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析叛因歎惋屈才 破危局殫心劃策

談到這裏,兩人都有些疲倦,有些傷感了。兩人停了下來,開始喝水歇息。

然而,李巨的談性,依然很濃。歇了一會,李巨又忍不住地說了下去。

“確實如先生分析的那樣。的的確確,安祿山的反叛,聖人自己,也應該負有很大的責任。所謂亂自上作是也。

可是,先生啊,金無足,人無完人。每個人都會犯錯誤的,何況陛下已經老大年紀,有些昏聵糊塗了呢?”

李巨發自內心地為李隆基辯解道。

“李林甫、楊國忠那些奸佞小人,禍國殃民的往事,本王至今,都還記得清清楚楚,而且本王每次想起,都會十分痛心惋惜。

國事如此頹喪,難道隻是聖上一個人的責任嗎?我們這些做臣子的,那些無知無識的下民百姓,難道就沒有一絲責任了嗎?”李巨鬱悶地問李泌道。

“大王說得很對!

我們這些做臣子的,甚至下民百姓,都有自己的責任。

道德的淪喪,金錢至上的腐蝕,公平公正規則的被破壞,法製法紀的**然無存,苛捐雜稅的盛行,朝廷無休止的勒索掠奪,加劇了官民矛盾,加速了大唐朝廷的衰敗,最終促成了叛亂的產生。

大王可知道,以下這些事情產生的緣由嗎?

聖人對安祿山可說是恩寵備至,安祿山也是權高位重,可以呼風喚雨。可是為什麽,最終安祿山還是鋌而走險,走上叛亂之路,率軍反叛大唐朝廷呢?

反叛朝廷是株連九族的重罪。可是,為什麽安祿山的反叛,會有天下人,群起響應,進行得十分順利呢?”

“本王愚鈍,不知究竟何因。請先生指引。”李巨虛心地求教道。

李泌見李巨誠懇謙遜,急忙為李巨釋疑道:

“大王啊,長源竊以為,除了朝中奸佞丞相楊國忠等人,對安祿山的長期縱容和逼迫以外,不為他故,隻因為安祿山本人,已經看出了朝廷的空虛和弊病,以及朝廷不顧民生的舉措,已經徹底喪失了民心。

朝廷的空虛和弊病,百姓的怨聲載道,促使安祿山的野心和強權膨脹所致啊!

人言野心勃勃,狼子野心,用在安祿山身上,實在是太合適了!

然而,掌握重權,野心膨脹,這隻是安祿山反叛的一個誘因而已。

每一個王朝的衰落和滅亡,大都是從內部潰爛、朝政腐敗開始的,我大唐王朝也不例外。

這是更加重要的原因啊!

大王一向關心國事,肯定十分清楚,實際上我們的大唐王朝,早就已經是怨聲載道,民怨沸騰了啊!

正是看出了官吏百姓的不滿和怨恨,這才給予了安祿山實現野心的良機啊!

大唐盛世的耀眼光環之下,掩藏著無數的社會矛盾,寄生著種種難治的社會弊病。

長源久在下層,深深了解王朝的諸多弊端。

說得不客氣一點,我們的大唐王朝,就如同一個衣著光鮮靚麗,然而渾身癩瘡宿疾,已經病入膏肓的絕症患者。

聖人卻沒有清醒地認識到大唐王朝這一些血淋淋的現實,因為聖上耳邊聽到的,都是國家富庶強大,國泰民安之類的阿諛逢迎、歌功頌德之語。

所謂兼聽則明,偏聽則暗,就是這個道理。

聖人不僅沒有濟百姓於倒懸水火之中,而且照樣以各種借口,對下層黎民百姓,加重苛捐雜稅,大肆地盤剝搜刮,千方百計地滿足,像楊國忠、安祿山這樣的利益階層的權貴們的貪欲。

聖人對小民百姓苛酷、吝嗇,卻普施皇恩,與那些貪得無厭的達官貴人。

應該說,聖人竭盡國家財富,對楊國忠、安祿山等達官貴人大肆地加官晉爵,賜予他們榮華富貴,稍有良知的人,都會知道感恩圖報才是。

然而,貪得無厭,似乎是人的本性。安祿山卻不知道感恩圖報,答謝皇恩。

聖人的無盡恩寵,厚重賞賜,反倒使得安祿山之流,心安理得,越發地得意忘形,飛揚跋扈,不可一世起來。

安祿山變得更加傲慢自大,驕恣放縱。他的野心也就越發明顯猖獗了。

到了最終,安祿山的野心膨脹到了極點,他差不多是半公開地招降納叛,極力擴充他的實力,並終於走上舉兵反叛朝廷的道路。

對於安祿山這類野心家,長源的認識頗深。

大王啊,我們千萬不要被安祿山們那種蠢笨的外表,憨厚的言行,迷惑住了,以致吃大虧啊!

