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初戀情萌

歐亞東請古雪燕宵夜,最初動機用她作誘餌勾引韓石。經過一段時間的接觸,這個念頭慢慢淡了。他在心裏告誡自己:“她是好女孩,不要利用她,不能把她扯進來。”

之後,歐亞東始終與她保持著距離,關係若即若離,沒有更多接觸。

有時上班時間倆人麵對麵遇到了,僅限於同事間客氣的打招呼,並無多一句私聊。

倆人關係進一步突破是一天下晚班古雪燕來找歐亞東,她對他說:“我明天去逛街,我想你陪我。”

歐亞東說:“好,你想去哪?”

“隨便走走。”古雪燕說。

歐亞東心中明白古雪燕要自己陪他逛街的真正含義,他說:“我就是一個商場保安,陪你逛街,不會覺得丟人嗎?”

“我是賣服裝的服務員呀。”

歐亞東沒再說話,望著古雪燕微笑的臉,心頭微微跳動了一下。

第二天,歐亞東按時來到約好見麵的地點,沒想到古雪燕比他來得早。他長這麽大,第一次和女孩子約會,手腳也沒地方放了,連正眼看身旁古雪燕的勇氣也沒有。沒走出多遠,竟然滿頭大汗。

開始,他們像一對陌生人,走走停停,東張西望,很少說話,之間的距離拉得很開。

古雪燕見歐亞東窘迫的樣子禁不住在心裏偷笑,心想這個敢打抱不平的男人關鍵時候膽子挺大,毫無懼色,怎麽和女孩子上街反到扭扭捏捏沒膽氣了。

看到歐亞東拘謹得手足無措,她的心裏冒出一個想法,難道他是第一次約會?如此想著,再看歐亞東,覺得他越來越順眼,陽剛和帥氣勁全出來了。她的心頭湧起絲絲甜味,一圈圈往外**漾,無法平靜。

古雪燕離開林場,一直在給自己的心療傷,半年多了,她沒有交新男朋友。此時,她望著歐亞東,她想主動想打破倆人之間的沉悶,消減他的拘謹,讓他更多地了解自己。

兩個人默默往前走了一段,誰也不說話,古雪燕有心引他注意,引他說話。她想讓他開口說話,才有可能接近他,知道他內心想法。

路過一間藥品店,古雪燕忽然想起一件事。母親血壓高,早就想給她買一個電子量壓儀,老也沒空。她對歐亞東說:“我去藥店給媽媽買東西,一會兒就好,你不想進去就在店外等我。”

歐亞東嘴上說好,又拿不定主意,究竟是陪她進去還是站在門外等,心想,既然陪她來逛街,就該跟著她。想到這裏,他跟在古雪燕身後走進藥店。

藥店女導購見他倆進來,迎麵走過來,她先問古雪燕有什麽需要幫助。

古雪燕說:“想買一隻量血壓的電子儀。”

服務員看到古雪燕身後跟著歐亞東,以為不是一起的,便又問歐亞東:“先生請問您有什麽需要幫助嗎?”

歐亞東望著服務員說:“先幫助她!她先來。”

古雪燕笑了笑,導購明白他倆是一起的,看他跟隨她的距離,猜測倆人關係處於沒明朗狀態。出於導購的心理本能,做成生意才有提成。

“不好意思,我以為你們不是倆個人。”導購員說。

“不是兩個人?那我們兩頭駱駝?”歐亞東風趣地問。

古雪燕接口說:“不是兩個還是四個呀?”

古雪燕邊說邊數。“一、兩,這不是倆嗎?”

