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尋凶複仇

歐亞東病好後,身體逐漸康複,他告別叔叔嬸子說繼續去工作,他離開江塘,來到邗江,他打聽到韓石住在市區。

他要做的事,先找到韓石,問清楚是他叫人故意砸死父親,還是從沒見過麵的馬南山背後操縱。

他沒有再回橫店影視城,而是在韓石居住的小區附近租房住下了。

歐亞東租住的房子窗口,能清楚看到韓石居住的那棟樓出入口。他這麽做,完全是出於出手的成功率,以及事成之後全身而退。

歐亞東的十年習武,絕非人們認為習武者是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莽漢。他的頭腦活絡,反應靈敏,動作敏捷,有常人可比的超常的忍耐力,。

再者,之前歐亞東從沒有傷害過誰,決定尋找韓石,心中也很緊張。但是歐亞東很清醒,知道這件事不能急,更不能在韓石住處動手,以免泱及他的家人。與韓石有仇,與他家人無關。

為了不引起房東以及鄰居的懷疑,歐亞東去中康路服裝商城應聘當保安。有職業,又能按時上下班,便不會引起旁人注意。

服裝城保安工作分四班倒,大多數保安員不喜歡夜班,為了便於掌握韓石生活規律,歐亞東向保安隊長要求,長期值大夜班。他這麽做的目的,是每天早班下班後,回到住處,剛好是韓石上班時間,晚上十一點接班,即便韓石在外應酬這個時間也該回家了。他覺得,首先要掌握他的活動規律,選好時間和地點再動手。

經過一段時間的觀察,他發現韓石上下班並不規律,經常幾天不回家。即便回家了,早上也不是按時上班,下班時間更不準時。他觀察了半個多月,沒掌握他生活規律,而且有專車專職司機接送,很難找到機會下手。

歐亞東心裏有些著急。這天,他下夜班,如平常一樣站在窗簾後觀察韓石居住那棟樓的出口,這時聽到有人敲門,他猜到是歐寶鬆來了。

租住這裏沒讓第三個人知道,連同事也不知道,應聘時填的地址是江塘鎮老宅地址。

歐亞東打開門,歐寶鬆站在門外。

“怎麽現在過來?早上叫車的人多,不多拉幾趟?”歐亞東問。

“車子爆胎了,放在修理店補胎,也要全麵檢修一下。”歐寶鬆進屋,邊說邊回身關上門。

歐亞東仍站到窗前,站在窗簾後往對麵看。

“哥,你沒吃早飯吧,給你,你先吃,告訴你一件事。”歐寶鬆把手中的豆漿油條遞給歐亞東。

“你吃了嗎?”

“吃了,我在街口吃了,估計你下夜班剛回來。”

歐亞東接過油條豆漿,狠吞虎咽地吃起來。

“寶鬆,你安心去拉客,多賺點錢,我的事不要攪進來。”

“哥,每月掙的錢,我準時交給爸媽了,家裏的事你放心。我今天來是告訴你,韓石很少回家,他外麵有女人。”

歐亞東聽到這個消息,心頭一震,睜大眼睛盯著歐寶鬆。

“有這種事?你怎麽知道的?”

“這事很巧。每天下午是拉客生意最淡的時間,想著反正也沒什麽事,空跑還費油,便經常乘這個空檔去韓石的公司附近觀察。我在想,韓石平時很少回家,是不是另有落腳點,或者他在外麵有情婦。他是公司老板,能沒情婦?社會上對這些人總結了順口溜:工資基本不用,老婆基不動,家裏紅旗不倒,外麵紅旗飄飄。”韓石手中有權,巴結他的人肯定不少。如果有情婦,一般不會按正點上下班。上周五下午四點多,我剛把車停子在樹底下,不到五分鍾,見韓石的吉普車出來了。我立即開車跟上他,他的車好,我那破車跑不快,如果不是市區交通不暢,以及紅綠燈阻隔,我根本跟不上,幾次差點跟丟了。果然如我判斷,韓石不是回家,而是去了椰樹灣住宅區。我遠遠跟著他進去,等我進去找到他的車,韓石已經不在車上了。我在想,是不是會客?如果會客時間不會太長,於是,我坐在樓下等。大約一個小多時,韓石和一個女孩子出來了。女孩很年輕,二十多歲,長得水靈,挽著韓石的胳膊,傻子都能看出不是一般關係。女孩上了他的車子,我又開車跟著他,直到他們進了一間酒樓的停車場,我這才離開。”

這個消息讓歐亞東興奮不已,他放下手中沒喝完的豆漿,原地走來走去,不時連連擊掌。

歐寶鬆見歐亞東如此興奮,為自己能幫他做一件有用的事而高興。

歐亞東興奮地在原地走了幾圈,又回到窗前觀察對麵小區出入口。大約過了十幾分鍾,他看了看腕上手表,心想如果韓石回這邊的家,這個時候該出門上班了,又等了一會,仍不見韓石,他問歐寶鬆。

“寶鬆,你的車子什麽時候修好?”

