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種 喜添丁卻愁孫兒不承學

艾葉苦辛,純陽之性,能回垂絕之陽,通十二經,走三陰,理氣血,逐寒濕,暖子宮,以之灸火,能透諸經而治百病。

——清·吳儀洛:《本草從新》

25 欣歡:進口添丁

雪花很輕,落在蘆葦上,就像春天的霏霏細雨打在樹葉上般。幾隻鳥立在葦尖上,隨著葦稈的輕輕晃動,如一個休閑的詩人吹著一管竹笛般輕輕悠著,有的縮著脖子,有的,則伸著,不知是看著那天上永遠也落不完的雪花還是看著遠處的新開河,以及新開河上的那條小船——它隻能看到那條小船,更遠的新開河被一片迷蒙給迷蒙住了。而那條小船上,一個人,戴著灰鼠氈帽頭——不,是兩個人,還有一個戴著六瓣帽的在船尾呢——正在那收拾著幾張弓,那弓上,還殘留著幾簇黃色的毛,也不知是兔子的還是麂子的,抑或是黃鼠狼的。前者可以食肉,後者卻可以硝皮。等到灰鼠氈帽頭將幾張弓收拾停當,船尾上的那個人也將手上的漁網拾掇好了。

“我去放弓了。”沒名沒姓的一句。

“幫我蹬一腳。”船尾的六瓣帽將拴在腰間的草繩緊了緊,對船頭上準備下船的道。

船頭的灰鼠氈帽頭將弓往肩上一背,跨下船,然後轉過身,伸出一隻穿著裏麵墊滿了葦絨的靰子,用力將船一推,那船便哧溜溜地一下被推到了河中。

“記得早點回。”岸上的衝船上的說了聲。

船上的卻沒有吭聲,隻顧從船上拿起一根杆,將船撐向了那片迷蒙……

灰鼠氈帽頭看著船漸漸駛進了灰白的河中,這才轉過身,往葦叢中鑽去。

他先將那弓選在葦密集的地方或是有露在外麵糾纏在一起的葦根處,小心地拉開,放好,再用葦葉或葦稈偽裝上,這才去往下一個點放另一張。

等到幾張弓全放好了,灰鼠氈帽頭這才鑽出這片葦,走向另一片——另一片,其實與這一片是一片,隻不過中間隔了一條從河中伸進來的小汊。小汊的盡頭,葦叢相對要疏一些,出現一小塊一小塊的空地,也不知是漲水時魚的窩還是什麽其他原因造成的。

遠遠地,便聽到撲騰騰的聲音。

他加快了步子,因為他知道,那卡子,卡上了獵物。

果然,前麵的空地上,一隻鵓鳩,伸著脖子在那一跳一跳地,就是跑不掉;另一邊,還有一隻雉雞,同樣地,也是伸著脖子在那撲著翅膀。

灰鼠氈帽頭走過去,先是捋了那根線,然後邊收著邊靠近去,再一伸手,將那鵓鳩的脖子一把給抓了,從它嘴上退出卡子——這種卡子,是用竹篾作的,寸許,很韌,先用一根線拴在中間(另一頭可拴在竹簽或是樹簽上,然後將它簽進地裏,當然,也可拴在結實的葦根上),然後將其對折,用葦圈(將葦稈截成一節一節。葦稈中間是空的,便是圈)套住,再在這葦圈外麵包上餌,隻要這些鵓鳩、雉雞什麽的,伸頸一啄,葦圈瞬間迸開,那卡子,就卡住了它們的嘴,讓它們叫叫不出聲,逃卻又逃不掉,隻好束翅待擒……

幾圈轉下來,他手中便有了一串野物。

灰鼠氈帽頭興奮地將獵物舉了起來,眯起眼睛看了看,這才哼著聽不清詞也聽不出調的小曲,開始往家走。

家在前麵。

前麵,一座茅屋,屋前辟有幾塊菜園,裏麵的菜被雪蓋著,偶有被風不小心踩過一腳才露出一點青色來。

“爹——”

離門口還有多遠,便從屋裏先跑出一個女孩,接著是一個男孩,再接著,雖然看得出是個男孩,但顯然太小,邊學著前麵兩個小孩叫著“爹”地,看上去不是跑,而是跌跌撞撞地跟在後麵。

屋子裏,傳出一陣“咯咯”的輕快的笑聲,接著,兩個女人出現在了門口,一個年輕,紮著塊青布帕;一個年長,紮著條藍頭巾。

青布帕邊彎腰伸手去拉那個小男孩,邊糾正著他道:“小羲,你得叫爺爺。”

“他們都叫爹呢。”小男孩西門羲被青布帕給拽住了,邊扭著身子邊很不高興地說著他的理由。

“他們能叫,你不能叫。”

“為什麽?”

