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轉折
“現在的工作怎樣了？”嘉瑜問古嘉星。
“還不錯呀，其實挺好，提成高，時間也自由，多幹幾年肯定能熬出頭。”古嘉星用了對朋友偽裝的虛假說辭。
“你覺得你能現在放棄了這份工作，將來還能不能找到一份一樣的？”
這句說話驚了一下古嘉星。
“但讀書，過完了這幾年，不會再有機會。”嘉瑜說。
古嘉星沉默了，曾經的高考失敗的一幕幕重又湧上心頭。雖然目前業務的失敗，但古嘉星自己從未放棄過希望，可是曾經的讀書夢，尤其是內心最深處的文學夢，更加的令人難以割舍。自小學便立誌要做的事情，一直堅持了十多年的厚積薄發，是不允許被否定的，否定了，就是否定了整個前半生。
“回家去吧，堅持一年半載，考個本科插班生！”嘉瑜臨進診室前留給了古嘉星這句話。
下班回到宿舍，又是一身的疲憊，又是一天的徒勞無功。嘉瑜今天在醫院說的話。在古嘉星的腦海裏千回百轉，有一種夢想，叫永不放棄，這種夢想，單純而又充滿熱情，為青春所獨有。而每一個夢想，除了華麗的想望，往往有一段無邊的寂靜林海，需要尋夢者獨自承受清冷與孤單。
古嘉星決定了，回家！用努力，奪未知的未來！古嘉星給姐姐打了電話，嘉瑜用已經不夠八十斤的身軀承諾，承擔起古嘉星尋夢的全部“旅費”。
作下這個決定，是在古嘉星實習的第三個月，古嘉星連夜坐了起來寫好了辭職信，屈指算一下專插本考試的時間，剛好還有半年，已經從思想上完全拋開了教科書三個月，現在要重新俯拾，高興之餘，壓力無疑是巨大的。況且若然努力過後仍無考上的可能，今後命途將堪虞。看著地上已經睡著並且還在失業中的肉酸，自己也有點於心不忍告訴肉酸自己將要回鄉半年殘酷事實。
第二天，古嘉星拿著寫好的辭職信回了公司，交給了男經理，男經理是個年紀四十左右的中年發福男，其實是副經理，女經理才是正經理，女經理高瘦幹練，也是四十歲左右，目光中總有著一種威嚴，與男經理對誰都點頭哈腰，唯唯諾諾的性格迥異。男經理拿著古嘉星的辭職信，進了經理室，隔了好久也沒有出來。古嘉星身邊的一個男同事——一個滿臉痘疤的皮膚黝黑的胖子同事看到了古嘉星剛才遞辭職信，對古嘉星說道：“真不幹了？”
古嘉星點了點頭，沒說什麽，但感到了這個黑胖子對自己還是有一點關切的好意。這個黑胖子其實是老板的女婿，潮汕人，雖然古嘉星從來沒見過老板的女兒長成咋樣，但倒是在培訓的時候見過老板的讀高中的兒子，從老板的兒子還長得眉目分明的樣子看來，老板的女兒要是不出什麽意外，就算不是個美女也會是一個正常人。正常人加上有錢，那就是驚為天人。這天人嫁給了這個又醜又黑又胖老爸自己公司的普通業務員，而且古嘉星了解的這個黑胖子在業務上比古嘉星本人還要糟糕，古嘉星想這個中的故事肯定是纏綿悱惻至極的了，但這個黑胖子和古嘉星的關係也尚算不錯，兩人跑同一間醫院，經常會碰到麵。黑胖子是努力的，正處於上升期，可能是壓力促成了一個人的成長，原來成家然後立業是有據可依的。
生活是一個殘酷的戰場，誰去誰留，誰都不會為誰多惋惜多一陣，黑胖子還未來得及為古嘉星道別，古嘉星就被男經理召進了經理室，而黑胖子也挎上背包，繼續回到生活的戰場中去了。
古嘉星進入經理室，如同第一次在明媚的陽光下坐在操場的招聘帳篷前那個青澀的男生一樣，隻是那時的自信與侃侃而談，換成了膽怯和沉默。
“真的決定好要辭職了嗎？”女經理平靜地說。
古嘉星強裝輕鬆：“是的，正如我信裏說的一樣，我要回去讀書，圓我自己的一個夢，也順遂我父母的一樁意願，我現在難得還有這種機會，我希望還能為我的青春去一拚。”其實什麽原因都不重要，關鍵隻是結果。
男經理沉默著，女經理繼續說：“要是你留下的話，我想你還是有比較大進步的空間的，還需要考慮嗎？”
古嘉星覺得女經理這句隻是客套話，說道：“謝謝兩位經理的栽培，但我已經決定了。”
經理答允了，古嘉星到會計處算清了工資，一共七百五十八塊工錢。這時毅婷、曉紅，都還沒回到公司，值得一提的是，穗恩早在第一個月的時候便已辭職離開，離開的時候她說，她壓力大得每晚都睡不好，頭發一大把一大把的脫落，她實在幹不下去了。其實古嘉星也一樣，連肉酸都感受到了，有一天肉酸在百年難得一遇的一次打掃宿舍的時候，突然對古嘉星說：“渣星，你頭發掉得厲害啊！”
古嘉星走出了公司，他給自己的好搭檔毅婷發了飛信：我辭職了，你好好保重！