歐亞東嘿嘿笑了,他和古雪燕都沒意識到導購員是故意的。

導購員雖然也在笑,絲毫沒有窘態,她說:“嗬嗬,我說的不是兩個人,意思說我開始不知道你們是一對,我指的是倆口子的倆。”

古雪燕語塞,歐亞東的臉也紅了。

歐亞東偷偷望一眼古雪燕,恰好她的目光也溜過來,倆人目光撞到一起,又各自別轉臉掩飾地望別處。

導購員看在眼裏,內心偷樂,嘴上說:“你倆很登對。”

歐亞東心裏高興,無法掩飾心虛的臉紅,幹咳幾聲,想製止導購員繼續往下說,卻找不到恰當的語言。

古雪燕見狀,輕聲說:“謝謝。”

古雪燕說話聲雖小,卻讓歐亞東聽在耳朵裏,他的心頭禁不住一熱,頓時內心暖暖的。

導購見火候到了,這才介紹產品。

“這裏有新到的進口量壓儀,您是要進口的還是國產的。”

歐亞東回過神來,連忙接口問:“是不是進口的質量好一些?”

此刻,歐亞東心頭有如推開的窗子,灑滿陽光,渾身輕快許多。他知道自己喜歡古雪燕,沒有勇氣表達,卻被外人捅破了。

“說不準,不過國產的買的人也挺多的。請問您是自己用還是送人?”導購問。

“還有買這個送人的?”歐亞東驚訝地問。

“送給長輩、親友呀,你倆這麽年輕,不可能是自己用吧!”

古雪燕接口說:“是買給我媽。”

歐亞東臉上潮起的紅還沒消退,也沒看古雪燕,接口說:“買進口的吧!我聽說有人買了國產的根本測不準,血壓沒高,量成了高血壓。”

“嗬嗬,聽你的吧!要進口的。”古雪燕說。

服務員拿出量壓儀遞給歐亞東,繼續為他倆加溫,她說:“你這當姑爺的有孝心,舍得給丈母娘買進口的。我看到有些小夫妻給老人買這個,很多是撿便宜的買,隻想省幾個錢。”

“我……我……你,我還……”歐亞東想說自己還不是女婿,卻又說不出口,他望一眼古雪燕,擔心她聽了服務員的話不高興,發脾氣。

古雪燕臉上仍掛著笑,表情很自然,絲毫沒有不高興,也不作解釋,大方地拿過量壓儀說:“來,我幫你量,試一下靈不靈。”

歐亞東伸出手臂,做出展示的動作。

“你沒高血壓吧?”古雪燕睨視他問。

“我平時血壓不高。”歐亞東邊說邊挽起衣袖,露出粗壯的手臂,肱二頭肌像一隻拳頭在滾動。

導購員捂嘴輕輕哧笑一聲,小聲說:“很難說哦!”

古雪燕明白她的笑意,望著歐亞東粗壯的胳膊,目光迷離。她在心裏說:“看不出,他的身體這麽強壯。”古雪燕把測壓的袖套箍上歐亞東的胳膊,可是,他的胳膊粗,很難套上去。

導購員說:“我來吧,你沒經驗。”

古雪燕將測壓儀遞給導購員,心跳慌亂。

歐亞東也很激動,他根本沒有看清測壓儀上跳動的數字是否準確,大腦一直圍繞導購說姑爺這兩個字琢磨。

量完了,導購員對歐亞東說:“血壓偏高。”

“啊!你有高血壓?”古雪燕驚訝地問。

歐亞東也感驚訝,他疑惑地說:“不會吧?每年體檢都很正常,從沒高過。是不是這個測壓儀不準。”

服務員“噗哧”笑出聲說:“你心跳這麽快,血壓能不高嗎?還在激動中吧?”

歐亞東和古雪燕明白了服務員話中含意,古雪燕紅著臉說:“行,就買這個吧!”