安祿山並不是世人口中所說的,完完全全,是一介無知莽夫或一個愚劣之徒啊!

從安祿山網羅人才、陰謀反叛那些事情上,就可以看出,安祿山的老奸巨猾,城府很深啊!

安祿山心裏,當然一直都非常清醒,知道謀反,意味著什麽。

所以,安祿山看似一介莽夫,實際上非常清楚,搜羅人才,對於他奪取天下的重要意義。

安祿山費盡心思,網羅和延用了一批很有才學,但又對大唐朝廷極度失望,極度不滿的文臣策士。

如高尚、嚴莊等潦倒失意的士大夫,最終都成為了安祿山的幕僚,成為了安祿山的心腹之士。

大王肯定非常清楚這樣一個道理,當我們大唐帝國的用人機製,出現問題的時候,就可能會把無數優秀的人才和士大夫,推向敵對反叛的陣營。

這是一個非常簡單深刻的道理,我們必須認真吸取教訓,時刻警惕,以免重蹈覆轍啊!

就拿安祿山部下的智囊高尚這人來說,就是這樣一個十分明顯的例子啊!”

李泌休息了一下,緩緩地對李巨說道。

“先生錯了!

高尚、嚴莊這些人,不過是一群人微言輕,鬱鬱不得誌的腐儒罷了!

他們投靠叛賊安祿山,攛掇安祿山反叛,不過是想謀取暫時的高官厚祿、榮華富貴罷了。

他們不過是一群螳臂當車的螻蟻,能夠有什麽大的作為呢?根本不值一提啊!”

李巨一臉輕蔑,鄙視地對李泌說道。

“大王此言差矣!

長源想談談高尚、嚴莊這些人,並不是想為他們的反叛朝廷,推脫罪責。

我不過是想借這些人反叛朝廷的例子,探索一下天下人心的變化,引起我們的反思和警惕罷了!

我早就對大王說了,長源仕宦不順,久在下層,處在山野民間,所以對高尚、嚴莊他們那些人的心酸遭遇,還是有一些了解的。

先說高尚這人吧,他本是幽州雍奴人,原名高不危。高尚一向篤學,可他的家庭,卻一直十分貧困潦倒,沒有任何出仕的機遇。

高尚是一個孤兒,他最愛的母親,又年老體衰,身體多病,無法謀生,隻得乞食於人。

高尚滿腹才學,而又一向好學,善於文詞。雖不說是才高八鬥,但的的確確有些學問才幹,按道理不應該久久屈沉於下層。

然而,在我們大唐王朝階層固化、任人唯親的大氣候下,高尚這樣出生卑微、人微言輕的人才,卻得不到我們大唐朝廷的任用。

高尚立誌於學,無法謀生養親,隻得四處周遊,渴望找到知音,出人頭地。

他常常因為,不能歸家侍養和孝順自己的母親,而深以為恨,對天歎息。

高尚曾經長時間寓居在河朔縣裏研究學問。那時,令狐潮也在河朔居住。高尚與令狐潮,還做了一段時間的鄰裏,關係還算和睦,深得令狐潮讚賞。

不久,高尚愛上了令狐潮的婢女,令狐潮不僅沒有反對,反而促成了他們的好事。後來,婢女為高尚生下了一女,高尚遂娶了那個婢女。

有了妻女以後,高尚越發窮愁潦倒,生活窘迫。他懷才不遇,常常哀歎朝廷君臣任人唯親,有眼無珠,自己沒有貴人相助。

一次,高尚的好友汝南郡的周銑,前來河朔縣裏拜訪求教,兩人相見甚歡,又皆懷才不遇。

高尚長久不遇,禁不住悲上心來。仗著酒意,高尚牢騷滿腹,歎息著,對著自己的好友周銑抱怨說道:

‘周兄啊,唉,想不到如同周兄和我高不危這樣的飽學之士,居然無用武之地啊!

我們兄弟現在的境遇,何時才能夠有所改觀呢?