“按說光補胎就很快,全部檢測一次,最少也得個把小時。”

“這樣吧!你下午過來,帶我去椰樹灣住宅小區轉轉。”歐亞東說。

“好,你在家等我,下午我來叫你。”歐亞寶說,他覺得自己能為歐亞東做事,感到有些興奮。

“你上次提到的,你那個兄弟怎麽樣?可靠嗎?”

“他叫瞿虎,人義氣,曾因為盜竊電纜判了三年,出來後買了輛機動三輪車拉客。我和他常在群星迪斯科門前等夜場客人,那個時候認識的。”歐寶鬆說。

“沒有犯過命案?”歐亞東問。

“沒聽說過。不過我能看得出,他有一股狠勁。有一次,我倆先到迪斯科門前候客,等了半小時出來一個客人,一輛比我倆後到的車子衝到前麵,把客人截走了。瞿虎氣得發動車追上他的輛車,從後麵直撞過去,把前麵拉客的車子撞翻了,自己的車撞壞了,人受了輕傷。”

聽了歐寶鬆的話,歐亞東交沒有表態,僅是在心裏點點頭。覺得這個叫瞿虎的人有血性,同葉又有另一個聲音說:“這種人有勇無謀,能成事也能壞事,是否要拉他進來,要慎之又慎。”

“哥,要不我哪天把他帶來,如果你覺有用,再定。”歐寶鬆說。

“不要帶到這裏,找個地方喝酒聊聊天。”歐亞東說。

“好的,哥,我聽你的。那我去看車子修好了沒有。你一晚沒睡,抓緊睡會。”

“以後你過來,車子不要進小區,停在外麵,打電話給我,我下去。”

“哥,我懂。”

歐寶鬆走了之後,歐亞東沒因為剛下夜班生出困意。得到韓石另有住處的消息,令他興奮不已。

他洗了澡,躺在**,思索下一步計劃,之後朦朦朧朧睡著了。

下午,歐寶鬆的電話把他從睡夢中叫醒了。歐寶鬆說車子修好了。

歐亞東翻身起床,打起精神簡單洗漱一番出門。

歐亞東不讓歐寶鬆參與複仇計劃,重要環節故意回避他,不讓他知道。自從回到邗江,實施報複計劃還是頭回坐他的車子。

初夏的午後,天氣炎熱許多,雖然車子跑起來拉風,還是能感受到空氣漸漸升高的灼熱。

歐亞東坐在車廂內,望著街兩側行人腳步匆匆,雖然各自為生活奔波忙碌,卻也有盼頭,而自己卻在做另一件,心中很不是滋味。

街道兩旁服裝店、家具店、家用電器城等各式店鋪飄出不同的歌聲與音樂。有強勁的,有柔和的,匯攏到馬路中間,衝撞擠壓,像一盆剛出鍋的雜燴,餘波暗湧,冒著騰騰熱氣。也不知誰家的音箱破了,劈刺聲充雜其間,左衝右突,穿透耳膜,令人心煩意亂。

歐亞東把身子縮進車鬥,閉上眼睛,用意誌抵禦穿刺聲。

電動三輪車駛過商業區,耳根清靜了,歐亞東這才睜開眼睛,他看到兩側高高的商住樓。他心想,邗江這幾年確實變化很大。可是,當想到自己人生經曆的重大變故,頓感黯然,覺得這座城市沒有屬於自己的東西,即便是浮華的外表,也與自己相隔甚遠。

他收回目光,不再往兩邊看,複又閉上眼睛,任思緒在輕微的顛簸搖擺中遊移不定。

這時候,歐亞東的大腦裏想到一個問題,找到韓石的另一個落腳點,如何把他約出來。

歐亞東不想進他家中。

他想,這是自己與韓石之間的事,與別人無關。歐亞東明白,隻要進了韓石的家門,所有見過自己的人都將成為目擊者,以後或許會成為仇人。與無辜的人結仇,隻能讓人生變得更加坎坷。再者,要想計劃得天衣無縫,必須做到沒有目擊者。所以,約韓石出來的這個人很重要,這個人最好是韓石認識的,能讓他沒有戒心。可是,這個人選太難了,去哪找?