“因為他是你爺爺。”青布帕說完,站了起來,看著前麵兩個小孩親熱地擁向灰鼠氈帽頭的後麵——後麵,那個六瓣帽手裏拎著幾條銀閃閃的魚也走了來,然後用手一指,對小男孩道:“那才是你爹。”

看到青布帕指著他身後,灰鼠氈帽頭回過頭,道:“嗬,還有一條大的呀?”

六瓣帽將手中的魚舉了舉,有些驕傲地咧嘴笑了笑。

“有魚吃嘍。”青布帕抱起小男孩。

這時,藍頭巾已走了過來,從灰鼠氈帽頭手中接過了那些野物,有些心疼地拍了拍他身上的雪,關切地道:“冷嗎?”

灰鼠氈帽頭笑了下,回頭問六瓣帽:“小思,冷嗎?”

“今天還好,天不是太冷。”小思一邊將魚交給青布帕,一邊接過了小羲。“小英子,你與姨娘一起去燒些熱水,將這魚剖了。”

小英子嫣然一笑:“姨娘早燒好了。”

“小思快進來,與西門先生一起暖一下手。”雪音站在門口衝六瓣帽招呼。

“雪音,不用了。”灰鼠氈帽頭將手中的野物遞給雪音後,甩了下手,“今天天還好。”

“是要下大雪呢,才不冷。”小思在後麵不知是自言自語還是說與誰聽地說著,走進了屋。

原來,這是西門澈一家——

那年西門澈與雪音在平陽府成親後,便再也沒有回了,在新開河村頭西門溝搭建了一座小屋,很快便添了女兒,接著又添了個小兒。此時,小思也成人了,娶了那當年的小英子,樂得矮子嬸一個勁地說他們一家都是有緣人(因為小“英”子名字中聽起來有個與小思姨娘雪“音”名字中的差不多的一個音)。開過年,生下了小兒小羲。一家人欣歡不已。西門澈仍用他的灸藝給村上病人治著,閑時也幫著小思種種地捕捕魚;小思呢,農忙時忙地裏,農閑時,則春夏摸魚,秋冬捕鳥。一家人的日子過得風生水起。這兩日下著小雪,正好沒有病人,西門澈便與小思一起,才有了先前的捕鳥一出。

“聽說前麵小山上有座寺廟,住持是位獨臂老尼,很是靈驗,明兒我們帶著這些小娃去上香可好?”雪音一邊將一盆熱水端給西門澈一邊道。

西門澈一邊將手伸進盆裏暖著一邊望了一眼雪音,說:“我也聽說過。”

“那明天去?”

“嗯。”

第二天,小思推說要下網,去了河邊葦叢,西門澈套了輛驢車,與雪音一起,帶了小英子及幾個小兒,向不遠的一座小山駛去。

山確實不大,但路卻很是曲折蜿蜒。待走過一個“折”的拐點,遠遠地,便見一縷香煙,繚著繞在一座小廟上,若隱若現,仿若仙境。

“那便是了。”

西門澈與雪音催了一下驢,很快地就到了。

上過香,進了正門,拜過菩薩,忽聞後殿傳來一陣悠揚的磬聲,西門羲一聽,就要往後去。

而西門澈與雪音一聽,那磬聲仿若春風,一下將他們渾身都清新了起來。

“是我們住持在誦經。”見西門澈他們錯愕地站在那,一位小沙彌合著十道。

“住持!”

西門澈與雪音忽一下醒來,忙向後殿走去。

可是,當他們剛跨進後殿,那磬聲卻停了,待他們進去,隻見一個獨臂老尼正轉過佛尊,向後門去了。

而那獨臂老尼的背影,西門澈還有雪音,竟是那樣的熟悉。

正在他們錯愕之際,那背影竟然回過頭來衝他們甩了下拂塵然後單掌仄起輕輕念了一句“阿彌陀佛”(雖然沒聽見,但西門澈與雪音一直堅信她是念了的),微微一笑,徑自去了——

“公主!”

“昭嬛……”

可待他們追到後門,哪有什麽獨臂老尼,當然,也更是沒有什麽背影!

回到前殿,那個小沙彌仍站在那,見他們過了來,上前一步,仍是合著十,道:“施主不要再有猜疑了,我們住持說過,這是你們的最後一次塵緣。善哉善哉!”

“最後一次塵緣?”

