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章:一招分流

莫子站立在客棧之上的空中,腳底下踩著空氣,身子一動不動。駝神他們往後山跑的時候,紫衣武者也發現了,但是他們被詭異的莫子嚇得愣住了:除了他們的主人藍續曉,他們還沒有遇見任何一人能夠如此如煙如雲地停在空中!他們是一線橋那邊趕來的藍續曉手下,他們走後蛇娘和歐陽白的戰鬥才開始,所以,他們見到的神功是藍續曉平時不經意間顯露的一爪半鱗而已,現在看見這個破破爛爛的乞丐模樣的人物顯露了這麽一手,不由得驚訝萬分。

莫子也不說話,實則他連開口說話都困難——他修煉大乘功停留在“劫”境,這次得到蛇娘給的分天決,通讀之下周身功力找到方向似的向心脈匯集,隻要假以時日就能夠進階,但突如其來的洛陽長街大戰,讓他受傷了。“劫”境本來就是置之死地而後生的轉換之境,莫子雖然受傷,但對分天決的體悟更深一層,於是大乘功完全擺脫“劫”的束縛,進入“乘”境——功力雖然有了受傷前的二十五倍,逆天之極,但所受的傷卻不是一兩天就痊愈的。現在他運功將受傷的經脈封鎖,施展大乘功升到屋頂,表麵看來高深莫測,但卻使不出殺招。

紫衣武者的首領當然也沒有被莫子嚇怕,他手勢一揮,四下裏刀光霍霍,衝天而上。

莫子暗喝一聲:“一招分流!”身子頭下腳上,雙掌轉了一圈,勁力到處現出一層淡淡的雲霧。

紫衣武者的所有長刀攻入高空,卻失去的目標,刀在雲層裏被一股古怪的力量牽引,相互指向自己人的身體。武者首領一聲長嘯,風吹雲散,眾人重新落回地麵。

“別追了,”首領命令道。“有世外高人在此,我們不是對手。回一線橋!”

一線橋早就坍塌,巨石都被河水衝到下遊去了。蛇娘與歐陽白的大戰也接近了尾聲:兩人現出原形,在長空裏糾纏爭鬥,一招一式再沒有開始時的驚天動地,他們功力下降,已經發揮不出截河搬山的神通了。楊青青趕來,一劍飛虹,加入戰團,向歐陽白刺到!

“母女同心啊?”歐陽白沙啞地笑道,突然影子一晃,從他身體裏飛出一個一模一樣的歐陽白:“讓我的分身跟你鬥一鬥吧!”

楊青青大感意外:“分身?”可是不容她多想,歐陽白分身快速攻擊過來。

“笑話!”楊青青大怒,“我縱橫江湖數十載,還怕你分身?”

楊青青心裏想著,臉上不動聲色,手裏的長劍絞出朵朵劍花,與歐陽白的分身碰在一起。可是那分身竟然不怕劍,任由長劍穿過身體,分身攻擊的拳掌也狠狠地印在楊青青的胸口上!

正在此時歐陽白的真身胸口出現了劍傷,口吐鮮血,被蛇娘一掌擊飛幾百丈之外……那隻雲中遠遠躲著觀戰的鷂鷹急急飛至,將歐陽白落葉般飄落的身子接住。蛇娘欲要追擊,這邊楊青青也一樣往下墜落……

楊青青的武功還沒到達淩空飛渡的境界,她躍在高空進擊原本就吃力,而歐陽白竟然舍棄自身受傷也要斃了剛剛趕到的楊青青,所以當楊青青的劍刺入歐陽白分身的身體,其實和刺在真身是一樣的,當他不顧受傷擊落楊青青,真身才出現劍傷被蛇娘抓住機會——如果楊青青不來,蛇娘和歐陽白一時還分不了勝負,有可能打到奄奄一息,最後雙雙力疲而亡,但楊青青一到,出現了變數,卻是楊青青自己生死未明地往地下墜去。

