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不如主動出擊
吳逸確定了，眼前這個女人，她就是一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搞事狂魔。
人在家中坐鍋從天上來，自己在這兒瘋狂跟分身打架，她倒是跑出去直接主動跳臉了一波。
“姐姐，你是嫌我死的不夠快是嗎？”
聽完了之後聖尊說的這一路直闖枯月嶺洞府的詳細經過後，吳逸幹脆也不練了，四仰八叉地躺倒在虛空之中，自暴自棄，任由身體漂浮。
“不幹了，愛咋咋地吧！”
聖尊身形變幻，這次直接變作一隻銀色的雀兒，在吳逸身邊飛著轉圈。
鳥嘴嘰喳道：“我說，降妖伏魔可是大大有益功行的事情，你怎麽還不高興呢？”
她說的沒錯，這幾日修習心訣的交流過程中，吳逸已經多少了解了，這世上的修仙者可以通過斬妖除魔來積攢人世功行，增進修為，並不是斬殺妖怪來吸取功力滋養之類，而是更接近後世遊戲中主角完成某個任務節點，或者打倒boss後，自動增長的經驗值。功圓行滿，進得下一個境界才會更容易，修為才會更精純。
用古典一些的話來說，就像是類似功德一樣的東西。
就算是同樣的修仙境地，不同人積攢的功行多少，與各自的法寶，等等因素都會拉開不小的水平差距。
聖尊曾經跟他舉過例子，九轉境中內丹層次細分為一到九轉，對應妖怪的妖丹也是如此，但同為丹成九轉之境，彩雲間的女老板白蓮衣，因為練的是玄門正法，有功行積攢，又強於夜蝠王不止一籌。
雖然夜蝠王是死於自己之手，但因為有聖尊變的身外身相助，鎖住了他的妖力，自己才能用鳳目消滅他。他殺的，是一個已經被大幅度削弱的夜蝠王，所以直到現在，他對九轉境高手的真實水準，還沒有個具體的概念。
而現在托聖尊的福，他即將麵對一個九轉中境，即將突破至第六轉的大妖，和一個同樣九轉境的妖道。
他本人呢，通過第一關前才剛剛接近養氣境大成。
這跨級跨得也太過分了吧！聖尊又不幫忙，這讓吳逸感覺就像剛出了新手村，就不得不麵對boss一樣。
“我才養氣境，你就給我惹了九轉境的妖怪，說不準什麽時候就來找我算賬，就算打贏了這個，你又要給我惹來新的妖怪，反反複複，我想過點悠哉日子怎麽就那麽難呢！”
聖尊聽他發完牢騷，翅膀撲騰兩下，霎時間，銀光大盛，將躺著的吳逸一下子震飛，吳逸身子如飛梭穿過渺渺層雲，破開一道細影，銀光化作人形縱起而追，瞬間越過了已經飛出隻剩一個小點的吳逸，一把抓住了他的衣後領，高高懸在空中。
這一切發生得極為短促，吳逸反應過來時，整個人已經被聖尊拎著。
“這……”
凝成一個銀甲女將模樣的聖尊就像拎著一隻鳥般，輕鬆將吳逸平舉於虛空。她另隻手響指一打，二人下方的虛空之中瞬間燃起一團火焰，火舌瞬間蔓延而上，將周圍一片映得通紅。
“你是不是還沒搞清楚，現在是個什麽情況？你身負玉兔藏烏聚妖之體，妖魔鬼怪恨不得生吞了你，你以為現下練了玄氣能把你這死了的身體救活就算完了？隻要本尊在你體內一日，你這凡胎就是一塊大號的仙丹妙藥，你不變強，就等著被路過的妖魔給生吞活剝。你想懶？還不到懶的時候！一句話，你練不練？練了，本尊擔保你能打贏那個妖王，就算死了，我也能把你從地府裏撈出來；不練，那也幹脆，我隻要把你這具神識凝成的身體扔下去燒了，就一了百了，神魂俱滅，不入輪回。說！練，還是不練？”
這一刻，嬉笑慣了的聖尊那肅殺入骨的厲然口氣，令吳逸又一次，站到了生與死的邊緣。
那好似張揚著爪牙的真火焰光如血，火舌狂舞中緩緩逼近，也在逼著吳逸作出選擇。
吳逸此刻肉體並非實有，但也被高溫蒸騰得渾身火熱，他麵對著下方這一團火焰，心裏終於還是真正麵對了某個現實。
前世這麽多年來，他都在周圍與日俱增的壓力度過，沿著周圍人規劃好的路線茫茫直走，看不到希望。後來鬼使神差地來到了這個神佛滿天，妖怪遍地的世界，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未知，盡管有一個不知道為什麽進了他身體寄宿的聖尊，但幾日下來，他難得的在這個未知的世界感到了一股安逸。
一股天大地大，一切皆有，唯獨沒有前世條條框框的安逸。
哪怕之前遇到了妖怪，幽鬼，但吳逸仍然覺得，自己沒必要那麽累，因為沒有了前世一堆的繁雜關係與糾葛，他大部分都處在一種被動修煉的狀態，練的心訣，也是完全一念由心就能運轉，不需要特意靜坐修持就能自動增長的神功。
