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最終對決

歐亞東沒有離開江塘,但確實打過電話給歐寶鬆。他是讓歐寶鬆盡快離開租住的地方,估計警察應該已經監視他了。

沒想到這個電話讓陳曉峰誤以為歐亞東回了邗江,因而放棄了在周邊旅館查找歐亞東的打算。

歐亞東在高鐵站後麵私人旅館開了房間,他沒有整日呆在旅館內,擔心警察大搜捕,將自己堵在房內。他大多數時間在高鐵站廣場附近,綠化帶或花壇邊不起眼的地方,腳邊放一隻行李袋,手上捧書或雜誌佯作看書。第一眼見到他的人都會以為是準備外出打工,或是等人。

其實歐亞東看書的眼睛不時瞟向進出馬南山建材市場的車輛,馬南山的奔馳車隻要進去,他便能看到。

此時,歐亞東見武淵的目光也盯著馬南山的建材市場大門,靈機一動,回身去售票窗口買了張下午去上海的車票,裝進上衣口袋。他這麽做是防止遇上警察盤問自己,作為掩護。

武淵在高鐵站廣場附近徘徊,完全沒想到身後的售票大廳內站著自己要找的人,目不轉睛盯著自己的一舉一動。

歐亞東望著武淵的背影,設想另一種可能,如果馬南山今天出現在江塘,一定是警方的安排。

他想,既然是誘餌,咬還是不咬由自己決定。

但是這個誘餌究竟會不會用馬南山本人?如此想著,歐亞東反而想看看警方擺什麽樣的網等自己鑽。

歐亞東心裏發出兩聲冷笑。

高鐵站廣場上首先聚攏的是各式小販,賣早點的,賣各種飲料礦泉水的,挑擔子賣水果的沿人行道站成一排,趕第一趟班車外出的旅客也陸續走進售票廳。

歐亞東這才走出售票處,眼角餘光仍瞟向武淵,擔心他突然回頭,認出自己。

歐亞東原本準備暫時先回旅館,到下午再出來看看情況,忽然看到武淵欲跨過欄杆準備過馬路,要去對麵的樣子。

他有些奇怪,往對麵望去,遠遠見到馬南山的建材市場大門被兩名保安推開了,不多時,裏麵開出一輛黑色轎車,正是馬南山的奔馳車。

歐亞東心頭格登一沉,如果馬南山昨晚住在公司,自己錯過了一個絕好的機會。

也就是說,從昨晚開始,馬南山的公司周邊已經布置了警察。

歐亞東埋怨自己太大意了,回頭一想,不知情也好。如果知道馬南山昨晚就在公司,自己不會甘心,也許寧肯冒風險也要闖進去。

如果真的那樣做了,自己也就暴露了,而眼下,尚能把握主動。

歐亞東望著奔馳車開出大門,往南開,方向像是邗江。

沒等歐亞東想明白,見開大門的兩名保安又使勁將兩扇鐵柵門推上了,並從裏麵上了鎖。

歐亞東心生疑問。

這個點大門上鎖,不用開門做生意了?還是馬南山根本就不在車內,還在公司。

究竟哪種可能性成立。

