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處理完杜母的後事,康嘉正和黎虹立馬趕回了廣州。
康嘉正不惜重金把廣州最好的專家級醫生請到了土城。經過會商,製定了一份頗為周詳的治療方案。醫生透露,據此方案治療,如果十天內沒有醒過來,那就極有可能成為植物人。
植物人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這個人名存實亡;意味著這個人肉體存在、精神存在,但就是一堆廢物;意味著這個人的後半生從此與床為伍……太多太多的意味,太多太多的恐怖。
廣州專家對康嘉煒實施完第一輪治療後,找到杜曼琳,向她提出了一套與專家治療相配套的輔助治療手段,名之為“親情呼喚”。也就是由病人最親近的人輪流向病人傾訴,或回味往事,或談論家常,或暢談未來,用親人最真誠最樸實的情感來喚醒病人的靈魂,勾起病人對親人不離不棄的情感。
醫生的話,杜曼琳哪敢不聽。為了康嘉煒,就是死,她也毫不含糊。她特地向羅院長借來了一把藤椅,靠著康嘉煒的病床坐著,靜靜地看著他,又揣著他的手輕輕地摩挲著。她摩著摩著,大滴大滴的淚水像珍珠般滾出眼眶、順著鼻溝往下淌,流經嘴角處,她用手背輕輕一擦,又抿了抿唇,然後長歎一聲,拉開了話閘。
“嘉煒,你知道你睡了幾天幾時幾分幾秒了?你倒好,落得一身逍遙,睡在這有專人照顧。公司的事那麽繁忙,你居然不聞不問;家裏的事痛斷心腸,你居然置身事外;金童玉女,這幾天好像成了無人看管的孤兒,見了我,總是纏著我鬧著要爸爸、要姥姥,我總是哄他們,姥姥出遠門了,要很久很久才回來。爸爸工作忙,沒時間回家。小小年紀就被媽媽騙,被媽媽教壞。你的身體被無情的車禍損壞了,難道兒女純潔的靈魂就要被我卑鄙的欺騙所傷害。嘉煒,你快快醒過來吧,快快回到兒女的身邊,讓我們的寶貝兒女,一邊張開雙臂向你奔跑,一邊笑容燦爛向你呼喊:爸爸,爸爸。”
杜曼琳埋下頭,不時發出啜泣聲。一會,她又抬起頭,死盯著康嘉煒異常平靜的臉,開始了對往事美好與痛苦交加的回憶。
“嘉煒,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會的情景嗎?那天,我一個人背著書包去上學,在途經電影院門口時,一夥古裏古怪的小青年攔住了我,搶我的書包,還抓我的小辮辮。我被嚇得直哭,就在這時,我突然聽到背後傳來一聲‘住手’。接著,又看見那幾名小青年抱頭鼠竄。我回過頭,看見你正咬牙切齒朝空中一陣拳打腳踢。當時,我就被你那英勇無畏的大英雄主義深深折服。雖然那時的我很靦腆,但我還是從內心最深處對你說了一聲‘哥,謝謝你!’沒想到,就這一聲脫口而出的‘哥’,讓你來到了我的身邊。從那時起我們一起上學,放學了又一起回家,你真正成了我的保護神。
不久,你和我雙雙被選為‘暑期夏令營活動’成員。記得那次活動,我們是去了土城縣最偏僻的一個村莊體驗生活,和農民同吃同住同勞動,割稻子、插秧、挖花生、種紅薯,一件接著一件,可辛苦啦。但沒一個人說一聲苦,大家整日說說笑笑,快樂無比。就在活動結束的前一天晚上,你約我到村前大河的河灘上散步。那晚,月光皎潔,我和你並肩走在河灘上,一邊悠閑地踱步,一邊觀賞月色中美麗的山野風景,一邊談論此次活動的酸甜苦辣。就在月亮被雲霧遮蓋,大地忽然變得黑暗的瞬間,你突然把我拽入懷中,又突然把你那腥乎乎的嘴套在了我羞答答的嘴上。我沒有拒絕,沒有反抗,很順從地迎合了你。你很理智,適可而止,沒有往縱深發展。在月亮重新張開笑臉,大地一片皎潔時,你終止了你的衝動,第一次向我表達了愛慕。你說,我愛你,嫁給我吧!我沒有拒絕,但故意遲疑了一會,然後微笑著朝你深深地點了點頭。我之所以答應你,是因為此前我就已經對你有了好感,甚至我在內心發誓,這輩子除了你,我誰也不嫁。
可是,我沒有想到,你被我相中,卻沒被我媽相中。因為我媽是個商人,整日與錢打交道,深知錢的重要。你家沒錢又沒勢,我媽當然會阻攔我們的婚事;又因為我媽是個過來人,知道女人選擇家門就是選擇幸福,你從小就家門不幸,沒了父親,我媽能輕易讓我去一個寡婦家當兒媳嗎?肯定不能。但是,我媽又不舍得失去我,當我為愛英勇獻身的壯舉發生後,我媽知道我是鐵了心要嫁給你了,於是默認了我們的婚事,進而向你施加了十幾萬婚債的生存壓力。沒此壓力,你能有今天的實力嗎?
