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中秋之夜
1
樟村通往羅村鎮村口的一座小山包上,劉寧和謝鵬飛並排坐在山上。他們腳前放著一隻竹籃,籃子裏裝著蘋果、橘子、花生、月餅和雞魚肉“三牲”,還有一瓶“章貢酒”。此外,還有一把線香和蠟燭。他們在等待曾聿明回來。
此刻,正是夕陽西下,晚霞滿天。
暮色中的樟村古村落,村中的二十幾座明清時的徽派古建築,依山傍水,錯落有致。更有幾幢新式的四層五層紅磚水泥樓房,矗立在村中。像舊時的碉樓一樣,鶴立雞群。古村落一片寧靜祥和。暮歸的村民,肩上扛著犁耙,趕著水牛,或挑著籮擔,走在村道上。
一道道炊煙嫋嫋升起。
“劉寧,”謝鵬飛問,“這事你都跟聿明說好了?”
“說好了。”劉寧說,“早上他走的時候,我就跟他說好了,他也同意我們三人結拜同年。生是有緣哪!二十二年前,我們三人同在中秋節夜出生,今天結為同年,意義非凡啊!”
“天快黑了,聿明怎麽還不回來呢?”
“不知道。他一早說今天去鎮中心小學開會,也許有事,也許被別人請去吃飯。總而言之,我們在這裏等他,他遲早是要回來的。”
“嗯,說的也是。”
此時,村中傳來一婦女高聲高調呼叫兒子回家的喊聲。
劉寧問:“鵬飛,想不想出門?”
“出門?去哪裏?”
“當然是去廣東。廣州,東莞,深圳,哪裏好掙錢。你沒聽現在一句順口溜:東西南北中,發財去廣東!”
“對,去廣東好。
劉寧手一指村中那幾座像碉樓樣的紅磚新樓房,說:“你看,我們村裏那幾座像鬼子炮樓樣矗起的新樓房,都是這幾年去廣東掙了錢的人回來蓋起來的。劉尤福,聽說在東莞大嶺山一家煙花爆竹廠當裝藥師傅,一天就掙幾十塊錢,抵上曾聿明當教書匠半個多月的工資。二三年下來,就掙下一大包票子,蓋起了小洋樓。”
“唉,我也想去廣東掙大錢。可惜,現在還走不了。”
“為什麽?”
“我還要半年才能出師。”謝鵬飛眉飛色舞地說,“上次在鎮中學蓋教學樓時,我們幾個當學徒的,談論起來個個都說要往廣東去搞建築。我師傅聽見了,黑繃著個臉說:一個個翅膀都硬了,個個想單飛?沒那麽容易!哼!”
“我下個月就要辦出師酒了。”劉寧有些黯然神傷地說,“出師後,我也不知道我師傅放不放我走。唉,現在我的心都飛到廣東去了。我有一個老表,兩公婆在東莞一家製衣廠做車工,一年就掙回幾千塊。叫人眼紅死了。”
“不管怎麽樣,等出師了再說。”
劉寧問:“對了,鵬飛。你和劉桂華的婚事怎麽樣了?”
“難哪。”
“怎麽個難法?”
“我老丈人不是個東西!”謝鵬飛忿忿地說,“他問我要彩禮兩萬塊,我上那裏去弄這天文數字般的一大筆錢?我還沒出師,師傅一個月才給我五塊錢抽煙。我連我自己都養活不了。我家的情況你也清楚,把房子地皮全賣了,也湊不夠這兩萬塊錢。他這不是棒打鴛鴦散嗎?純粹是刁難!他想拆散我們。”
“兩萬塊?”劉寧聽了,嚇了一跳,說,“我的天!你老丈人心也太黑了。劉桂華也就百十斤重,一斤賣二百塊。我家春妮才跟我要了兩千塊,我還覺得高了。”
“唉,人比人,氣死人!”
“對了,”劉寧想起一事,問:“鵬飛,你昨天去跟你老丈人家送禮了嗎?”
“兩萬彩禮八字還沒一撇,我送什麽鳥禮?”
“你呀你,豬頭!”劉寧點著謝鵬飛的腦袋說,“今天是中秋節。昨天,你怎麽也得割上二斤肉,買上一隻雞,再稱兩斤月餅,掂上兩瓶酒,給你未來的老丈人送去。”
“哎喲來!我的媽!”謝鵬飛連連拍著自己的頭說,“我一急,把老丈人給忘了,我連根毛都沒給他送去。”
“你看你看,像你這樣馬大哈的,這婚事能成得了麽?”
謝鵬飛想了想,說:“沒事,我明天補送一份禮去。”
“笑話!”劉寧格格笑著說,“門神都是年前貼的。你什麽時候見正月十五補貼的嗎?”
“沒事沒事,我覺得正月十五補貼也蠻好的,這叫破舊立新!”