歐亞東首先想到打的士跟著奔馳車看個究竟,又覺不該貿然露麵,也許外號玉麵殺手的刑警隊長正和馬南山坐在茶幾邊喝茶,等待自己。

歐亞東告誡自己,不要急躁,欲速則不達,先弄清情況再決定。

如此想著,他的心頭反而湧出一種興奮感。

隻要知道馬南山的行蹤,主動權就在自己這邊。

歐亞東靜靜地觀察馬南山公司周邊行走的零星行人,他發現有兩個人一直在圍牆邊轉悠,不用說這兩人是便衣警察。

歐亞東感覺長時間站在售票大廳,會引起不必要的懷疑。想到這裏,不再遲疑,退回旅館。

此時,歐亞東內心有種危機四伏險象環生的不安感。他不知道警察會不會對江塘鎮所有賓館旅店進行大搜查,如果這麽做,自己藏身的這個小旅館很快便成為清查對象。

他決定暫時離開江塘,到附近的鎮子裏躲到晚上再回來。

歐亞東拎著行李袋,戴上假發套,用梳子將假發往兩別分,讓中分分得更清楚。又在上嘴唇抹了兩撇淡淡的灰色暗影,像剛長出胡須。

他開的房預交了一個星期的錢,所以他進出旅館,老板並不問,還客氣地打招呼。

歐亞東出了旅館,上了一輛私人拉客的小麵包車,拉客麵包車內沒有別人,他掏出一張沒用過的電話卡塞進手機,給歐寶鬆打電話。

他擔心歐寶鬆被警察抓了,竟管歐寶鬆與案子牽扯不大,但是警察一定想從他身上了解到有關自己的信息。

電話打通了,歐亞東咳嗽了一聲。

他聽到歐寶鬆說:“哥,我出來了,不在邗江,沒敢回家,住在同學家。”

歐亞東心頭鬆了口氣,他手捂嘴小聲說:“暫時不要回家,也別去拉客。等我的事情做完了,你再露麵,那個時候警察不會找你。”

歐寶鬆回應地“嗯”了一聲,之後問歐亞東。

“哥,我知道你在江塘,我昨晚叫同學去找你,沒找著。”

歐亞東一聽就生氣了。他壓低聲音嗬責歐寶鬆。

“不要亂來,你不是幫我,是給我添亂知道嗎?”

歐寶鬆聽到歐亞東生氣了,立即不敢說話了,過了一會小聲說:“哥,我知錯了。”

聽到歐寶鬆認錯,心又軟了。

歐寶鬆從來都是聽他的話,沒有違背過,他也愛這個堂弟。

“安心呆幾天,跟誰也別聯係,你嫂子那邊也別打電話。”

“哥,你可不能出事呀!”歐寶鬆說這句話的時候聲音有些哽咽。

“放心吧!事情做完了我會聯係你。”

“哥,有一件事我告訴你……你別生氣。”

歐亞東準備掛電話的時候聽到歐寶鬆吞吞吐吐說了一句話,立即警覺起來。

“什麽事?背著我做了什麽事?”歐亞東生氣地問。

“哥,我隻想為你做點事……”歐寶鬆膽怯地說。

“你說,我不生氣。”

“昨晚我在馬南山家的樓下沒看到馬南山的奔馳,後來又去他情人住的樓下,也沒看到車子。我估計他住在江塘……”

“我知道。”

