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12月13日,侵華日軍占領當時中國的首都南京,在長達6周的時間裏,對南京無辜平民和放下武器的中國軍人進行了血腥大屠殺,其中遭日軍集體屠殺並毀屍滅跡者15萬人以上,被害總人數達30萬人以上。在瘋狂屠殺的同時,日軍對中國婦女進行了野獸般的**,很多婦女被**後又慘遭槍殺、刀戳和毀屍。

在占領南京後的一個月中,在南京市內,發生了兩萬起左右的強奸事件。日軍到處縱火焚燒,被毀房屋達全城三分之一以上。無數的住宅、商店、倉庫被日軍劫掠一空後,再付之一炬,外僑財產也未幸免。

南京淪陷的愁雲慘霧,讓每一個國人的心都在滴血,偏安一隅的上海租界人民,心境是複雜的。傷痛震驚之餘,越發用大把鈔票瘋狂享樂,大批資本開始遷入,大批物資從租界采購,租界經濟展現了更為明顯的畸形繁榮,國內和上海的形勢真的如同二人的預計一樣發展。

桂英創辦第一間同心紡織廠已經營業快三個月,同心紡織廠是完全由桂英出資,至於資金來源是向少鈞貸的,啟動資金僅八十萬法幣。桂英沒有動用過李家的任何資金,她手頭上沒有任何資金,隻得向少鈞借,少鈞開始不肯以貸款形式給桂英,但桂英堅決拒絕。

同心紡織廠開業隻有六個工人,但僅僅第一天,憑借桂英自己和少鈞的關係,同心紡織廠第一天便收到了十五六單訂單,雖然每單數量不過是數萬至二三十萬的小單。但同心紡織廠已經因此比一般初起步的紡織廠起點高得多,日夜開工加加雇工人趕工一個月後,第一批成品全部交付,同心紡織廠出品的棉紗,品質高、價格適中,贏得了商家的喜愛,紡織廠的訂單從此如雪片一樣,規模不斷擴大,到第三個月的時候,已經成長成為一間中型企業,而且還在不斷擴大業務量,各路商賈紛紛要求入股同心紡織廠。

少鈞是最積極的一員,無論是從情感上還是戰略上的考慮,他都希望入股同心紡織廠,哪怕隻是百分之一的股份,他也樂意。

桂英經過考慮各方有利因素,把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賣給了三方,一方是少鈞,一方是李家,另一方是上海租界最大的鴻新幫老大杜一鳴。

憑著這一點,桂英的紡織廠發展得更加順風順水,一躍成為租界內前五位的紡織廠,工人數量逼近千人,每日產量,棉紗、紡錠、品種逐漸完備,出品漸成體製,桂英的資本累積開始日益豐厚。從一無所有,到成為富人實業家。桂英回顧先前僅靠李家的掛名女兒的頭銜,成為上海租界名流場一個花瓶交際花,穿梭往來於各大社交場合,實則隻是如同賣笑陪酒。

女人若是隻當一個花瓶,花瓶再漂亮昂貴,也隻是男人間的玩物。真正有實力的人眼中,一眼就可以知道,掛著李家義女虛名的蔡小姐,根本毫無實權,頂多隻能算靠著一張好看臉蛋在上流社會遊戲人間的人,有錢人樂得消遣這種自帶名牌的女人。

到真正發生事情,富商巨賈不是白癡,除非你陪他睡覺,當他們的玩物,不然,對於無利可圖的事情,他們絕對有一千種借口推搪得過去。名利場也是大賣場,價值就擺在那,看誰會去買單。

同心紡織廠的創辦,令整個上海上流不禁為桂英吃了一驚,沒人想到桂英的眼光如此精準,手腕如此高明,一出手,同心紡織廠就以驚天雷響之勢,迅速占據上海紡織業百分之十以上的銷售份額。

實業的成功,令桂英長舒了一口氣,她感覺束縛她的金錢自由,已經鬆了綁。她再不用攤開手,等著向李家報銷自己的日常使費。雖然李家方麵從來大方,但桂英終歸覺得寄人籬下,心中極其不安穩,不知什麽時候就會像在蔡家的時候一樣,被要求剝光衣服驅離出門。

桂英目前的成績,如果是在和平年景,她完全可以過著一個富人實業家的生活,繼續搏擊商海,賺取更多的財富,然後像李家老板一樣,移居海外,過著輕鬆寫意的生活。

但現在是戰爭的歲月,自己的實際身份是受命國家的特務人員。擁有的一切,實際上都是靠國家的培養而獲得,否則自己至今還是天主教堂裏的普通女工。

目前,桂英雖有成績,但根基不穩,國內外形勢變幻無常,分散投資很有必要,桂英看中了金融業,在上海不碰金融,等於還沒持有進入上海商界的門票。

於是桂英又和少鈞創辦的上海同心金融實業有限公司,連少鈞和桂英都沒想到金融公司創辦的第一天,就迎來了一個千載難逢的發展機遇。上海最大的幫會老大,同時也是她同心紡織廠的合夥人杜一鳴給她注資。他希望桂英能在上海一下子開十五間銀行,起始融資資金是他在上海最大造船業公司的資金。