服務員埋頭快速寫單。

古雪燕突然說:“買多一個,給你爸媽也買一個。”

歐亞東說: “不用,我爸媽血壓……”歐亞東想說我媽已經不在了,沒說出口。他想到父母,不由鼻頭一酸,眼淚差點流出來。

歐亞東為了不讓古雪燕看到自己表情的變化,快速抓過購貨單去收銀台結賬。

古雪燕想叫住歐亞東,自己去付錢,見他已經大踏步走了,同時也看出因為說到他父母,神情有變,覺得他心中有事,沒有堅持。

經過這次購物,歐亞東和古雪燕關係明朗了。

隨著交往,歐亞東越來越喜歡古雪燕,由於他沒有談戀愛經驗,始終於沒能把內心的喜歡告訴古雪燕,也沒有把家中的遭遇說出來。

也正是這些因素,使歐亞東沒有把“喜歡你”這三個字告訴古雪燕。他知道自己有事要做,在沒有完成心願之前,不想談戀愛。

確切說,沒有遇到古雪燕之前,歐亞東沒想過這麽快喜歡上一個女孩子,更沒想過談戀愛。每次和古雪燕約會之後,他在內心告誡自己:“歐亞東,你愛她便是害她,讓她愛上你,也是害她。你忍心讓一個如此漂亮的心地善良的女孩子,整日過那種擔驚受怕的日子?”

之後歐亞東故意疏遠古雪燕,相隔一兩個星期不見她,甚至故意躲她。

古雪燕不明真相,她明顯能看出歐亞東故意躲避自己。她心想,他的躲避隻有一個理由,是看不上自己。聯想到歐亞東沒談過戀愛,再想到自己是流產過兩次的殘花敗柳,古雪燕流著淚說:“你喜歡的人看不上你,是老天對你過去犯下罪孽的懲罰。”

歐亞東和古雪燕各自想著心事,猜測對方,感情也陷入僵持階段。

然而,越是如此,古雪燕對歐亞東的愛意愈加熾熱,一日盛過一日。她也想不見他,卻無法抗拒內心。歐亞東越是躲著不見,她想見他的願望愈加強烈。可是,古雪燕最擔心他不喜歡自己,便不好意思硬著頭皮去找他。古雪燕隻好找各種理由安慰自己:“他看不上你,不要厚著臉皮打攪他。你不是好女孩,不要去破壞一個沒談過戀愛的人對愛情的美好幢憬。”

歐亞東把對古雪燕的喜歡埋在心底,主要精力放在尋找複仇機會。可是,韓石仍如往常一樣,上下班從不落單,無論回到哪個家,再不出門。他心裏著急,不能引誘韓石出來,無從下手。

這天上午,歐亞東像往常一樣逐樓巡察完畢,準備交班,意外見到古雪燕站在大門外。他以為她上早班,心想早班不用來這麽早呀,商城鐵閘還沒開呐,心裏想著轉身進了保衛科。他填完交接班登記,脫下保安製服,換上自己的便服,磨蹭了好大一會,聽到商城開門了,估計古雪燕應該去服裝櫃了,這才走出來。

歐亞東萬沒想到,古雪燕仍站在台階上,歐亞東躲不過,硬著頭皮走過去。站在她麵前,輕聲說:“你怎麽這麽早來,不去櫃台?”

“我休息。”古雪燕幽幽地說。

“休息?休息怎麽站這兒?”歐亞東驚訝地問。

“等你。”

“等我?”

“你給我個痛快話,你是不是看不上我?”古雪燕問。

她說這句話時麵色蒼白,嘴唇發抖,眼晴卻死死望著歐亞東。

歐亞東心虛地看了她一眼,再瞄身後有沒有同事。

“沒出息,我還以為你像個男人呐。”古雪燕說。

歐亞東看到她眼圈發紅,心頭生出隱隱疼痛。他想衝上前將她抱在懷裏,僅遲疑了一下,勇氣便泄光了。他閉上眼睛,穩定情緒。

片刻,歐亞東睜開眼睛,看到陸續上班的工作人員往這邊看,覺得站在這裏不太好。

“早飯吃了嗎?走吧!我們去吃早飯。”