今天,高不危要對天發誓,我高不危寧願當一個叛逆盜賊,舉事而死,被全族屠滅,也不願至始至終咬草根以求活,而終老一生,餓死於窮鄉僻野!’

周銑急忙製止高尚道:‘高兄醉了,怎麽能夠這樣胡言亂語呢?造反叛逆,是株連九族重罪!聖人有雲,窮且益堅,不墜青雲之誌!’

高尚回應道:

‘周兄高山仰止,景行行止,高不危唯有仰慕不已。

高不危如今,是窮愁潦倒,家徒四壁,為五鬥米折腰,而不可得。妻子家人就要餓死,還談什麽偉大抱負,崇高誌向呢?’

從高尚懷才不遇的悲慘遭遇和他與好友周銑的這些對話上,就可以看出,實際上是我們大唐朝廷用人唯親,講究關係門第的用人機製,把高尚這樣人微言輕的飽學之士,推上了絕境,最終推進了反叛者的陣營。

其實,高尚的才幹和學識,除了令狐潮、周銑等人以外,還是有很多人欣賞讚歎的。

那時,有一個姓高的縣尉,就非常非常欣賞高尚的才幹學問。

高縣尉與高尚交談一番之後,發現他們居然同屬一個高姓家族,於是關係更加親近了。

姓高的縣尉,不僅引置高尚,到自己的門下,幫助高尚入籍,並與高尚結拜為兄弟,而且還引薦高尚給了自己的上司李齊物。

此時,李齊物正擔任懷州刺史,是高縣尉的上司。

高尚對高縣尉的知遇之恩感恩不盡,常思報答高縣尉的盛大恩情。

接見了高尚之後,李齊物也很欣賞並看重高尚的才學,認為高尚不應該屈身下層,因此埋沒才學。

李齊物於是上書朝廷,保薦推舉高尚,到地方上去做小官吏,發揮高尚的才幹。

但高尚的出生卑微,而又窮困不堪,無法疏通關係,朝中無大臣看重推舉,結果未能如願。

李齊物深以為憾,痛惜不已。

懷州刺史李齊物,憐惜高尚是一個人才,就慷慨無私地用自己的官俸三萬錢,去資助高尚,送高尚上京師長安,去尋找達官貴人,保薦求職。

李齊物還親自給中官將軍吳懷實寄書信,推薦高尚,托付中官將軍吳懷實,幫助高尚求職,希望能夠促成高尚做官這件事情的順利完成。

高尚攜帶書信上京,前去拜見中官將軍吳懷實。中官將軍吳懷實,與高尚交流之後,也十分欣賞高尚的才幹學問,也希望完成懷州刺史李齊物的心願,於是就寫書信給高力士,把高尚引薦給了玄宗皇帝寵信的高力士。