歐亞東說完,沒讓歐寶鬆繼續說下去,拆了手機後蓋,掏出電話卡折斷扔出車窗外。

歐寶鬆說的話,讓歐亞東想到馬南山車開走了,警察並沒有撤離,說明馬南山還在公司。

歐亞東坐在後排,仰靠在椅背上望著窗外。

今天天氣晴朗,陽光上了樓頂,遠處的天藍得讓他心頭哆嗦了一下。

不知道多長時間沒安靜的看過藍天白雲了,也沒在意過陰晴圓缺。

陽光從車窗外照進來,落在歐亞東的腿上,有手絹大小。他伸出手,張開手掌,在腿上舒緩攤平的撫摸,似乎要把陽光燙平在腿上,貼身帶著。

歐亞東此時想起了古雪燕,她蒼白的臉和擔憂眼神,如一根銀針進他的心頭。無法言語的疼痛由心尖擴散,要將他的軀體撕開兩半。

他收起攤平在腿上的手掌,蒙住額頭,其實是蒙住眼睛,乘機抹去湧出來的淚水。

她會吃不好睡不著的。

這樣的生活是自己帶給她的。

自責埋怨和檢討多數在歐亞東獨處的時候湧出來。

麵包車駛出江塘鎮主道,路麵有些不平,司機想多跑兩趟,開得又快,車身顛簸得厲害。

把歐亞東從不能自持的自責中顛醒了,他伸手在腿上擰了一把,心中暗罵自己關鍵時刻娘們嘰嘰的。

半個小時候後,車子在鄰鎮停了下來。

歐亞東下車付了車錢,走進路邊的一間小賣部,給一個朋友打了電話。

不久,他的朋友騎著摩托車來接他。這天,歐亞東在朋友家吃了午飯,還喝了幾杯酒,但他沒敢多喝,擔心喝多了誤事。之後他假裝喝多了,倒在**一覺睡到晚上七點多。

吃了晚飯,回到江塘,在旅館外麵磨蹭到九點多,沒發現什麽異常,這才回到房間。

歐亞東靜坐片刻,拉開窗簾,推開玻璃窗。

窗外對著一條死胡同,翻過圍牆就是村道,他靜心聽了聽,沒有什麽異樣,關上窗,拉上窗簾。

他拿起一張椅子,走進衛生間,站在椅子上,伸手揭開一塊泡沫塑料天花板,從裏麵掏出一隻小的行李袋,再把天花板合上。

歐亞東簡單洗了個澡,換上黑色緊身衣,外麵再套上白天穿過的黑褲子,白襯衣,仍就戴上假發。

之後,他從裏麵把門反鎖了,推開玻璃窗,雙手攀窗欞,身體順著牆壁,落到地麵。

歐亞東攀上圍牆,村道兩頭無行人,翻過去,輕輕落地。

蹲在牆腳一隻黑貓被嚇得“嗷”一聲怪叫,竄出老遠。

十點之後,高鐵站沒有車停站,路上行人也少了。

歐亞東走出村道,來到鎮上的主道,僅碰到一對談戀愛的年輕人往村裏走。

他沒有過馬路,沿著人行道往南,反方向行走,他意在試探馬路對麵有沒有埋伏便衣。

歐亞東走了約一公裏遠,這才穿過馬路,返身往回走。

他沒有沿人行道走,而是走進村內,他要繞到馬南山的建材批發市場後牆。

歐亞東心裏清楚,自己熟悉地形,警察也早就摸清了地形,何況有派出所的警察協助。

所以,他估計後圍牆會有警察蹲守,不知道是一個還是兩個。

從村內往馬南山建材批發市場方向走的時候,他的腳步沒那麽急,他知道自己的白襯衣在朦朧的月色下會格外顯眼,很遠便能被警察發現。

歐亞東略佝僂背,步速不急不徐,像一個四十多歲人。

遠處偶有狗吠。

村裏大多數農人睡得早,一兩家開著院門,白熾燈灑在門前空地上,格外的晃眼。

歐亞東幾乎沒碰上行人,所以,略顯遲滯的腳步聲雖拖遝,顯得很清晰。

當歐亞東離建材批發市場後圍牆越來越近的時候,腳步故意更顯遲重,鞋底拖擦水泥路麵滋拉滋拉聲,讓人耳朵眼起沙,頭發豎起來。

離圍牆還有二十米遠的時候,歐亞東加快了腳步,快步靠近圍牆,他不用尋找,便知道上次鑽過去的缺口位置。

但他似乎沒準備翻越圍牆的意思,而是貼著牆根快走,他的目的是引出埋伏在暗處的警察,為退路清理障礙。

歐亞東剛走出幾步,從一個草垛後麵跳出一個人,攔住他的去路,兩人相距僅十幾米遠。

“站住,你是那裏人?這麽晚還不睡覺。”

歐亞東站住了,沒往前走,壓低嗓門,用略顯蒼老的腔調回答說:“我是村裏的,去村北頭看一個朋友。你是誰,你不是村裏人。”

歐亞東說著話繼續往前走。

“我是警察,你站著別動。”

歐亞東沒聽他的話,繼續往前走。

“站住。”警察一聲怒吼,同時掏了手槍。

“我再說一遍,我是警察,正在執行任務,你舉起手,我要核對你身份之後放行。”

警察說話的同時打開手槍保險,

“好好,我不走!”歐亞東說著舉起雙手,等待警察走近。

警察舉著槍,靠近歐亞東,舉起對講機報告情況。

“報告隊長,後圍牆外一名穿襯白衣的男子往北走,被我攔住了。”

參與行動的人都有對講機,季陽也聽到了。

陳曉峰是現場指揮,他拿起對講機問。

“多大年紀?有沒有身份證。”

“外表看不出年齡,身形和說話約四十來歲的樣子。”警察報告完了,問歐亞東,“有沒有身份證。”

歐亞東連忙說:“我帶了,給你看。”他說著伸手去褲子口袋裏掏摸。其實他沒帶身份證,口袋裏有一張別人給的名牌。

陳曉峰聽說約四十來歲,有些放鬆了,他說:“核對一下身份證,沒有疑問就放行。”

警察回答是之後,慢慢靠近歐亞東,他還算警覺,仍舉槍指向歐亞東。

歐亞東舉雙手蝦腰一動不動,待警察離自己一步之遙,嘴上說:“給!”