這一消息傳開,上海其他各路資本紛紛湧入,同心金融公司一下子吸收八千萬的資本。說起桂英與杜一鳴的相識,可謂必然,桂英本來在多次宴會場合見過杜一鳴,如果說少鈞是租界的白道,杜一鳴就是最大的黑道,他手下幫眾六千五百人,投資行業涉及航運、紡織、鴉片、賭業等,雙方也多次交談介紹,但真正的合作,也是從少鈞撮合開始,杜一鳴與少鈞認識,認為少鈞辦事踏實,知道少鈞要辦廠,杜一鳴出於支持朋友,參了一股,沒想到隨即賺得盆滿缽滿,由此開啟了下一步的合作之路。

而同時,杜一鳴也是極其愛國之人,知道桂英目的不僅僅是賺錢,有心扶助她一把,看這女娃能幹出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

到底是上天的眷顧,還是桂英多時來的人脈累積使然,桂英得以迅速成功。在上海商界十分矚目,雖然是這樣,但在每天充斥著形形色色的變化的上海,每一天一撥人發了財,每天一撥人從富豪淪落成窮光蛋,並不特別值得關心。

從同心紡織廠的成功開始,桂英就開始了大量招兵買馬。這在富人眼中根本不奇怪,動**的社會環境,需要一支為自己保護財富的強悍人馬。

少鈞對桂英說道:“現在的上海租界,秩序已經越來越混亂,槍戰暗殺時有發生,走在大街上,不知哪一天就會飛來一顆子彈鑽進腦袋,我把我的貼身保鏢配給你,她剛從英國接受完一年的軍事特訓回來,她能幫助你實現你的許多想法。”

桂英手中雖有阿義作保鏢,但阿義畢竟是男人,出入跟隨也有許多縫隙無法跟行,桂英也一直在物識可靠的人選作為自己的助手和保鏢,可惜就是一直沒有中意和可靠的。

“少鈞你介紹的人,我一萬個放心。”桂英說道。

“難得你對我信任,她也是女子,你比她大兩歲,是十多年前我父親從東北帶回來,就像我的妹妹一樣,一年前父親把她送到了蘇格蘭受訓,有她照顧你,我才放心。”少鈞說道。

一個個子嬌小的女孩子跳著兩大包行李來到桂英家敲門,要求見桂英,桂英見到女孩後,女孩對桂英說道:“你就是我少鈞哥哥喜歡的姐姐吧?我叫六花,少鈞哥哥叫我來保護你。”

桂英見到女孩有點忍俊不禁,心想這是不是少鈞給自己開的玩笑,這個女孩子看起來隻有十六歲的樣子,臉上稚氣未脫,紮著烏黑馬尾,一副大大咧咧的樣子,桂英的內心總有種給她遞糖果的感覺。

傭人給六花端來了一杯茶和用小碟盛著幾片水果,六花說道:“我不喝茶,也不吃水果,給我來杯巧克力和幾顆貴妃糖。”

桂英“噗嗤”一笑,吩咐傭人說道:“多拿些零食過來。”轉頭對六花說:“六妹妹,你剛從英國受訓回來?”

“對啊,我還拿了我軍校裏的金斧頭獎。”說著,從項上拿出一個金質的斧頭吊墜,咧著潔白的牙齒笑。

“在英國軍校裏,會不會有人欺負你?”桂英打趣道。

“誰敢欺負我?不怕我劈掌!”六花順手拿起一瓣橘子往嘴裏送,一邊說道。

“你的劈掌怎麽啦?”桂英看了一下女孩子的手,沒感覺有什麽異樣。

六花一邊把糖果往嘴裏塞,一邊站起身來說道:“姐姐你叫傭人隨便給我那塊石板過來。”

“石板?什麽石板?”桂英不解地問道。

“什麽石板都可以”,六花掃視廳中,看到大廳陳設加上正好有一塊臉盤大小龍紋大理石雕,說道:“這塊石雕可以送我嗎?”

桂英道:“隻是一塊普通的石雕工藝品,你喜歡就拿去。”

六花咬住糖果,把沾了糖漿的手在身上的衣服擦了擦,一隻手提著石雕板,一隻手擺出劈掌的動作,笑道:“我這雙手可是我小時候在少林練過的,十厘米厚大理石板讓我一劈下去也會劈斷,你猜我在英國讓多少想欺負我的男兵斷胳膊斷腳了?”

