二斤多重的鯇魚。謝鵬飛剛好防守西南角,離林仔才二丈遠。他見林仔竟然不遵守“幹塘”規則,偷抓大魚。他大喝一聲:“林仔,你偷魚呀?放下!”

這時,林仔抓著魚已經走到岸邊,聽到謝鵬飛的喊聲,他扭過頭。謝鵬飛抓起一團塘泥扔了過去,這一下正扔在林仔臉上。林仔扔下魚,捂住眼大聲哭了起來。

林仔的母親雙蘭,正在旁邊的菜園裏澆菜,聽到兒子的哭聲,急忙跑了過來。她見兒子這副模樣,一問情況,便立即叫罵起來:“挨刀鬼!為什麽欺負我的崽?”

謝鵬飛反問:“你崽為什麽跳下魚塘來抓大魚?”

“他才多大?你又多大?白吃了這麽些年的飯!”

“我也是失手不小心,扔他臉上了。”

雙蘭撩起自己的衣角,替兒子擦拭著眼睛。說:“哼,不小心,你把塘泥扔他眼睛裏了。我告訴你,林仔的眼要是瞎了,這輩子你養活他。”

這時,曾聿明過來,遞上一包紙巾,說:“雙蘭嬸,你不能用衣角給他擦眼。鵬飛,把這條魚扔上來。”

曾聿明把謝鵬飛扔上岸的那條魚,抓住放進林仔掛在腰上的魚簍裏 。說:“這條魚是你抓的,給你。”

“不行。”雙蘭忙說,“聿明老師,這是你家養的魚。”

曾聿明笑著說:“嬸,沒事,小孩子嘛。走,我帶他去村衛生所,叫醫生洗一下眼。”

曾聿明見魚塘裏的大魚已經撈完,便朝著岸上來“幹塘”的人喊:“大家都下去,‘幹塘’囉!”

“‘幹塘’囉!”眾人歡呼著,爭先恐後地跳進了魚塘。一時間,魚塘裏人頭攢動,撈小魚的,捉蝦的,用鏈鏟在塘邊挖蚌殼挖甲魚的。

2

村衛生所裏,曾醫生給林仔眼裏擠了些眼藥水。說:“沒事了,眼裏的細沙都清洗幹淨了。現在眼睛有些紅腫,休息一下就好了。”

曾聿明問:“叔,多少錢?”

曾醫生伸出兩根指頭,說:“兩塊。”

曾聿明把錢付了。

“聿明老師,”雙蘭說,“真不好意思,這藥費讓你出了。”

曾聿明說:“雙蘭嬸!應該的。隻怪鵬飛他不小心。”

“哼,不小心。”雙蘭生氣地說,“他現在說的月坪村的對象劉桂華,按輩分她叫我叫姑母。上次趕圩時,桂華她爸遇見我還問我謝鵬飛他人品怎麽樣?我還添油加醋地給他說了一大堆好話。下次,我可要給他點火了。”

“嬸嬸,你千萬不能點火。”曾聿明笑著說,“俗話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這事你還得多多擔待。鵬飛他有什麽不是,你盡管跟我說。”

“聿明老師,你跟他又算什麽親戚?”

“我跟他是結拜同年。”

“唉!”雙蘭歎息一聲說,“你怎麽跟這種人結同年?真是怪事。”

“桂華這邊以後就靠嬸嬸多多幫忙了。”

雙蘭沉默了一下,說:“聿明老師,醜話說前頭。這事我可以保持沉默,就看他兩個的緣分了。成了,那是我桂華瞎了眼,成不了,也與我沒關係。”

曾聿明摸著林仔的頭說:“你家林仔在班上成績不錯,是個三好學生。”

“大家都說是聿明老師教得好,我們村的學生在縣裏拿了第一名。”雙蘭對林仔說:“說謝謝曾老師!”

“謝謝曾老師!”林仔說。

3

鄉村公路上,走來一群迎親的隊伍,吹著嗩呐,抬著箱籠。隊伍的中間,謝鵬飛推著自行車,車上坐著蓋著紅頭巾的新娘子葉萍。新郎官曾聿明走在旁邊。

迎親的隊伍吹吹打打正走著,對麵也來了一支迎親隊伍。對麵的迎親隊伍,新郎新娘是坐了一輛嶄新的吉達轎車。

這是一條田間土公路。這段公路很直很長,有二裏路長。曾聿明的迎親隊伍已經走了一半,對麵的迎親隊伍才開了過來。公路不寬,除了中間過車,每邊就隻剩下約80公分的寬度。公路兩邊都是犁好的水田,蓄滿了水。田埂很窄,濕漉漉的,很滑。

曾聿明指揮著自己的迎親隊伍分兩邊站好,把中間那塊最好的路麵讓給對方的婚車隊伍通過。謝鵬飛不高興地說:“什麽東西?不講一點道德!我們已經走了一多半,他們才來,憑什麽我們讓著他?”