歐亞東忽然想到,韓石是個建築老板,對這種人最具**的是金錢和女人,隻有從這兩方麵入手,能讓他放鬆警惕。

如果能找一個漂亮的女孩子將韓石誘到賓館,事情就好辦了。

可是,到哪去找這個女孩子?即便找到了,這個人也是目擊者,能信任?能留?

正當歐亞東沉浸於思索中,聽到歐寶鬆說:“哥,前麵就是椰樹灣小區了。”歐寶鬆說。

歐亞東聞言睜開眼睛。

他伸頭往前方看,見到椰樹灣三個燙金大字鑲嵌在一麵紫紅色大理石牆麵上,門口左右兩側站著衣著整齊的保安。從入口的門樓看,小區規模不小,屬有錢人住的高檔小區。

“寶鬆,保安讓你的車子進去嗎?”

“可以的,我從車輛入口進。”歐寶鬆說完,將車子駛離住宅區正門,在約二十米處,找到機動車入口,在自動取卡機上取了停車卡,緩緩駛進去,他把車開到韓石曾停過車的位置。

“韓石的車就停在這裏。”歐寶鬆說。

他說話的同時,四處觀望尋找,沒有看到韓石的吉普車。卻看到不遠處一名保安往這邊張望。

歐亞東沒有下車,匆匆觀望幾眼對歐寶鬆說:“我們走吧!盡量不要與保安照麵。”

歐寶鬆似懂非懂“哦”了一聲,開車走了。

回程路上,歐亞東說:“後天我輪休,明晚把你那個兄弟約出來吃飯。請他在火鍋店,時間六點半。我會提前到,你帶他來,假裝無意中碰上了。”歐亞東說。

歐寶鬆點頭。

歐亞東想認識瞿虎,是想到歐寶鬆說他和瞿虎常在夜晚去迪斯科夜總會門前等客。他想,夜總會出來的多是坐台小姐,從事這行的女孩子,隻要給錢,什麽事都願意做的。

想到這裏,他內心猛然一跳,陰霾彌漫的心頭,透出一道亮光,眼前豁然開朗起來。

初時,歐亞東並沒有確切拿定主意讓瞿虎加入,他想要認識瞿虎的主要目的,僅僅因為一時找不到合適的人引韓石出來。歐亞東認為這件事到可以讓坐台的女孩試一下,而且歐寶鬆幾次提到瞿虎講義氣。如果真如他所說,不妨先試一下。

隔日傍晚,歐亞東提前來到事先與歐寶鬆約好的火鍋店,找了一個靠窗的座位,來人隻要進餐廳就能看到他。過了六點半,歐寶鬆果然帶著一個黑臉青年走進來。

歐寶鬆瞿虎進店之前,歐亞東隔著窗玻璃,看到這個黑臉青年把機動三輪車停上火鍋店門前的人行道。

歐寶鬆進了餐廳,看到歐亞東的座位,便徑直走來加,他用驚喜的語氣說:“哥,這麽巧,你也來這裏吃飯呀!”他說著回身對瞿虎說:“這就是我常給你說的,在少林武校學過。”

歐亞東熱情地起身向歐寶鬆招手說:“來來,一塊吃吧,我也是一個人,湊一桌熱鬧。”

歐寶鬆瞿虎走近前來,歐亞東問。

“寶鬆,這位是?”

“他叫瞿虎,我的好兄弟,跟我一樣,拉客謀生。”

“哦,好,來請坐。”歐亞東熱情地說。

瞿虎麵對歐亞東顯得有些局促,說不出話來。

“哥,瞿虎聽說你一身好功夫,可羨慕了,幾次要我帶他來跟你學幾手。瞿虎,今天可巧碰上了。你不是早想學功夫嗎,你自己跟我哥說,他可從來不教人的。我是他弟,也沒教我一招半式。”歐寶鬆笑嘻嘻地說。

按說瞿虎吃過牢飯,三教九流沒見過不少,應不不怯場的,可是聽說眼前這個人有一身功夫,頓時氣短了三分。瞿虎說:“亞東哥,我跑運輸拉客,什麽人都會遇到,有一次,我碰到一個會拳腳的人坐車,拉到地點不給錢,還把我身上的錢搜光了。沒辦法,不是他對手,隻能自認倒黴。我聽寶鬆說有您這麽一位哥,心裏癢癢的,羨慕得緊,早有巴結之心,跟你學幾手,防身用。”

歐亞東望著瞿虎一副膽怯的樣子,但說話順溜,覺得他心理素質還算穩定。歐亞東知道此時最好露一手讓瞿虎開開眼,更能讓他心服口服。想到這裏,歐亞東說:“是寶鬆把我說得神乎其神了,我就會幾手硬功夫,唬人用的。”

