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場
六福源茶莊。裕田一郎 、龜田三本 、中村敬之、劉福源、白豔霜 、張九成、潘老漢
裕田一郎 （在茶莊前麵）劉先生，鬥茶會準備好了嗎？
劉福源 準備好了，鬥茶就是我的院子裏。
龜田三本 混蛋，為什麽要在你的院子裏？為什麽不在屋裏，或者在你的茶莊裏？
劉福源 院子寬闊一些，可以容納得下更多觀眾。
龜田三本 混蛋，要那麽多人幹什麽？有十個八個就可以了！你以為，我們大日本皇軍叫他們來搶吃爭食的嗎？
劉福源 可是，別的地方實在太窄了。要是在我的鋪頭和我的屋子裏，連你們都擠不下，我們怎麽鬥茶？
龜田三本 那五個茶商來了嗎？
劉福源 一個小時之前，他們就到了。
裕田一郎 甭管他在院子還是屋裏。龜田君，你先到茶莊和屋子裏麵去。
張九成 （從街對麵跑到裕田麵前）裕田大佐，那三十個我喊來的觀眾怎麽辦？是不是現在就叫他們過來？
裕田一郎 人呢？
張九成 就在對麵街那條麻子巷裏。起先，他們都不願意來，後來，害得我給了他們不少錢。大佐閣下，您老人家是不是······
裕田一郎 （將兩塊銀元扔給張九成）九點鍾才叫他們過來！（轉過身子，用劍指著門口上的牌匾）劉先生，“六福源茶莊”這幾個字是誰給你寫的？我研究了很多年中國文字和中國文化，但那個印章裏的字那麽潦草，我確實看不出來。
劉福源 大佐閣下，“六福源茶莊”那幾隻字是我自己寫的，寫好了之後，我就把字刻到了一塊木板上。這樣一來，我就可省下一些銅錢了。那個印章裏的我本人的名字，那個印章也是我自己刻的，我刻的是宋體狂草字。
裕田一郎 難怪有人說你是一個吝嗇鬼，自己造牌匾，自己刻印章。不過，“六福源茶莊”那幾隻字，行雲流水，鏗鏘有力，如同蛟龍出海，天馬行空，確實是好字，好字。
劉福源 雕蟲小技，失禮，失禮，請到茶莊裏來吧。豔霜，準備為太君斟茶。
裕田一郎 （在茶莊裏走了一圈）劉先生，這裏麵的對聯也是你揮筆寫的？“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將新火試新茶”，這是誰的詩？
劉福源 是的，也是我寫的。蘇軾，蘇東坡，是我們唐朝一個大詩人的詩。
裕田一郎 （在貨櫃前麵的品茶區坐下來。）一讀到這首婉約動人的詩，我的思鄉病就複發了。(抬頭)“半壁山房待明月，一盞清茗酬知音”，這首詩呢？
劉福源 秩名，他也是我國的著名詩人。
裕田一郎 讀到這首詩，我就想起我的朋友吉野太郎閣下。我有兩年多沒有見過他了。他以前在福建戰場，後來又調到湘西戰場。不知他現在怎麽樣？難道他已經戰死沙場？難道他已經為天皇盡忠？
白豔霜 （端一杯茶過來）太君，請用茶，這是我們家的上等六堡茶。
裕田一郎 （呷了一口茶）唔，真香！劉先生，你知道麽？十多年前，我就有一個比你這個茶莊還要大、還要高雅的茶莊，那時候真是客如雲來，我們的生意做得如火如荼，但是現在不成了，就像你現在這裏一模一樣，生意冷淡，沒有客人，隻有一堆一堆蒼蠅在裏麵亂飛亂叫，如今一想起來，我就感到非常失落和沮喪，就好似要生大病一個樣。
劉福源 我生意冷淡，生意做不下去，還不是因為你們到來？
裕田一郎 我承認，我們的到來確實影響了你們的生意，但是我的生意現在為什麽那麽冷淡，又是誰影響了我？誰糟蹋了我？
劉福源 （低聲嘀咕）你的生意不好關我們屁事？你們現在入侵我們，攻占我們，占領我們，搞得我們人心惶惶，雞犬不寧，生死未卜，我憎死你們這些狗畜生了。