“青青!”蛇娘急忙飄身往下,抱住楊青青,落到地麵。“青青!”見楊青青沒有反應,連忙運氣替她疏通心脈。

蛇娘實際年齡八十歲了,功力何等深厚?雖然跟歐陽白勢均力敵的戰鬥讓她幾乎脫力,但隻要一絲,也能夠護住那幾乎停止跳動的心脈。可是,楊青青的心髒停止了跳動,脈搏自然也沒有了。蛇娘大驚失色,捧住楊青青蒼白的臉,在紫黑的嘴唇上吻下去做人工呼吸!吹吸幾口,按幾次胸口,接著取出一把藥丸嚼碎了吐進楊青青嘴裏,再緩慢運功引導到腹中……

忙完了這些,蛇娘盤坐閉目調息。直到一陣風中傳來衣袂飄飛的細響,蛇娘睜開眼,見楊青青已經有了微弱的呼吸。她隨即消失不見,尋著風中衣袂飄飛之聲,找到了正從靖溪趕來向歐陽白報道的紫衣武者們。她一聲不吭,痛下殺手,紫衣武者在這名世外高人突如其來的襲擊下死傷大半。蛇娘抓住那紫衣武者的首領:“說,把靖溪客棧我的人怎麽了?”

“你不殺我,我就說。”

“好!我不殺你。”

“世上兩個人說話是信得過的,第一是我主人,第二是楊微蘭你,希望我沒看錯!”首領冷冷地說道,“我奉我主人命令趕到靖溪,你們的人倉促逃走了,我們沒有抓住他們,因為有一個絕世高人把我們攔住了。”

“絕世高人?”

“是的,淩空如履平地,我們都不是對手,簡直一到那邊就敗回來了。我,可以走了嗎?”

“可以,但最好不要讓我再碰見你!”紫衣武者的首領生怕蛇娘反悔,連忙逃之夭夭。

蛇娘返回楊青青身邊,再次檢查楊青青的傷勢,搖了搖頭,抱起她,茫然四顧:天下之大,該往哪兒走?她走到路上,漸漸遠離了一線橋的懸崖,出了大山,走到官道上,攔到了一輛馬車,往東南的蛇島方向而去。武林盟主大賽,如果沒有機會,就由它去吧!她要去整頓和撤離蛇島,因為盟主大賽過後歐陽白改扮的藍續曉就要對付她的蛇島了,之後,去貴州看看楊豆豆吧,真不知道青青是怎麽想的,把豆豆就這樣托付給王守仁,可也對,他們暫時肯定是安全的!王守仁有智者風範,那是我們不能給豆豆的,在大智慧麵前,武功是不足一提的。就如三國的諸葛孔明,如果沒有他,劉備和五虎將也許早早被曹操收拾了。武力,小道耳!正如我今天一線橋的廝殺,如果對方是千軍萬馬或火炮齊至,恐怕百十個楊微蘭也得趁早開溜。歐陽白即使不死,短時間內是動彈不了,藥王也沒用,哎,青青傷得這般重,真叫人心焦,可是天下哪有神醫?我自己救不醒的,也許歐陽白那所謂的藥王比我要高明一些,但他自己也不會比青青好到哪兒去——拚著受我一擊也要結果了青青,青青,你不該來,如果你不來的話,我和禿驢最多雙雙力疲而亡,那樣,也勝過我現在替你擔心呀!你的心脈是保住了,但氣息如此微弱,何時能醒過來呢?

夜間到了一個不知名的小城,找到客棧住下了。楊青青發起燒了,還是沒醒。蛇娘她洗臉洗腳,抱到**安睡。

午夜時分,一道細碎的蚊蠅似的腳踏瓦楞的聲音傳入蛇娘的耳朵。她依然盤坐調息,白天的大戰對她來說損耗太大,她仔細聽了一會,發覺那腳步聲竟然有幾分熟悉。她起身翻越到屋頂,月白風輕的夜色裏,隻見遠處房頂上一道影子正向這邊潛伏竄來。那影子在蛇娘出現的時候也發現了蛇娘。“莫子!”蛇娘難得地苦笑一下,回房點亮了燈盞。

莫子從窗外躍進,胸襟上沾滿黑紫的血塊,身上的衣服被撕成條條縷縷的,模樣狼狽之極。

“蛇娘,你沒事吧?青青她怎麽了?”

