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方秀蘭,嬌媚小特工

夜幕降臨了,東安城籠罩在一片暮色之下,也許對於這座古城來說,這是黎明前最後的黑暗了。還滯留在大街上的路人行色匆匆,還有不到半個小時就是九點,那是“宵禁”的時刻。大戰在即,國民政府為了城中的治安,設定了宵禁時間:夜間九點之後,任何人不得出門走動。

前幾天的夜裏還發生過這樣一起慘案:有戶人家的一家三口外出訪友,忘記了宵禁的時間,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巡邏的憲兵隊。憲兵發現後讓他們站住接受盤查,可那男主人頭腦一時發熱,他覺得隻有幾步路就到家了,於是便帶著家人就朝家門口跑去,豈料憲兵們蠻橫地開了槍。一家三口就這樣枉送了性命,那個小女孩兒才七歲……

可今晚,夜幕的街頭上卻出現了一對小情侶,兩個人閑庭信步地走著,相比較周圍行人的惶恐,他倆的悠閑顯得更加悠閑。此二人正是省政府機要處的秘書馮冠生和他的小愛人方秀蘭。

馮冠生和方秀蘭可不懼怕那些憲兵,光兩個人身上的裝束,那就是一道黃金招牌:馮冠生一身名貴的西裝;頭上是一頂皮質的禮帽;一件皮風衣很隨意地披在身上……尤其是他那吊兒郎當的走姿,讓他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種“紈絝不羈”的囂張之氣。

方秀蘭一頭打著卷兒的秀發看似隨意,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明白,那絕對是用進口護發產品精心護理過的;一襲墨綠錦緞的旗袍外是一件極其華貴的裘皮大衣;即使裘皮加身,卻依然難掩方秀蘭那婀娜的身段;那身裘皮油光水滑、毛色閃亮,就算在光線有些暗淡的巷道裏,依舊是那樣熠熠生輝,讓人不禁懷疑:即便那些憲兵們開了槍,那些子彈也隻能在裘皮的“銀毫”上打個滑兒。

他們不懼怕憲兵,當然不僅僅是因為身上的行頭,馮冠生的名帖便是他的“護身符”:省政府機要處。說實話,在這東安城裏,除了軍統的“嫡係便衣”,還真沒什麽人敢動“機要處”的人。

今晚為了去林府,馮冠生還煞有介事地提了兩盒上好的點心:如果遇到哪個不長眼的憲兵盤問,探望老師和師母,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並且,那位老師還是“黨國”舉足輕重的人物。

此時兩個人走在大街上,方秀蘭小鳥依人的挽著馮冠生的胳膊,時不時含情脈脈地和他對視一眼,把馮冠生幸福得從發梢酥麻到腳後跟。

方秀蘭的美是令人窒息的,本就天生麗質的她柳眉黛目、秀鼻櫻唇,今晚她又化了淡妝,愈發顯得她嬌豔欲滴。

方秀蘭的美在省政府裏那可是眾人皆知的,這裏麵還有一段小故事:

有一天,方秀蘭突然有急事兒要找馮冠生,可是她隻知道馮冠生在省政府工作,那地方她可從來沒有去過。無奈之下,她隻能隻身前往了省政府,在門前徘徊了一會兒,她硬著頭皮走進了省政府的大院兒。在門口的時候,麵對那一排熾熱的目光,她羞赧地朝幾個哨兵點了點頭,隨即低下頭,一溜碎步走了進去……

可憐那幾個哨兵,從天而降的一個“天仙妹妹”早就勾走了他們的魂魄,就在他們魂不守舍的時候,那“天仙”竟然投來了多情的一瞥,登時,哨兵們的腿全軟了,他們匆忙抹去掛在嘴角的口水,整齊劃一地朝大院裏做了個“請”的手勢。望著“天仙”飄遠的背影,哨兵們醉了……

也不知道是哪個黴鬼弱弱地問了一句:“查她證件了嗎?”

幾個哨兵麵麵相覷,卻沒有一個人肯朝“天仙”的方向邁腿,因為他們知道,那麽俊美的一張臉,是不具備任何攻擊性的,並且,“天仙”是不希望被打擾的。其實在很多時候,美女的臉就是一張暢行無阻的通行證,更何況他們今天遇到的,是一張仙界頒發的“通行證”。

方秀蘭找到了省政府機要處的那棟樓,站在那棟六層的樓前她又茫然了,若是在其他地方,按照方秀蘭的性格她會毫不猶豫地走進去,可這裏畢竟是馮冠生工作的地方,想到可能遇見的人都是馮冠生的同事,這讓她產生了一種莫名的羞怯。

恰在這時,一個年輕人從樓裏急匆匆地走了出來,方秀蘭鼓起勇氣湊過去,怯怯地問道:“先生,請問馮冠生是在這裏工作嗎?”

那人不經意地一回頭,頓時目瞪口呆地杵在了那裏,手裏的文件散落一地,他竟沒有絲毫覺察。方秀蘭被那白癡一樣的目光盯得滿麵緋紅,她低著頭,不得不又問了一遍:“先生,請問……您認識馮冠生嗎?”

方秀蘭的話音將那人從癡醉的幻境中拯救了出來,他如夢方醒,竟手忙腳亂地從口袋裏掏出了自己的名帖:“小姐,這是我的名片,請指教!”