“這叫正月十五貼門神——晚了半個月!不信,你明天去,一準得吃閉門羹!”
“十五的月兒十六圓!我心裏有數,這姻緣還是能成的。”
“你這麽自信?這麽有把握?”
“我告訴你吧,同年弟。”謝鵬飛信心滿滿地說,“劉桂華我抱過了親過了摸過了,就是還沒那個。”
“那個什麽?”
“那個幹好事!這還用問嗎?”
“不對!”劉寧突然想起,說,“你剛才說什麽?我們三人結同年,還沒排定座次,分清大小,你怎麽就稱呼起我同年弟?”
“我想你肯定最小,我最大,聿明老二。”
“哈,你真自信。”
2
一輪明月從東方冉冉升起。
這時,一行五個人提著馬燈打著手電從山下走過。他們走到不遠處的一條小溪邊,幾個人在溪邊點上蠟燭線香,大家跪拜了一番之後,蘭貴生的奶奶首先拉著腔調喊了起來:“蘭貴生!跟奶奶回去喲——”
大家一起跟著呼喊起來:“蘭貴生!跟我們回去喲——”
謝鵬飛問:“這是誰家在喊夜?”
“冬香奶奶。”劉寧說,“跟她孫子蘭貴生喊夜。前幾天,蘭貴生跟她媽淋菜時,自己在小溪邊玩耍,不小心掉進小溪裏,受了驚嚇,得了一場病,幾天都沒好轉。冬香奶奶就說蘭貴生丟了魂魄,要喊回來。所以,今天晚上一家人就來喊夜了。”
“小孩有病應該去醫院看病吃藥打針。這喊夜管用嗎?”
“我怎麽知道。反正農村還是有些愚昧、無知、貧窮、落後唄!”
“都什麽年代了?今年是公元一九九二年嗬!唉!”謝鵬飛長歎一聲,說。
冬香奶奶一行人一路喊著:“蘭貴生!回來了喲——”
一行人漸行漸遠,喊聲越來越弱,最後,消逝在村中。
3
一輪明月高掛在湛藍的夜空,皎潔的月光灑滿大地。
村口曬穀坪上,下午人們堆砌好的瓦塔周圍,圍滿了男女老少。燒瓦塔,是羅村一帶的傳統風俗表演。瓦塔下部堆滿了幹燥的柴火,有人把柴火點著,頓時,熊熊的大火就燒了起來。火越燒越旺,有人往塔裏添加柴火,三米多高的瓦塔,燒得通紅通紅。有人再往火裏撒上硫磺粉,頓時,火花四濺,在夜色中分外壯觀。這時,錄音機裏播放出台灣歌星鄧麗君優美的歌聲,一曲《月亮代表我的心》,飄**在山村的夜空: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我愛你有幾分
我的愛也真,我的情也真
月亮代表我的心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我愛你有幾分
我的情不移,我的愛不變
月亮代表我的心
輕輕地一個吻
已經打動我的心
深深地一段情
叫我思念到如今
你問我愛你有多深
我愛你有幾分
你去想一想,你去看一看
月亮代表我的心
……
一群青年男女,圍著瓦塔,唱著歌,跳起了歡快的舞蹈。
“劉寧,”謝鵬飛羨慕地說,“你看,今年這瓦塔燒得真旺,好想下去跟大家跳會兒舞。”
“別去了,聿明應該馬上就回來了。”
“看,”謝鵬飛手一指,說:“那邊過來的不是聿明麽?”
劉寧順著謝鵬飛手指方向,隻見月光下,曾聿明孤身一人,正匆匆向這邊走來。
劉寧說:“走,我們下去。”
4
曾聿明剛走到小山包腳下,突然,從小樹叢後飛出一塊小土塊,正打在他肩上。
曾聿明問:“誰?出來!”
見無人回答,曾聿明剛想走,又一塊小土塊落在他身上。曾聿明說:“劉寧,謝鵬飛!你兩個出來吧,別裝神弄鬼了。”
“哈哈哈哈!”隨著一陣大笑,謝鵬飛提著竹籃子和劉寧走出樹叢。
“我一猜就你們兩個。”
“聿明,”謝鵬飛笑著說,“你不會以為是走夜路遇見鬼了吧?”
“我是無神論者。”曾聿明說,“我從來就不相信這世上有神呀鬼的。”
“聿明,早上我跟你說的那事,你沒忘記吧?”劉寧問。
“沒忘。不就是我們三人今天生日結同年嗎?這是好事啊!”
