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奇怪的一家人

初一回望一番，沒有瞧見蛇，她癱在了路中央。蛇的速度應該很快的，為什麽沒有追上自己呢？這個念頭也僅是一閃而過，想到逗逗，她的眼淚又出來了，又一條無辜的生命在自己眼前活生生地消失。不，她不能這樣，她得找人去救逗逗，也許還能有救。亮光，亮光在哪裏呢？當她正想著亮光時，亮光就出現在她的麵前，剛才她心慌意亂沒有發現。她將蠟燭吹熄，等它變涼後重又放回自己的包裏，鼓足勇氣向亮光快步走去。她記得逗逗說那裏住著一個男孩子，叫藍什麽，她極力在腦海中思索著，叫藍貝索。她來到了屋前。

這應該是用石頭壘成的房子，一扇竹門虛掩著，她顧不上猶豫，一把推開了門。屋中央有一個棕黑色的大桌子，大桌子邊坐著三個人，一個男的，一個女的加一個男孩子，桌子中間擺放著兩盞油燈。初一見了人，一點怯意都沒有，她向他們求助：“請救救我的朋友，她被蛇纏住了。”

本來正低頭看書的男人最先抬起了頭，他奇道：“這一帶沒聽說過有蛇，是不是，夫人？”說著，他的臉側向對麵的女人。那男人怎麽有這麽恐怖的一張臉，黝黑的皮膚，最顯眼的是一對朝天鼻，綠豆眼，長長的頭發跟野草一樣堆在頭上。女人也不好看，門牙向外凸出，眼窩深陷，瘦削臉。

還沒等女人回話，男孩子已經起身，他推開椅子，叫著：“爸爸、媽媽，走，我們趕緊去救人。”初一急忙讓到門外，男孩子的話很起作用，屋裏的兩個大人都尾隨著兒子出來，初一沒有時間向他們做出任何解釋，帶著他們朝林中走去。她又一次點燃了自己的蠟燭，憑著記憶向前摸索，她根本就辨認不出來時的路，隻是想救逗逗的心太切，還是得硬著頭皮試一試。結果，她帶領他們在林中轉來轉去，都走得自己也記不得方向了，沒有聽到喊救命的聲音。她謹慎地用腳在地上探尋，說不定地上總留有逗逗所帶物品的一絲跡象。一切都是白費工夫，這一家人明顯看起來比她熟悉地形，首先是男人離開了他們，自個兒獨自去了另一方向，大約一小時後，他又回到了隊伍中，很肯定地說：“沒有發現任何蛇與人，地上我也仔細瞧過，沒有骨頭之類的。”

初一倒抽一口冷氣，她差點要尖叫出來：“骨頭，你是說，逗逗已經被蛇吃掉了，是嗎？”她難以接受這個事實，衝動地對小男孩子說：“藍貝索，還有多久才能天亮，是不是晚上光線不好，看不清楚。”

男孩子顯然相當吃驚，他反問：“天亮？什麽叫天亮？”初一難以置信地瞪著這個看著好像營養不良的少年。她的身高剛好齊他的耳朵處，初一腦中現出第一眼看到他的模樣，相比他的爸爸媽媽，他是一個清秀又有點靦腆的男孩，當時在燈光下的他臉色很白，一雙眼睛裏透著睿智的光彩。

“快來，快過來，我的腳下有東西。”這時，傳來女人在不遠處的喊聲。幾個人循聲而去，地上橫躺著的是一個人，初一連忙用蠟燭照上那個黑乎乎的身子，是黃逗逗。初一將手指伸到逗逗的鼻子下麵，約莫一小會，一小股熱氣噴到她手上，兩秒鍾之後，又是一股，她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喜悅地去搖晃地上的身子：“逗逗，你還活著？嚇死我了。”

“你什麽意思呀，我好好地在這裏睡覺，你咒我死什麽，你也太不夠朋友了。”地上的身子或許早已是醒著的，一聽到聲音，迅速做出反應，一把推開照在臉上的蠟燭，一滴蠟油落到了初一的手背，燙得她咧了咧嘴。

“是嘛，我是說這裏麵哪有什麽蛇，你一定是看錯了。”貝索的爸爸附和著。

“不是，我是真的，黃逗逗你就真的沒有被蛇纏住嗎？我可是親眼所見呢，有兩條蛇，一條在你身上，一條追我，我跑呀跑呀，跑到藍貝索家裏去了，求他們一家人來救你的。你看，他們都在這裏。”初一急切地為自己辯解著。

黃逗逗霍地從地上坐起來，她的腦袋左右轉動了一圈，確定了沒有說謊。她沒有將心中的沮喪表現出來，本來是有條蛇裹緊了她全身，不過，轉眼蛇就沒了。她婉轉地對著一直好奇地打量著她的女人問道：“您是藍太太吧。”

“對，我是藍貝索的母親，藍漢斯的太太。“藍太太麻利地回答著，她的聲音在夜空中聽起來格外悅耳。初一有點惋惜這美妙的聲音為什麽要出自在一個醜陋的人喉嚨裏。初一對藍先生藍太太印象不太好，估計是他們的長相令她心中有一絲陰影，花瓣村裏的人不管男女皮膚都是白皙細膩，這一家人跟別人不太一樣，不過藍貝索倒看起來正常。在她胡思亂想這一當兒，逗逗已從地上站了起來，拍打著身上的灰塵，初一伸出手去幫忙，一絲疑惑浮上她的心頭，為什麽逗逗的衣服沒一點濕氣呢，按理說晚上有潮氣，睡地上這麽久衣服肯定是不幹的，她的腦中閃過逗逗又在騙人，一閃即逝。因為她自己搜索不出答案來，大概，是真的沒有蛇，隻是她看錯了。不，不對，她沒有看錯，初一的視力很正常。還有，逗逗怎麽認識藍家的人呢，或許是聽她媽媽黃安琪說的，初一這樣為逗逗解釋著，或者，她真的有第三隻眼？

