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場

修公路工地。田豐尾郎、楊三發、張九成、劉龍平

田豐尾郎 (站在烈日下,揮著軍刀)你們這些犯人、賤民、東亞病夫,你們通通給我好了,必須在兩天內修好這條公路,要是發現有偷懶,怠工,裝病詐死的,重重懲罰!

士兵甲 (走過來,指著劉龍平)他怎麽辦?要不要打開他的手銬腳鏈?

田豐尾郎 打開?要是他逃跑怎麽辦?

士兵乙 可是不打開,他又怎麽幹活?

田豐尾郎 (看了一下周圍地形)把你們的機槍架到兩邊的樹林裏,有人逃跑,格殺不論。(走到劉龍平麵前)劉龍平,這些日子,你到底感覺到苦不苦呀?我是說,你為什麽不肯歸順我們大日本皇軍呢?

劉龍平 哼,這有什麽苦不苦的?依我看,在你們大日本皇軍裏頭,有人比我還要感覺到更加痛苦。

田豐尾郎 你是說我們的裕田大佐嗎?那是因為你不肯歸順我們大日本皇軍嗎?

劉龍平 那是一碼事,另一碼事就是,他感覺到越來越絕望,越來越迷茫了。

田豐尾郎 (撓了撓臉,拉一下帽頭)本來我是一個脾氣暴燥的急性子,現在聽到你這麽一說,我的急脾氣似乎忽然間消失了,我的急性子好像被河水衝走了。你說,我們為什麽會越來越絕望,越來越迷茫?

劉龍平 難道你沒有那種感覺嗎?

田豐尾郎 正因為我也有那種感覺,每天都有那種感覺,我又說不出來,我才問你的呀。

劉龍平 請問閣下,你們什麽時候入侵我們中國的?

田豐尾郎 入侵你們時,我還在學校裏。應該是三七年吧。可是,我們現在不是就快要占領你們整個中國了嗎?

劉龍平 就快占領我們整個中國?那是你們自己騙自己,是自欺欺人。你們剛剛入侵我們中國時候,你們就說過,三個月內把我們中國整個鯨吞下去,建立你們的傀儡政府,把我們當做你們的附庸國,把我們變成你們的奴隸,結果呢?七年過去了,你們占領我們哪一塊地方了?那裏沒有我們的人民反抗?那裏沒有我們的人民軍隊在與你們浴血奮戰,寧死不屈,血戰到底?你不妨想一想,現在,我們是草木皆兵,而你們卻成了······

田豐尾郎 (一挺身子)——混蛋,難道你想說,我們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劉龍平 過街老鼠被人追打,如果它拚老命逃跑,還可以撿回一條性命,可以多活一時,(望著腳下那隻被很多螞蟻撕咬、攻打的螞蚱)而這隻的螞蚱就不一樣,它非但陷入到了這麽多螞蚱的包圍之中,而且還遭到螞蟻們拚命的攻打,你說,它還逃得掉嗎?它離死亡的日子還會遠嗎?

田豐尾郎 怎麽,你把我們當作這隻就要死掉的螞蚱?

劉龍平 我看你們的下場,不久之後,會比這隻螞蚱還要悲慘。

田豐尾郎 劉龍平,你想錯了。我們大日本是世界強國,我們還有那麽多飛機和戰艦,還有那麽多軍隊和武器彈藥,我們是絕不會失敗的。

劉龍平 不會失敗?古人言,得道多助,失道寡助,請問,如果強盜到你家裏搶東西,或者想霸占你的家,你會怎麽樣?

田豐尾郎 還用得了你說嗎?當然是······

士兵丙 (從背後奔來)報告田豐少佐,有一輛軍車從城市方向駛來!

田豐尾郎 是我們大日本皇軍的嗎?

士兵丙 好像是。

田豐尾郎 什麽好像是?快去看看!

士兵甲 (從山坳跑出來)田豐少佐,楊來發到了!還有張九成!

田豐尾郎 楊來發到了?他來幹什麽?

士兵甲 車上有三個勞工,他押勞工來的。

田豐尾郎 那個混蛋張九成呢,他來幹什麽?

士兵甲 他是送茶來的。他說我們這裏沒有茶,天氣這麽熱,會中暑的。

田豐尾郎 想不到那個混蛋想得還挺周到。是啊,這幾天我都熱死了,昨天晚上,我還發了一個通宵高燒,頭痛得要命,在半夜時,我還以我就要痛死了。(望向劉龍平)劉龍平,你看到了吧?你們中國也不是人人都好似你那樣有血性的,還有多的是效忠我們大日本皇軍的人,就好似張九成和楊來發······

張九成 (從山坳跑過來)田豐太君,你看看我,我幫你送兩大桶六堡茶來了。不過,是裕田大佐同意之後,我才來的。(回頭望向那幾個抬茶的皇協軍)趕快把六堡茶抬到太君前麵!

田豐尾郎 (見茶放地下,命令身邊的士兵甲)把我的軍壺拿過來。(忽然聽見一個皇協軍的吆喝聲,望著那五個勞工)張九成,楊來發是不是來了?他人呢?

張九成 ——楊來發,太君叫你!你還縮在車裏幹什麽?

楊來發 (跑過來,望了一眼站在前麵的劉龍平)田豐少佐,你有什麽吩咐,你有什麽指示嗎?