歐亞東也不管古雪燕是否跟自己走,徑直推上自行車,走在前麵。

走過十字街口,拐彎,看不到服裝城,歐亞東這才停下腳步,回身等古雪燕。

古雪燕一直默默跟在歐亞東身後,一句話不說,早已經淚流滿麵,不時用紙巾擦眼淚,也不管路人的好奇目光。

倆人身後五十米處,兩輛機動三輪車緩緩跟隨,他們是歐寶鬆和瞿虎。

歐寶鬆今天帶瞿虎到歐亞東上班的地方找他,是想告訴歐亞東,找到了一名坐台小姐。歐寶鬆遠遠看到歐亞東身後跟著一位身材高桃,長相漂亮的女孩子,不時抹眼淚,不知這個女孩子是誰,為何要跟在歐亞東身後傷心。歐寶鬆心想,沒聽說歐亞東談戀愛呀,是不是找到幫手了。為了一探究竟,示意瞿虎遠遠跟著,不要驚動他們,弄清楚他倆究竟什麽關係。

歐亞東沒注意歐寶鬆遠遠跟著,等古雪燕走近了,溫和地說:“別哭了!別人看到了還以我怎麽欺負你了。”

“你欺負我了。”古雪燕說。

“哪有呀?”歐亞東心虛地說。

“你有,幹嗎老躲我?不跟我說話就是欺負我。”

歐亞東望著臉上淚痕猶濕,妝也花了,忍不住嗬嗬笑著說:“好好,是我不好,我不跟你說話,是我欺負你了。我上夜班,沒吃早飯,肚子餓,你也沒吃,你也餓,別哭了,越哭越餓,我們去吃餛飩吧!”

古雪燕噘著嘴不說話。

歐亞東目光柔和地望著她說:“是我不好,我不想連累你。”

古雪燕睜大眼睛,疑惑地望著他,看出他不是說謊,問道:“你不是看不上我?”

歐亞東苦笑兩聲說:“我憑什麽看不上你,我有什麽資格看不上你,我有值得自己驕傲的過去嗎?”

古雪燕聽了,眼淚又湧出來,也顧不上擦,快步走上前,挽住歐亞東的胳膊說:“我不管你有沒有值得自己驕傲的,你讓我值得驕傲。”

“有嗎?”

“我說有就有。” 古雪燕說著“哧”笑出聲。

歐亞東心裏暖暖的,不忍令她傷心,用玩笑的語氣說:“瞧你,這麽大人了,又哭又笑的,也不怕旁人看了笑話?”

“誰笑話我都不在乎,你笑話我就在乎。”古雪燕說。

“我哪敢呀!再陰雲密布,唏哩嘩啦瓢潑一陣,我可哄不好。”

“哼,知道就好,以後敢欺負我,我天天唏哩嘩啦給你看。”古雪燕說著,挽他胳膊的手用力箍緊他,怕他跑了一般。

歐亞東望著她,心疼地說:“看你臉色不如前些日子。”

“都是你……”古雪燕說著話,想到這些天的委屈,喉頭一顫,淚水又往外湧。

“是我不好,我心裏也不好過。”歐亞東說。

古雪燕展顏笑了笑說:“我很餓了。”

“好好,快走,咱們去吃餛飩。”

歐亞東跨上自行車,單腳支地,等古雪燕在後座坐穩了,蹬上腳踏,快速往前騎。

不遠處的歐寶鬆看在眼裏,他心想,原來亞東哥談戀愛了,難道他忘了心中的仇恨。既然這樣,還要不要把找到一個坐台小姐的事告訴他?歐寶鬆猶豫不決,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先與歐亞東見過麵,弄清他真實想法再做決定。

於是,歐寶鬆和瞿虎跟在歐亞東身後。

餛飩店是無錫人開的,味道獨特,早晚生意最好。歐亞東和古雪燕到了店門口,售票窗口已經站了不少人。生煎包爐灶前,圍了一群男女,等候煎包出鍋。很多人上早班,來不及在家中吃早飯,多是打包帶到單位,他們要在公交車到之前買好包子,所以排隊的人群麵露焦急。

歐亞東和古雪燕不用搶時間,歐亞東停好自行車之後,也沒往窗口人堆處擠。隻要來一輛公交車,人群將被帶走一半。

歐亞東讓古雪燕進店內找座位,自己在外麵排隊買票。

歐寶鬆和瞿虎找到可以停好機動三輪車,走過來,靜靜地站在歐亞東身後。

歐亞東回頭見到歐寶鬆,愣了一下。

“哥,這麽巧呀,你也來買包子呀?”歐寶鬆嬉笑著說。

歐亞東見歐寶鬆身後是瞿虎,驚訝之餘又高興地說:“我剛下班,肚子餓了。你倆這麽早出車?”