這分明就是公主昭嬛了。

待要再問,那小沙彌卻已不知轉向哪裏去了。

西門澈與雪音悵然良久,知那公主昭嬛也就是住持是不會再見他們了……隻好帶著一家人,在太陽落山之前,返了原路。

可一家人剛剛進屋,突然,外麵小猴子(現在早已長成了大猴子)喘著一嘴白氣地跑了進來:“西門先生,快,快去看看,我駝子爺怕是不行了。”這新開河一村,全隨了雪音,管西門澈叫起了“西門先生”——雖然現在都有了孫輩了,可小思仍一直地稱呼著雪音為“姨娘”(小英子自然也這麽隨著了),雪音呢,也一直地稱呼著西門澈“先生”。

西門澈一聽,忙將手拍了拍,拿了診包,轉身就走了出去……

這駝子爺,在外逃荒靠乞討多年,才認了祖,待西門澈也歸了宗,按照輩分一排,結果,還真的應了矮子嬸的話,他卻要比西門澈還要低兩輩,樂得矮子嬸一見駝子爺,總不忘了要拿他開心,讓他叫西門澈爺爺,這樣,因為孫女嫁給了小思,她跟著也長了駝子爺一輩,當真地得叫她嬸。

駝子爺是個好脾性,每每這時,總是笑得胡子一撅一撅地,既不叫爺爺,也不直接叫嬸,仍叫著他的西門先生矮子嬸。

沒想到,矮子嬸還硬朗著,這駝子爺卻不行了。

雖然西門澈緊步慢走,可當他們趕到駝子爺床前時,他還是等不及見他們最後一麵地合上了雙眼……

矮子嬸其時正在屋子裏烤著火,當聽說駝子爺不中了時,她還以為是說笑,道:“那駝子爺,就是駱駝死了,他也還在。”可當得知消息是真的時,她這才顛著一雙腳,跑過來。

一見駝子爺那安詳的樣子,本來的號啕,卻一下憋了回去,因為駝子爺早就說過,隻要能回到西門家,認了祖,他這一生,也就了無牽掛了。如此算來,他這些年,都是多活的了。既是多活的,那還有什麽悲傷!

隻是,駝子爺這麽早怎麽就謝世了呢?

這說起來,也還是要歸咎於他那逃荒的乞討路上——駝子爺身體本來很壯實的,可一次在路過一個村莊時,一群亂軍正在殺一頭耕牛。那牛是個烈性子,被砍了兩刀還是掙脫了,哞哞叫著,沒頭沒腦地往村外躥。恰好駝子爺與一群拖家帶口的難民進村,眼看著要被撞上,他大吼一聲,奮力向前一迎,抱住牛頸,雖然那牛拖著他走了十幾米,但終還是被他給生生製住了。

那些難民保全了,可駝子爺卻被牛的亂蹄踩斷了脊骨。

所幸的是,在大家又是接骨又是敷藥的七手八腳七嘴八舌中,他竟然奇跡般地活了下來,隻是,從此駝了背,落了一個駝子爺的名號,當然,也落下了一個內傷病根……

“唉,你個駝子爺呀,再挨挨,就是春天了。”

矮子嬸輕輕撣了撣自己的衣襟,不知是將那駝子爺的過去撣掉還是將現在對駝子爺的遺憾撣落。

是呀,到了春天,萬物又將新生!

新生的春天,說到就到,仿佛就在人們的一聲唏噓中。

“打魚嘍!”

“播種嘍!”

“采吃嘍……”

人們一個個歡天喜地。

西門澈一家,在這一片喜地歡天中,雖然也打魚,雖然也播種,雖然也采吃(各種能吃的諸如葉、莖、根以及花甚至果),但他們比別人更多一樣的,是采艾。

這裏的艾蒿,雖然很多,但能長到到成熟期,卻很少,因為還在嫩芽、嫩葉、嫩莖時,全被“采吃”給采折(是折不是摘)了,因此,到了采艾時節,西門澈不得不動員全家老少一起隨了他漫野遍坡地去尋找。

隻是,雖然他對艾如此鍾情,可那孫兒西門羲卻始終置之不理甚至嗤之以鼻,這是他費了好長時間怎麽想也想不明白的……

不過,讓西門澈值得欣慰的是,這期間,他的灸館順利開設了起來。

26 地震:安邑多艱

春天就像枝上的花一樣,似乎隻是一夜之間,便過去了。

望著整整一屋子采集的艾蒿,矮子嬸主動提出,將自己家讓出來,反正她一個孤老婆子住那麽大一間屋子也是浪費,再說,這春天、夏天還好,要是冬天,屋子裏不僅顯得空而且還顯得沒有人氣,何況,那病人前來就診,各種症狀的都有,大人還好,像西門羲這樣的小兒,卻是很不衛生。

西門澈聽後,開始雖然覺得矮子嬸說得有道理,可那畢竟是孫媳小英子的娘家,但矮子嬸最後連“反正我哪天兩腳一蹬,這屋子不還是你們的嗎”的話也說了,西門澈這才同意。

既然人在這邊住,那邊專作診所,索性,將它重新裝修了一下,然後請村上一位姓伍的老私塾先生揮毫題了一個匾額“西門灸館”,懸掛在了門樓上。這樣,也方便人們口口相傳;或者權且一個地標吧,當有患者慕名前來尋訪時,也好有個問處。

