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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雖然沒有考上大學,心裏的向往還在,還期望生活裏有什麽事情發生。我也有找我四叔的想法,但有我哥在前邊擋著,我哥都沒有機會,我就不用說了。

冬天的一天下午,我躺在澇池岸邊枯黃的草坡上曬太陽,創娃一瘸一拐從南坡走了上來,又從澇池岸邊向我走來。我沒有在意他,也沒有心情和他說話,他卻主動走過來叫了一聲小滿哥,說在家裏待了一天,出來散散心。

我問:“你沒有上山放羊?”

創娃說:“我沒去,我大去了。”

我嗯了一聲,也沒有問他待在家裏幹啥,隨後就好像身邊沒有他這個人。許久,我打算起身回家,創娃卻說,他跟前有一本書,他今天剛看完,問我想不想看,想看的話就跟他到家裏去取。此時,我仿佛才想起來,創娃也是念過書的人。

創娃是十一叔的娃,小我幾歲,由於他小時候患有大骨節病,個子沒有長高,腿特別短,走路時別人走一步他需要走兩三步,走不多遠腿疼得還要歇息一下,去一次學校,路上需要休息好多次。盡管有這樣的困難,他還是堅持念完了初中,到考高中的時候,十一叔說,你念了初中,已經不容易了,別人念高中是為了考大學,你念高中是為了啥,還是算了吧。創娃卻說,他就是不參加高考,還是想參加一下考試,把自己的能力檢驗一下,考不上高中是自己能力不行,考上了哪怕在高中的教室裏坐一天,也算給自己有一個交代。結果,創娃還是考上了。

不過,創娃並沒有在高中的教室裏坐一天,而是堅持念了半學期,隨後,沒有人說啥,他自己回家不念了。創娃回到家裏,由於身體條件限製,由於肚子裏裝了許多墨水,平日在山上放羊的時候,經常躺在山坡上看一些閑書。

薄暮下,我跟著創娃下了南坡,走進南坡院子創娃家裏。之前,我很少走進創娃的家,因為在我的潛意識裏,還有些看不起創娃,創娃大概也自慚形穢。今天,創娃帶著我走進他睡覺的那孔寂寞的窯洞。一走進去,裏邊黑乎乎的,創娃點亮煤油燈。在昏暗的燈光下,我看見炕頭上放的那本缺章少頁的書。我問是啥書?創娃說是《西遊記》。

我知道中國曆史上四大文學名著裏有《西遊記》,卻沒有讀過。我實話告訴創娃,這書我沒有看過。創娃聽後,就高興地給我說起書裏的故事。我能聽得出來,創娃心裏的那種自豪與喜悅。我也第一次對創娃刮目相看。

我回到家天已經黑了很久,由於我和我哥睡在一起,怕影響他睡覺,就不好意思點著煤油燈去看書。再說,兩個心事重重的人睡在一邊,我也沒有看書的心情。

第二天,天剛亮,我打開窗戶拿起書,沒有多久,就被書中的那個世界吸引住了,直到母親喊我吃早飯,我才從書裏邊走了出來。由此,我仿佛突然明白,在世俗的生活之外,還有那樣一個想象奇異的世界。

吃著飯,我仍然牽掛著書裏故事,想知道發生在前邊和後邊的故事。一撂下飯碗立即走了。為了不受家裏的影響,我拿著書上了呱啦雞嶺,來到山嘴上幾塊大石頭跟前,躺在石頭後邊厚厚的草地上,一邊曬著太陽一邊看書。

這一回,我完全地進入到書裏的那個世界,它給我內心帶來了許多美妙的感受,帶來了許多詩意般想象的東西,它像水一樣,流進我空虛饑渴的心田。

我感謝創娃。

第五天,書看完了,故事卻沒有完,我去找創娃,創娃說,他隻有這一本書。我對創娃說,咱兩個都找,誰找到了就借對方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