說完這番話,歐亞東四處尋找,又往自己腳邊看了看,伸手從座位底下拿出半截斷磚,這是他事先帶進來的。

瞿虎和歐寶鬆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歐亞東手中的半截磚頭。

歐亞東表情平靜小聲說:“不要讓服務員和店老板看到。”

說話間,他右手在空中抓了幾抓,手背立時青筋暴起,伸掌成刀狀,隻聽他“嗨!”一聲低吼了,手掌劈向左手握著的斷磚。

瞿虎和歐寶鬆眼前一花,斷磚已經被削去一角,手勢幹脆利落如切豆腐。

右手劈左手拿的半截磚,這種內功隻有懂武術的人明白其中難度。

瞿虎和歐寶鬆眼都看直了,半晌才醒過神來,咂嘴咋舌佩服得五體投地。

瞿虎說:“亞東哥,你的功夫太厲害了,教我幾手吧,我拜你為師。”

瞿虎說著就要下跪拜師,歐亞東連忙伸手架起他說:“你是寶鬆的好兄弟,也就是我兄弟,拜師就不要了,找時間教你們幾手散打,防身用。”

瞿虎聽了高興得眉開眼笑說:“亞東哥,你是我大哥,以後我什麽事都聽你的。從今天開始,我就叫你東哥。”

“來,來,坐下說,我可當不起什麽大哥,大家喝幾杯酒做個朋友吧。”歐亞東說。

“東哥,我知道你看不起我這個沒什麽大出息的小弟,我敢保證,隻要大哥吩咐小弟的事,小弟一定盡全力去辦。”瞿虎信誓旦旦地說。

歐亞東望著瞿虎審視了幾秒鍾說:“我僅是會幾手拳腳,沒有過人之處,現在還是商場保安,不會有大出息的。今天你既然叫了東哥,我們就是兄弟了,初次相識,喝酒慶祝。”

這時,服務員端來鍋子,點上爐子。歐亞東順手拿過菜單,加幾個下酒的涼菜。

瞿虎顯然一副抑製不住的興奮,一口一個東哥地叫著。

稍時,服務員上了涼菜,鍋內的水燒開了,歐寶鬆拿起筷子將肉卷菇菌往鍋內添加。

瞿虎開了酒瓶,給杯中滿上酒,恭恭敬敬地端起酒杯說:“東哥您夠爽快,小弟敬東哥一杯酒。這杯酒感激東哥不嫌棄我瞿虎,我先幹了。”

歐亞東望著瞿虎仰頭喝幹杯中酒,端起杯說:“兄弟,你有點拘謹了,既是朋友又是兄弟,喝酒放鬆點。”

“東哥,我最佩服身有功夫的人,想想我也就挖了地下一截電纜,判了一年。牢裏一年,誰都可以欺負我,任人宰割,吃盡了苦頭啊。”瞿虎說到這裏,似乎回憶起過去牢裏的生活,眼裏竟然浮起一層淚光。

歐亞東看在眼裏,似乎被觸動了。他歎息一聲說:“唉,瞿虎老弟,誰都傷心過,痛苦過,都有難以釋懷的經曆。今天不回憶痛苦往事,拋開一切煩惱,痛快喝酒。”

瞿虎和歐寶鬆應聲說:“好,痛快喝酒。”

這天,他們三個人喝了兩斤白酒,其間歐亞東幾次想問瞿虎是否認識從事坐台或賣**的女孩子,話到嘴邊又咽回去了。思來想去,覺得暫不要說出來,還不了解瞿虎,多接觸幾次,再做決定。

酒散後,歐亞東間隔了幾天沒聯係歐寶鬆,仍照常上下班,其間見到韓石回家一次。既然知道韓石另一個落腳點,無需過多觀察,耐心尋找機會。

也許韓石知道自己得罪的人多,從不單獨外出行走,不逛街,不去商場。上班在辦公室,下班回到住處再不露麵。在公司前呼後擁一大群人,歐亞東苦於找不到機會。

思想來想,他覺得還是想辦法騙韓石出來較為穩妥。於是,他把所有心思都用在如何找到這個出麵的人。

歐寶鬆並不知道歐亞東具體計劃,也清楚歐亞東不會跟自己說。介紹瞿虎與歐亞東相識後,再沒見過麵,歐寶鬆以為歐亞東不信任瞿虎,不讓瞿虎參與太多。可是,瞿虎三天兩頭催促歐寶鬆帶他找東哥,學武術。

歐寶鬆經不住瞿虎軟磨硬泡,隔了些日子,他問歐亞東,瞿虎可不可信,能不能做兄弟?