“少林?那不是隻有和尚嗎?”桂英看著六花認真的模樣覺得好笑。

六花想了想,說道:“太久了,我也忘了,不過教我的人是一群光頭。”

桂英正想叫六花不要逞強,六花右手卻疾如閃電,“砰”的一聲過後,石板斷成了兩截,大廳眾人才知道六花是真有本領。

桂英安排了房間讓六花住下,六花天生好動,古靈精怪。在房間裏一會唱歌,一會自己一個人排演莎劇,但隻要跟隨桂英出行,立刻變了另一個人似的,變得持重嚴肅,似乎進入了戰場一樣緊張。

連桂英也覺得六花是不是過分緊張了,有時候會安撫她說:“六妹,你是不是過度緊繃了呀?跟我外出巡視業務,周圍大部分都是熟人,其實沒有那麽危險的。”

六花卻說:“姐姐你不懂,在上海灘裏就像英國尼斯湖一樣,水怪就藏在水底,永遠不知道什麽時候跳出來吃人。少鈞哥哥把你交托給我,而且你以後還是要嫁給他的,我必須保證你萬無一失。”

桂英經營的生意規模越來越大,一年多的時間裏,在上海租界,桂英已經算得上商界的大人物,被上海華洋商會吸納為正式會員。

桂英利用手中的錢,在離租界不遠的買了一塊80畝的土地,實現她的第二計劃。經過一年的興建,秘密的軍事訓練營開始初具規模,但如此大的一塊地方,要掩人耳目終歸難度極大,桂英決定把這裏對外宣稱為孤兒慈善學校,起名“同心學校”。

但隻招收到六十人,全都是十二三歲的人。學校完全按照桂英當初自己在特訓營的訓練模式,由少鈞介紹了幾名有經驗的軍官進行訓練。

一切似乎都風調雨順地進行著。然而,一封秘密電報再次送到了桂英的房間打破了寧靜。

這一封電報是由潘道儒親自送達給桂英,讓桂英當他麵讀罷燒毀他才離開。

桂英看到的事一封最高指示的信函,有首長親筆簽字,信函上“絕密”二字讓人感到一股隱形的壓力。

“令高級特務長蔡桂英三個月內暗殺偽軍頭子方若鴻,否則以軍法論處。”

“看清楚上麵的指令沒有?”潘道儒問道。

“看清楚了。”桂英半年的特務訓練,一直訓練她如何服從和接受任務。接受任務對於她就像每天醒來要吃早餐一樣是日常是動作,但這一件任務,令桂英不禁打了一個寒戰,她似乎看到了這條路上所有的險阻、殺戮、刑罰,她的生命也許就隻是完成這一次任務上了。

“組織對你在租界取得的成果高度讚揚,所以破格提升你為高級特務員長。”說著拿了一個委任書給桂英,“這張是你的委任書。你手中接到的這個任務,上級已經說了,隻要你有需要,可以調動組織特務力量來完成。桂英,我們當初引薦你入複興社,就是想委派你來暗殺方若鴻的,如今上級已經批準了這個計劃,你應該把你在訓練營裏學到的東西盡情施展了。”

潘道儒離開了,隻剩下桂英一人在房間裏。雖然前路千難萬難,甚至可能喪失生命,但桂英轉念又感到了一絲的興奮:人生於世,不就是為了幹出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嗎?即使自己的女子,亦應該與男子不遑多讓才對,組織的委派,作為特工,義無反顧。自己的所作的努力,最終目標不就是完成一場偉業?這次刺殺指令不同過往,已經限定了完成時刻,軍令如山,再不完成,上級甚至就要以為她變節了。

最近前線連續傳來戰敗的消息,徐州會戰,初期雖然取得了一場大捷,終歸難及日軍武器精良。徐州是武漢的咽喉,武漢是我的家鄉,家雖然早沒了,但日本要吞噬的是所有中國人的家,億萬中國人民流離失所,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上海租界十裏洋場固然浮華,也隻是鏡中月水中花,日本人一不高興,就會帶兵擊碎這片假象。小時候最想要城市櫥窗裏的美麗裙子,雖然沒穿過,但現在她有一百件比那件白裙更美更昂貴的裙子。但是她已經不喜歡裙子,她覺得幹練的西褲襯衫更符合她。

這時,傭人又送過來了一張宴請貼,桂英接過宴貼一看,心想:這是天也讓她殺掉這個大漢奸嗎?機會來了,原來這是一份偽軍操辦的酒會邀請函,屆時,方若鴻會出現。

桂英走到電話前,拿起話筒,撥了一通電話。話務員清脆的聲音從電話中傳來:“您好,請問需要為你轉接哪個號碼?”

桂英幹脆利落地說道:“4679。”

“好的,請稍等。”話務員馬上為桂英轉接。

電話接通了,桂英的聲音音調顯得比平時要高一些:“阿義,準備車子,明晚我要出席上海大飯店的宴會,記得叫上六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