果然,西門灸館設立時雖然沒有什麽動靜,可不久,他的名聲卻一傳十十傳百地傳了開來。

這一傳,方圓百裏的患者,便絡繹不絕地尋了來。

西門澈呢,也乘此機會,將曾祖教給他的灸藝,不僅發揮得淋漓盡致,而且,還在其基礎上,開始研製更加方便與減少不適感的灸器,因為艾灸雖然有效,但往往療程較長,不是一兩炷灸完就能痊愈,可那些遠道而來,尤其是一些貧苦的平民,在這裏住上一天兩天還可勉強,時間一長,連基本的生活都不能保障了,隻能外出乞討。所以,西門澈受曾祖西門軾萬壽養腎寶灸療器具的啟發,便想製作一種灸器,讓艾在灸盒內懸空灸療,這樣既達到了療效,又不影響患者正常的行動與生活。

想法有了,可用什麽材料呢?他可沒有曾祖當年在宮中那麽“富有”,想用什麽材質,隻要報告一聲內務府,立即就能實現。

這天,中秋節,一家人聚在一起,一邊吃著月餅,一邊欣賞著圓月——那圓月,就像一個銀盤,裏麵盛著各式糕點。說到糕點,坐在西門澈身邊的西門羲不知從哪本書上看到的還是先生專門針對這個中秋節而說到的,指著那月亮,搖頭晃腦地點著指頭道:“這是椰汁紅豆糕,那是黑芝麻團糕;這個,是紅豆鬆糕、廣式芋頭糕、山藥抹茶糕,還有那,那是桂花條頭糕、葡萄幹杯糕、紅薯凍糕、棗泥沙拉糕……”說得他自己不僅一邊忍不住地流下了口水,而且那手,指著指著就不禁舞了起來。

說到這孫兒西門羲,也許他是西門澈的長孫子,也許是西門澈與他父親小思一路曆盡坎坷的經曆,當然,也許是他是他這一支西門的香火,西門澈對他格外寵愛,要是他想在西門澈的頭上做個窩,西門澈也會乖乖地伸著腦袋讓他做,所以,就連西門羲對他的艾灸表現出毫無興趣他也絲毫不介意。

“啪!”

一瓶西門澈正在喝著的酒不禁被他給“舞”到了地上。

看著那流了一地的散著濃濃香味的酒,西門澈不由非常可惜,忙伸手去拾,可當他伸向已被摔碎了的青花瓷瓶,他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便僵在了那。

“爺爺!”西門羲不知西門澈怎麽了,嚇得不由叫了一聲。

西門澈卻衝他擺了擺手,但眼睛卻仍盯著那青花瓷。這時,他腦海中一個灸療器具的形製便漸漸清晰了起來:蓮台中央仍采用萬壽養腎寶灸器的太極圈上6個圓孔,但裏麵,卻設一機關,將那艾條懸空……於是,他興奮地拍了下西門羲的小腦袋(雖然這時西門羲已經十一二歲了,腦袋早已不“小”),一邊說著“有了”一邊忙拿過紙來,就著那月光,將這灸器的圖勾勒了出來。

第二天,他迫不及待地找到了窯上,請窯工幫忙,燒製了出來。

可是,燒製出來的灸器,雖然外形很似他想象的,可那艾條卻怎麽也控製不好,要麽貼得瓷壁太近,要麽離得太遠。太近容易灼傷皮膚,太遠,卻又達不到療效。這樣,又經過幾次試驗,終於使這套青花瓷灸器達到了他滿意。

這一滿意,沒想到,怎麽就傳到了平陽府台大人那,他特地來到新開河,找到了西門澈,準備將這灸器作為平陽府貢品,呈獻皇上——

此時的皇上,順治帝早“不見”了,即便是清聖祖康熙帝8歲登基,也已是過去十六七年了。

說到這順治帝,確也真的不愧為一個“情癡”——為了名妓董小宛,竟連皇帝也不做了。

那董小宛,原為江南“四公子”(桐城方以智、宜興陳貞慧、商丘侯方域)之一如皋才子冒襄(字辟疆,號巢民)的“別室”,卻被當時的江南總督洪承疇看中了,設了一計,說冒襄“窩藏私販,強搶民女”,使得冒襄不得不“愈牆逃走”,然後將其“騙”進了洪府,隻是這董小宛性情剛烈,寧死不從,再加上冒襄得知了真相之後,要報奪妾之恨,使得洪承疇不得不另生一策,將她送進宮中。那順治帝一見,十分地寵愛,不多幾天,便封她做淑妃;但擔心別人說他娶漢女,於是將小宛改了姓董鄂氏,對外稱董鄂妃。誰知,不久還是被太後知道了,找了一個借口,頒下懿旨,不僅禁止滿漢通婚,而且連宮女也不得選漢女,並在神武門內掛著一塊牌匾,上寫:“有以纏足女人入宮者,斬!”然後將董鄂妃捉住,送去了西山玉泉寺,永不得召幸。並且暗暗吩咐連夜放了一把火,將玉泉寺燒成了一片焦土。