曾聿明拍著謝鵬飛的肩膀,說:“三弟,來,把自行車往邊上推推,盡量靠邊,讓出中間最好的那段路。對!今天真是個好日子,好日子不要罵人。讓,是我們中華民族的美德。溫良恭儉讓,讓一步海闊天空。”說著,他兩手使勁抬著自行車後座,硬是把自行車往邊上挪了二十公分。

那輛婚車到了謝鵬飛跟前的時候,司機故意往他那邊拐,車身幾乎擦著謝鵬飛的身子通過。司機還惡作劇地突然按響高音喇叭,把謝鵬飛嚇了一跳,身子一下子失去平衡,他和自行車以及新娘子一起摔進了水田裏。新娘子被自行車壓著,謝鵬飛又壓著自行車。

曾聿明驚叫一聲,趕緊跳進水田去救葉萍。司機探出頭,壞笑著開車走了。

新娘子葉萍被扶上岸,渾身濕透,一身泥漿,狼狽不堪。紅頭巾也掉進水田裏了。葉萍站立不穩,才發覺自己的左膝蓋磕傷了。謝鵬飛從水田裏爬起,他憤怒地奪過一條竹杠,要去追趕那夥迎親的隊伍。被曾聿明拉住了。

曾聿明說:“三弟,算了。別跟他們一般見識。”

“大哥,”謝鵬飛憤憤地說,“他們都騎到我們脖子上來拉屎了,你還說算了。這就是你溫良恭儉讓的美德。你讓一尺,他欺一丈!”

“那個司機我認識。”曾聿勝說,“姓朱,叫朱進,人稱‘胖豬’,在縣農業局跟局長開小車。”

“他媽的!”謝鵬飛大聲罵道,“什麽東西!跟局長開小車有什麽了不起!在舊社會他就是一個馬弁的角色!下次叫老子碰見,我一定要揍他狗日的!”

曾憲才說:“葉萍的衣服都濕了。趕緊回去,別感冒了。”

曾聿勝說:“自行車也不能騎了。聿明,你背上新娘子。”

曾聿明蹲下身子,葉萍趴在他背上。迎親的隊伍才重新抬著箱籠,吹吹打打走了。

4

鬧完洞房,送走親友,曾聿明筋疲力盡地走進新房。

葉萍問:“聿明,客人都走了?”

“都走了。”

“你忙了一天,來!坐**,休息一下。”

曾聿明挨著葉萍,坐在床邊。他捋起葉萍的左褲腿,察看抹了碘酊的傷口。說:“都是我沒用,讓你今天摔水田裏受了傷。”

葉萍說:“傷倒是不痛了。就是當時摔倒水田裏,喝了幾口泥水。”

“要是我也有一輛小轎車接你,就好了。”

“現在有幾個新娘子是坐轎車的?”葉萍笑了,輕聲說,“聿明,嫁給你,我可不是為了坐轎車嗬!”

曾聿明緊緊地抱著葉萍,說:“葉萍,你真好!”

“我就是看著你人好,才嫁給你。”

曾聿明吻了一下葉萍,說:“你真好!”

葉萍緊緊地抱著曾聿明,倆人滾在**。……

燈滅了。

5

羅村是個大圩鎮,村子有一萬多人,是方圓百裏有名的大集市。今天,正逢羅村三、六、九圩日,從四麵八方來趕圩的村民絡繹不絕。

羅村街的南頭,汽車站對麵,有一間“為民縫紉店”。此刻,宋師傅不在店裏,隻有劉寧和幾個師兄弟。劉寧和師兄林民在裁剪,另外三個師弟在踩縫紉機。

林民邊裁剪邊問:“劉寧,你下個月什麽時候辦出師酒?”

“十六。”

“師傅經常誇你,說他所有徒弟裏麵,數你學得快,技術好。”

劉寧說:“師兄,手藝好有什麽用?”

“怎麽沒用?”林民說,“你馬上出師了,手藝好可以去廣東。現在廣東那邊製衣廠太多了,很好找工,工資也高。尤其是裁床師傅。”

“師兄,你不想去廣東?”

“我?”林民突然用手一指,說:“你看,彭峰回來了。呀呀!還帶了個描眉畫眼花枝招展的女人。嗯,這小子看樣子發財了。”

劉寧扭過頭看去,隻見剛下長途汽車的彭峰拉著一隻拉杆箱,同一個背一隻精致坤包的年輕時髦女子,正往這邊店裏走來。

彭峰走進店,大家都裝著沒看見。彭峰打招呼:“師兄,師弟們好!”

“哎喲!”林民轉過身,一副誇張驚訝的表情,說,“師弟,你衣錦還鄉了!”