歐亞東這才說出結識瞿虎僅是想知道他是否認識坐台小姐,這是計劃中的一部分,需要這樣的女孩子協助。

聽了歐亞東的話,歐寶鬆想了想,並不清楚瞿虎是否認識這些人,但是自己確實不認識這樣的女孩子,一時陷於不能幫助哥哥的苦惱中。

歐亞東告訴歐寶鬆,如果瞿虎沒有這方麵的人,便沒有可用之處,他的性格不適合拉入夥。計劃中參與的人越少,事後安全身退的把握性越大。

歐寶鬆聽了頻頻點頭,心中清楚歐亞東說的很對,沒有再提瞿虎。

之後一個多月,仍沒找到合適人選。

正當歐亞東一籌莫展的時候,一個偶然的事件,讓他與一個名叫古雪燕的女孩意外相識。

古雪燕,二十五歲,遼東人,身材高挑,大眼長發,容貌秀麗。歐亞東看到她,不由眼前一亮。

歐亞東與古雪燕相識純屬意外,純屬偶然。

古雪燕是服裝城某服裝專櫃當導購員,歐亞東在商場當保安,倆人之前未曾謀麵。

事情是這樣的,這晚九點半,還有半個小時商場落閘,顧客進少出多。

古雪燕也與往常一樣,慢吞吞收拾櫃麵服裝。這時候,一名中年婦女,站在衣櫥邊,觀看櫥內藍狐皮大衣。

古雪燕所在的服裝專櫃,凡價格昂貴的服裝都掛在衣櫃內,上了鎖,隻能隔著玻璃看,顧客確實有心買,才會打開玻璃櫃看實貨。

中年婦女看的狐皮大衣標價三萬元,掛出來近三個月,很少人問津,大多隔著玻璃望幾眼,看到價碼,搖搖頭離開。

古雪燕在服裝城工作時間雖然不長,半年多,但她能很快掌握服裝銷售技巧,尤其對進店顧客的身份,是否有錢,能判斷個大概。

此時,古雪燕看出眼前這位衣著華貴的中年婦女,是個有錢人。具體說,不是官太太,就是有錢人的太太。古雪燕放下手上正在折疊的衣服,笑容滿麵上前接待。

“太太,您有眼光,這件狐皮大衣是今年的新貨,最新設計,內襯是全進口意大利麵料,刊江市僅此一件。”

太太望了古雪燕一眼,麵上沒有太多表情,她說:“拿出來我看看。”

太太並不積極的態度,使古雪燕內心產生疑問,不能確定她是否有實力,是否有心買,而且臨近收檔,古雪燕有些不情願地說:“太太,不是不給您看,這件衣服名貴……”

古雪燕的話沒說完,中年太太已經立起眉毛,臉也漲紅了。

“打開,不就是一件狐皮大衣嗎?你以為我是來看熱鬧,摸摸看看就走了的人嗎?”

“不是了,太太,我沒這個意思,我知你是有錢人。”古雪燕見婦人生氣,連忙陪上笑臉。

“你還羅嗦?我要你打開,我要看。”

中年太太強硬的態度一下子激發起古雪燕心底的傲氣。

她最討厭顧客盛氣淩人頤指氣使的態度,按說她當服裝導購第一天起,經理對她職業培訓時便強調過,無論顧客有多刁蠻,都要笑臉相迎,耐心解說。此時,古雪燕不知忘了,還是站一天累了,情緒難以控製。

“對不起!太太,如果你真有心買,先拿出一半定金,我到是真的見多了自扮闊太太的人。衣服拿出來了,左看右看,翻騰半天說一句,太貴了,又讓我放回去。這是幾萬塊錢的衣服,翻騰髒了舊了,沒人要,老板還不得開除我呀。我是服務員,也不能買不買就拿出來讓大家看,還得陪笑臉,扯閑篇,我不得喝西北風呀。”

這番話把中年太太噎了一下,麵部表情很難看。當她的臉色從僵硬中緩和過來,立即怒不可遏地大聲說:“你打開,今天我買不買都要看這件衣服。”

中年太太生氣,反而讓古雪燕冷靜下來。

“對不起,太太,打不打開衣櫃門,我有權利,除非你拿出一半定金。”古雪燕說著話,她的情緒穩定了,不急不躁,又故意激對方。

商場內還有少量顧客沒走,被倆人的爭吵聲吸引過來了。

看熱鬧的人群中有人說:“這個賣衣服的,服務態度這麽差。”

