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就在上個月,我們所裏的同事夜晚巡邏時,在城西水壩的大橋下,發現了一具被碎屍分割成塊的女性屍體。
隨即便立刻通報所裏,所裏又通報到了市局。
最後,根據法醫的鑒定,確定這具女屍與三個月前的一起失蹤案中的二十七歲失蹤女吳小莉為同一人。
消息一出,新聞報紙,微信微博頓時炸開了鍋。
所有人都在猜想死者的死亡經過,以及她的真實身份,但很快輿論的矛頭便指向我們警方。
言論主要指責我們辦案能力低,一件失蹤案拖了三個月沒有結果,最後導致失蹤者被凶手殘忍殺害。
要知道,在此之前的大半年裏,全市共發生了兩起年輕女性失蹤案,並且至今未破獲。
細思極恐,很容易令人聯想到這另外兩名失蹤的女孩兒是不是也被凶手用同樣殘忍的手法殺害了。
為了給公眾一個合理的交代,也為了平息輿論,省裏已經下達了指令,限市局十五天內必須破案。
於是,從這一刻開始,從市局到各個轄區派出所,全部停休,進入了“一級響應”狀態,二十四小時全麵搜查可疑人員。
本來打算休年假和女友去麗江旅遊的我,隻好無奈地向女友說明情況,並承諾等案子結束,一定補償她。
所幸我女友是個明事理、懂分寸的好女孩兒,雖然有些失落和不高興,但還是很大度地理解了我,並囑咐我一定要好好工作,別分心。
得到了女友的理解和鼓勵,我便安心地掛了電話,投入到了緊張的工作當中。
這天早上,剛下了夜班的我被值班的同事叫住,說是院外有個姓楊,自稱是我小學同學的年輕男子正在大門口等著見我。
我連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來的一定是楊鑫。
這小子和我是小學加中學同學,曾經和我一起同窗了九年,但當時我們的關係很一般,所以後來畢業了也沒有再聯係過。
但最近這半年,因為一次同學聚會,這小子就突然出現在了我的生活裏,而且每次總是找各種理由請我吃飯,聊得也幾乎都是以前上學的事。
他在銀行工作,因此我總是懷疑他是不是因為要完成任務,想讓我買他們銀行的理財產品。
但有時一想也不對,班裏有幾個和他要好的同學,他為什麽不去找他們,偏偏來找我?
他一定有什麽事想找我幫忙,隻不過一時還不知怎麽說,所以先和我拉攏關係,等待時機。
所以此時,一聽到他又來找我,心裏就有一股莫名的怒氣。
但大家畢竟同學一場,我也不好撂臉給他,索性點燃了一根煙,深吸了一口,快步地向院外的大門走去。
外麵朝陽已升起。
燦爛的陽光照射在大地上,也照在楊鑫那張消瘦而蒼白如紙的臉上。
“怎麽了,這麽早來找我?”我語氣平淡地問。
楊鑫笑著拉著我胳膊:“走,吃早飯去!”
我說:“怎麽?你一大清早開著車跑幾公裏來找我,就為了和我吃個早飯?”
楊鑫繼續笑著說:“有事和你說。”
“那就在這兒說唄。”我心想,“果然是有事。”
“走走走……一邊吃一邊說,這事一兩句說不完。”
“什麽事,這麽神神秘秘的?”我狐疑地盯著他:“不會是你最近犯了什麽人命關天的大案吧?”
這句話是我隨口說出來嚇唬他的,誰知他頓時整個身子都僵住了,臉色看起來也更加蒼白。
“你……已經知道了?”
我一驚,心想:“我去!不是吧?他……”雙手瞬間職業性地做好了將他擒拿的準備。
可就在這時,隻見他又是咧嘴一笑:“看把你緊張的,和你開玩笑的,我哪有那麽大的膽子,犯了案還來找你?”