“好事是好事,”謝鵬飛說,“但醜話得說前頭。我們先來排個座次,也好彼此稱兄道弟。想當年,三國時劉關張桃園三結義,劉備年長,自然為老大;關羽次之,張飛是小弟。但我們三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得按時辰來排長幼順序。我是戌時出生的。”
劉寧說:“聽我媽說,我也是戌時出生的。”
“這個時候就是戌時。”曾聿明說,“我也是戌時出生的。”
“那我們三人就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辰,四同了。”謝鵬飛說。
“難辦!”劉寧搖著頭說,“當年我們的父母都沒有鍾表,不可能精確到幾點幾分幾秒。”
謝鵬飛說:“我提議,我們按高矮順序來排長幼。怎麽樣?”
“不怎麽樣,”劉寧說,“我第一個反對。我們三人你最高,我最矮。按照你這個理論,穆鐵柱就應該當省長了。梁山宋江就應該排到一百往後了,做不了老大。”
“要不明天來一個騎自行車比賽,誰騎得快誰當大哥。”
劉寧還是反對,說:“不行。你盡拿自己的優勢跟人家的劣勢比。”
“你這也不行,那也反對。聿明,你來說個辦法,一錘定音!”
曾聿明想了想,說:“中秋佳節,古人都有拜月的習俗。今天,我們三人結為同年,也要拜月。拜月就得找一處清淨典雅的地方。我看我家屋邊的橙園最合適。”
“瞧,到底是教書先生,講話都文縐縐。”
劉寧說:“好,我讚成。”
“地方是好。”謝鵬飛說,“可總得先分出個長幼大小來,才好一同拜月。”
曾聿明想了想說:“橙園西北角有一棵大皂角樹。這樣吧,從現在開始,誰先到皂角樹下,誰就是……”
不等聿明說完,謝鵬飛把手中的竹籃往劉寧手中一塞,說:“好!就這樣定了。”
話沒說完,撒腿像箭一樣跑了。
劉寧怔了一下,他突然明白過來,急忙把手中的竹籃塞到了曾聿明手上。說:“聿明,你提著籃子慢慢來吧。”
劉寧說完,也拔腿緊隨謝鵬飛後麵跑了。
5
謝鵬飛一路狂奔,跑進橙園,跑到皂角樹下,他三下兩下就爬了上去,坐在最高的一個樹丫上。氣剛剛喘勻,劉寧才氣喘籲籲地跑到樹下。劉寧也爬上樹,坐在謝鵬飛下麵的一個大樹丫上。
“二弟,”謝鵬飛說,“你的反應也夠快的。隻怕三弟聿明要二十分鍾後才能趕到。”
“唉,到底還是讓你捷足先登了。”劉寧說。
“來,二弟,我們先抽支煙。”
謝鵬飛掏出兩支煙點著,遞一支給下麵的劉寧。倆人抽著煙。
“二弟呀,”謝鵬飛吐了一口煙,說,“我們三人,從今往後,我就是大哥了,凡事以後你都得聽大哥的。大哥我說東,你不要往西。大哥我說圓,你不要說方。不要還像以前那樣,事事跟我上發條。那是不對的。”
“你做不了大哥。”劉寧笑著說,“你沒做大哥的樣子,我們三人,隻有聿明做的。”
“為什麽?”
“我剛才好像聽聿明說,誰先到皂角樹下,沒說是皂角樹上啊!”
“你沒聽錯吧?”
“沒聽錯,是皂角樹下。”
“那我趕緊下去。”
這時,樹下傳來曾聿明的聲音:“都下來吧,長幼順序已經排好了。”
謝鵬飛說:“我坐得最高,應當我是大哥。”
“樹是從地上長出來的。”曾聿明笑著說:“下麵是本,上麵是末。本最大,末最小。如果按你所說,那就是本末倒置。”
“不管怎麽說,樹下也是我先到的。你說是不是?劉寧弟。”
“我倒無所謂。”劉寧說,“從上往下,從下往上,怎麽數我都是老二。”
曾聿明問:“鵬飛,你聽說過畫蛇添足的故事嗎?”
“沒聽說過。”謝鵬飛沮喪地說,“都怪我不喜歡讀書,才拿了個小學文憑。不像劉寧他是初中生,更不像你是高中生,堂堂的人民教師。”
“好!那我就講給你聽。”曾聿明說:“古時候,楚國有幾個人得到了一杯好酒。大家約定,誰先在地上劃好一條蛇,誰就喝那杯酒。一個人先劃成,他端起酒杯,見其他人都還沒畫好。就說:‘我還能給蛇添上足呢!’這時,另一個人畫好了蛇,奪過酒一飲而盡。然後說:‘蛇沒有足,你為什麽要給它添足呢?’”