嘉煒,有件事媽一直沒告訴我,這次在整理媽的遺物時才發現。媽把你家給的十幾萬元的結婚聘金全部存入了銀行,並在存折內附帶了一張紙條,紙條上寫著:代康嘉煒保管,十年後本息歸還。現在我總算明白了,媽當時的良苦用心。”
這時,護士將一杯熱氣騰騰的茶水遞給了杜曼琳。杜曼琳接過,品了一口,又朝護士笑了笑,含情脈脈地說了句:“謝謝你,姑娘!”
護士指了指壁上的掛鍾,時鍾指向已是半夜時分。
按照專家指示,“親情呼喚”不要超過零時。因為病人和正常人一樣都需要一個安靜的休息時區。
杜曼琳明白意思,立即停止了“呼喚”。
第二天,前來醫院看望或打聽康嘉煒病情的人絡繹不絕。這些人中最吸引人眼球的是黎縣長、公安局王局長、工業園管委會的吳主任,還有李石井的父母、姐姐。
黎縣長這段時間可真把搶救康嘉煒的生命當成了政府的重點工作來抓。每天上下午兩次的電話詢問,隔天親臨醫院看望一次。這不,上午剛到上班時間,他就來到了醫院。在羅院長的陪同下向重監室走去,到了重監室前的走廊,發現走廊內人滿為患。一打聽方知都是來看望康嘉煒的。
黎縣長駐足,感歎:“這麽多人擠在這過道也不是回事,一會影響對康嘉煒的治療,二會幹擾醫院正常的上班秩序。”
羅院長訴苦:“是啊,為這事我們沒少做工作,但效果不是很好。”
“你不讓他們知道病人的情況,他們能走嗎?”
“可是,不可能讓他們入室看望啊!”
“我看你們醫院從今天開始每天上午八點、下午三點對外發布康嘉煒的病情。隻要大家知情了,醫院的麻煩就少了。”
“有道理,就按縣長的指示辦。”
“試試,沒效收回,當沒說。”
這時,李石井的父親李世茂、母親連月嬌和姐姐李石玫快步如飛向黎縣長走來。
黎縣長已經在向他們招手。
連月嬌是財政局局長,見了縣長,免不了殷勤、熱情、恭維一番:“黎縣長好!聽說您每天都要到醫院來看望康總,您真是愛民如子,是土城人民心目中的好縣長。”
黎縣長笑笑:“別誇我,你看看,你全家出動,是不也來看康總?”
連月嬌瞥一眼羅院長,說:“是啊,可惜羅院長的院規挺嚴,讓我全家吃了閉門羹。”
羅院長一笑置之。
黎縣長歎息:“沒辦法啊,你傾家出動看望康嘉煒和羅院長讓你全家吃閉門羹目的一樣,都希望康嘉煒能平安無事、健康活下來。”
連月嬌說:“可不是嗎,要是咱土城多幾個像康總這樣的人才,土城一定能成為甘州市的經濟強縣。”
黎縣長說:“是啊,老有像世茂這樣年富力強的企業家、少有像嘉煒這樣年輕氣盛的企業家支撐土城經濟,土城焉有不發展之理?你這個財政局局長和我這個縣長焉有無春風得意之時?遺憾的是這個康嘉煒偏偏在土城最需要他的時候,出了這樣的事。這是土城的不幸、更是我縣長的不幸啊!”