中官將軍吳懷實,還把高尚安置在了賓館中,令自己的兒子吳錫,去向高尚請教學習。

起初,吳錫見高尚出生卑賤,很瞧不起他。後來,見到高尚的真才實學以後,大為敬服,傾心學習,進步很快。中官將軍吳懷實見狀,大為高興。

於是,中官將軍吳懷實,對高尚更加敬重信任,就連自己的家事,也放心地交給高尚去辦理。

高尚也不辱使命,辦理得非常令人滿意。

過了一段時間,中官將軍吳懷實,見拜請高力士不行,又請求自己的嶽父呂令皓,上表朝廷,竭力推薦高尚為官。

然而,朝廷見高尚出生卑微,小門小戶,門第不高,並非官宦世家出生,對呂令皓、中官將軍吳懷實的推薦,一概置之不理,不聞不問。

到了天寶元年(公元742年),朝廷主管大臣,最終才卻不過高力士、呂令皓、吳懷實、李齊物等人的人情,才終於任命高尚,擔任了一個左領軍倉曹參軍同正員這樣的小官。

高尚仕途坎坷,一直鬱鬱不得誌。他懷才不遇,心中的怨憤與不滿,也越加強烈,迫切希望有飛黃騰達、大展宏圖的一天出現。

天寶六載(公元747年),平盧節度使安祿山上京,無意之間與高尚相見,一眼就看上了高尚的才幹學問,認為高尚是一個人才。

於是,安祿山專門為此上奏朝廷,請求朝廷下旨,任命高尚為平盧節度使掌書記。

平盧節度使安祿山,其時正受皇帝的恩寵,很快就批準了安祿山的奏章。

高尚因安祿山薦舉而被任命為平盧節度使掌書記,對安祿山感激涕零,從此將安祿山引為自己的知己,是對自己有著知遇之恩的命中貴人。

從那時起,為了報答安祿山的知遇之恩,高尚就以平盧掌書記的身份,開始出入隨侍安祿山左右,甚至得以進入安祿山的臥內,為安祿山鞍前馬後、出謀劃策。

安祿山體胖嗜睡,高尚常常執筆在旁,或通宵達旦地侍候安祿山,不知疲倦。由是高尚漸漸得到了安祿山親厚的特殊待遇。

高尚既然怨恨朝廷的寡恩薄情,埋沒人才,遂把安祿山視為了對自己有了知遇之恩的大恩人,所以時時刻刻都想知恩圖報,報答安祿山。

高尚遂與安祿山分析朝廷形勢,解說圖讖,並一同密謀大事,最終勸說安祿山,另立門戶,反叛大唐朝廷。

安祿山不僅僅重視使用高尚、嚴莊那些懷才不遇、潦倒落魄的文人士大夫,而且還從行伍之中,提拔了一些智勇兼備的將校武士,擔任親信將領。

如史思明、安守誌、李歸仁、蔡希德、崔乾祐、尹子奇、武令珣、田承嗣等人,都成為了安祿山的得力爪牙幹將,被安祿山委以重任。

這樣,在安祿山的周圍,就聚集了這樣的一批文韜武略的文臣武將,這就使安祿山的膽氣更壯,信心更足。

安祿山還從同羅部落、奚部落、契丹部落的降者之中,選拔了精壯武士八千餘人,組成了一支精銳衛隊,稱為‘曳羅河’。‘曳羅河’,就是壯士之意。

安祿山還蓄養了家僮百餘人,作為近侍,人人皆驍勇善戰,打起仗來衝鋒陷陣,勇不可當。

安祿山還畜養了精壯戰馬數萬匹,多聚兵仗,不聲不響地做著反叛的充分準備。

他還專門派遣經商的胡人,去各地販賣各種珍稀物品,每年向安祿山交納珍貨,就達到了數百萬。

同時,他還私下製作了數以萬計的緋紫袍、魚袋,以備後用。

安祿山四處招兵買馬,網絡人才的這些十分異常的舉動,卻居然沒有引起聖人和朝廷的足夠的警惕和重視。

如今,我們總結經驗教訓,想到安祿山這些有跡可循的叛逆往事,想到朝廷上下的臣子百姓,對安祿山的叛逆舉動的麻痹大意。我們這些做臣子的,都應該感到後悔啊!

因為我們,並沒有盡到我們自己的責任。

大王你說,大唐朝廷裏那些權高位重的達官貴人們,難道不應該為他們任人唯親,荒廢人才,謀求家族利益而荒於政事而自責、後悔嗎?”

談起這些往事,李泌的心情更加沉重。他帶著一些傷感和無可奈何的表情,看著李巨,歎息著反問說道。

深深的歎息與鬱悶,就這樣糾纏在李泌、李巨兩人的心裏。

他們有些無奈無助地看著對方,長久歎惋,很久都沒有說上一句話。

他倆都在為朝廷惋惜,為皇帝惋惜。為大唐朝廷多年來,對安祿山的過分縱容與寵信,釀成安祿山肆無忌憚的反叛,禍害蒼生的行徑,而憤怒、歎息、悲哀。

談論到這裏,兩人的心裏,越發不安悵然起來。

為了緩解沉悶憂鬱的氣氛,李巨、李泌兩人,都自覺地轉移開了話題,擺談起現實的問題來。

正在這時,一個身材十分高大的侍衛,步履匆匆地踏進了節度使大營。

“報告大王,南陽危急。山南東道節度使魯大人,派人前來,匯報重要軍情,請求大王,發兵援救南陽。”

“快快將魯大人的使節請進大帳。

先生快來,讓我們先研究一下,魯炅在南陽抵抗叛軍的情況,商量一下應對之策。”

不等南陽魯炅的使節進賬,李巨就急切地邀請李泌商討了起來。

“好的,大王。

南陽軍情緊急,我們言歸正傳,先研究討論南陽的軍務要緊。”