他借遞身份證手上晃動之機,腳下輕滑,沒等警察看清怎麽回事,左手叼住槍管,往懷中一帶,輕鬆奪槍在手。

歐亞東一招得手,沒有猶豫,在警察被奪槍愣神的瞬間,右肘擊中他的膻中穴。

一陣鑽心的疼痛從胸直襲至警察的大腦,他的眼前一陣暈眩、發黑,軟軟倒在地上。

歐亞東沒有猶豫,右腳撤一步,架起警察的右手,從他腰間掏出手銬,將他雙手銬上,又在他後腦輕擊一掌,將他擊暈了,把他拖到草垛後麵藏好了。

之後,歐亞東從容的撿起對講機,將手槍插回警察腰間。

他脫去白襯衣和褲子,卷成一團,塞進草垛內,露出一身黑色緊身衣。

歐亞東找到牆垛缺口,伸臂攀簷,曲腿,輕鬆滑過圍牆。

他貓腰順牆根身手輕捷,聽不到一絲腳步聲。

他熟悉圍牆內的地形了,快速來到馬南山的辦公室後窗下。

他知道屋裏不僅有警察還有馬南山的保鏢,還不確定人數,所以,在沒被發現的情況下,選擇時機下手。一旦被發覺,警察與保鏢聯手,功夫再高也難對付。

而且警察隨時會開槍。

歐亞東貼著牆壁站起身,看到室內有燈光,窗簾蒙得嚴嚴實實。

他望著亮燈窗口,忽然感覺一籌莫展,無能為力。又不敢弄出一點動靜。

他把玩手上的對講機,想對策,忽然,他靈機一動。

他貓下腰,將音量擰到最大,右手大拇指捏住對講按扭,將對講機放在草叢裏快速撥拉。

歐亞東連續兩次,把時間控製在十秒之內,之後迅速關掉對講機。

果然,所有打開的對講機都聽到了疑似激烈的搏鬥和呼吸聲,無暇呼救。

歐亞東聽到辦公室的門打開了,兩個人衝出去的腳步聲。室內有人用對講機大聲喊:“各單位注意,報告位置。”

歐亞東如法炮製兩次,聽到對講裏說。

“快,支援四號崗。”

他知道後圍牆是四號崗。

衝出辦公室的人往大門口跑,屋內仍有人影走動,至少還有兩個人或者更多。

歐亞東沒多想,不管馬南山是否在室內,都不能失去這稍縱即逝的機會。

他吸一口氣,腳下生風,一溜煙竄到辦公室走廊下,他伏在牆腳暗影下,看到幾條黑影衝向大門口。

整排辦公室惟有一間開著門並有燈光射出來。

他腳尖點地,直撲亮燈的辦公室。

歐亞東在後窗看到裏麵人影移動的位置,其中一個人始終站在右側接近門口的位置,他衝進房門的一刹那,直接撲向那人。

歐亞東估計這個人是馬南山的保鏢,果然沒錯,正是去商場給馬太太送過錢的男保鏢。

男保鏢本就不是歐亞東的對手,況且又是突然襲擊,僅一掌便將他擊暈了。

歐亞東沒有出重手傷他,是揮掌擊他下頦。

L型沙發坐著兩個人,馬南山和陳曉峰。

保鏢倒地的同時,陳曉峰已搶身衝到歐亞東身側,左勾拳擊向歐亞東的太陽穴。

歐亞東雖收回了右掌,但陳曉峰身形和出拳的速度讓他暗吃一驚。

一股勁風襲上歐亞東臉頰的時候,他頭後仰,腳下往後滑一步。

陳曉峰左拳沒能擊中目標,捕捉到歐亞東必後撤,隨即改拳橫臂曲肘擊向歐亞東胸口。

歐亞東沒有再退,他知道再退要絆到門檻了。他伸臂架住陳曉峰擊來的左肘

,右手鷹爪抓向陳曉峰的曲池穴。

陳曉峰左手被架,順勢反抓下壓,腿成弓步,右擺拳直擊歐亞東下頦。

歐亞東抓向陳曉峰左臂曲池穴落空,心中更加佩服玉麵殺不是徒有虛名。

倆人在旅店交手時,陳曉峰顧忌比歐亞東多一些,也有輕視之意,因此讓歐亞東逃脫了。

這一次陳曉峰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下手沒絲毫鬆懈,所以開始兩人過的幾招,沒落下風。