裕田一郎 （聽聞劉福源的咕嚕聲）劉君，你在說什麽？
劉福源 我沒有說什麽？
裕田一郎 你還說你沒有說什麽？劉福源，你是不是在罵我？劉君，我告訴你，你兒子是共產黨遊擊隊，他率領他的部隊多次騷擾過我們，襲擊我們，打死我們很多大日本皇軍，他還打掉了我們大日本皇軍龜田少佐一隻耳朵，本來我要把你殺掉的，本來我要讓你死在監獄裏的，為什麽到現在我還沒有殺你？我沒有抄的家？我沒有讓你斷子絕孫，我就是要你去勸降你的兒子，你也答應了我們，你去勸降你的兒子。劉龍平歸順了我們大日本皇軍，我馬上就讓他做皇協軍隊長，剛才，你怎麽偷偷罵我？你竟然還敢罵我？
白豔霜 太君，太君，請息怒，請用茶。我老爺不是在罵你，他怎麽敢罵你呢？即使他的膽子有這個茶壺這麽大，他都不敢罵你半句呀？
龜田三本 （從茶莊的後門進來）裕田大佐，還有十五分鍾就九點鍾了，我們是不是馬上去叫那幫來看熱鬧的窮鬼、邋遢狗進來？
裕田一郎 潘老漢押來了嗎？
龜田三本 應該快到了。（望出門外，見四五輛三輪摩托車呼嘯而來）裕田大佐，你看，那個造茶高人、吃茶大師，眨眼就到了！
裕田一郎 （站起來，邊走出去）龜田君，你說錯了，潘老漢是一流的製茶技師，他又是一流的品茶師，我聽劉先生說，以前每一屆品茶會都少不了他，他說那一種茶是極品，那一種茶就是茶王，根本就沒有人反對他。相反，很多人還在背地裏暗暗地敬佩他。那麽，等潘老漢進入到會場之後，你就把麻子巷裏那幫野鴨野雞趕進來。
中村敬之 （跳下摩托車，走到潘老漢麵前）潘老漢，請吧，我們裕田大佐在前麵恭候著你呢。
日本士兵 （推了一下潘老漢）混蛋，還不滾下車？
裕田一郎 八格，任何人不得再對潘老漢動粗無禮！（見潘老漢走到麵前）潘老漢，我如今一想起前幾天你被我們皇軍打成那個樣子，連你的胳膊和背脊都被他們打爛掉，我的心就忽然間疼痛得非常難受，仿佛被打的並不是你，而是我一樣。這兩天，我們的大日本皇軍有沒有給你打針？有沒有給你吃藥？喂，中村中佐，你們有沒有叫軍醫給潘老漢打針吃藥？
中村敬之 有，大佐閣下，昨天晚上，我還特地為他安排了一個慰安婦，我還命令她幫他洗澡和陪他睡覺。
裕田一郎 你看，潘老漢，我們對你真是關懷備至，我們不但擔憂你的病痛，又擔憂你夜裏孤單寂寞，今天你可要好好表現啊。走吧，潘老漢，我們一起到院子裏去。龜田少佐 ，你立刻和張九成把那二三十個觀眾帶進來。張九成呢？他剛才還在這，他又跑到哪裏去了？
龜田三本 張九成那個混蛋又跑到麻子巷去了。
張九成 （從對麵街飛跑過來）裕田大佐，糟了！那幫來看鬥茶的觀眾全部跑光了！
裕田一郎 怎麽，他們全跑了？他們有把銅錢退還給你嗎？
張九成 有過屁！那幫家夥還賺我少給銅錢他們呢。
裕田一郎 真是一群無賴，混蛋！中村敬之，給我一個一個追回來！不回來就格殺不論！
潘老漢 ——裕田一郎 ，要是你濫殺無辜，我即刻就撞死在這堵牆頭上！
裕田一郎 （惱怒地望向潘老漢）潘老頭，你······好啦，好啦，中村中佐，你給我盡量把那幫逃跑的抓回來，不回來就給我揍狠狠他們一頓。（望向龜田三本）龜田少佐，那五個茶老板呢？
龜田三本 他們在屋廳裏。他們一個個好似剛剛死了老婆一個樣，低著頭，喪著臉，要不要我去狠狠揍他們一頓？
裕田一郎 揍什麽揍？恐嚇恐嚇他們就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