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這地咋樣，能不能建光伏發電？”站在劉灣鹽河的堤壩上，張彬邊給老同學李力主任的香煙點火，邊問。事不求人一般高，事要求人低一頭，張彬這時候就有這種感覺，對這個相處十多年的老同學突然變得有些低聲下氣起來。鎮光伏發電定點考察組是會開完第二天上午來的，提前張彬和馬小掌把劉灣堤壩下麵的荒地平麵圖讓李力看了下，李力連頭都沒有抬，隻對張彬說了聲放那吧。心不在焉地又說：“這事隻有實地察看了，對比後才能定。”
河壩上的風大，把李力的頭發吹的根根都豎了起來，像極了一隻刺蝟，李力回頭看看隨同而來的其他人和村裏的幹部，低聲對張彬說：“老張，你這是何苦呢，放哪裏你們村的貧困戶不受益？非得上杆子地放你們村。”
張彬想起馬小掌的話，心裏說能一樣嗎，項目放在哪村哪村的貧困戶全覆蓋，僅此一下就達到脫貧標準了。嘴裏卻說：“我們村本就沒有啥產業，再沒有這個產業，以後咋出列啊。”
李力聽後也就不再言語了，停了一會兒又說：“我不是非攔著你建啥光伏發電，實在是你自己看看你們的幹部，缺乏戰鬥力。就是放在這裏，也不一定建成。”
張彬聽後連忙表態，說中不中看行動，老同學你放心吧，如果光伏發電建在劉灣，我就是頭拱地也得把這件事圓滿完成了。
李力便不再說什麽了，掏出手機撥通了鎮土管所的電話，躲開張彬嘀咕了一陣後，再走到張彬麵露難色，手一攤：“老張，這回是真沒有辦法了，剛才我跟張所長通了電話，他說查了下定位地圖，這塊地屬於防洪區，不能建光伏發電項目。”
“什麽？怎麽好好地一下子變成防洪區呢？”張彬著急地喊起來，後麵鎮考察組的其他人和村幹部見張彬大喊大叫，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也慌忙趕了過來。
“這離大壩遠著的啊，你再問問，是不是搞錯了？”張彬扯著嗓子大聲對李力說。
“老張，咋我說什麽你都不相信啊，這是手機，你給張所長打吧，我才跟他通了電話。”李力把手機遞給張彬，見他不接，隻是傻愣在哪裏，轉身對其他工作隊員說，走，咱們到下一個村看看。
張彬瞬間感覺到了一陣眩暈，身體像被人抽了筋一樣渾身無力。身子晃了兩晃，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李力見狀嚇了一跳，忙蹲下身子問：“老張，你沒有事吧。要不要去醫院？”其他人也圍上來，副書記老李一個勁地勸：“張書記別急別急，以後還有機會，咱們慢慢的來。”
張彬在地上坐了一會兒，等眩暈略微減輕了些，才讓副書記老李把自己拉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說我沒有事，沒有事，剛才一時急火攻心，現在好了。
“既然沒有事，那我走了，老張，你啊啥都好，就是太要強。”李力主任見張彬確無大礙，也就放了下心。勸他多保重身體。
張彬努力地衝李力笑了笑，心中似有萬分不甘地擺擺手：“那就不耽誤你工作啦。”說完不知道為什麽，看著李力等人遠去的背影，竟感覺眼眶猛地一酸，進了沙子一樣有些硌眼。忍不住伸出手來，擦了一把。
“李主任，等一下！”張彬身旁的老李這時候突然衝遠去的考察組高喊了一聲。嚇了張彬一跳，已經離去的李力也聽到了喊聲，止住了腳步回過頭來。
“李主任，我們還有地，還有一塊荒地想麻煩你去看看，”副書記老李喊，喊完，撇下張彬攆了過去，張彬愣了一下，忙和其他幹部也一起攆過去。
確切地說，副書記老李提供的地並不理想，是他莊後的一片樹林子，原本是村民的老宅基。因為改革開放後都喜歡靠路建房，圖個交通方便，便逐步荒廢了，荒地上坑窪不平，密密麻麻的栽滿了樹木和野蒺藜，中間還有幾道溝需要填平，但確實不屬於可耕地，麵積也基本符合建設光伏發電的要求，李力在向鎮土管所長查證後，勉強同意了作為一個候選點。
“可以啊老李。”送走李力等人後，天色已晚，夕陽下的村莊像是塗了一層閃亮金漆，安靜而祥和。張彬很是高興，對副書記老李說：“你別說，關鍵時刻還真頂的上去，等光伏建成了，給你記首功！”
“算了吧張書記，我不是看你都急壞了，這才一時衝動，以後這租地，伐樹，填溝事多著呢。”老李苦著一張臉有些後悔地對張彬說，至於啥首功不首功，根本沒有半點喜悅。
“以後的困難以後再想辦法克服，車到山前必有路。”張彬安慰老李，又很有興致地補充：“我說老李，這要光伏建成了，給咱村產生效益了，等你老了，你在村裏可以自豪地說，這光伏是我在任時建設的，你想想該多有麵子！”
“別淨拿好話唬我，我不知還能不能等到那一天還難說呢。這項目要是建成，不死也得脫層皮。”
“看你說的老李，鳥過留名，人過留聲，你就真不想在咱村發展曆史上留下自己的名字。”張彬繼續開著玩笑。
“兩位領導可能扯得有點遠了。”身後的馬小掌提醒張彬：“這隻是算一個候選點，誰知道能不能最後定咱這村，我咋感覺李主任好像在敷衍咱啊。”
張彬搖了搖頭，對馬小掌說：“不會吧？”
“咋不會，幾個村都在爭著呢，是不是李主任見你著急，先穩住你也不好說。”馬小掌進一步提醒張彬：“就你那老同學你還不了解，本來就不想讓咱參與，到時候隨便找個借口就否決了。”
“小掌，經你這一說我還真不放心了。”張彬停了下腳步，問馬小掌：“你說咋辦？”
“我哪知道咋辦，你是書記你看著辦！”
“你這孩子，又沒大沒小的。”
“張書記，弄成弄不成無所謂，反正我們盡心了，以我說，弄不成才好呢。”老李說。
“那不成，煮熟的鴨子不能再飛了。”
“咱現在隻能算把鴨子趕上了岸，離進鍋還早呢。”馬小掌糾正張彬的話。
“我說煮熟了就煮熟了，小掌，你咋竟愛跟我抬杠，這事我來想辦法。”張彬瞪了馬小掌一眼，拉起副書記老李的手對大家說：“走，一起喝兩杯去，先提前慶祝慶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