劉寧和幾個師弟一齊說:“祝賀彭師兄衣錦還鄉!”

彭峰掏出一盒“三個五”香煙,忙著給師兄師弟們逐個派煙。問:“師傅去哪裏了?”

“師傅去‘春來茶館’喝茶打麻將了。” 林民說。

“彭師兄,”小冬翻來覆去地看著那支煙,笑著說,“你現在是鳥槍換大炮了,連抽的煙都是國際名牌。”

彭峰掏出打火機,把煙點著。又忙著給劉寧點煙。

劉寧把煙夾在耳朵上,說:“師兄,縫衣店不能抽煙。要是叫師傅看見,又該挨罵。”

彭峰一驚,趕緊把剛抽了一口的煙擰滅,也夾到耳朵上。說:“對!對!我們製衣車間,都不準抽煙。”

彭峰搬過一張椅子,用衣袖擦了擦,叫女朋友坐下。

“師弟,”林民笑著打趣地說,“這是你剛換的二姨太?易小麗不要了?”

彭峰臉紅了一下,看了一眼身邊坐著的女朋友。她好像聽不懂本地客家話,一副無動於衷漠不關心的樣子。

“師兄,”彭峰用本地話說,“這位是我在廣東東莞明媒正娶的老婆,叫沙娜。易小麗已經另外嫁人,與本人沒有關係。我的結婚喜宴,定於下月初六。歡迎各位師兄弟屆時光臨指導,蓬蓽生輝!”

“這嫂子是哪個國家的?”劉寧笑著問。

彭峰笑了,說:“扯淡話!中國河南人。”

眾師兄弟一齊說:“到時一定前來祝賀!”

彭峰摸出一遝名片,分發給師兄弟,每人一張。說:“這是我在東莞的工作單位。”

“哎呀呀!師弟。”林民接過名片,看了一下說,“你身上還裝了這麽時髦的玩意兒啊!中國東莞虎門……這兩個什麽字不認識。劉寧,你文化高,你應該認識吧!”

“俗話說:認字認半邊,不應查字典。”劉寧接著念道:“中國東莞虎門天永(昊昶)製衣有限公司。”

沙娜剛喝了一口可樂,聽劉寧把“昊昶”二字念成了“天永”,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可樂水噴了彭峰一身。

彭峰忙糾正說:“師弟,這兩個字不念天永,念好敞(音)。”

“劉師弟呀,”林民也止住笑說,“我們師兄弟幾個,就數你的文化高,堂堂的中學生。這樣看來,你也是白字先生!”

“彭峰,助理廠長。”小冬繼續念著名片說,“乖乖!師兄是廠長。怪不得抽‘三個五’,我看明年你帶著兒子回來,就開小轎車了。”

林民不解地問:“這助理廠長是什麽意思啊?”

“助理廠長就是第二廠長。”彭峰解釋說,“我們公司很大,所以分了第一、第二、第三好幾個廠長。我們的第一廠長是台灣人,他經常不在大陸。所以,廠裏的日常工作都是由我主管負責。”

“師弟,”林民故意板著臉孔說,“這麽說來,你是在跟台灣國民黨幹工?這是立場問題!”

“你真是少見多怪!”彭峰說,“現在東莞到處都是台商港商開的工廠。有奶就是娘!你別管跟誰幹,隻要誰給的錢多。”

“師兄,”劉寧問,“在你們廠做工,一個月工資多少?”

彭峰說:“我的月薪是兩千多。”

“三七二十一。”小冬說,“乖乖!你上一天班就是七十塊,嚇死人了。”

“你是廠長。”劉寧說,“我是問廠裏踩縫紉機的工人,還有裁床師傅。”

“車工,包吃包住包加班,月薪約四百到五百的樣子。裁床是一千左右。”

劉寧聽得怔怔的,自言自語道:“怪不得人家都說廣東遍地是黃金。”

彭峰看著一群師兄弟都忘了幹活,一個個豎起耳朵在聽他說,一副發呆的樣子。他得意地掏出一支煙點著,剛吸了一口。突然背後傳來一聲咳嗽,接著是師傅宋仲安蒼老的嗓音:“這是製衣場所。不準吸煙!”

彭峰打了一個激靈,手一抖,煙正好掉在裁**一套做好的衣服上。他趕緊伸手把煙掃到地上,但還是遲了,隻見那件“的哢”衣服的袖子上,已經燒出了一個小指頭大小的洞。

“這套衣服要賣給你了。”宋老板笑眯眯地說,“你要得買,不要也得買。”

彭峰低聲說:“師傅,其實就是袖子上燒了一個黃豆大的小洞。”

“我這不是強買強賣!”宋老板手一指,說,“製衣廠車間都是禁煙的。我這牆上也有警示標語:嚴禁吸煙!”

