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舊車庫裏來了不少人

“小寶,小寶。”初一忘乎所以地叫著。

“初一,快跟我走,你的聲音太大了,會讓人聽到的,快。”不知什麽時候,貝索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她的旁邊。

“貝索,你是真的還是假的?”初一遲疑著問,經過這一天的事情,她不敢再去相信別人。“我今天碰到了一個像我媽媽的人還有一個像我爸爸的人。”初一又難過地說著。

“他們都不是你的爸爸和媽媽,他們是壞人,快,初一,不要留在這裏,我們必須立刻下山,你瞧,山下已經有亮光過來了,這裏很危險了。”初一伸長脖子向下麵瞅了瞅,果然,有螢火蟲一樣的光亮在往這處移。她這才願意相信貝索,默不出聲隨貝索拉著她的手在林子中穿梭。不經意間,在匆忙中她抬頭仰望了天空,天上的繁星點點,驅散了她心中最後的一絲不安。隻要有貝索在,周圍的一切就是再危險她也不懼怕。樹影一個個也不再麵目可憎,貝索在初一大口出著粗氣的時候放慢了腳步,初一感覺樹林不再密集,她估計快要走出樹林了,這是一片桉樹林。爸爸曾對她說過,桉樹的根會破壞土壤,它是樹林中的壞孩子。

“貝索,我們這是去哪裏呢?好奇怪,你怎麽這樣熟悉這個地方的路?”初一好不容易讓自己緩和下來,連忙問著貝索。

“這有什麽好奇怪的,我都看到你在哪裏的。我們現在去食堂,在那裏搞點東西後再決定去哪裏,食堂也不能久待,因為你跟那個男人說過你想去食堂。”初一敏感地覺得貝索情緒有點不對勁。腳下的路總算平了,不再是無止盡的下坡路,他們倆來到一處空地上。“我們到小操場了,不遠處有個車庫,你先爬上一棵樹,我去食堂偷點東西給你吃後,我再來找你,行不行?”初一點點頭,她和貝索正踩在一棵榕樹的根上,盤根錯節地從地裏**出來,榕樹枝茂葉多是一個很好的藏身之處,她理智地望了望身後,沒有尾隨而來的人影,也沒有聽到任何動靜。但是,在她回過頭一刹那,她卻發現了貝索那張愁雲密布的臉,她正欲張口問發生什麽事情時,貝索用手指了指榕樹上麵,拔腿就跑。初一知道他去幫自己找吃的,但她依舊大惑不解,貝索為什麽如此憂鬱呢?當她坐在樹上時,她仰望著空中的星星點點出了神,她對貝索感激,同時也沒來由地有了一絲淒涼。

等待是漫長的,當一個小小的黑影從遠處漸漸地移到了榕樹底下,初一明白一定是貝索。

“下來。”貝索壓低嗓音,用手攏成喇叭狀向上叫著,初一哧溜下來後,貝索拉著她圍著小操場轉了一大圈,他很警惕地四處察看,兩個籃球架在夜色中相互深情地對瞅著,操場上空無一人,這麽空**的地方怎麽可能成為最佳的隱蔽場所。貝索轉了方向,向著長了迎風搖曳的蒿草方向走去。這些齊腰的草拂在身上有點癢,不過初一絲毫沒有想笑的意願。扒開草叢走了幾分鍾,她眼前出現了一片向日葵海,盡管在夜色中向日葵仍然令初一歎服,它太美了,美得令初一都屏住了呼吸,生怕驚動正在守候日出的一棵棵向日葵們,它們的黃臉一張張熱烈地朝向東方,執著而又誠摯地癡望著。初一細心地從裏麵穿過,她的心變得有點雀躍。當從向日葵中走出來,卻是另一種蕭索,一座孤立的房子,雖說看不清楚,在這麽遠,初一還是能感覺到房子的破舊不堪,這絕對是一所被廢棄的房子。

“這以前是停車場,後來不怎麽用,你看長了這麽高的野草,那舊房子裏有一輛沒用的車,車門不用鑰匙就能打開,我們先坐到車裏去,你看,我拿了這麽多的食物過來,有火腿麵包雞蛋,還有牛奶。”貝索有些得意地揚了揚手中的袋子。初一沒有表現出熱烈的回應。她隨著貝索走進那間房子,裏麵空****,除了一輛車。貝索先坐到了後排,初一也坐了進去。倆人沉默了。座位很幹淨,初一試著用手摸過,她並沒有摸到灰塵之類的東西。由於這個舊房子的天花板有一大塊窟窿,初一猜測是大暴雨造成的,再加上沒人管也就越來越爛了,媽媽說過房子需要人氣撐,沒人住的房子就會沒了生氣,那麽,花瓣村的房子會不會同這間房子一樣呢?想到了媽媽,她心中的疑團浮了出來,忍不住打破僵局。