李世茂先是站在一旁長籲短歎,後來竟嗬嗬笑了起來:“康嘉煒這小子死不了、死不了,他命大著硬著呢,就是閻老大用十八台大轎請他也請不走。他跟我合作,項目還沒完成能走嗎?他不是那種坑蒙拐騙的小人,他是講誠信的君子。再說,黎縣長那麽信任他、支持他、寄厚望於他,他能走嗎?他不走,他正往回走呢!隻不過回走的路很長艱難,需要時間。再再說,他老婆那麽愛他,他也深愛著他的老婆,銅牆鐵壁護著的愛情能讓他們陰陽相隔嗎?再……”
連月嬌拿話阻他:“別說了,亂七八糟一大堆,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這時,周圍圍著越來越多的人,瞪眼豎耳聽他說,就連黎縣長也聽得不時點頭。
李世茂稍頓一會,又說開了:“再說,康總、康嘉煒這小子,有一雙好兒女,金童玉女,據說是天上下凡投胎的仙童仙女。”
“你這不說渾話嗎?”連月嬌踩他一腳。
李世茂沒睬她,繼續說:“我已經決定向大家透露一個本來不想透露的秘密,因為這個秘密一旦透露,有人會咒我太封建迷信,有人則會罵我天方夜譚,甚至有人會說我別有用心……隨便你們怎麽說,反正嘴是你的,我管不著……”
“你今天煩不煩啊,想說什麽就說唄,繞那麽多彎子幹嗎?”連月嬌又輕聲叨了他一句。
李世茂刻意清了清嗓:“我告訴你們昨天晚上我遇見康總這小子啦!”
“啊!”大家瞪大眼睛,表情十分驚訝。
李世茂接著說:“我說的是做夢,夢裏遇見了康總。他對我說,他上了天庭,玉帝說他凡事未了,把他趕了出來;後來又去了地殿,閻帝說他陽壽未盡,又把他趕了出來。我問他,該去哪裏?他說回人間。我見他踏上了‘人間通道’大搖大擺而去。再後來……我就醒了。我可以把話撂這裏,要麽今日,要麽過些時日,康總一定會回來,一定……”
天下之事,咋就那麽湊巧。李世茂話還未說完,康嘉穎就連蹦帶跳從重監室跑了出來,邊跑邊喊:“我哥醒了,我哥醒了。”
開始大家不信,後來一位護士也跑出來告訴羅院長同樣的消息,於是場上響起了一浪高一浪的歡呼聲。
羅院長以請示的眼光看著黎縣長:“我去看看。”
黎縣長則以驚疑的目光打量李世茂:“走吧李總,去驗證一下你夢的真實性。”
其實,羅院長聽到消息時更多的是擔心,他知道此刻康嘉煒的蘇醒完全有兩種可能:一是康嘉煒的身體確實好轉,真正的蘇醒過來;二是回光返照,宣布康嘉煒的生命行將終結。
經過專家和全院權威醫生的會診,最後得出結論:康嘉煒已脫離危險,生命和健康正逐步恢複,但腰椎以下部位可能永久癱瘓。
原來杜曼琳從早晨六點便開始了對康嘉煒的“親情呼喚”,因她知道康嘉煒有早起的習慣,而且特別珍惜早晨。所以她認為早晨的呼喚應該特別能激活他的生存欲望。她談公司,談兒女,談自己,談妹妹……留戀處,她癡癡地笑上幾聲;傷心處,她又嚶嚶地哭上一會。就這樣,她說著說著,什麽時候睡著了也不知道。大約九點,康嘉穎前來接替杜曼琳時才發現,康嘉煒雙眼圓睜,臉上還露著微微的笑容。
康嘉穎先驚後喜,繼而呼叫起來:“嫂子、醫生,快看,我哥醒了,我哥醒了。”
杜曼琳猛地醒來,看著康嘉煒,又驚又喜。
醫生很平靜地吩咐道:“去,叫羅院長。”
於是,出現了前麵康嘉穎和護士一先一後跑出重監室傳遞消息的鏡頭。
康嘉煒蘇醒了,康嘉煒脫險了。這大快人心的消息像長了翅膀,迅速傳遍了醫院,繼而傳遍了縣城,繼而向土城每一個關注康嘉煒生死命運的人傳遞。
杜父、杜曼琅、康嘉琪、鄭小丫……聽到康嘉煒蘇醒的消息後,帶著金童玉女速速來到醫院。醫院重監室門口的走廊以及走廊外一塊兩百平米的草坪上已經站滿了人,看這些人的表情都是興奮的。他們中有些人竟在高喊“康總萬歲”,這些人顯然都是嘉曼公司的員工;有些人卻在散布一個像神話一樣的傳聞,他們說康嘉煒的兒女是天上下凡的仙童仙女,康嘉煒本人也是仙人下凡,他們還說這是千真萬確的事實,是托了李世茂的夢告訴大家的。
重監室裏,康嘉煒的病床圍滿了人,黎縣長像拉家常似的正跟康嘉煒嘮叨呢。
“你小子,聽說這幾天搭載美國飛船上了天堂,結果玉帝不要你又把你趕了下來;又說你駕駛黑潛艇去了地獄,結果閻王也不收你把你趕了回來。你小子,知道玉帝和閻王為什麽不要你,把你往人間趕?”