李泌急忙跟在李巨身後,走到了南陽的地形圖前,認真仔細地查看研究了起來。

堅守南陽的山南東道節度使魯炅,本是範陽郡人也。魯炅身材高大,身長七尺有餘,喜歡涉獵書史,擅長軍事。

天寶六年(公元747年),隴右節度使哥舒翰,任命魯炅,擔任自己部下的別奏一官。

當時,顏真卿擔任監察禦史,正奉命出使至隴右一道慰勞邊塞軍民將士。

隴右節度使哥舒翰,見朝廷欽差大臣到來勞軍,非常高興,專門設宴,招待監察禦史顏真卿。

監察禦史顏真卿,一向重視選拔任用人才,喜歡提攜後進。

盛宴之上,監察禦史顏真卿,十分懇切地對隴右節度使哥舒翰說道:

“中丞大人,君自郎將授任將軍,登上節製一方的節度大使之位,實在是後生可畏,可喜可賀啊!

然而,賢明偉大的英雄,一貫都十分看重千裏馬,喜歡提攜部下的英雄豪傑。

難道中丞大人的部下,就沒有一些傑出的人才嗎?”

那時,魯炅正立在階下,侍候諸位上司。隴右節度使哥舒翰一愣,隨即反應過來,當即指著階下侍候的魯炅說道:

“監察禦史大人,本帥部下,怎麽會沒有人才呢?本帥也一向喜歡提拔後進,部下如今是人才濟濟。

大人,你看堂下這位魯君,忠心耿耿,富有大才,如今已經是隴右別駕。

本帥大膽預料,此人後當為節度使,與我等同列!”

顏真卿點頭讚同,賓主二人,相視大笑。

魯炅沒有辜負自己的主將哥舒翰的信任,因在隴右破吐蕃於跳**有功,累授右領軍大將軍同正員,賜紫金魚袋。

安祿山發動叛亂之後,朝廷開始選任將帥,領兵到東方平叛。

天寶十五年(公元756年)正月,朝廷拜魯炅為上洛太守。

魯炅還未領軍成行,又遷升為南陽郡太守、本郡守捉,仍充防禦使。

不久,魯炅兼任禦史大夫,充南陽郡節度使。

上任之後,南陽節度使魯炅,就率領嶺南、黔中、山南東道子弟兵五萬人,駐屯在葉縣之北,滍水之南。

南陽郡節度使魯炅,在葉縣之北,滍水之南,築下戰柵,四麵掘壕,以自固,阻擊叛軍南下,攻擊江南郡縣。

6

天寶十五年(公元756年)五月,安祿山命令賊將武令珣、畢思琛等,率領數十萬大軍,前去攻擊魯炅駐守的葉縣陣地。

叛軍賊勢洶洶,兵強馬壯,勢不可擋。官軍將士,都想立即出戰迎擊氣勢洶洶的叛軍,南陽郡節度使魯炅下令不許。

見官軍怯戰,叛賊武令珣、畢思琛,遂率軍於官軍大營西麵,順風燒煙,襲擾官軍。

煙熏火燎,煙霧彌漫,官軍將士在營內坐立不得,爭先恐後地從門戶中出來,陣勢大亂。

叛軍矢集如雨,趁機發動攻擊。營內官軍,不能夠抵禦叛軍的猛烈攻擊。

嶺南節度使何履光、黔中節度使趙國珍、襄陽太守徐浩等,見叛軍賊勢浩大,紛紛堅守自己的城池,不敢率軍,前去支援南陽郡節度使魯炅。

叛軍勢大,官軍無法抵禦,又無其他官軍支援,南陽郡節度使魯炅大驚,擔心全軍覆滅。

魯炅遂與監軍中使薛道等,決定率軍逃走。來不及撤退的餘眾,盡沒於賊陣之中,南陽郡節度使官軍大敗。軍資器械,盡棄於路,如山積一般。

當時,南陽郡節度使魯炅部下裨將,嶺南、黔中、荊襄子弟,多半在軍中效命,他們多懷金銀,作為資糧。

因此,此次戰役,叛賊收獲甚多,不勝其富。

南陽郡節度使魯炅倉皇撤退,隻得收合殘兵敗卒,退保南陽郡,最終在南陽郡城,為叛賊所圍。

天寶十五年(公元756年)六月,潼關失守,官軍守軍主將哥舒翰,歸降安祿山叛軍。

安祿山知道哥舒翰有恩於魯炅,遂使哥舒翰,去招降魯炅,南陽郡節度使魯炅不從,堅決抵抗叛軍。

安祿山大怒,派遣叛將豫州刺史武令珣等人,再次率軍攻打南陽。

南陽郡節度使魯炅,率軍頑強抵抗,叛將豫州刺史武令珣統領的叛軍,累月不能攻克南陽。

後來,河南節度使李巨率軍到南陽,支援南陽郡節度使魯炅,叛軍暫時解圍。

叛將豫州刺史武令珣死後,安祿山又令田承嗣率軍,再次前去,攻打南陽。

7

“大王,南陽是叛軍南下襄陽,鄧縣的要道,關係著江漢漕運的暢通。

如今形勢危急,已經威脅到朝廷南方糧道的安全了。必須加緊支援,嚴密防守,否則後患無窮。”

李泌提醒李巨道。

“先生所言極是!