歐亞東知道陳曉峰下的是重手,一心要有擒拿住自己,如此一來又激起他的傲氣。

如果是切搓武藝,歐亞東會花點時間陪陳曉峰玩玩,這個時候是玩命,沒時間陪他玩。

歐亞東眼見陳曉峰右拳已近,又無退路,忽然下蹲。於此同時,口中大聲說:“對不住了!”

歐亞東雙手握拳環抱胸前,抖腰,“哈”一聲呼喝。

一股勁力,像一股旋風,直撲陳曉峰麵門。陳曉峰無法穩住下盤,蹬蹬後退幾步,身子往後擺了幾擺,這才站穩腳跟。

歐亞東無意傷陳曉峰,一招得手,搶身上前,直撲馬南山。

坐在沙發上的馬南山看到兩個人打鬥,比武俠片裏的打鬥更為眼花繚亂,看得他眼鼻口直,不能言語。

歐亞東撲向他時,他連本能的躲避都沒有,喉嚨被歐亞東捏在鷹爪狀的指間。

“住手!”

陳曉峰掏出手槍,拉栓上膛。

“隻要你手指用力,我的手指會扣動板機,你末必一招殺得了他,但我這一槍能射中你頭部。”

歐亞東仇恨的雙眼盯著馬南山,再轉向陳曉峰。

“一個警察絕不會容忍對手當他麵殺了要保護的人。” 陳曉峰說。

歐亞東沒理會陳曉峰是否會開槍,他雙眼噴火盯著馬南山。

“馬興冬,原來是你,我第一眼見你便覺眼熟,我現在知道我父親為什麽會被一車磚頭砸死了。”

馬南山麵如死灰,冷汗淋漓,哆嗦著說:“我聽不懂你說什麽?你父親是韓石叫人砸死的……”

歐亞東厭棄地鬆開捏住他喉嚨的手指。

馬南山見歐亞東鬆開手指,似乎清醒了,抓起茶幾上的對講機,雙手抱住按下對講按鈕,大聲呼救。

“快來人呀,救命呀……殺手在辦公室……”

馬南山的突呼救是歐亞東陳曉峰始料不及的。

原本歐亞東不想當著警察的麵傷他,此時再看他扭曲的臉,毫不猶豫,揮左擺拳擊在他下巴上。

馬南山連哼也沒來得及哼出聲,身體一百八十度轉了個圈,趴在地上,昏倒在地上。

陳曉峰似乎聽到馬南山的下巴骨碎裂聲,於此同時,他也意識到歐亞東對自己一直手下留情。

“你走吧!”陳曉峰說。

“你不抓我?”歐亞東問。

“再問一句我會開槍。”陳曉峰鐵青著臉說。

歐亞東不言語,小聲說謝謝,之後衝出門外,往後圍牆跑去。

轉眼間,他來到圍牆下,正準備攀越圍牆,忽然聽到身後一聲斷喝。

“別動,你的身手再快也沒有子彈快。”

歐亞東沒料到圍牆內有警察埋伏切斷了退路。

他站著不動,思考如何製服他再脫身,閉上眼睛舉起手。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武淵。