“有很多人上早班趕不上公交車,便選擇坐三輪車。”瞿虎說。

“好,你倆去進店裏找座,我女朋友在店裏,我順手幫你倆買,等著就行了。”歐亞東說著從玻璃窗往店內看,看到古雪燕,衝她招招手,便指給歐寶鬆看。“你倆進去吧!不用排隊。”

“東哥,我排隊!你進去。”瞿虎說。

“哥,讓瞿虎排吧,我找你有事,不是在這裏碰到你,我也會去家裏找你的。”歐寶鬆說。

歐亞東看了看歐寶鬆,把手中準備好的零錢塞進瞿虎手中。

瞿虎將錢塞回他手中說:“早飯錢還推來推去,難得有機會讓我表現。”

歐亞東見瞿虎態度堅決,想想十幾塊錢早餐錢,爭來爭取,不好看,沒再堅持,轉身和歐寶鬆往人少的地方。

歐亞東感覺到堂弟有事,倆人來到僻靜處。

“哥,我和瞿虎找到了一個坐台小姐。”

歐亞東聽到這句話,心頭一緊,擰起眉毛問。

“你把我的想法告訴瞿虎了?”

“我沒有具體說,我隻是說亞東哥要找一個女孩子,幫他做點事。”

“真的沒說?”歐亞東不放心地追問一句。

“沒有,我哪能把那麽大的事對外人說,我又不是豬腦子。”

歐亞東沉思片刻說:“你見過這人嗎?”

“沒見過。不過,聽瞿虎口氣,這個女孩子與他不是一般的朋友關係。他是聽說你找人幫忙,跟我說有這麽一個人。”

歐亞東和歐寶鬆避開眾人竊竊私語的舉動,被古雪燕看到了,她覺得奇怪,怎麽吃早飯時候還有人跟找來?鬼鬼祟祟躲沒人地方說話,難道歐亞東背後在做什麽事?古雪燕不放心,從店內走出來,想聽他們說什麽?被瞿虎看到了。

瞿虎出於對歐亞東的敬重,覺得他倆的談話不能讓她聽到。他衝著歐亞東大聲說:“東哥,票買好了,你們進店坐吧。”

歐亞東奇怪瞿虎大聲叫喊,轉身看到古雪燕站在店外,神色有幾分不滿,明白瞿虎給自己提醒。

歐亞東和歐寶鬆停止談話,走向她。

“雪燕,這是我堂弟歐寶鬆。寶鬆,這是雪燕,我女朋友。還有瞿虎,也是我好朋友。”歐亞東分別介紹說。

“雪燕姐好。”歐寶鬆點頭問好。

“雪燕姐你好。”瞿虎點頭致意,知道她是亞東哥有女朋友,為剛才大聲叫嚷,影響古雪燕,臉上微微發燒。

古雪燕表麵禮貌問好,卻對歐亞東產生猜疑,聯想起他前麵說的話:“是我不好,我不想連累你。”內心不禁在問:“連累我?他指的什麽事?還是已經做下犯法的事不想連累我?既然有意瞞著不讓知道,便是見不得光的事。”如此想著,心情有幾分沉重。

歐亞東看出古雪燕表情變化,她走出店想要知道自己與歐寶鬆說話內容,說明她開始猜測和懷疑。再一次想到自己將要做的事最終後果,心頭又一次生出負疚之感,心情隨之沉重起來。礙於歐寶鬆和瞿虎在場,歐亞東覺得臉上不能表現出來,便裝出開心的樣子說:“雪燕,你先進店內坐著,我把餛飩端進去。”