另一個說:“話不能這麽說,一件衣服幾萬塊,誰來了買不買都要拿出來看,確實不太合適。”

“買不買不要緊,要緊的是服務意識。”

也有人小聲說:“這人看樣子是假扮闊太太,不像有錢人。如果真有錢,真想買,拍出定金,砸在櫃台上,把服務員的嘴堵了。”

說話聲雖小,卻讓要看衣服的中年太太聽到了。她果真拉開手提包鏈看了看,裏麵並沒多少現鈔,她氣惱地掏出手機打電話。

電話通了,她對著手機大聲叫喊。

“馬南山,送三萬錢過來,我要買一件衣服。十分鍾沒到,我跟你離婚。”

歐亞東每晚在商場落閘之前對各樓層進行安全檢查,他走到三樓,聽到吵嚷,循聲走來。聽到一個女人大聲叫馬南山的名字,愣了一下。

他停下腳步,看到圍了一群人,人群中賣服裝的服務員與一位中年婦女對峙而立。中年婦女麵紅耳赤,臉色難看,服務員雖陪笑臉,也沒了職業要求的柔和。

歐亞東想,肯定是中年婦女喊叫馬南山的名字,難道她叫的馬南山就是邗江搞建材的大老板?歐亞東目光望著古雪燕,看到她的麵色雖有幾分尷尬,卻毫無畏懼之色,麵對強硬的中年婦女,以及眾人議論,仍不慌不忙。

“老娘今天就要買這件衣服。”中年太太氣咻咻地說。

“太太,您別生氣。請體諒服務人員的苦衷。再者,我完全是執行老板定的規矩。您想想,如果您是店老板,幾萬塊錢一件衣服,能隨便掛出來任人摸弄,試穿嗎?”

古雪燕表麵態度緩和了,激將法起了作用,為做成這單生意暗暗高興。按比例提成,做成這單,提成三百多塊。如此想著,臉上笑容柔和了。心裏卻說:“對付青春不在的有錢女人,激將法最管用。”

雙方僵持十幾分鍾,一位身著黑西裝的青年人,氣喘籲籲擠進人群。

“馬太太,老板開會,沒時間過來,叫我送錢給您。”

“我要馬南山自己來。”太太歇斯底裏地叫喊道。

“太太,您別生氣,老板說了,開完會趕過來。”西裝青年安慰馬太太,同時對圍觀人群說:“別看了,有什麽好看的,都散了!”

圍觀人群中有人發出噓聲,笑聲中有人起哄。

古雪燕微笑地勸眾人散去。

西裝青年從包裏掏出三疊錢用力拍在櫃台上大聲說:“把衣服包起來吧!你一個賣衣服的,敢對馬太太不恭,你是不想在邗江混這口飯了?”

“喲!對不起,得罪了太太,請您原諒。”古雪燕笑逐顏開地向馬太太賠不是。心裏說:“給你點笑臉吧!我不想跟錢過不去,丟了這筆生意,才真傻呐!”

古雪燕道歉過程中,手腳麻利地開了購貨票交給西裝青年說:“先生,對不起,麻煩您去收銀台交錢。”

西裝青年接過小票,看了看,心裏一百二十個不情願。可是,這是老板太太買衣服,不情願也得去。心裏默默罵道:“臭女人,真他媽討厭,沒事找事,讓老子擦屁股。”心裏罵著擦屁股,偷偷瞟了一眼老板娘雖已變形的屁股,心頭流過一陣奇怪的熱流。

西裝青年心頭顫抖了一下,想到自己一個星期沒找女人,中年婦女變形的屁股也能引起心中**,暗罵自己下作。

古雪燕拿出鑰匙打開衣櫃門,取出狐皮大衣。

馬太太接過來拿在手中,簡單翻看了一番遞給古雪燕,語氣得意地說:“包起來!記住,以後別以為誰都是沒錢看熱鬧的。”

“是,太太,你說的是,對不起!”