毅婷回複得很快：這麽突然？真的要走？
古嘉星回複：嗯，要去讀書，我想考個插本。
毅婷隔了許久許久才回複：要離開，應該早點跟我說，你難道真的一點都不知道我是怎麽想的……沒事了，祝你成功！
古嘉星覺得一些事在哽咽著，離開，總是意味著緣分散，一聲道別可能就已闊別許多生老病死的滄桑人事。但選擇了，每一個男生都希望得到自己喜歡的女生認可，古嘉星默默地下了決心，用自己的努力，讓毅婷認可。
回到宿舍，肉酸正好也在，古嘉星很艱難地對肉酸開口了：“酸哥，我辭職了，我要回家複習幾個月，這裏你要不租的話，我隻好退租。”
肉酸的眼中閃爍著失落的神色，許久才說：“你幾時回來？”
古嘉星怕自己太殘忍了：“我考完插本試便回來，你能熬到我回來的時候再和你合租麽？”
肉酸說：“我能熬幾個月便熬幾個月吧，我剛找到工作了，一時不能丟。”
這天晚上的夜特別特別漫長，肉酸和古嘉星很晚很晚也沒有入眠。
宿舍內一片漆黑，兩人的呼吸聲有些淩亂。
“渣星，你睡著沒有？”肉酸問。
“還沒。”古嘉星睜開了眼睛。
“你覺得我會不會一輩子就這樣過完？”肉酸說道。
“不會，你不是常說工字沒出頭嗎？這個世界隻是太艱難了，自從在麥當勞兼職，我就已經在想，這個世界是否真的像教科書裏說的一樣，已經消滅了剝削，後來，我覺得自己真的是太傻了，世界豈會沒有剝削，我每天做一千個漢堡，但我的工錢隻買得起一個漢堡果腹，九百九十九個漢堡的利潤被老板賺了，這不是剝削是什麽？”
“我也是這樣，離校以來，我幹了七份工作，每份工作那點半死不活的糊口工資，根本就是在扼殺一個人的生命，憑什麽我要為這點小錢賣命，我一樣能當老板！”
古嘉星說道：“是的，打工是在為創業積蓄能量，總有一天，我也會不再受製於人，最少不會受製於大部分人，我不會永遠活在社會底層，我想，現在整個世界商業的基本模式就是聘用製，將來一定會有全變成合作製，那時，世界就沒有剝削了！”
“星哥，你在說共產主義嗎？這麽高深我不認識，有特色的社會主義我也不認識，你說說你心中的合作製是怎樣的？”
“我在想，如果整個世界能達成一種共識，讓資本家有再多的錢，他也聘請不到任何人，而且讓‘聘請’甚至成了違法行為，被所有人視為一種惡性奴役人民的行為，就像買賣奴隸一樣罪惡。資本家要創業，例如開一間廠，要請一千個員工，那麽這一千個員工無論什麽工種、崗位都和資本家平均占有這間廠，本來就沒人規定了勞動力比資本便宜，也沒人規定了體力勞動比腦力勞動廉價，資本家作為出資者，有管理決策權，是一個腦力勞動者，工人是體力勞動者，大家是平等的，隻是崗位職能不一樣，你不願體力上的勞累，想成為看似舒服的腦力勞動者，就要努力展現才能，個人盡展所長，但收益均分。誰要是懶漢，決策者有權辭退，辭退後就不再占有這間廠的一分一毫，當然，工人也不能買賣這間廠。”
“誰會這麽傻出錢讓大家一起分紅？我是資本家的話，我也情願去打工好了，大家收益一樣，又沒風險，那誰願做那卑賤的出資人！”酸哥沒好氣地說道。
“酸哥，作為我這種星氏社會模式資本家，當然是有保障的了，他為什麽辦企業？因為他們有錢又不願勞動呀，可以很舒適，甚至不用上班，不受製於人，在星氏社會模式裏，資本家的特權就是用資本替代了勞動而已，不會過得特別好，當然也會比部分人好，當社會達成這種共識，你還愁沒人追求這種享受？每個人都想過得比別人好，想成為人上人，好多少並是沒有標準的，當社會隻有這種小上層的人的時候，物依稀為貴，同樣會有許多人，願意提供資本來享受這種待遇的。”
“星氏社會模式，這名字好拗口啊！星哥，你真有想法，說不定你將來還真能出本沒人看的書呢！出的話，就闡述你這星氏社會模式吧！不過，我有一個要求，不知你肯不肯答應？”
“是什麽？”古嘉星道。
“出的時候，命名你這種星氏社會模式的時候，在星氏後麵加上‘旋氏’兩字可不可以？”
古嘉星笑道：“哈哈，還真說得煞有介事一樣。今晚說得夠多，晚了，睡了！”
“小氣鬼！”
古嘉星第二天的一大早就離開了宿舍，肉酸隻勉為其難地幫古嘉星挑挑了一袋行李到附近等車的地方，古嘉星自己挑著三大袋東西，挑到樓下時，古嘉星想去買點東西上車吃，想讓肉酸看管一下行李，但肉酸連頭也沒回拒絕了古嘉星的要求往宿舍回去了，古嘉星餓了半天回到了家。
城市的所有人事遺落了，新的戰鬥拉開了新的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