那順治帝想,自己身為一國之君,居然還庇不住一位妃子,心裏愈想愈氣,竟氣出了一種魔怔來,閉了宮門,呆呆地坐在那,誰也不讓進。一天晚上,卻驀地一個人大笑了起來,笑過之後,又哭;哭過之後,忽研墨吮毫疾書,然後又是笑,哭,這樣地一直鬧到三更,裏麵才安靜了下來,守在外麵的宮女內監以為他睡下了。可是,第二天紅日都照窗了,宮中卻仍未有動靜,有個膽大的內監輕輕地一推宮門,門卻是虛掩著的,當下心中便起疑,躡手躡腳地走了進去。進去四麵一看,哪還有皇帝的影子,嚇得連忙大叫,然後一邊報知皇太後,一邊四下裏尋找。可找來找去,最後在皇帝的禦榻上,找出一張手詔來,上麵寫道:

朕以衝齡踐祚,忽忽十有八年,德薄才疏,毫無政績。上負祖宗創基之苦心,下失臣民望治之本意。所幸元臣輔導之功,得殲賊殄叛,享今日太平之樂。然清夜默思,愧據神器,撫心不無內疚。此朕所以棄國而去也。矧富貴浮雲,人壽幾何?朕已徹悟禪機,遁出紅塵,爾等無庸懸念。至於大位,自不可久虛,朕子玄燁,為佟佳妃所出,聰敏穎慧,克承宗祧,著令繼統即皇帝位。內大臣鼇拜,大學士蘇克薩哈等,皆先皇股肱之臣。忠心為國,亦朕素日所信任,堪以輔佐嗣皇帝,庶不負朕寄托,祈各凜遵無違!欽此。

皇太後看了這手詔怔了半天,才傳諭出去,說皇帝急病身亡,遺立太子玄燁為皇帝。

這玄燁,便是如今府台大人要進貢青花瓷灸療器給他的康熙帝……

誰知,這邊平陽府台還沒來得及將西門澈的青花瓷灸器呈上去,不想,九月(1678年),卻突然發生了一場地震——

那天,西門澈正在為一位患者施灸,西門羲坐在一邊看書,忽然,地就動了起來。這樣說有些不太準確,應該是藥房裏的那些藥罐先動了起來,叮叮當當,將正在幫忙煎藥的小英子嚇得一跳,一邊大聲高呼,一邊搶出來,拖了西門羲就往外跑。

西門澈一見,連叫也來不及叫,緊隨著小英,拖了那患者也跑了出來。

他們剛剛出屋,那土牆的一壁,就像一個餓暈了的人一樣,慢慢地癱(坍)了……

此時,到處一片聲響,有嘶啞得變了調的呼救,有像暴風雨來臨時般的來自地下的聲音,還有那些房屋的倒塌,而且,不知什麽時候,天竟然黑了。

天真的“黑”了,幾分鍾後,整個村子幾乎被夷為了平地。好在,本來大家的房屋就不高,也簡陋,且是土築的,在最初的十幾秒,基本上都沒有坍塌,因此,被埋在屋子裏的,大部分都是老人。矮子嬸也被埋住了。西門澈在拖出了患者後,突然想起來,矮子嬸這幾日身體不舒服,他給她診過後,讓她在裏屋裏正靜躺著呢。

“快,矮子嬸。”

西門澈的這句,一下驚醒了小英子,還有西門羲,於是,幾個人立即又撲向已經倒了一半的房屋。

“危險。”西門澈一把推開徑直從門裏往裏闖的小英子,“從那邊。”

那邊,指已經倒了的那麵牆。

西門羲人小,很機靈,一貓身,鑽了進去。

“快,外祖曾奶躲在床下麵。”西門羲在屋裏叫道。

“出來,注意!”西門澈一麵用一根樹棍努力地撐著垮了的屋簷,一麵大聲地提醒。

在西門羲大叫時,小英子也一閃身,衝了進去,這時,她與西門羲一起,也不知是抱著還是拖著地將矮子嬸給弄了出來。

“啊唷,謝天謝地。”矮子嬸被弄出來後,竟然趴在地上磕起了頭,語無倫次。“你們還能與我說話。”

“謝什麽天什麽地?”小英子沒好氣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家都沒了,能說話有甚用!”