“她被歐陽白打傷了,我勉強疏通了她的心脈,恐怕一時難以醒轉。”蛇娘說,“你怎麽獨自來了?王大人和豆豆呢?”

“歐陽白?”

“是他,他改扮成藍續曉。”

“哦,果真如此!”莫子說,“白天我們在客棧,有洛陽巡撫的家將來報訊,說藍續曉要在一線橋伏擊王大人,我們等你消息的時候想到了你肯定已洞察先機,會到一線橋去,於是我們立刻分散:王大人和豆豆隨彭長老和樂逍遙往廣西去,從那邊去貴州;青青去一線橋找你;我和駝神、東方未明、西門如玉就在客棧等著藍曉續的人出現,免得他們到了客棧沒人,會去追擊王大人他們……下午藍續曉的武士果然來了,我逞強地使出‘一招分流’,迷惑了他們,自己逃到山野卻暈倒了,被一條覓食的野狗拖到了洞裏,差不多給它的小崽子當晚餐了。”

蛇娘知道莫子最後的“野狗”並不是真的,而是另一個一時說不明白的事。“你這麽快領悟了分天決第一層?”

“準確地說是大乘功第五層,也隻勉強能學會那一招。得到你給的分天決之前,我無數次揣摩過大乘功的‘乘’境,終於水到渠成。雖然重傷未愈,嚇嚇人還是可以做到的。”

“莫子,”蛇娘感歎道,“你有先見之明,在通學師門正宗武學之後再半途修習大乘功,武林人士都知道那是不完全的一套功法,它從‘劫’境就與達摩的少林功夫背道而馳,你知道那是什麽原因嗎?”

“知道,大乘功是自古流傳下來的,傳說是西周戰神姬耀的神功的上半部,凡是修煉到盡頭的都是走火入魔,不得善終,所以後來的達摩祖師在大乘功境界的‘寂、滅、禪”三重境界之後,另辟蹊徑,集成《易筋經》一冊。我和我弟莫風和覺空早年都練的武當‘純陽功’,我們都是俗家弟子,這你是知道了。後來覺空被掌門收為入室弟子,我才開始練習大乘功,真是不瘋魔不成活,現在得到你給的分天決,我在洛陽的長街大戰後安然度過‘劫’境,這麽多年終於沒有白練……”

“大乘功和分天決合起來名曰‘大乘決’,當年姬耀憑此功法絕壓天下,號‘分天戰神’,硬是從紂王的手裏把天下搶了過來。當然他的兩位堂兄姬昌和姬發都是籌謀策劃的大智慧者,姬昌在戰鬥中殞命,之後姬發稱王,建立西周,號‘周天子’,如果沒有戰神姬耀,周天子恐怕是不會出現的。我想,這也是青青讓豆豆認王守仁做幹爹的原因——王守仁無疑是這時代的智者。”

“他們往廣西去,有我天狼教在,大可放心。隻是蛇姨,你和青青欲往何處去?”

“蛇島!”蛇娘懷念地說,“我很久沒回蛇島了,青青也是。你呢,要去哪裏?如果給你時間,這武林盟主之位有可能是你的,但你沒時間。”

莫子搖搖頭:“我沒興趣,此次出廣西也是來會會老友。我和你一起吧……”

“你,對我女兒青青還有那麽點意思嗎?”

“蛇姨,你知道我早前練的純陽功,杜絕兒女之情。現在還談它做什麽?”

蛇娘苦笑一下:“哎,莫子。姨就是喜歡你的性子,又愛開玩笑。其實豆豆不是青青的親生女,青青出去闖**江湖,我們有十多年沒在一起,之後就帶著豆豆來叫我‘姥姥’。我知道她那些年在感情上受了傷,也沒問她,我自己何嚐不是受過傷的女人?現在老妖怪一個又出來丟人現眼……武功練得越高,越是感覺自己比不上一粒孤獨的塵埃!”

“明天,就是七月十五了。”

“既然你來了,明天你看護青青,我還是去少林寺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