古雪燕毫不生氣,接過大衣,小心折疊整齊。狐皮大衣較長,折疊時不小心下衣擺落在地板上,恰好被馬太太看到了,她當即尖聲大叫:“衣服拖到地上了,弄髒了,我不要了。”

古雪燕心中一驚,低頭一看,衣角確實碰到地板了,她連忙賠笑說:“喲,對不起,太太,衣襟長,我不小心了。地板也不髒,碰到一點點。”

已經轉身去買單的西裝青年聞言回身,一把抓過櫃台上的錢,麻利地裝進皮包。

“太太,這衣角雖挨到地板了,地板也不髒……”古雪燕委屈地說。

“顧客摸一下碰一下你說弄髒了,衣服拖到地板,你還說不會弄髒?來來,你們大家評評理,你說她剛才說的話是不是錯了。”馬太太大聲對眾人說。

古雪燕這才明白她是故意找茬,可是,自己前麵說的話確實給對方抓住把柄了,古雪燕心中埋怨自己遇事情緒化。

“你以為我沒帶錢?”馬太太邊說邊打開包,又掏出幾疊錢亮了亮說:“我就看不慣你這種人,防賊似的,看誰都沒錢的樣子。其實你自己最沒錢,當個服務員還得瑟。明告訴你吧!我就是想折騰你,捉弄你玩。”馬太太不無得意又無所顧忌地嘲弄古雪燕。

古雪燕望著馬太太嘲諷的笑臉,仿佛有一塊熱年糕粘在嗓子眼,又熱又燙,堵得她一句話說不出來。

“走!送我去公司。”馬太太對西裝青年說。

馬太太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對古雪燕說:“自己沒錢,揣度別人。哼!讓你長長見識,今後還敢小瞧顧客?”

圍觀顧客沒人說話,誰都看出來了,有錢太太純屬拿沒錢人尋開心。

馬太太挽著西裝青年的胳膊肘兒,趾高氣揚地從圍觀人群讓出的一條道往外走。

西裝青年麵色漲紅了,不知為何,挺了挺胸脯。

這時候,眾人眼前一閃,一名保安站到通道中間,擋住馬太太和西裝青年。

“要走,把衣服買了再走。”歐亞東鐵青著臉說。

西裝青年見狀,鬆開馬太太挽胳膊的手,毫不示弱地搶身站到馬太太身前問:“怎麽了?這是黑店嗎?還敢強買強賣?”

“這裏不是黑店,但不允許你們故意找茬搗亂。”

“誰搗亂了,你說誰搗亂了?我想看衣服,她不開櫥門我怎麽看?”馬太太扯開擋在身前的西裝青年,一步蹦到歐亞東麵前說。

歐亞東望著馬太太那張原本不難看,但已經有了皺褶的臉,想到她就是馬南山的老婆,仇恨不由自主往她身上轉嫁。

“馬太太?你丈夫是邗江做建材生意的馬南山?大老板?”

“你認識馬南山?”馬太太問歐亞東的語氣充滿自豪。

“不認識,聽說過他,邗江的建材批發商,很有錢。不過,你們有錢,也不能跑來這裏拿一個賣服裝的服務員開心吧!馬老板知道了,或許會不高興。這件事明天傳開了,今後邗江人會說馬太太去商場拿錢砸服務員。馬老板是有身份的人,他知道了,臉上沒麵子,對吧?”歐亞東表情平靜,裝出維護馬老板名聲的樣子。

西裝青年和馬太太對視一眼,都在回味歐亞東話意,瞬間都弄懂了歐亞東話中暗藏譏諷。西裝青年氣惱地說:“他倆一夥的,別聽他胡說。”

馬太太尖聲大笑說:“你說得再好聽,我也不會買,我對那件衣服不感興趣了。拖到地上,在我眼裏視為垃圾,送給我也不會要。”

“不是送給你,你必須買。”歐亞東再度拔高嗓音說。

“哦!憑什麽?你有多大能耐,能讓馬太太必須買?”西裝青年毫不示弱迎上一步問道。

歐亞東與西裝青年對視,倆人目光都想直插對方心髒,都想看破對方。

圍觀人群意識到要打架了,往後退,給他們讓場子。

歐亞東從西裝青年沉著的眼神中看出他練過功夫,心中猜到他應該是馬南山的保鏢或者司機。

站在一旁的古雪燕見到雙方要打架,這架與自己有關,慌忙走過來,對歐亞東說:“不買就不買了,我把衣服掛進去就是了。”

她對西裝青年說:“你們走吧!剛才是我態度不好,對不起。”

古雪燕不想因為一件衣服弄得雙方衝突起來,她也看出來了,對方有錢有勢,不是什麽好人。她身上帶了錢,卻不拿出來,打電話叫人送來,明顯是顯示自己勢力,故意攪事。再說,萬一因此事打架,好心的保安或許工作不保,自己也可能被炒魷魚。

歐亞東原則不想讓步,聽了古雪燕說的話,猜到她的想法。如果在商場打起來,影響肯定不好,想到這裏,他後撤一步,讓開道。

西裝青年挽著馬太太走了。

眾人見沒熱鬧好看,惋惜地自動散去。

歐亞東繼續安檢,古雪燕小跑幾步跟在他身後,紅著臉說:“謝謝你呀!”