望著眼前人家遞過來的名帖,方秀蘭手足無措,她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接過來,可是,當她抬頭遇到了那個因殷切而顯得呆滯的目光,她羞澀地接過了名帖:“謝謝。”

一段尷尬的沉默之後,方秀蘭無可奈何地又追問了一句:“請問先生,馮冠生是在這裏嗎?”

“哦,馮……是是是,在在在!”那人恍然大悟,殷勤地說道:“我這就帶您去找他!”說完,他很紳士地一個禮讓,便準備帶方秀蘭走進大樓。

方秀蘭心存感激,她看了看散落一地的文件:“可是,先生,您的這些……”

那人毫不遲疑地應道:“不不不,別管那些,您的事情要緊!”

在三樓,方秀蘭終於見到了馮冠生,她紅著臉嗔怪道:“你這裏可真難找,幸虧這位先生……”

馮冠生上前跟那人握手道謝:“謝了!兄弟!”

“別客氣!”那人喜笑顏開地詢問道:“馮秘書,請問這位是您……”

馮冠生親昵地將方秀蘭攬到了懷裏:“這是我未婚妻!”

“哦……是這樣……”笑容就那麽僵硬在了那人的臉上。完,沒戲了!失望乎?尷尬乎?皆有之。也許,彼時他在想:如果這曼妙的女子是……是馮秘書的妹妹該有多好啊!

見那人傻站著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馮冠生朝房間裏一個禮讓:“兄弟,進來坐會兒?”

“哦不不不,我……我隻是……”那人支支吾吾了半天,總算找到了一個再合適不過的逃離理由:“哎呀,我的文件還在樓下呢!”

馮冠生送方秀蘭離開的時候,機要處六層樓所有的窗戶前都擠滿了人,不論男女,每個人的眼神裏都溢滿了豔羨和嫉妒。當然,也不乏惡毒的目光,尤其是機要室的那些姑娘們。無奈,平時她們的那些花枝招展,還有她們自詡的那些天生麗質,在方秀蘭的素顏麵前,黯然失色。當她們看到馮冠生親昵地摟著方秀蘭的肩頭,她們的眼神在瞬間完成了由嫉妒到咒怨的演變。

在省政府那些姑娘們的眼中,林仲倫是當之無愧的白馬王子,但是,他太高不可攀了。除了林仲倫的冷傲,還有個主要原因:他的父親!要說林老爺子的官職,不過是一個省教育廳的廳長,而那個“省政府高級顧問”也隻不過是一個虛職而已,但這絲毫不影響林老爺子在“黨國”的號召力。

別的不說,林老爺子本身就是國民黨的元勳,他的門生中很多都身居黨國高位,並且對這個老師是尊崇有加、言聽計從。林老爺子在“閉關”之前,可是個典型的“反戰激進分子”,他的那些“語不驚人誓不休”的文章動不動就出現在某些激進的報紙雜誌上,並且往往是石破天驚、一呼百應。軍統的特務們對他恨得咬牙切齒,卻有無可奈何,誰敢碰他呀!

後來,好在林老爺子及時懸崖勒馬,選擇了閉門謝客。所以,他不過問政事?他拒絕上班?沒關係,隻要他不在報刊上“胡說八道”,軍統的特務們就謝天謝地啦。

林仲倫冷傲?非也!在父母的眼裏,他就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在同事的眼裏,他是個無所不能的公子哥兒;在戰友的眼裏,他是沉穩而幹練的“薔薇”;他的冷傲,也隻表現在那些姑娘們的眼前。

在林仲倫的追求者中,不乏高官千金和富賈嬌娥,但是林仲倫對她們都是嗤之以鼻。林仲倫知道,身為一個隱身虎穴的諜報人員,他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去應對愛情。他的身邊危機四伏,他早就做好了在下一分鍾身陷囹圄的準備。林仲倫的身份也注定了一件事:愛情對他來說,注定了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即、傷人又傷己的奢侈品。

就在姑娘們眼巴巴看著林仲倫,紛紛望而卻步的時候,一匹“小白馬”出現在了她們的麵前:馮冠生。如林仲倫般英俊的樣貌;如林仲倫般優雅紳士的舉止;比林仲倫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幽默風趣;還有他背後富可敵國的家世,姑娘們瘋狂了。

而馮冠生又似乎“天生風流”!他和每個姑娘都眉來眼去,卻又保持著距離;他和每個姑娘都有著說不清的小曖昧,卻又是若即若離;馮冠生就那麽談笑風生地穿梭在姑娘們中間,左右逢源、如魚得水,且遊刃有餘……

方秀蘭的出現並沒有放緩姑娘們追逐馮冠生的步伐,曾經有不止一個姑娘不止一次在不止一個場合下,公然宣稱:“怎麽啦?反正他又沒有結婚!”其實,她們心裏想的是:愛情是自由的,即使他結婚了又怎麽樣?

省政府的那些年輕男士為此憤憤不平:難道這天底下就林仲倫和馮冠生是男人?

嗯哼,在姑娘們的眼裏,還真是這樣。和林仲倫、馮冠生一比,省政府裏那些自命不凡的男人,都成了糟糠粗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