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幕 第一場

遊擊隊駐地。劉龍平、潘春苗、吳碧蓮

劉龍平 （在病榻旁邊坐下來，見潘春苗睜開眼睛）春苗，你好點兒了嗎？

潘春苗 （搖搖頭，用微弱的聲音）好點了。沒有那麽頭暈了。

劉龍平 （拉了拉就要滑下去的被子）春苗，你知道嗎？這一個星期來，你差點兒把我嚇死了。

潘春苗 我也以為我要死了，但是，我竟然沒有死。這幾天，那個女人，不，那位姑娘，她一直在我身邊照顧我。她喂粥喂藥給我，她還時不時還跟我說一兩句話。我迷迷糊糊，又昏昏沉沉，我認不出那位姑娘。那位姑娘是誰？她是你們遊擊隊的女醫生嗎？

劉龍平 我們遊擊隊暫時還沒有醫生。她幫你端熱水去了。你認識她的。

潘春苗 我認得她？她是誰？

劉龍平 吳碧蓮，之前我家的傭人。

潘春苗 噢，是碧蓮。她怎麽會到這裏來？龍平，你能扶我起來嗎？我躺得太久了，感覺很累。

劉龍平 你行嗎？

潘春苗 行的。

劉龍平 （扶潘春苗靠在病榻上）是這樣的。你阿爹被日本鬼子俘虜的當天傍晚，我和兩個遊擊隊員潛入到城裏去。我們去幫你尋找醫生。當時，沒有一個醫生敢在夜裏開店，直到半夜一兩點鍾，通過一個熟人，我們才在龍母廟旁邊敲開了一間藥店的門。那個老中醫問了一下你的情況之後，他就給你開了一個星期中藥。他說，你是遭到突然刺激而暈倒的，吃完了這十幾劑中藥之後，你的病自然就會好起來。他不肯到我們這裏來。我們就即刻把藥拿回去。我們就快走到西江河邊的時候，我聽見一個女人的哭泣聲。我聽了聽，聽出了是碧蓮的聲音，就跑了過去。

潘春苗 那麽晚碧蓮坐在河邊哭泣？她為什麽哭泣？是因為你阿爹被日本鬼子抓走嗎？

劉龍平 這是一個原因，還有一個是因為李阿北，因為，她和李阿北已經訂了婚，她是李阿北的未婚妻。

潘春苗 碧蓮說她以前是孤兒，後來流浪到這裏之後，你阿爹就收留了她，對嗎？

劉龍平 已經有五六年了。那時候她靠在我家門前，餓得手腳打顫，又生了病，我阿爹出來之後見到她，就叫她到了屋裏。後來，她就做了我家傭人。她平時幫我們煮飯，洗衣服，得閑時就到鋪頭幫手。我是說，到我的茶莊裏去幫忙賣茶葉。碧蓮說，她是廣東肇慶人，她家在四年前被日本鬼子的飛機炸毀了。前幾天我又聽她說，是張九成出賣了我，就在我爹和你爹被抓的那一天，我家的二太太和管家也一同被日本鬼子抓走了。

吳碧蓮 （忽然端著一盤熱水進來）少爺，春苗姐醒啦？哎呀，春苗姐怎麽坐起來了？

劉龍平 碧蓮，你怎麽還叫我少爺？我都說對你過多少次了，你以後還是叫我劉龍平好不好？

吳碧蓮 （將熱水放到床前的凳子上）既然你不準我叫你少爺，我以後就叫你劉隊長好了。（望了望潘春苗，把毛巾浸到熱水裏）春苗姐，你的病好啦？

潘春苗 好多了。謝謝你，碧蓮。

吳碧蓮 謝什麽？大家姐妹。（把毛巾遞給春苗）春苗姐，今天我們煮的是野鴨粥，是少爺昨天在山林裏捉到的那隻野鴨。那隻野鴨好肥，我現在就去幫你端一碗野鴨粥來好麽？

劉龍平 碧蓮，你怎麽又叫我少爺？（望著吳碧蓮走出門外）碧蓮老是改不了口，真氣人。

潘春苗 碧蓮以前一直叫你少爺，她還改不了習慣，你不要責怪她。（理了理頭發，忽然想起什麽）龍平哥，你剛才說什麽？是誰出賣你？那個人叫什麽，是不是叫張什麽成？

劉龍平 張九成，那個家夥是我表叔。

潘春苗 出賣你的那個人，是你表叔？

劉龍平 是的，張九成確實是我表叔。那家夥平時好吃懶做，純粹是一個無賴，一個酒鬼！那家夥經常到我家來要東西，不是要銅錢就是要茶葉，要不就是要燒酒，我們一不給他，他就開始造謠生非，到處講我們壞話，說我們不關照他，不同情他。