“哈哈!”劉寧大笑,說:“聿明,我算服了,我三人結為同年,這大哥也隻有你做得。”
謝鵬飛無可奈何地說:“好,我少數服從多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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橙園空地上,擺放著一張小桌子,桌子上供著雞魚肉三牲及水果,月餅。還放著一隻小香爐,香爐上插著一對燃燒的大蠟燭。
每人拿了三支香,點著後三人跪下,對著月亮,虔誠地磕了三個頭。
曾聿明、劉寧、謝鵬飛三人同聲念道:“我曾聿明(劉寧、謝鵬飛)三人同年同月同日同時辰出生,三人自願結為同年。曾聿明為同年大哥,劉寧為同年二哥,謝鵬飛為同年三弟。我們三人,日後當相互關照,有苦同擔,有福同享。做一個對國家對人民有用的人。”
誓詞是曾聿明擬好的,三個人照著念就行了。三人誓罷起身,各人端起一碗酒,碰杯後一飲而盡。
“大哥二哥,小弟我以後聽你們的。”謝鵬飛首先說,“尤其是大哥,文化程度高,辦事又穩重又公道,在村裏享有口碑。以後小弟做錯什麽,兩位同年哥多多擔待。”
劉寧說:“大哥,我也聽你的,你在各方麵都比我們強。”
“兩位哥哥,我們三人從光屁股光腳丫玩到大,一直要好。從沒有彼此紅過臉打過架。今日結為同年,也是遂了心願。”
“二弟三弟,這個大哥我當了。”曾聿明莊重地說,“既然我當了大哥,我就勇於擔當。有幾句話,我還是要跟你們說的。我們三人結為同年,不是像三國劉關張那樣抱有政治目的抱有野心;也不是要像水泊梁山好漢那樣要去打家劫舍,恃強淩弱。總之,不是要搞小團夥,拉幫結派,而是為了互相幫扶。如果大哥我有哪些地方做得不對,你們盡管批評我。你們有哪些地方不對,我也決不遷就護短。如今,我們正趕上改革開放的好年代。兩位兄弟,如有大誌,應當到外麵去闖**一番,爭取做出一番事業來。”
謝鵬飛說:“唉!我沒出師。其實我的心早就飛去廣東了。”
劉寧說:“看著人家掙大錢,我早就心癢癢了。”
“兩位兄弟學的都是手藝,”曾聿明諄諄告誡說,“出師後你們可以去外麵闖**一下。外麵的世界很精彩,但也充滿了**。做手藝其實就是做良心!任何時候,任何地方,誠信是第一位的。做生意要講誠信,做手藝也要講誠信。誠信走遍天下。隻有誠實做人,誠信做事,才能在社會上立足。”
“大哥教導的是。”謝鵬飛說。
“大哥有沒有計劃明年同我們一起去廣東闖**一番?”劉寧邀請說,“劉自強老師你也認識,他退休後,這兩年應聘到東莞一所鎮中學教書,聽說他現在一個月工資比他的退休金高出十好幾倍呢!”
“我暫時不會考慮出去。”曾聿明說,“今天,鎮教委在鎮中心小學召開全鎮各村小學教師大會。在會上,鎮教委領導又表揚了我。我帶的小學六年級畢業班,在全縣升初中考試中評比拿了第一名。”
“迂腐!”謝鵬飛說,“大哥,你就是個書呆子。表揚頂個屁用!一個月幾十塊錢,要是我有你這文化,早就跑去廣東了。”
“是呀,”劉寧也是憤憤不平,說,“大哥,人善被欺,馬善被騎。你就是太老實了,全中國也隻有你這麽一個老實人 。你看你教了整整三年書,還是一個代課老師。有些幹部的親戚,連二年級都教不下,還轉了正。想想如今這個社會,就是不公。”
謝鵬飛附和著說:“嘿!代課代課,一代幾年,不代也罷。”
“二弟三弟,不能這麽說,你們這是以概論全。”曾聿明笑著說,“目前,我們國家正處在改革開放的關鍵時刻,有一些不公平,有一些不合理,也是暫時現象,國家正在糾正。我想,既然我選擇了當教師,我就要全心全意,一心撲在教學上,為國家培養人才打好基礎。”
“大哥,人各有誌!”劉寧說,“你的思想要比我們好。你是想入黨吧?”
“想!不說這些了。告訴兩位兄弟一個好消息,這個月二十二,我要結婚了。”
“好,大哥,到時候我去幫忙。”
謝鵬飛說:“大哥,自行車推新娘子‘轎客’這個任務,就交給我了。”
“這個自然非你莫屬。”
一輪明月高懸在湛藍湛藍的天空,皎潔的月光,鋪灑著大地。遠處曬穀坪上,那些狂歡的青年男女,還沒有停下青春的舞步。那歌聲,時強時弱地飄了過來,但依然清晰。那是於淑珍的《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
……
並蒂的花兒竟相開放
比翼的鳥兒展翅飛翔
迎著那長征路上戰鬥的風雨
為祖國貢獻出青春和力量
啊
親愛的人啊攜手前進攜手前進
我們的生活充滿陽光充滿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