康嘉煒微弱地點了點頭,他知道黎縣長是在逗他開心。
黎縣長接著說:“第一,你是咱土城潛力最大也是目前實力最大的企業家,土城這塊地要富出油來需要你。所以堅守土城的各路神仙、土地公公一齊向玉帝、閻王請願,要求把你留在土城;第二……”
一位護士打斷他的話:“黎縣長,是你請的願吧,你才是管著土城這片地的土地公公。”
寂靜的重監室忽然響起一連串的笑聲。
黎縣長又說:“小護士說的沒錯,這正是我要說的第二點。康嘉煒,你曾經向我作出承諾,要以自己的行動來實現土城縣委縣政府‘工業強縣’的目標。你小子是一個講誠信、敢擔當的人,目標還未達到、承諾還未實現,你是不會走的,也走不掉的。”
他彎下腰,揣著康嘉煒尚未完全恢複知覺的手,壓低聲音道:“第三,你有一位你深愛著和深愛著你的好老婆,還有一雙載財載福的好兒女。這麽完美的家庭,你能撒手讓給別人嗎?我告訴你,你的情敵李石井現在還是單身,依然和你一樣深愛著杜曼琳,你要是走了,他可就成了你名正言順的家庭地位的繼承者。所以,你得堅強地給我活下來,永遠享受小兩口的溫情甜蜜,永遠聽金童玉女叫你爸爸、爸爸。”
黎縣長剛說到“爸爸”兩字,門口便傳來一連串的童聲:“爸爸”“爸爸”……
大家不由自主地回頭,隻見金童和玉女張開小手撲了過來,後麵跟著杜父、杜曼琅、康嘉琪和鄭小丫。
杜曼琳一把抱起金童,康嘉穎抱起玉女。
玉女噘著小嘴嚷嚷:“我要見爸爸、我要見爸爸。”
金童也嚷了起來:“我也要爸、我也要爸。”
黎縣長拍了拍金童玉女的臉蛋:“說曹操曹操就到,來,舅舅抱你看爸爸。”他伸手要抱金童,金童躲避;又要抱玉女,玉女也躲避。
“我手上沒芒刺呀!”黎縣長看著自己的手又說。
“你嘴上有芒刺,紮人。”玉女不客氣道。
室內又是一陣笑聲。
黎縣長嗬嗬一笑,對羅院長說:“是否家屬留在這,其他人離開這裏?”
羅院長點頭同意。
杜曼琳送黎縣長至門口,黎縣長叮囑道:“嘉煒雖然醒過來了,但各肢體功能的恢複尚需一定時日,你要有耐心配合醫生做好治療。我聽廣州專家和羅院長說,他的腰椎以下脊椎幾乎壞死,估計後半生很有可能就在**或輪椅上度過,你要有思想準備啊!”
杜曼琳說:“到這地步,能保住性命就已經是萬幸啦!”
“公司情況怎樣?”
“有他哥管理,還算正常吧。”
“是康嘉琪?”
“是。”
“那好。哎,李石井怎麽樣?”