聽他這麽說,我暗自鬆了一口氣,一顆提到嗓子眼兒的心髒這才落下了。
我們在所裏就近的一家早餐店裏坐下了。
剛一坐下,這小子就開始跟我扯東扯西地說一些芝麻綠豆的小事。
我聽了兩句就不耐煩了,隨即便說:“你要是沒什麽要緊的事,我們就下次找機會出來再說吧!我們所裏最近很忙,我這一會兒還得趕緊回家睡覺,晚上所裏還有任務呢。”
楊鑫見我都這麽說了,也不好再繼續往下說了,隻好說:“那我開車送你回去吧?馬上就到早高峰了,你打車坐地鐵都不方便。”
我本想拒絕,但一想,他說的也對,索性就同意了。
一路上,我們互相再也沒有什麽過多的交流。
這倒不是因為我心煩不想理他,而是因為我一夜未睡,到這會兒,實在已困得不行了。
快到我家小區時,我突然冒出一句:“楊鑫,你要是有什麽事就直說,不用這樣,我們畢竟同學一場,隻要是不違法,也不亂紀的事,我這個老同學能幫的一定會幫你。”
楊鑫似乎是在猶豫,又似乎是在沉默,過了大約五秒左右,終於開口,向我說出了憋在他心裏的話。
但這話一說出來,卻使我頓時沒了睡意。
隻聽他說:“馬良,我女友死了,就是你們前幾天在水壩大橋下發現的那具女屍……”
“什麽?你是吳小莉的男朋友?”我大吃一驚,難以置信地盯著他。
他點了點頭,神情雖極力保持著平靜,但眼神中已有了悲痛之意,眼眶中也閃爍著淚光。
這案子是市局刑警在辦,而我隻是一個小小的派出所民警,雖說這兩天一直在協助市局辦案,但也隻是給別人打下手的馬前卒而已,對於這案子的其他情況壓根一點不了解。
“唉!你……”
一時間我竟然也不知該如何安慰他。
令我萬萬沒有想到的是,此刻,他臉上的痛苦之色迅速加重了十幾倍,就像一個患了晚期癌症的病人,已經對整個世界都失去了信心。
刹那間,車子猛地被他加大油門,迅速地向前衝去。
前麵斑馬線正好有一個年輕的少婦牽著她三四歲的兒子過馬路。
我嚇得血管都凍住了,連忙大聲喊著:“你瘋了?快停車,要撞上了!”
那少婦估計也是蒙了,見有車向自己撞來,竟不閃不躲,站在原地發呆。
我心裏著急,將頭伸出車窗,衝著那少婦大喊:“快躲開,要撞上了!”
那少婦居然跟尊佛一般,無動於衷,依舊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我眼睛睜得比平時大了一倍,瞳孔不停地在收縮,警服內穿的Nike背心已經完全被冷汗濕透,心想:“完了,這回可算是交代了……”
此刻,我們駕駛的這輛車已可以用“風馳電掣”來形容,眼看就快撞上那對母子了。
我情急之下,也顧不了那麽多了,伸出左手抓住方向盤,用力地向右邊一轉。
隻聽“吱呀!——”一聲輪胎摩擦路麵的刺耳聲響起。
我們的車在離那對母子還有不到兩步時急速轉彎,衝向了路旁的綠化帶,將護欄撞凹了一大塊。
幸運的是,這時車子已經完全停了下來,沒有再往前衝了。
“哇呀!——”那少婦這時候總算有了反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嚇得驚呼一聲。
那小孩則就地哇哇大哭起來。
要不是礙於有攝像頭的關係,我真想回頭猛勁兒抽楊鑫二十幾個嘴巴子來解恨。
我跟他往日無緣,近日無仇,他居然差點毀了我。
但回頭一看楊鑫已經哭得不能自己,我憋著一肚子的火瞬間又沒了。
等待交警過來處理完了之後,我對他說:“算了,這裏距離我家不遠,我自己走回去就行了,你也趕緊去忙你的事吧!”
我這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楊鑫一把拉住了:“你先別走,我還沒有說完,求你了,聽我說完好嗎?”
看著他那急切而又慌張的神情,我的心又一次軟了。
“好吧!”
我們兩找了一家咖啡店坐了下來。
現在是早上7時25分,正是早高峰的時候,所以店裏除了服務員和我們兩個,再沒有別的人。
他點了一杯拿鐵,我卻什麽也沒要。
因為我現在壓根兒沒興趣喝任何東西,隻想聽完他要說的話,趕緊回家睡覺去。
我點了一根煙,隨口說道:“你說吧!”
於是,楊鑫接下來便開始向我敘述他和吳小莉之間從相識相知再到相戀,包括吳小莉失蹤前所發生的所有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