古雪燕心情產生變化,在外人麵前也裝出笑容,她重回餐廳座位。

其實歐寶鬆和瞿虎是吃過早飯出車的,他倆感覺到古雪燕的不愉快了,尤其瞿虎覺得是自己剛才的舉動引起她反感,有心早一點離開他們。如果歐寶鬆把事情說完了,買好了餛飩,便離開。

歐亞東走進餐廳與古雪燕麵對麵坐著吃餛飩,心事各自不同,古雪燕也失去剛坐他自行車時的興致與快樂。

她有些沮喪,明明心情剛剛好起來了,便發生變化,難道老天真就容不得自己快樂。

她用勺子舀湯,吹了吹,小口喝,聽到歐亞東狼吞虎咽吃餛飩的聲音,像是故意裝出來的。古雪燕如此想著,心頭堵著一口氣難消。原本很餓,卻沒了胃口,她放下筷子,望著他,心裏已經拿定主意,要弄清他究竟是個什麽樣的人。

歐亞東見她放下筷子,便放下勺子,抓起筷子,夾一隻生煎包擱在她麵前的醋碟裏。

“剛才還說很餓,怎麽不吃了?”歐亞東體貼地問。

“我氣飽了。”古雪燕氣鼓鼓地說。

“別氣,先吃東西。”

“你說一個讓我不氣的理由。”

歐亞東聽了她的話,看一眼鄰坐男女,小聲說:“吃完飯,我講一個故事給你聽。這個故事不能讓別人聽,隻有你能聽,可以作為理由嗎?”

古雪燕靜靜地望著歐亞東,在他臉上尋找撒謊的痕跡。。

歐亞東笑了笑,朝著碟子裏的生煎包呶了呶嘴唇,示意她拿筷子,語氣溫柔地說:“你生氣時,像小孩子,很可愛。”

“我喜歡,我就這樣。”

“給你一粒糖,不要生氣。”

古雪燕望著歐亞東低聲下氣的樣子,雖沒接話,心頭的氣消減許多。

“一粒不夠,給你兩粒好不好?,平時對待別的小孩,我隻給一粒的,對你已經破例了。”

古雪燕笑了,繃緊的心像被溫水浸泡的絲綢,柔軟光滑。她覺得歐亞東情商不低,平常逗小孩的招數,從他嘴裏說出來,很動聽。

歐亞東望著古雪燕,臉上笑容平靜。古雪燕無法抗拒他的微笑和眼底那層溫柔,順從地拿起筷子夾起醋碟裏的生煎包,咬一口。

“嗯!這就對了。真是個聽話的好孩子。”

“你也會貧嘴,看不出有這天分。”

古雪燕心裏軟軟的,沒說話,拿起湯匙,舀碗裏的餛飩。此時,她仿佛真的變成一個沒長大的,聽話的孩子。

歐亞東把臉埋進碗口飄散的熱氣裏,貌似呼嚕呼嚕吃得很認真,很投入,其實大腦在快速思索,究竟要不要把自己的故事給她聽?不講出實情,如何能讓她消除疑慮,還要讓她明白,自己不值得她愛。

歐亞東發覺自己此時已經陷入兩難境地,既要保護自己,又要保護她。

不一會,歐亞東滿頭大汗,T恤後背也濕了。

吃完早飯,倆人走出餐廳。

歐亞東推過自行車,示意古雪燕坐上去。她不坐,站在他身邊說:“我在等你講故事。”

歐亞東望著她吃完早飯恢複紅潤的臉,上下打量她說:“你穿牛仔裙,白襯衫很好看。”他邊說邊往下看,看到腳上一雙平底紅皮鞋,細白的光溜溜的腿沒穿襪子,整體顏色搭配很協調。他繼續說:“你很會穿衣服。”

“你喜歡嗎?”