“進步挺快,目前也是公司骨幹領導。”
“我知道他一直深愛著你,隻要他對你的愛不泯滅,你盡可放心地用他,他絕不可能拆你的台。”
“那都是過去的事。”
“剛才我跟嘉煒說的話都是胡謅的,你別太當真。”
“我知道,你是故意刺激他,激起他的生存欲望和戰勝病魔的信心。”
“康家、杜家、嘉曼公司的擔子都壓在了你的肩上,你一定要堅強麵對,戰勝暫時的困難和挫折。”黎縣長若有所思地望了眼杜曼琳,突然轉身離開。
杜曼琳含淚點頭,默默注視著黎縣長離開的背影。是啊,這次車禍的搶救從發生到現在,黎縣長傾注了太多的心血,給予了太多的關懷。這份感情與責任的投入,恐怕她和康嘉煒今生今世是難以報答的。
一個禮拜後,康嘉煒身體上半部基本恢複正常,達到了活動自如的程度。那天,他由重監室轉移到了特護房;那天,天氣格外的清爽,天空萬裏蔚藍,陽光明媚紮眼,和風拂麵宜人,是戶外活動的最佳時節。
杜曼琳提議,讓康嘉煒到戶外轉轉。醫生支持,康嘉煒本人也樂意。就這樣,在醫生護士的幫助下,康嘉煒首次坐上了康嘉正從廣州寄過來的輪椅。
杜曼琳推著輪椅漫步在醫院的林蔭小道,康嘉煒半躺在輪椅上靜靜地欣賞周圍的一切。
很快,在醫院轉完了一圈,興趣正濃的康嘉煒向杜曼琳提議,要到新建成的沿江步行路走走、看看。
杜曼琳欣然同意。
沿江步行路沿流經縣城的琴江而建,東起埂背大橋客家源,西至人工湖,全長三十餘裏,沿路綠樹掩映,鳥語花香,水流潺潺,是土城縣城一道非常靚麗的風景線。
從醫院到客家源,康嘉煒得到了太多熱心人士的幫助。特別是兩位土城一中的高中女學生,一聽說輪椅上半躺著的是土城縣名聞遐邇的青年創業家、企業家康嘉煒,不由分說,從杜曼琳手中搶過輪椅,一前一後小心翼翼地推著。一路上,兩位小姑娘伶牙俐齒誇康嘉煒人長得俊、有文化懂技術、敢於擔當、是實力派創業成功人士、是模範丈夫、是青年人學習的榜樣……又誇杜曼琳善良、美麗、賢惠、忠誠……
杜曼琳問倆姑娘的名字,其中一個姑娘挺幽默地說:“不用名字,我倆體型差異大,我長得高,她長得肥,一看就分辨的清。”
於是,杜曼琳戲謔地把倆姑娘稱為“高姑娘”“肥姑娘”,倆姑娘聽著挺樂意。
到了客家源一塊巨型人工石下麵,杜曼琳招呼倆姑娘將輪椅停放在了巨石的前麵,又掰著康嘉煒坐直坐正了一點,然後將身子緊靠著輪椅畢恭畢敬地站著。
“姑娘,來,給咱倆照張相。”
倆姑娘爭先恐後從杜曼琳手裏搶奪拍照的手機。
“大姐,給我,我學過了拍照技術。”肥姑娘說。
“給我,我拍的照多,效果特好。”高姑娘說。
杜曼琳把手機給了自稱拍照多的高姑娘:“實踐出真知,還是你來吧!”
高姑娘特有榮譽感,舉起手機,從不同視角連拍了十幾張照片。之後,以乞求的目光望著康嘉煒:“康總,你是大名人,求你個事唄。”
康嘉煒蘇醒後一直未開口說過話,是不會說話了還是另有隱情,醫生也還未查出結果,就是康嘉煒本人也不清楚。今聽高姑娘有求,他抿了抿唇,無意中說出話來:“什麽事,盡管說。”
杜曼琳不相信自己的耳朵,驚視著他:“是你說的?再說一遍給我聽。”
康嘉煒向高姑娘努了努嘴:“曼琳,告訴她,我這形象,不適合和她合影。”
杜曼琳突然笑容綻放:“嘉煒,我還以為你變啞巴了呢!”
高姑娘把手機給了肥姑娘:“來,給我來一張唄!”說著,靠著輪椅蹲下,頭倒向康嘉煒,倆人幾乎頭粘著頭。
肥姑娘說:“你耳聾吧?沒聽康總說,你這形象跟他不配。”
杜曼琳糾正:“康總是說他現在的形象跟你們不配。”
高姑娘說:“康總在我心目中的形象永遠都是最完美最偉大的。肥姑娘,別磨磨唧唧的,趕緊拍吧!”