潘春苗 難怪他會做漢奸。可是，我想不明白，他怎麽會知道你是共產黨遊擊隊？

劉龍平 這個我一時也想不明白。照理，他是不可能知道我是遊擊隊的，但是，他怎麽就偏偏知道了？

潘春苗 （忽然惶恐起來）龍平哥，我爹怎麽樣了？你阿爹和李阿北他們呢？我曾經夢見我爹被日本鬼子殺死了，他的頭還被掛到了騎樓城的城牆上，到底是不是真的？

劉龍平 春苗，你不要胡思亂想好麽？你聽我說，據我們這幾天來偵察，你阿爹還沒有被日本鬼子殺害，他還被關押在日本鬼子的監獄裏，但是，我們還沒有偵察到日本鬼子監獄的具體位置，而我阿爹在前兩天日本鬼子已經把他放了出來，還有二太太和管家，他們也出來了，現在他們就在我家裏。

潘春苗 日本鬼子為什麽會把你阿爹他們放出來？他們為什麽不釋放我阿爹？李阿北呢？

劉龍平 你阿爹和李阿北目前還在鬼子的監獄裏。是這樣的。那個裕田一郎，我是說那個日本鬼子的最高指揮官裕田一郎，他祖宗三代都是茶農，都是做茶葉生意的商人，他們不但都會製茶，對茶也有很深的研究，由於近年來，他們的生意非常不景氣，估計就快到了經營不下去的地步，但是，他們又想不出什麽原因來，後來，裕田一郎到了我們梧州之後，他才發現，原來是他們的茶葉沒有經過渥堆發酵，當然，我敢斷定，裕田一郎現在還不知道要經過渥堆發酵，茶葉才不會有苦澀味，才會越來越醇，當他得知你阿爹不但懂得製茶，他還是一個身懷絕技的製茶高手後，他就想逼他把他的絕技傳給他，教會他，等他以後回到日本，再重振他的家業，所以，他才沒有傷害你阿爹，然而，你阿爹卻寧死不從······

潘春苗 這麽說來，我阿爹遲早會被他殺害的，我們還是想想辦法，盡快把我阿爹救出來吧。

劉龍平 春苗，你的病還沒有好，你的身體還這麽虛弱，你還是躺下來睡一會兒吧。（扶春苗躺下）春苗，你聽我說，日本鬼子暫時是不會你阿爹下毒手的，我們也會盡快會將你阿爹救出來的，隻不過我們還沒有找到日本鬼子的監獄在什麽地方，還沒有找到機會。不過，我估摸就快了，因為，再過兩天，日本鬼子就要到我家裏來，他們要在我家裏開一個鬥茶會······

潘春苗 ——鬥茶會？小日本要在你家裏開鬥茶會？

劉龍平 是的，過兩天他們要在我家裏開鬥茶會，裕田一郎順便正式任命我阿爹為茶會會長······

潘春苗 ——怎麽？小日本要任命你阿爹做茶會會長？

劉龍平 是的，裕田一郎已經逼我阿爹做了茶會會長，任命張九成做了維持會會長，這就是他們放我阿爹出去的原因。以後，我阿爹就要把整個梧州市的六堡茶狀況，以及所有茶商的情況，報告給那個裕田一郎，說得具體一點，裕田一郎就是想通過我阿爹把整個梧州的六堡茶和茶商控製起來，方便他日後大發橫財。裕田一郎今次開鬥茶會的另一個目的，據我分析，他必然是順便想對那些茶商提出警告，要他們不得好似以往那樣隨便出售茶葉，必須經過我阿爹批準才成，我阿爹也必須要經過他點頭同意才成。這麽重要的活動，我推斷裕田一郎必定會將你阿爹押到那裏去，要他鑒別出那一個茶商的茶最好喝，那一個是茶王。到時候，我們就混進去把你阿爹救出來，你看這個方法行不？

潘春苗 要是他們不將我阿爹押到那裏去呢？我確實擔心那幫日本鬼子不會將我阿爹押到那裏去。

劉龍平 要是小日本不將你阿爹押到那裏去，我們還是有辦法的，我們就想方設法把裕田一郎那個混蛋捉住，然後再用那個家夥把你阿爹換回來，整個行動計劃，我們已經布置好了。

潘春苗 要是日本鬼子把鬥茶會當做誘餌呢？我是說，裕田一郎那麽貪婪，那麽狡猾，他用我阿爹和你阿爹作為誘餌，把你們引入他們的圈套怎麽辦？

劉龍平 裕田一郎想一石三鳥是肯定的，但是，我們是不會上他的當的。相反，我們正好將計就計。

潘春苗 將計就計？我們怎麽將計就計？

劉龍平 你累了，整個營救計劃，過一會兒，我再詳細告訴你好不好？

潘春苗 那麽，我也要參加這次行動。龍平哥，你趕快扶我起來，我要到外麵走一走。

劉龍平 可是，你的身體······不，太危險了，萬一······

潘春苗 我不怕危險。我的身體我知道，你還是扶我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