“家沒了還可以建呀,要是不能說話,命沒了,一切也就都沒了。”

“說的對。”西門澈一邊讚揚著矮子嬸,一邊將眼睛望向了鄰居家,那邊,小思正在幫著他們扒開屋子,估計裏麵埋住了人。“小羲,你陪著你外曾祖在這別動,小英子,我們走。”

小英子答應一聲,兩人趕緊地向那邊跑了去。

這邊,矮子嬸還在喋喋地說著:“家沒了可以建的,不能……”

是的,家沒了,可以建。地震後,人們很快就在原來地址上,用樹用草就又蓋起了房屋。

可是,令大家萬萬沒想到的,這房屋還沒住上一年,第二年,康熙十八年(1679年),仍在九月,好像是為了“紀念”這周年,地震又發生了。

如果說去年的地震,大家隻是損壞了房屋,當年的糧食沒有收成,靠著倉裏的一點積蓄,勉強可以糊口;等熬過了這個冬天,開了春,還可播種——至少還讓人有著一種希望。可這連續的第二年,不僅房屋再次倒塌,而且倉裏也再沒有餘糧了,因為春天播的種,到這九月,還沒來得及收上來呢。

於是,一村子的人,開始出現饑荒。

而這饑荒剛剛到了第二年第三年有了些好轉,孰料,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十月初五、初六、初七連續三天,不時地震,村頭的地裂,溝深達到十餘丈。

而更為嚴重的是,這次地震後,不知是地下的毒氣被這接連不斷的地震給震了出來,還是吃的水被從山上、地上流下來的那些腐爛的屍體所汙染,一村子的人,沒死的,卻一個個雙腿腫脹麻木疼痛,幾乎不能行走。

好在,西門澈發明的灸藝,這時候起了很好的作用,以至他的“灸館”人滿為患,因為雖然之前他在大錢村就有了“壯骨灸王”的美名,可這次,這些前來尋治的患者,與大胡子他們的病症不一樣,雖然他竭力根據阿是穴灸治,但效果仍有有的起效,有的則不行,於是他又根據不同病症輔以犢鼻、足三裏、外膝眼、梁丘等穴,這樣才差強人意。可是,這“患”不止於此,還有患者一多,連住處都成了問題,這倒也罷,再退一步說,雖然腿他能盡他所能治得了,可那饑餓卻是西門澈一家怎麽也治不了的。就連接連逃過幾難的矮子嬸,這次,也沒能逃過——

那天,當西門澈給她施過灸後,她忍受不了饑餓,想到村外去尋些野菜。可那被震得一片黃土的地,哪還有野菜?

她先是趴在地上,啃了幾口泥土,然後試著站了起來,一步一步蹣跚到了那條被震裂的溝前,想了半天,最後,竟然叫了聲“好吃呀”縱身跳了下去……

漸漸地,關於死人的消息一天多似一天,最後,以至傳來說一些外鄉,餓得都開始出現人吃人,而且說得有鼻子有眼,說有一家實在餓得過不下去了,老夫婦兩個在那兒秘密商議,嘀咕著子女不忍殺,但媳婦是外人,且把她殺了充饑吧。恰巧,被那媳婦聽見了,那媳婦嚇得心肝膽碎,忙三步兩步地跑出了門外,拔腿往自己娘家奔逃。可是到了娘家,當她含著眼淚,把夫家翁姑要殺她當餐的話告訴了一遍後,卻不想,她父親一邊連聲讚她是個孝順女兒,一邊拍著她的肩胛笑道:“咱們有這樣一個肥女兒,自己不吃,倒去給婿家受用麽?”說罷拔出刀來,將這女兒斫翻在地。弟兄們忙幫著草草地洗滌了,正要下鍋煮食,不料她女兒的丈夫,為了追討妻子也趕了來。那嶽翁見女婿來了,不但沒有愧色,反而大喜道:“女兒既回來了,還要送一個添頭上門,咱們有這兩個糧食,又有十幾天可以活命的了。”女婿一聽,知道嶽父母不懷好意,連妻子也不要了,慌忙回身就逃。誰知那嶽翁一見,立即持刀趕將出來,一刀砍下一隻臂膊道:“饒了你吧!”邊說著邊捧了那臂膊,喜滋滋地繼續去煮食他的女兒去了。說的人毛骨悚然,聽的人膽戰心驚……

所幸,新開河沿岸,還沒聽說有過這種慘象。

但年成都成這樣了,日子又能好過得到哪裏去呢?

安邑多艱,西門一族,也陷入了困境。

於是,西門羲決心改變……

27 立誌:考中科舉

看著爺爺西門澈整天忙得腳打後腦勺的,西門羲更加堅定了自己的誌向,那就是參加科舉考試,因為隻有考上個一官半職,才能不至於像爺爺這樣如此辛苦,卻仍還不能完全救治一個一個如他們的平民。

而這個誌向,其實早在他很小的時候,就立下了,隻不過最初的,很單純而已。

這個單純,就是他們到了新開河定居下來後,聽得最多的,就是村上老人們講先祖西門洵甚至更先的先祖西門季玄、西門豹的故事,說他們如何剛直不阿,如何一心為民,如何忠心報國,所以,他就想,長大後我也要像先祖們那樣,做官。雖然爺爺西門澈也說過西門祖上有過遺訓,說西門後人不得奉朝入京。但他卻告訴西門澈,說他如果做官,就做這平陽府的官,不進京,算不得違背祖訓。說得西門澈隻好咧著嘴樂——他太寵這個長頭孫兒了。