“貝索,你說為什麽那兩個人要裝成我的爸爸和媽媽嗎?”初一接過貝索手中的袋子,在裏麵翻出一塊麵包,她先分給貝索,但是他卻搖了搖頭。

“初一,你要保重自己,你知道嗎,生活就像演戲,每個人是戲裏的主角,一切都是安排好的,我們隻是來走過場。也許這句話你現在聽得不太明白,然而,你不久後就會懂了。”貝索說話如此老成,如同大人在對孩子一樣說教,初一不以為然,她很愜意地啃著麵包。

“初一,你要我告訴你真相嗎?”貝索小心翼翼地問初一,初一嘴裏塞得鼓鼓的使勁地點點頭。

“你會死去。你最終會死去,那些圍在你身邊的人他們都是要早點結束你的生命。你的爸爸媽媽和妹妹是真正保護你的人,他們是因為你的原因而離開。”貝索非常鄭重地說完這些話。

“不是每個人都會死嗎?“初一對貝索的話大惑不解。

“是呀,有的人因為年老,有的人因為疾病,有的人會因為事故,他們會死亡。而你,在這裏必須會死,你不應該來到這裏的。”

“為什麽我會死在這裏,別的地方不行嗎?”初一越聽越糊塗了。

“這是注定好的,算了,初一,我跟你說過,每個人都改變不了。”貝索似乎並不願過多地挑明,但是沒頭沒尾的話令初一的好奇心更強。

“貝索,你給我說清楚,我為什麽要死在這裏,快說,你不說我就從車裏走出去,讓別人把我抓住。”初一賭氣地對貝索說著狠話,這是她的殺手鐧,貝索是不會希望她這麽早死的。

“好吧,告訴你吧,我們所有的人都是一本書裏麵的人物,我和我的爸爸媽媽為什麽白天不能出來,是因為白天我們按照規定觀看每一個人發生的每一個片段。就像看電影一樣,譬如你今天經曆過的點點滴滴,你以為沒人知道,但是,我其實全都清楚。隻要誰偏離了書中設定的細節,我們就會記錄下來,交給精靈長主,再由他來決定這個人是留下來還是消失。別的人我不太了解,初一,你是書裏重要的人物。”貝索為什麽要語氣這麽沉重,初一感覺他真有點小題大做。

“精靈長主是誰呢,我見過嗎?”初一滿不在乎地問著,天大的事情,她都無所畏懼,就是真的死了,隻要十五安然無恙,那又何妨。

“我也沒見過,他是掌管所有精靈的最高統治者,他的魔力最強大,我的爸爸媽媽對他的命令不敢不遵從,你應該沒見過他。”貝索的聲音壓低了許多,他可能是怕被人聽到。

“那書是怎麽回事,是誰寫的?”初一在黑暗中轉了轉眼珠,她想到了這個關鍵問題。

“每一個人出生都會帶來一本生命之書,這本書裏寫明了出生者一生的命運,並不是有人特意撰寫。每一本生命之書會交給精靈長主,眾多的小本會自動合成在一本大書裏,整理的工作就由金房子的老頭來完成。好了,我跟你說了太多了,不能再說下去了。最後再跟你透露,十五她活著。”

“太好了,十五還活著。”初一聽到這句話時,已是掩飾不住的熱淚盈眶,為了十五,就是要用她的生命來交換,她也心甘情願。她吃完了貝索帶來的所有東西,心安理得地靠在椅背上。

“初一,我還不能確定這裏安不安全,爸爸告訴我這個車庫年久失修,許久沒人來過。不過,我感覺處處有危機,要不咱們換個地方,行不?”貝索征求著初一的意見,初一她又怎會知道哪裏會很安全呢?說完,貝索推開車門,拉著初一彎著腰溜出了車庫。他側著耳朵聆聽了片刻,隨著風聲,傳來了瑣碎的腳步聲,初一與貝索相互看了一眼,貝索在她耳邊叮囑:“趴下來。”