田豐尾郎 泥蛋,你怎麽才抓到三個勞工,前幾天更少,隻抓到一兩個,怎麽回事?他娘的,害得我把監獄裏的犯人都帶來!你知不知道,要是這兩天不能把公路修好,我就要被降職,就要被裕田大佐處罰!(掃一眼劉龍平)楊來發,你又知不知道,要是這裏的犯人跑了,死了,我就要向天皇謝罪!

楊來發 那是你的事,反正我盡力了。

田豐尾郎 你盡力了?(往前麵的勞工掃去一眼)你總共才抓到這二十來個東西,你說你盡力了?

楊來發 是的,少佐閣下,我確實盡力了。(朝那剛剛押來的勞工望去)那三個人,還是我一大早從河邊抓來的。我一抓到他們,我就馬上送來了。

田豐尾郎 他們是漁民?

楊來發 他們是不是漁民我不知道,反正他們被我抓來了。

田豐尾郎 氣死我了!快點叫他們幹活,不準偷懶!張九成,你把張龍平帶到那裏去!(指著正在挖泥修路的勞工)——到那裏去!

張九成 可是······田豐少佐,我是說,他的手腳······

田豐尾郎 (把一串鑰匙拋過去)把他的腳鏈手銬打開!

張九成 (打開了劉龍平的手銬,見楊來發已經離開,田豐尾郎邊喝茶邊往一棵鬆樹下走去,蹲下來,邊打開劉龍平的腳鏈,邊低聲說話)劉龍平,我今天到來是想告訴你一件事情的。

劉龍平 你這個漢奸走狗,你有什麽事要告訴我?

張九成 龍平表侄,你細聲一點兒好不好?(擰一下劉龍平的腿)你給我蹲下來好不好?我確實有些事情要告訴你的。

劉龍平 (蹲下來)你這個狗漢奸,你說吧。

張九成 昨天有人找了我,她們問我,你被關押在什麽地方,也即是說,她們問我,大日本皇軍的監獄在什麽位置······

劉龍平 問你的人是誰?

張九成 你妻子和吳碧蓮呀。

劉龍平 (激動)她們找你幹什麽?她們呢?她們如今在那裏?她們現在怎麽樣?

張九成 她們藏在什麽地方,我不知道。她們簡直就是兩隻野貓,說出現就出現,說來到你身邊,就來到你身邊,誰防得著她們?不過,她們現在好得很。她們多的是錢,一出手就是一根金條,就是一條金項鏈,你說她們多不多錢?你說她們富不富有?你說她們過得好不好?她們簡直就是活在錢袋裏。她們來找我幹什麽?你說,她們來找我幹什麽?她們想來救你!

劉龍平 救我?(往前麵掃視)你說她們今天來救我?

張九成 (瞥了一眼田豐尾郎)她們確實是想去營救你,要不然,她們就不會找我了。看在她們給了我一根金條的分上,今天,我就故意來給皇軍送六堡茶,其實上,我來的真正目的,就是想把那件事一粒不漏地告訴你,希望你有所準備,我是說,要是她們真的來救你,她們一定就會與皇軍打起來,到時候,你就趕快逃跑。(往山上掃了一眼)不過,我估計她們今天有可能不會來,因為一旦到來,她們無疑就是送死,就好像把一塊肉擱到案板上。你看,這麽多皇軍在這裏,就算她們是白蛇精,也會被大日本皇軍打成篩子的。(搖了搖頭)反正我希望她們不要來,免得她們被皇軍打成篩子,要是她們一死,以後,我就甭想再得到她們的金條了。

劉龍平 金條?她們從哪裏弄來那麽多金條?

張九成 你問我,我問誰,反正她們有的是金條。(見田豐望來)好啦,好啦,我就說這麽多了。(將腳鏈拿起來)——田豐少佐,我已經把他的腳鏈手銬打開了,他自己有手有腳,還要不要我帶他到那裏去?

田豐尾郎 不用了,你到我這裏來。

張九成 (慢悠悠晃過來)是啊,帶他到那裏去,簡直就是把褲子脫下來放屁,多此一舉。(將手銬腳鏈扔到樹下)有什麽事嗎,田豐少佐?

田豐尾郎 (拍拍張九成的肩膀)張九成、張會長,你真是我們大日本皇軍的好朋友,是我們大日本皇軍的好兄弟,要是你們全中國的人都像你,整個中國早就被我們降服了。現在,你送來的六堡茶,簡直就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剛才隻喝了小半壺,我的頭就不再痛了,心窩裏的氣也順當了。

張九成 田豐少佐,我曾經聽到過別人說,這六堡茶還有一個名堂叫做“救命茶”,你信麽?

田豐尾郎 (摸著額角那條長長的刀疤痕)以前我不相信,我今天相信了。那是在很久以前那些南洋礦工叫的,因為喝了六堡茶之後,他們就不再水土不服,又不會水腫,又不會生病了。

張九成 (豎起大拇指)田豐少佐,你真是一個見多識廣的活菩薩、活神仙!你怎麽比我知道得還要清楚?

田豐尾郎 (傲慢地笑了笑)我不是活菩薩,我又不是活神仙,是我跟了裕田大佐那麽多年,我聽他說的。你有所不知,本來裕田大佐是不想到這裏來的,後來,他一想起這裏的六堡茶,他就來了。

張九成 這麽說,裕田大佐真的是奔著我們的六堡茶來的?

田豐尾郎 不錯,他家裏的茶生意已經沒落了······(忽然見到工地發生一陣騷亂)——那裏發生什麽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