及至前些年地震,看到爺爺為了鄉親們沒日沒夜地試艾試灸,可是,那些官府的老爺們,卻不僅不管不問,還借巡視耀武揚威,雖不至草菅人命,但絕對沒拿百姓當回事。所以,他立誌將來自己有朝一日做了官,一定要替百姓出頭謀事。而這次,連續三天的地震後,不要說官府“管”或“問”了,就連“耀武揚威”也一個見不到了,看著那些傷殘後,雖經爺爺救治保住了腿或胳膊的鄉鄰,可是,在冬天的一場場大雪中,卻一個個或因寒冷或因饑餓而一夜之間便再也醒不來,他便想,這要是他在官府,頒一道賑災令,送一些糧油、衣物進行賑濟,顯然,要比他爺爺那一個個艾條救的人多得多。

於是,他決定參加這一年的縣試。

康熙二十三年二月初一(1684年3月16日),雖然春寒料峭,但西門羲卻是熱血沸騰地趕往了安邑衙署的禮房,進行生員的第一次考試報名——童生考取生員須經本縣、本府(或本直隸州、廳)和學政的三級考試。

在衙役的指點下,西門羲在一張表格上,認真地填寫了他的父母、祖父母以及曾祖父母三代履曆(包括存、歿、已仕或未仕),以示自己身家清白,不屬於優倡隸皂之子孫,以及沒有冒籍、匿喪、頂替、假捏姓名等情況。

很快,文書下來了,準其應考。

這次,西門羲不僅熱血沸騰,而且信心十足,準備一場便拿下這縣試——這縣試共考5場,每日一場,即日交卷;第一場為正場,第一場錄取者即準應府試,其餘各場是否參考悉由考生自便。而且,他還要一舉拿下案首(縣試第一者),因為案首,可免了府試,直接進入由學政主持的院試。

考試這天,由於西門羲少年壯誌,所以前一夜睡得很安穩,剛剛黎明,他便精神飽滿地來到考點,點名入場。

坐在座位上,西門羲既激動也緊張。激動的是他從此開始踏上了科考之路,緊張的是,這試題,不知難度有多大。

考試開始了,首先是作《四書》文兩篇。這對西門羲來說,不難,因為他6歲時就被爺爺西門澈送進了私塾,學習《三字經》,這“論語”“孟子”“大學”“中庸”《四書》內容他早已背得滾瓜爛熟,作起來,好似抽絲剝繭一般地得心應手。

接下來是五言六韻試貼詩一首。這一首卻是有些為難,但西門羲靜下心來一沉思,也很快答了上來,雖然不及宋代蘇頌的“曉日清明霽,華林物色新。詔頒慈惠宴,恩厚老成人。袞冕三川客,杯觴四府臣。獻酬同飽德,愷樂盡含醇。帝惜營丘去,民思尹氏均。宸章一褒賁,道不愧如仁”精妙,但他覺得這考場上,他的詩在這些應試者中,當屬姣姣。

果然,卷子很快判出來了,西門羲不負他的信心,獲得了縣試案首,這樣,他不僅後麵4場可以不用試了,就連四月的府試,也可不參考,而直接參加由學政主持的院試。院試每三年舉行兩次,今年正值輪考之年。也就是說,西門羲在這一年中,便可完成秀才考試。

消息傳來,雖然正值春荒,但新開河西門一族,還是歡天喜地,就連逃荒在外的小猴子聽說後,連走了三天兩夜也趕了回來,為西門羲慶祝。

可是這場慶祝之後,西門澈一家,便陷入了捉襟見肘的困境,離院試還有兩三個月,這其間,西門羲的複習必須集中精力,一點也不能放鬆。可是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生活,卻還是時時讓他為了肚皮而不得不放下書本,與大家一起出去或挖樹根或挖草根或剝樹皮用來充饑。

好在,到春四月,各種野草、野蒿、野葉全都發了青,雖然官府沒有發放一點種子,可大家還是忍了又忍,將用命換來或保存下來的糧種播下了地,一場春雨過後,田野裏便出現了一片綠油油。

這綠油油仿佛一劑強心針,讓瀕死的人們,又喘過來了一口氣。

當新糧即將入倉之時,西門羲的院試時間也到了。

臨行前,小英子顫動著餓得都快抬不起來的兩手,為他準備了一個考籃,裏麵不僅裝著筆墨等文具,還為他烙了幾張煎餅,然後,西門羲在一村人期待的目光中,踏上了院試之程。

本來,祖母雪音還準備讓西門羲順道打聽一下原來設在平陽府的“青囊藥房”現在還在不在,但想到孫兒此去是為了考試,所以,話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這院試諸如報名及考試內容等與縣、府試相同,隻是正場之前要加試經古一場,以試解經、史論、詩賦等能力。另外,就是考場規則較嚴。考生入場時,由學政親自點名,認保、派保的廩生排立學政座旁,如有冒考、頂替者,一經查出,立即究辦。