天黑之後武淵避開兩名便衣,掏出工作證,讓門衛看了看,大大方方走進馬南山的建材批發市場院內。

門衛知道在警察辦案,問也沒問便讓武淵進來了。武淵沒去辦公區,隻身藏在一堆鋼材堆的暗影裏。

爬圍牆進來的人他看到了,料定這人就是歐亞東。他見幾名警察往大門外跑,裏麵沒有陳曉峰的身影,他佩服陳曉峰遇事臨危不亂。

武淵眼見翻牆進來的人乘亂衝向辦公室,這才悄然起身,靠近圍牆,躲進一叢深草叢中。

果然不出武淵所料,歐亞東得手後仍從進圍牆的缺口撤退。

歐亞東舉起手慢慢轉身,望著舉槍瞄準自己的警察,雖看不清武淵的臉,因為他背對路燈,但身形輪廓讓歐亞東認出是在小吃部遇到的便衣警察。

“歐亞東,我等你很久了,你身手再好,武功再高強,照樣會輸給有槍的人。” 武淵得意地說。

歐亞東聽了武淵的話,沒有反駁,隻是從牙縫間擠出兩聲輕笑。

就在歐亞東動腦筋尋找脫身辦法的時候,忽然從牆邊的草叢裏竄出另一個,擋在歐亞東身前,雙手推他,大聲喊。

“寶鬆,你快跑!”

歐亞東聽到有人叫自己寶鬆,愣了一下,他認出是歐寶鬆。

歐亞東呆住了。

“放下槍,你有槍,我也有槍。我倆同時開槍,最多一起死……”

歐寶鬆的話沒說完,武淵手中的槍響了。

“砰砰。”兩聲槍響,兩粒子彈射進歐寶鬆的胸膛。

歐亞東抱住將要倒下去的歐寶鬆身體。

“哥,我們這個家不能失去你,失去你連一點機會也沒有了。”歐寶鬆附在歐亞東耳邊說完這句話,用力推了歐亞東一把,之後捂著胸口倒在地上。

歐亞東看到血從歐寶鬆的指縫間流出來,微弱的燈光下呈醬油般的黑色。

陳曉峰出趕到了,他站在武淵身邊,也被眼前的變故驚呆了。他愣愣在望著倒在地上的歐寶鬆,又他望著武淵手上的槍。

歐亞東沒有逃跑,抱起歐寶鬆淚流滿麵。他對陳曉峰哽咽著說:“麻煩你幫我叫救護車好嗎?”

武淵愣愣地望著歐亞東抱著歐寶鬆,他不也明白草叢裏還有一個人,離自己藏身的草叢僅十幾米。

“哥,你快走……你如果被抓住,我這條命就白丟了。”

“弟弟,我不能讓你為我這麽做呀!”歐亞東緊緊地抱著歐寶鬆。

“哥……哥,我求求你,你快……跑……不要想著為我報仇……”

歐寶鬆說完這句話,脖子一軟,暈了過去。

歐亞東以為歐寶鬆死了,心中悲痛萬分,他放下歐寶鬆垂軟的身體,擦了擦眼淚, 縱身上了圍牆。

武淵再次舉起槍,陳曉峰見狀,抬手托起武淵的手臂。

“砰砰”兩聲槍響,子彈射向開空。

歐亞東沒理會身後的槍聲,翻越圍牆,消失在黑漆漆的夜色中。

陳曉峰沒理會愕然而立的武淵,走上前彎腰試探了一下歐寶鬆的鼻子,尚有氣息,他掏出手機撥打120。

武淵怒視陳曉峰大聲說:“你為什麽阻止我?你與嫌疑犯是什麽關係?我要投訴你,嫌疑犯是你放跑的。”

陳曉峰望著歐亞東逃跑的方向,不知為何,心頭反而輕鬆了許多。

武淵大聲責問的話,陳曉峰沒有動怒,他望著武淵平靜地問:“既然跑的是嫌疑犯?被你打死的這人是誰?你為什麽要對一個毫無威脅的平民開槍?”

“他不是平民,他手中有槍。”武淵不服氣地說。

陳曉峰取下歐寶鬆手中的手槍,掂了掂,是一把塑性玩具槍。

他不說話,遞給武淵。

武淵接在手中,槍的重量讓他知道是玩具塑料槍,望著歐亞東逃跑的方向,眼神發呆,麵有愧色。

稍時,武淵恢複鎮定,他看了看地上的屍體,滿不在乎地說:“他不是平民,是主犯。我聽到他喊寶鬆,說明他就是歐亞東。”

陳曉峰聽到武淵強調傷者是歐亞東,明白他打的什麽主意,反而點點頭反問他。

“你有調查過嗎?你知道同案有幾個嫌疑人?”