“喜歡。”

“說謊都不會說,你就跟我扯吧!我現在要聽說服我不生氣的故事,不是聽你誇我衣服好不好看。”

歐亞東仰頭望天。

幾朵流雲在遠處靜靜飄移,燕雀飛過。

歐亞東拿定主意,想到該如何讓她重新認識自己。

“好吧!我講一件事給你聽,關於我的故事。”

歐亞東說完這句話,神情瞬間變得肅穆,遲重。

古雪燕見歐亞東神色陷於悲痛,意識到自己不該逼他,她拿不定主意,是否繼續聽他的故事。

“哥,如果觸到你傷心處,就不要講了。”古雪燕邊說著走近歐亞東身旁,挽住他胳膊。

“如果你愛我,我的事遲早讓你知道。要不然會成為你一塊心病的。”歐亞東說。

歐亞東推著自行車,走在人行道上,尋找故事切入點。

此時上班高峰已過,人行道上騎自行車的人漸稀,不再顯得繁忙擁擠,歐亞東和古雪燕慢悠悠地往前走。

他調整了一下情緒,思緒回到武術學校,眼前呈現那片操場,那是自己譜寫夢想的場地,還有平時去得最多的練功房,這裏灑下過勤學苦練的滴滴汗水。

“雪燕,我十四歲習武……”

歐亞東把父親在工地被墜地的磚車砸死的事告訴了古雪燕。

“雪燕,原本我不想告訴你這些,是因為今後我要做的事不能牽連別人。讓你知道這些,隻能增加你的負擔,我心裏也將承受巨大壓力。”

古雪燕愣住了,她沒想到這麽大的不幸發生在歐亞東的身上。原本以為他有什麽事瞞著自己,如今明白了,他是為了保護自己。

“哥,我錯怪你了,沒想到你過得比我還苦。”古雪燕偎在他懷裏說。

“自從認識你,我更加留戀這個世界,你是我第一次愛上的女孩子,也是第一次被愛。我猶豫不告訴你這些,覺得不能拖累你。躲著你,就是因為這些。”

古雪燕心很疼,摸著歐亞東的臉頰,頭輕輕靠在他肩上。

“馬南山的建材批發市場,就是我家原來住的村子,馬南山就是在商場和你吵架的闊太太的丈夫。”

“啊!她丈夫?我記起來了,好像聽到她打電話叫馬南山送錢給她的。”古雪燕說。

古雪燕想到那個女人故弄戲弄自己,原本她就是火爆脾氣,再想到歐亞東一父親死因也與馬南山有聯係,頓時火冒三丈。

“你怎麽咽得下這口氣?”古雪燕問。

歐亞東望著古雪燕,一時沒明白她話中含義。

“我不喜歡窩窩囊囊的男人。”

“雪燕,我不是窩囊。我告訴你吧,爸爸走了,我媽活著一天,我就要讓她安心養老,我不能讓她為我擔心再傷心。可是我媽也走了,原本世上再無人讓我牽掛的,可是,我遇上你。”

古雪燕明白了他的心意。

“想不到你這麽孝順。”古雪燕說。

“父母就我這麽一個兒子,他們把我養大了,等到我有能力孝順他們,卻離開我,沒享過我的福。”

古雪燕望著他,心想,如果沒有馬南山開發建材市場,便不會發生後來的許多事。想到這裏,古雪燕眼睛紅了。

“哥,你要是個男人,你就不能放下仇恨不報。”

歐亞東攬緊她的肩膀說:“想不到你一個女孩子,比我還有血性。”

古雪燕聽了歐亞東說的話,眼淚流出來,她說:“我不想你出事,你是我愛的人。可是,我不喜歡沒有血性的男人。不讓我好過的人,我絕不讓他過得舒服,這就是我的性格。”

歐亞東望著古雪燕,良久才說:“我一直在等待時機……”

“真的?”

“真的,馬南山和韓石,究竟是誰要害死我父親。”

古雪燕撫摸著他的臉說:“這才是我看中的男人。人活在這世上,如果沒一點血性,任人欺負,窩窩囊囊太憋屈。”

歐亞東攬緊她說:“雪燕,我的事你不能參與,你知道的越少越好。最好什麽也不知道,以後我把事情做下了,警察不會為難你。”

“誰不想過安穩日子?可是,我們連起碼的立足之地都沒有,怎麽生存?起碼的尊嚴都沒了,還怎麽活?我就不明白了,原本生活的好好的,就因為一個馬南山建材市場,他富了,要這麽多人付出沒家的代價嗎?”