本帥立即下令,命令潁川太守來瑱、襄陽太守魏仲犀,合勢支援南陽節度使魯炅,一定要擊敗叛將田承嗣,守住南陽要地。”李巨拍板道。

李巨迅速召集將領,開始布置。

官軍與叛軍,在南陽地區,展開了激烈的攻防衝突。官軍、叛軍互有勝敗,處於了拉鋸相持之勢。

李巨、李泌的心裏,都十分清楚,南陽的位置十分重要。如果南陽失守,則江南糧道危急,反擊安祿山叛軍,就會喪失有利的物質保障。

就這樣,李泌在李巨的軍中,呆了下來,盡心盡力地輔佐著李巨,幫李巨處理軍政要務,為李巨出謀劃策。

李泌協助李巨,堅守南陽、襄陽等地,為平定叛賊,出謀劃策,貢獻著自己的才智。

8

正當李泌打算,在虢王李巨的軍中常駐,協助李巨堅守南陽、襄陽,一展生平報國之誌之時,突然傳來了太子殿下北上,和皇帝西幸抵達馬嵬驛,準備前往蜀中成都的消息。

一天午後,一位斥候劉凡,神情疲憊地趕回到了李巨軍中,帶來了太子殿下和皇帝的消息。

“報告大王,據可靠情報,太子殿下率領的禁衛軍隊伍,已經北向轉移。

太子殿下,正率領禁衛軍,向長安方向靠近,可能是向靈武一帶進軍,以便聯絡朔方、河西、隴右等諸鎮軍隊。

皇帝陛下,正在南下。皇帝的車駕,如今已經過了馬嵬驛。估計是駕幸西蜀,駐蹕蜀地。

太子殿下緊急下令,召請李泌先生,前往軍中效命。太子殿下的使節,已經到了轅門。”

“快快有請!”李巨吩咐斥候劉凡道,拉著李泌一道,去迎接太子殿下的使節。

這個消息,徹底改變了李泌的計劃。

9

聽見太子召請,李泌十分激動。他急急忙忙地牽著李巨的手,一道奔去,前去迎接著太子殿下的使者。

剛剛送走太子的使節不久,西蜀皇帝陛下的使節,也來到了李巨軍中。

皇帝下旨,要求李巨,堅守河洛,南陽等地,等待朝廷的反擊,並命令李泌,著即上路,前往北方,輔佐太子,協助參讚軍務。

李泌接旨,心情更加激動。

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看見老朋友太子殿下了,李泌的心情,急迫萬分,眼前浮現出了李亨焦慮、憂鬱的麵容。

虢王李巨,當然不敢違背皇帝的旨意,去與太子殿下爭奪李泌。

李巨也非常理解,李泌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到太子身邊的心情。

於是,李巨爽快地為李泌張羅起來,積極協助李泌,做好應詔北行的準備。

離別的日子,終於到了。

李巨騎著戰馬,率領軍中幕僚,一直將李泌主仆送到了城外,久久不肯離去。

“先生啊,本王是多麽希望,你能夠留在我的身邊,輔佐我啊!

然而,先生大才,本王的小廟,難以留下先生這位大神,殿下更加需要你!朝廷更加需要你啊!

先生啊,我們就此告辭吧!一路平安,我們後會有期,讓我們在京師再見吧!”

相處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李巨依然有些依依不舍。他熱淚盈眶,傷感的眼淚,流了出來。

揮手惜別中,李泌也淚水縱橫。

主仆二人,騎著李巨專門為他們主仆準備好的駿馬,匆匆忙忙地離開河洛,向北方而去,去尋找太子。

李泌主仆沒有想到,這次出行,是如此危險。

此時,京師長安三輔的局勢,比難民傳言中的狀況,變得更加險惡。

李泌主仆北上的旅途,也充滿艱辛和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