點過名,西門羲與其他考生一起排著隊,接受入場檢查,譬如,為防止夾帶,不許攜帶片紙隻字進入考場,有的考生辮子稍長,便要求解散開來。至於要袒開衣服,脫掉鞋襪,自是檢查所必須。

入場後,考場即封門,禁止出入……

內容既與縣試相同,西門羲應試起來,不免就有點駕輕就熟之感,於是,那種縣試時的自信與成就感便又油然而生。

果然,不久來了通知,通知西門羲填寫親供(內容包括年齡、籍貫、三代以及身高相貌特點;當然,還得由各州縣學官出具印結),這意味著,西門羲的院試考試順利過關,隻待學政審批了。

那一日,西門羲坐在樹下,正捧著一本書讀著,忽然地,村頭響起了鑼聲,接著,便是一隊衙役,為首的,捧著一套雀頂藍袍,一路喜笑顏開地來到了西門羲家。

“新生西門羲,你已被錄取為秀才,請於下月十五前往平陽府參加官署宴會,接受簪花並在府、州、縣官的帶領下,前往孔廟謁聖……”

如果說前次經過縣試,整個村子沸騰了,那麽這次,整個新開河也沸騰了,閃著清亮亮的河水,唱著藍藍的歌,迎接著西門羲參加兩年後省裏的舉人考試。

舉人係列的考試,即鄉試(是取古代“鄉舉”之義)。士子通過鄉試後,即取得一種永久性功名——舉人。

但這鄉試不同於之前的院試每年都開考,而是三年一科,逢子、午、卯、酉舉行,稱正科;遇皇帝萬壽、登基等慶典,增加一次,稱恩科。如慶典之年適逢正科之年,則改是年正科為恩科,原正科改在此前或此後一年舉行。今年是逢“子”,兩年後便是“卯”年。也就是說,西門羲兩年後可參加鄉試。

考試地點在省城。

提前一個月,西門羲便帶上書童,前往太原,擇一驛館住下,到了考試之日(這鄉試分三場進行。以初九、十二、十五日為正場,考生於每場正場前一日入場,後一日出場),早早地便前往建在省城東南的“貢院”。

遠遠地,恢宏的大門正中懸著的墨字“貢院”匾額便跳入了西門羲的眼簾,東西各建有兩坊,坊上分別書“明經取士”和“為國求賢”。大門分中、左、右三門。進大門後為龍門,門內又平開四門(取《尚書虞書》“辟四門”以招賢俊之義)。龍門直進為至公堂,是監臨和外簾官的辦公處所。在龍門和至公堂中間,有一樓高聳,名曰“明遠樓”,居高臨下,全闈內外形勢一覽無餘(考試時,監臨等官員可登樓眺望,稽查士子有無私相往來、執役人員有無代為傳遞之弊)。至公堂再往後有一座飛虹橋,過橋即為內簾門。內簾的後部是正副主考和房官辦公閱卷的場所。

龍門、明遠樓兩側是士子考試的號舍,號舍自南而北若幹排,每排數十間乃至近百間。

貢院四麵圍牆遍插荊棘,四角各有一樓,以為了望(考試期間,貢院四周派軍隊分段駐守巡邏)。

西門羲的號舍在南邊。

同樣地,進入考場時,接受了嚴格的防止夾帶檢查,譬如,穿拆縫衣服、單層鞋襪、皮衣不得有麵、氈毯不得有裏,不攜木櫃木盒、雙層板凳、裝棉被褥,硯台不過厚、筆管為鏤空、蠟台空心通底,並主動拿出糕餅餑餑一一切開。然後才進入號舍,準備答卷。

考試內容,第一場考《四書》《五經》,要求用八股文作答由主考命題的文章,謂之製義(亦稱製藝、時藝、時文)如“大學之道,在明德,在親民,在止於至善義”;第二場考論一篇,判五道,詔、誥、表擇作一道,如“賈誼五餌三表之說,班固譏其疏。然秦穆嚐用之以霸西戎,中行說亦以戒單於,其說未嚐不效論”;第三場考經、史、時務策五道,如“學堂之設,其旨有三,所以陶鑄國造就人才,振興實業。國民不能自立,必立學以教之,使皆有善良之德,忠愛之心,自養之技能,必需之知識,蓋東西各國所同,日本則尤注重尚武之精神,此陶鑄國民之教育也。講求政治,法律,理財,外交諸專門,以備任使,此造就人才之教育也。分設農、工、商、礦諸學,以期富國利民,此振興實業之教育也。三者孰為最急策”。

西門羲第一場感覺還好,因為是用八股文來作,這兩年他早有準備,可是,到了第二場、第三場,他便不由額上冒汗,雖然這些題目似曾相識,可是,待到舉筆,卻不知落往何處,勉勉強強作了答,也不管“驢頭”對不對得上“馬嘴”,交了卷,由彌封人員將卷上姓名籍貫彌了封。

然而,他的這些“期待”,能成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