肥姑娘舉起手機,恰在這時,高姑娘瞅準康嘉煒的臉頰“啪”的一聲親了一口。肥姑娘眼疾手快,留下了這一精彩瞬間。
康嘉煒被親得臉滾燙滾燙的。
見高姑娘留下了那麽珍貴的鏡頭,肥姑娘豈肯罷休。她把手機給了高姑娘後,衝向輪椅,摟住康嘉煒的脖子,右臉貼在康嘉煒的左臉上,露出一臉青春恬美的笑容。高姑娘快速按鍵把這一珍貴的鏡頭留了下來。
後來這兩組照片都獲得了土城縣攝影比賽特等獎並被評為土城縣最具珍藏價值的照片。
這時,麵積並不大的客家源已經圍著好多人,不少人爭著與康嘉煒留影。康嘉煒並不拒絕,頭枕雙手,微露笑容,任人拍攝。眼看聚集的人越來越多,杜曼琳怕人多傷了康嘉煒,於是向倆姑娘使了個眼色,倆姑娘反應快,馬上明白是什麽意思,推著輪椅就走,杜曼琳則在前麵開路。很快,他們來到了被楊柳樹掩映的美麗而恬靜的沿江步行路。
倆姑娘小聲嘀咕了一聲後,高姑娘又在杜曼琳耳邊嘀咕了一聲,杜曼琳有點靦腆地笑了笑,接過輪椅推了起來,又回頭望了望離去的倆姑娘的背影。
“多美的景色啊!”康嘉煒讚美道。
“可不是嗎。隻是美的享受,需要健康的身體來嗬護。”杜曼琳的聲音拖得長長的。
“是啊,可惜老天對我不公。”
“是你不聽老天的勸。”
康嘉煒啞笑,極目眺望平靜的江水:“還記得咱倆第一次到這江邊來說過的話嗎?那時還沒有沿江步行路,我們坐在江邊的一塊巨石上,談愛情、談婚姻、談孩子、談家庭、談未來。”
“能不記得嗎?”杜曼琳把輪椅擱下,雙手撐在護欄杆上,看著江麵上被風掠起的漣漪,“你說過這一輩子你是江中的船,載著我在人生的激流中安全駛航;你又說過這一輩子你是地上的馬,馱著我在人生幸福的大道上快樂奔跑;你還說過這一輩子你會用你的全部,讓我收獲幸福、享受幸福!”
“可惜我已經無力兌現我的諾言。曼琳,對不起,這輩子我可能會欠你很多很多。”
“不,你什麽也不欠。你不僅給了我做女人的尊嚴與自豪,更讓我享受到了女人所追求的快樂和幸福。嘉煒,不管你怎樣,我都覺得嫁給你是我今生最正確的選擇。”
“你別哄我了,我看得到你的心在流血。”
“那是在為你擔驚受怕。不過,現在好啦,看著你一天天好起來,我的心舒坦多了。”
“好?能好到哪裏去呢?我有預感,這輩子我恐怕是站不起來了。”
“站不起來,就座著,坐不了就躺著。隻要你快快樂樂活在我身邊,哪怕是永遠坐著或是躺著,我都會很開心很幸福。”
杜曼琳淺笑著,一股江風迎麵撲來,撩起她黑得發亮的秀發。她回轉身,抓起輪椅的手柄推了起來。
這時,對麵走來三個人,中間那人背著手、戴著墨鏡,另外兩人左右相隨。他們一邊走,一邊談論著。杜曼琳似曾相識,但又想不起是誰。於是,她移目江心,與他們擦肩而過。
三個人突然駐足,中間那人一會指著杜曼琳,一會指著康嘉煒說:“你不就是杜曼琳?喲,你小子是康嘉煒吧,沒錯。怎麽幾年不見就坐上輪椅了?你可真會享受啊!”
杜曼琳細細地瞅了中間那人一眼,倒吸了一口涼氣。天啊,真是冤家路窄,竟然在如此美麗的琴江河畔、柳樹蔭下撞見了他,真是大白天撞見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