“是啊!我的奔頭在哪?難道我這輩子隻能當保安,掙那點跟不上物價漲的工資?”

“哥,你的心裏一定很苦。”古雪燕淚眼迷蒙地說。

“那段日子,我差點挺不過來……”

說到這裏,兩個人沉默不語,默默往前走,他們都在想著各自的不幸與遭遇。

“哥,我的身世不比你好。我原本也有一個幸福的家庭,從小爸爸媽媽很疼愛我,我的生活也能與眾多女孩子一樣,上大學,成家立業。可是,因為爸爸有外遇與媽媽離婚,從此改變了我的生活軌跡。有一件事我不能欺騙你,我被林場的兒子欺騙失身,為他打過胎,被拋棄……”

歐亞東聽了她的話,心裏既感驚訝,又覺疼痛。他望著古雪燕,攬著她的手臂鬆了鬆。

古雪燕感覺到了,望著他的眼睛問:“哥,你會嫌棄我嗎?”

“不會,我不會嫌棄你。” 歐亞東說著摟緊古雪燕。

“哥,隻要你不嫌棄我過去有過男人,以後做了你的女人,我會實心實意對你好,會好好照顧你。”

“雪燕,你是我今生遇到的第一個愛我的女孩子,我一定會好好珍惜,可是我不能害你……”

“你還是嫌棄我。”

“沒有。”

“那你以後不準說剛才的話。”

“好,我不說。”歐亞東說著話,眼淚滾出來,滴進古雪燕的頭發裏。

倆個人抱頭流淚讓許多過路人不明事就裏,有人駐足觀望。

“我們走吧!不要在這裏哭,好多人看我們笑話呢。”歐亞東說。

“怕什麽?愛看不看,關他們什麽事了?”古雪燕大方地說。

“雪燕,你比我堅強。”

兩個人手牽手往前走,來到一個街心公園處,他倆坐在海棠樹下的石凳子上,遠處有幾個老人在晨練。

“哥,你要怎麽報仇,我幫你。”

“不行。絕對不行,我不能讓你卷進來,這是男人的事。”歐亞東斷然地說。

“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我們相愛了,命運是連在一起的。你的事就是我的事,再者,沒有你,我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麽意思。”

“雪燕,你不要這樣對我……”

“你堂弟是你幫手嗎?”古雪燕問。

“不是。我原來是這樣計劃……”歐亞東話到嘴邊猛地停住了。

“哥,我想為幫你報仇,我沒能見過公公婆婆的麵,他們也沒能喝到媳婦端的一杯茶,我做這件事,是媳婦為他們盡的一份孝心。”

歐亞東震驚了。他萬沒想到,這麽一個外表看似柔弱的女孩子,內心如此剛烈,如此嫉惡如仇,又是那麽有孝心。

他遲遲沒有點頭同意。

“哥,我知道你是為我考慮,不想連累我。但是,這樣的事隻能讓自己信得過的人參與,成功率和保密性才能得以保證。說實話,我無數次想過如何殺了那個讓我兩次流產,又拋棄我的人。我深知一個人被仇恨折磨的滋味,這個仇不報,你永遠活得直不起腰,永遠沒有快樂。”

歐亞東抱緊古雪燕,不敢看她的眼睛。原本想告訴她這一切,能說服她不再跟自己好,可是,卻變成了她鼓勵和支持自己,他反而開始猶豫了。一旦自己為了複仇犯了命案,這輩子再不能給她穩定的生活環境,不能像一個正常的丈夫給妻子和孩子溫暖。如果她參與,她這輩子將和自己一樣走上另一條路,坦然活著都成為奢侈。

歐亞東低垂著頭,陷入沉思。

之後他在心裏說:“為了她的安全,今後做事不能有絲毫破綻,不能給警察留下任何線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