“我在這樹林中換了幾個方向尋你都不見你的蹤影，累得直接倒在地上睡著了。“逗逗拍完身上的樹葉與草屑又添了一句。

“你們倆是誰呢？從何而來？”藍先生終於開了口，這個問題應該是他們三個人都想問的。

“我們是花瓣村的，要出去尋找她離家出走的妹妹十五，我是她的好朋友，自願與她出去找妹妹。”逗逗搶先脫口而出，她似乎在證明自己是初一的保護者。黃逗逗曾聲稱她比初一大一歲，然而她的媽媽黃安琪卻說逗逗比初一小了兩個月。她們倆不知道誰的話真誰的話假，初一從不承認逗逗比自己大，雖說逗逗比初一是高那麽一丁點。

“花瓣村？”藍先生的話中夾雜著若有所思的味道，這讓初一聽起來不舒服，難道花瓣村不好，這令她一點都不高興。藍太太盛情邀請小客人去家裏坐一坐，喝一杯熱茶解解乏。逗逗堅決地拒絕了，她說還要趕路，初一有點遲疑，她是想休息休息，但是逗逗猛掐她的手，她不得不妥協。

“這裏永遠是黑暗，你們等不到天亮的。”藍貝索的聲音冷不丁響起，雖說不大，但把初一震住了，這是怎麽回事？不是剛出花瓣村沒多久嗎？逗逗顯然有點不耐煩，初一猜她應該也是不知所措。

一陣沉寂向四周漫開，每個人的想法不盡相同，初一很想知道為什麽這裏等不到天亮的答案，幸好，藍先生解開了謎團。他開腔說道：“這裏是黑暗城，我不曉得你們是通過哪一種途徑到了這裏，花瓣村是人類居住的地方，而這裏是魔幻空間，你們的氣味很特別，一個像精靈的氣味，一個既不像人類又不像精靈的氣味，你們必須早點離開這裏。”

初一的頭嗡地變大了，這個藍爸爸在說些什麽，難道是為他們一家人長相奇特找理由嗎，初一壓根不相信他的話，人類不都是人類，難道世間還存在著非人類，魔幻空間裏會不會有怪獸，精靈是不是跟天使一樣長著翅膀，她有許多許多的問題，不過害怕最終占了上風，她迫切需要離開這裏，看得出來，逗逗是和她一樣的心理。

藍爸爸很鎮定地對兒子說：“貝索，趕快帶她們離開這裏，趁著還沒有被發現，這裏不是她們的久待之地。”天氣說變就變，剛才滿是星星的天空刹那間下起雨來，一滴雨恰好落在了初一的手背上，她抬起手到眼前，注視著凝在上麵滾圓的水珠。出其不意一隻細長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她都差點叫出來，仔細一看卻是藍貝索，貝索示意她跟著自己走，初一伸出右手拉住了逗逗的手，此刻，仿佛巨大的危險在向她們逼近，藍貝索開始飛奔起來，不由地她也奮力疾奔，身後呼呼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響，幾次她都差點跌倒，是藍貝索有力的手拉扯著她，不至於落後。逗逗鬆開了她的手，她大駭，以為是自己不小心滑掉了她的手，正要回頭再去抓牢她，卻剛好瞥到一大團黑壓壓的東西正從頭頂上方衝她襲來，她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還有藍貝索的一句：“糟了。”緊接著，藍貝索又焦急地說：“快，快跳過去，跳過去你就沒事了。”緊急關頭，她下意識地蹲起身子向上躍，這裏似乎是路邊，然而，她的頭撞在了什麽硬物上，身子被反彈回來。藍貝索也傻了，一刹那間他清醒過來，一把扶起，叫著：“快，換個位置，你應該撞在無形牆上了，這個牆是看不見的，但是它有一個缺口。”初一又是一躍，依舊被彈回來，她恐怖地回望了那一片壓過來的東西，她快完蛋了，她的意誌徹底鬆懈下來，再也不想起來，藍貝索急了，抱起她向前一擲，這次她的屁股落在了路上。一切都恢複平靜，黑壓壓的東西消失了，藍貝索無影無蹤了，簡直就如做了一場夢一樣。天邊有一抹白色，在一點點地變大，天要亮了。初一保持著姿勢一動不動，她的眼死死地瞪著遠方，太陽從地底下探出了頭，變戲法般越升越高，火紅火紅羞答答地掛在天空，沒一會又調皮地撕開一邊的灰雲將自己整個蒙上，光線驀然暗了下來，還沒暗片刻，太陽又從雲裏蹦了出來，給自己披上一層黃色的光環。早上的太陽真美，初一由衷地感歎道。她有點餓了，從包裏拿出一袋炒麵粉出來，抓了一把塞進嘴裏，白糖落到了她的舌尖，她隨著麵粉一同咽了下去，她又掏出水壺喝了一口水，慢吞吞地走到路邊的一棵大樹背後，她疲憊地緊挨著樹身坐下，百思不得其解，藍貝索家所在的黑暗城，怎麽從來沒聽人提起，還有，那團黑壓壓的東西究竟是什麽，幹嘛不去追藍貝索，專門隻追她跟黃逗逗，難道是不許外來者進入到黑暗城？她又悲傷起來，可憐的逗逗，沒被蛇咬死，肯定會被那團黑東西給罩住了，她不知不覺地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