初一立即趴在了地上,隨著貝索向前爬行,他們倆小心地不發出聲音。他們倆爬到一棵大樹下麵時,貝索先上了樹,初一也悄無聲息地攀在後麵。當他們倆都坐上一根粗樹枝時,同時發現了亮光和說話的聲音。

“沒人,沒看到人,那女孩子沒來這裏。”這個聲音初一聽得真切,是那個叔叔的。

“不,不對,那女孩來過,她的氣味在這裏,跟她在車裏的氣味差不多。”夜是如此寂靜,隔了一段距離都能聽得一字不落,初一馬上明白追她的三個男人和叔叔是一夥的。

“我聽見那男孩帶她到操場方向跑的,原本我以為他們會去食堂,結果食堂沒找到,才想到了這裏。真是運氣不好呀,煮熟的鴨子都飛了,後悔沒有早點下手幹掉她,少了一個立功的機會。”初一差點從樹枝上掉了下去,知人知麵不知心在此刻她有了深深地體會。

“你這個笨蛋,我將她指引到你這邊,你都沒幹成。我得走了,我不能與你們在一起時被發現,要不然會前功盡棄。”是那個女老師,然後,聽到了有腳步聲向遠處而去。難道她與這些人是一夥的,或者,還有幾個幫派?初一完全不能理解。她很想與貝索說下自己的看法,當她湊近貝索,貝索晃動了下腦袋,他的意思是不能說話。初一認為貝索也太小題大做了,那幾個黑影全都離去了,明明他都看到了,在那個女老師走開後,他們幾個也一起向遠處潛入黑夜中。初一背轉過了身子,她氣呼呼地要從樹上麵滑下來,貝索一把扯住了他,對著她耳語:“又來人了。”

初一不相信地將視線又投射到車庫的方向,月亮浮出了她清麗的麵孔,羞羞答地給自己蒙上了一層暈黃的麵紗,她的光亮將車庫照得一覽無遺。剛才那幾個人來的時候月亮被黑雲遮住,幾乎看不見什麽。初一注意地瞅著,她第一感覺這倆人是花絲兒與白蘿卜,她又望了望貝索,貝索向她點了點頭,他也認出來者何人。

“白醫師,你約我到這裏來做什麽呢?”果真是花絲兒的聲音。

“公主,我要向你匯報,那個女孩子也在這林中,她本來是被我抓住了,卻不料半路上被截走了,我剛趕到這裏。”白蘿卜還是一副很恭敬的態度。

“我自己都見到她了,還用得著你後知後覺,還有,你以後不要在牆壁上做什麽暗號,別的人不明白,精靈長主他一眼就會看穿,那樣會弄巧成拙,我要在搶頭功第一個抓住那個女孩子,或者,由我自己下手,倒是兩全其美。”花絲兒的聲音中透著寒氣,他的臉在月色下顯得尤其蒼白,眯著眼向四處打探著。

“知道了,公主。那女孩子是逃不過長主的手掌心,她命中注定會死在命運森林,徹徹底底被抹去來過的痕跡。”白蘿卜沒有反駁的意思。

“這是什麽地方,白醫師,我還從未來過這個車庫。”花絲兒又轉移話題。他此趟出行,將所有的事務交付於橙之全權處理,他信任橙之超過信任白諾布。

白蘿卜陡然提高音量,像是要遠處的人聽到似的,他說道:“這是個廢棄的車庫,但是,裏麵的車並沒有壞,如果那個女孩子找到了這部車,而且將它開動的話,她便會有能力改變自己的命運,她將不會死。”初一的身子顫抖了一下,貝索急忙扶住她,假若白蘿卜說的是真的,那麽,初一還有救?貝索的目光嚴峻起來。

“別口出狂言,白醫師,你我均是精靈世界精靈長主的臣民,要是你這些反話被長主聽到,我是救不了你的。你又何必在意一個人類的孩子,一旦長主殺了她,他的力量能夠統治整個世界,而人類將聽從我們的指揮,你不覺得這樣更好嗎?”花絲兒警告著白蘿卜,他的口氣裏滿是不屑。

“她不是人類的孩子,也不是精靈的孩子,她和長主不一樣……”白蘿卜頓時噤若寒蟬,他意識到了周圍的異樣。

“我們快走,好像有人來了。”花絲兒低喝著,隨即,倆人小跑著消失了。初一傻傻地坐著,說了半天,白蘿卜的話令她聽得像如墜雲霧,摸不著頭腦。一隻貓頭鷹拍動著翅膀從林中飛了出來,在車庫上空盤旋了幾圈,才撲騰著又飛進了林子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