“我……”彭峰啞口無言。

宋老板拿起裁**彭峰給林民的名片。說:“你現在是廠長。廠長大人,你對這些條條框框比我們農村的鄉巴佬更懂。這叫明知故犯,知法犯法。林民,你算一下這套衣服的成本是多少。”

林民抓過算盤,劈裏扒啦了一陣。說:“連工帶料,一共是六十塊零三角五分!”

“好!”宋老板點著頭說,“看在熟人份上,就收六十塊!四舍五入,尾數算了,衣服給他打包帶走。”

林民把這套衣服疊好,用一張報紙包好,然後遞給彭峰。說:“師弟,你現在是我們羅村數一數二的富翁。六十塊,小兒科!還花不完你一天的工資。來,你拿著。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皆大歡喜。”

彭峰不情願地掏出六十塊錢,交給了林民。

彭峰掂起行包,說:“師傅,我走了。改天我再來拜訪你。”

“免了。”宋老板搖著手說,“我哪敢做你師傅?再說,我也沒有你這麽個徒弟。”

“不!”彭峰固執地說,“古話說:一日為師,終身為父。我雖然跟你學徒隻有一年,沒有出師,但我終究還是你的徒弟。以後我有出息,我是不會忘了你的。”

林民和劉寧聽了,都點點頭。

彭峰拉著箱子,同沙娜往外走去。在門外,他回頭向大家揮揮手,說:“師兄師弟們,拜拜!”

宋老板望著彭峰遠去的背影,說:“這人,就長了一張嘴,沒其他本事。”

“師傅,”小冬說,“彭師兄現在是東莞一家製衣廠的助理廠長。”

“哼!他說的話,十句有九句是假。你們中有誰要是聽信他的話,到時候上當受騙,可別說我事先沒跟你們打招呼。”

“師傅,”劉寧也說,“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鬥量。彭峰人長得相貌堂堂,有一副當領導的派頭。”

“他要能當廠長,”宋老板把話說死,“我頭朝下走到廣東。”

林民拾起彭峰剛才掉地上的煙頭,仔細一看:是“贛州橋”煙。

林民笑著搖搖頭。

6

彭峰和沙娜走在回家的路上。

沙娜問:“峰,到你家那個村子還有幾裏路?”

彭峰想了想,說:“應該有六七裏路。”

“我記得在廣州時,你跟我說,從鎮上下車走六七裏路,就到你們家了。現在已經走了有六七裏路了,怎麽還有六七裏?”

“我說得是公裏。”

“剛才在裁縫店,你那班師兄弟嘲笑我是二姨太。”沙娜笑著說,“難道你家裏還有一個正房大太太不成?”

彭峰吃了一驚,這個女人真不簡單!居然能聽懂他們家鄉的客家話,以後得小心些。便說:“不不不!這絕對是個玩笑。認識你的時候,我還是個黃花處男。”

“處男你肯定不是。但要說你在家已經結婚有老婆,我量你也沒這麽大的狗膽。哼,敢騙老娘的人還沒有出世呢?”

“是是是!還是你最了解我。”

“其實我也不了解你,我們兩個是同床異夢。”沙娜問道,“他們說的那個易小麗又跟你是什麽關係?”

“易小麗?一般的朋友關係。”彭峰笑著說,“那時她一直追我。我嫌她人長得又黑又矮又瘦又不好看,就和她分手了,就這麽簡單。”

“我知道從你嘴裏問不出什麽東西來。不過,我猜想肯定是你把人家給糟蹋了,然後再把人家給甩了,是不是?”

“冤枉,這實在是冤枉!罪過!罪過!”

沙娜哼了一聲,說:“以後你多積些德。”

沙娜說著,從袋子裏拿出剛才被煙頭燒壞的那套衣服,仔細地看了看。說:“你那幾個師兄弟的縫紉手藝還是挺不錯的。”

“那當然啦,我什麽時候跟你吹過牛?”

“這次,就看你的本事了,看能不能帶上二十個熟車工去廣東。”

彭峰拍著胸口說:“親愛的,沒問題。保證完成任務!”

“哎喲!我走不動了。”沙娜蹲在地上,脫了鞋,襪子,摸著腳說,“我的娘耶,腳板都磨起了泡。”

“走吧,堅持一下。堅持就是勝利!”

“到家還有幾裏?”

“翻過前麵那座小山就到了。”

“這荒郊野外,連個村莊的影都看不到。”沙娜問,“翻過小山到底是幾裏?”

“也就六七裏吧。”

“王八蛋!”沙娜大發雷霆,說,“走了兩個六七裏,還有六七裏,這條路有沒有頭?老娘我一步都不走了。來,蹲下,你背老娘走。”

彭峰苦笑了一下,說:“好吧,我來背你。”

彭峰蹲下身子,沙娜趴在他背上。

彭峰背著沙娜,左手拉著行李箱,艱難地往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