“這個我不管,我隻知道警察要將案犯繩之以法。”武淵振振有詞地說。

“武淵,這個案子你去結吧,你想要這個功勞轉正刑警隊長,我成全你。”陳曉峰輕蔑地望著武淵說。

“我沒有搶功,是你包庇罪犯,阻止我朝同案犯開槍,是你將他放跑的,我會在報告裏寫上這句話。”武淵怒視著陳曉峰說。

“你怎麽像個失心瘋,你想怎麽寫就怎麽寫,隻是我要告訴你,你要有能力有勇氣承擔所做的事。”陳曉峰說完,不再與武淵爭吵,他打開手電筒沿歐亞東路線查看,沒有發現血跡,知道他沒受傷。

救護車來了,下來幾個穿白大褂的醫護人員,將歐寶鬆抬上救護車。

陳曉峰跟著上了救護車,他要隨傷者去醫院。

武淵原本想開車跟著救護車的,他見陳曉峰鑽進救護車內,心想不對呀,他為什麽要陪著嫌疑人?想到這裏,他跟著爬進車廂,與陳曉峰並肩擠坐在一起,臉色鐵青。

陳曉峰對醫護人員說:“我倆是警察,這個傷者是涉嫌一宗案件的嫌疑人,請你們盡能力把他搶救過來,我們有話問他。”

醫護人員聽了,連忙查看歐寶鬆右胸的傷口,將聽診器探在歐寶鬆的胸脯上,過了約十幾秒鍾,醫護人員摘下聽筒說:“他還沒死,似乎沒傷到心髒。”

陳曉峰聽了醫護人員的話,鬆了口氣,輕聲說:“快,送去醫院搶救!”

武淵望著緊閉雙眼躺在擔架上的歐寶鬆,心裏犯起了嘀咕。如果他不是主犯,自己開槍要了他的命,這個報告寫起來很麻煩了。尤其陳曉峰是目擊者,他不作旁證,自己真的很難說清楚。

武淵想到這裏,希望昏迷中的歐寶鬆別再醒來,隻要他死了,自己一口咬定他是主犯,便無人替他申辯。

陳曉峰看了一眼武淵,明白他心裏打什麽主意,不敢大意,護送歐寶鬆到醫院。之後他打電話叫李崤虞敏菲到醫院值班守護,自己也沒有離開。

搶救歐寶鬆的過程,武淵也沒有走,他坐在手術室走廊的長椅上,心情焦躁地望著手術室的大門。

搶救歐寶鬆持續到淩晨,醫生走出手術室小聲說傷者死了。

歐寶鬆胸中兩槍,雖沒有傷及心髒,可是,流血過多,最終還是沒能救活。

武淵鬆了口氣,他打電話向冉麩報告,大聲說自己親手打死了犯罪嫌疑人,向另一名嫌疑人開槍的時候被陳曉峰阻止,逃跑了。

武淵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睛盯著陳曉峰,目光充滿挑釁又不失得意。

陳曉峰沒做聲,對武淵的挑釁視而不見。他走向醫生,詢問搶救情況,之後默默走到走廊盡頭給季陽打電話。

“報告季局長,嫌疑犯沒能搶救過來。不過,嫌疑犯中槍前大聲叫歐寶鬆快跑,說明中槍者是歐亞東。首犯是武淵開槍擊中的,他是這個案子的首功。”

季陽聽了陳曉峰的匯報,思忖片刻輕聲說:“讓隊員回去休息,明天繼續查找歐寶鬆。”

陳曉峰說這番話的時候,故意抬高聲音,讓武淵聽到了。

武淵雖達到目的,卻麵露迷茫。

幾天後,刑警正隊準備召開總結表彰7.27破案有功人員大會,閔娜向冉代局長報告說衛水冰開**待了,餘下的毒資在馬南山手上。

冉麩說:“叫武淵到我辦公室,衛水冰移交檢察院結案。”

陳曉峰沒有參與表彰會,而是拿起7.27案件宗卷重新審閱。

他要重新調查歐亞東父親的死因,不用說這宗意外事故的幕後操縱者就是原名馬興冬的馬南山。

入冬,古雪燕挺著大肚子來到江塘,她走進衛水冰的奶奶家的院子,她對老人說,是衛水冰接她去城裏的。

2015年3月 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