歐亞東笑笑說:“不客氣,我們是同事,這事我本應該管的。”

古雪燕笑了笑沒說話。

一周後,輪到古雪燕晚班,下班時間到了,歐亞東在商場大門口見到她,他主動上前說請她吃夜宵。

古雪燕沒有拒絕他的邀請。

那晚古雪燕被有錢太太嘲弄戲耍,圍觀者盡皆看熱鬧,沒有人站出來說一句勸和的話,是歐亞東出麵解圍,替自己撐腰。他毫不畏懼的樣子,給古雪燕留下深刻印象。對於獨自來邗江打工的古雪燕,突然有一個男人為自己挺身而出,這種感動打動了她的心。

古雪燕覺得歐亞東外表帥氣,有膽氣,心裏暗暗喜歡上了他。

按說是一件事,卻能感動她,也許與她的經曆有關。

古雪燕原本有一個幸福的家庭,爸爸是縣化工廠供銷科長,母親在廠幼兒園當教師。

在她十五歲那年,爸爸與廠裏的工會幹事好上了。父母為此離婚,法院將古雪燕判給母親。一個溫暖的家庭瞬間破碎成一堆冰冷的冰碴,對她年少的心靈打擊很大。古雪燕再無心讀書,學習成績直線下滑,班主任經常在班上點名批評她作業馬虎潦草。

古雪燕成績不好,常挨老師批,有時忍不住了,便和老師頂嘴,時間久了,同學們開始遠離她,似乎她身上有病菌會蔓延傳染。一向心高氣傲的古雪燕,自尊心受到重創,無法麵對同學間的冷眼、漠視,小小的年紀,卻能體會到世上根本沒有真情真愛。她覺得人是邪惡的動物,為了欲念,什麽都可以不顧。丈夫拋棄妻子,父親拋下女兒。

飽受冷眼的古雪燕,內心恨所有人,包括曾經愛自己的爸爸。

她開始躲避同學,憎惡課堂上點名批評自己的老師。她疏離同學,獨來獨往,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裏,性格慢慢變得桀驁不馴,天不怕地不怕,誰的話也聽不進去。

家裏的房子是廠裏分給爸爸的,買房的錢也是爸爸出的,父母離婚後,法院將房子判給爸爸,爸爸僅給母親兩萬塊錢的補償。

自此,古雪燕與母親擠在工廠家屬區一間十幾平方米的宿舍。

不久,母親所在的化工廠效益不好,所居的宿舍年久失修,也無錢修補,夏天漏雨,冬天漏風。夏天還好過一些,不是雨天還能住人。到了冬天廠裏沒錢給宿舍供暖,隻能往破裂的牆縫塞報紙,母女倆夜夜抱在一起流淚。那段苦日子在古雪燕的心裏終生難忘。

這就是一個女人的命運,自己將來是否也淪落於此?

林場有一間子弟學校,可是教學落後,古雪燕高中沒讀完便輟學了。繼父想在林場給古雪燕找一份臨時工,她嫌伐木工太苦太累,不願幹,在家閑置一年。

繼父是老實人,像親生父親一樣愛護她,也關心母親。可是,古雪燕對人情冷暖有了另一種理解,在她看來,自己僅是一個拖油瓶,繼父能對自己有真感情嗎?不知道哪一天又會變的。

雖然古雪燕受傷的心靈被扭曲,人卻一天天長大了,出落得亭亭玉立,被喻為林場一支花。古雪燕的貌美,被林場場長的兒子看在眼裏,對她動了歪念,找各種借口接近她。

開始古雪燕根本看不上他,可是經不住他死纏爛打,圍追堵截。

之後偶爾跟他去看場電影,到後來時常出入網吧、遊戲廳。沒出半年,古雪燕開始夜不歸宿,與場長兒子同居了。伐木工長期野外作業,繼父進山十天半月回家一趟,無法管束古雪燕。母親更加管不住叛逆倔強的女兒,又不敢因此事得罪場長。母親在林場的臨時工,還是場長看在古雪燕與兒子搞對象的麵子上批的。

古雪燕完全變了,各種傳言傳到母親耳朵裏,氣得母親心髒病犯了住院,她也沒去醫院看母親一眼。不到兩年,場長兒子玩膩了古雪燕,將她拋棄。這段時間裏,古雪燕打了兩次胎,當時她年僅十八歲。

古雪燕打胎,又被拋棄,這種事傳開了,讓她在林場沒臉呆下去,隻好外出打工。她背上行李隻身來到邗江,應聘到商場服裝專櫃賣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