而現在，不管如何逃避，也終於該到了他正式開始抉擇如何走的時候。
果然在這個世界，偷懶還是太早了啊。
那就隻能，為了日後能偷懶，先稍微努力一把吧！
“好吧，我繼續練。”吳逸長舒了一口氣，以他這輩子最認真的語氣說了出來。
“不過，就一個身外身，真的能贏？”
聖尊銀光下的麵容一聲輕笑，下方燃燒的大火瞬間就像沒存在過一樣，消失於無形。
吳逸眼前，一晃眼又出現了熟悉的兩個分身。
“本尊說過，哪怕隻有一個身外身，你變得好了，照樣妙用無窮。”聖尊的聲音瞬間出現在吳逸身後。
緊接著，吳逸就感覺到背後被人來了一腳，將自己踢向了兩個分身之處。
“第三關，神通，開始！”
……
城中另一處的彩雲間，閨房內供奉著李天王與哪吒神位的神龕前，白蓮衣雙手合十，纏著一串念珠，丹唇輕輕開合，念念有詞。
不多時，她杏眼睜開，麵上出現了一副難以掩飾的驚訝。
“九轉中境的大妖？”
她剛剛於神前掐指卜卦，一番計算，竟算出一個驚人的事來。
城北的枯月嶺原本已經淡去的妖氣剛剛驟然間變得濃鬱，幾乎積成大片妖雲，會望氣術的白蓮衣看到了妖雲不安之下便靜坐卜卦，結果卻算出了這樣一個事實：枯月嶺有一個大妖將於不久後突破瓶頸凝成第六轉！
那場大雨果然並非巧合！
白蓮衣此刻全都明白了，難怪雨後地上濕氣退去的特別之快，有人施法下雨後，暗中將陽城雨後的濕氣，從地下地脈集中到了枯月嶺，以便滋養功力，助力成就妖丹！
而先前枯月嶺隱去的妖氣，正是因為他們藏於地下，所以妖氣淡了，反而讓別人誤以為枯月嶺妖精已經遁走。雖然不知現下為什麽妖氣又突然浮現，但白蓮衣知道，再不做點什麽，那妖怪第六轉若成，整座陽城都將不保。
她看了一眼桌上擺列的星盤卦簽，還好，並非定卦，而是生卦。
所謂生卦，便是前兆雖顯，但仍事有可為之卦；而大局已定，無可扭轉的就是定卦。她眼下所學淺薄，隻能算個大概，但也夠用了。
白蓮衣緩緩起身，合十朝著天王神位拜了三拜，原本嬌麗風情的麵上，此刻卻是凝眉閉目，端莊靜雅，媚意全無。
心中一念既定，白蓮衣利落轉過身，走過閨房床邊，停了下來。
此刻，李雲英正在**安睡，趴著身子，一隻光著的腳丫子伸出床外，睡相相當不雅。
白蓮衣見她睡得死死的，心中愛憐忽起，輕輕將有些亂了的被子覆在了她身上，撫著她嬌小的麵龐：
“好妹子，睡吧。”
李雲英睡夢中瓊鼻微動，嘴裏喃喃著不知是什麽樣的夢話，頰生粉紅，看上去極為可愛。白蓮衣輕歎一聲，水袖輕揮，嫋嫋離去。
彩雲間樓下，白蓮衣將店門向內鎖住，念動咒訣，一瞬間店內兩個丫鬟都瞬間變作了紙人，飛到她手中。
解決一切後，白蓮衣裙袂飄飛，一襲鵝黃錦衫化作一道清風，自窗口飛出，直向陽城北方麵枯月嶺而去。
當吳逸再度睜開眼看見客房中的風景時，自己一身衣裳已是被汗水浸了個半透明。
而眼下吳逸卻無暇顧及衣服，因為自身體內所起的變化，實在是遠超過他所想。
這才睡了一覺，體內玄氣就已經發生了如此變化？
入夢前，自己體內玄氣已經接近充盈五體，而在夢中連續訓練達成了聖尊所給的三關身外身考驗後，一出來就發現，自己體內充盈的玄氣竟然開始凝縮成了一團灰白相間的氣球，自己意識所到之處，那團氣體便似滾珠一般，隨神意運轉而變化快慢，散出一縷氣絲，直達身體各處。
這是……玄氣始分清濁，以神意驅使，感應道術的存神境！
才過了多久自己就突破到了下一個境界？
吳逸看向床頭，隻見夢中聖尊給自己的兩件寶物，葫蘆和印章，都好好地躺在上麵。
“聖尊師傅……聖尊師傅？”吳逸想起夢中聖尊所說，等到自己醒來後，她便會入定修持，陷入長眠，準備運轉第二周天，於是他試著向內心處呼喚了幾聲。
“說！”不耐煩的女聲驟然而起。
“合著你沒睡啊？”
“快了，有什麽問題，趕緊說！”
吳逸收起寶物，一邊想起了夢中她挑釁枯月嶺的事情，現下便問道：“還真有，你說那個枯月嶺的妖怪，什麽時候會打過來？”
“那團東西？”聖尊輕蔑地哼了一聲，“哼，那小妖頭頭雖然有牛鼻子妖道相助，妖丹六轉將成，但也還差那麽一點，多則三天，少則一天才能凝成。你現下的實力，再配合我送你的幾樣東西，到時候要說贏，也不是沒有一丁點勝算，就看你怎麽用了。”
明明還隔著不止一個大境界，她卻說有勝算？吳逸一時間也不知是不是該相信，他神意驅動，目中金瞳忽現，鳳目經過一番苦練，早已更上一層樓。
他拿著鳳目遠望窗外，隻見青天一望無際，卻有一處地方的雲氣凝成一團紫色旋渦，久久不散。
那就是北方的枯月嶺大妖所在？
進入存神境後，他的鳳目已經能看清近距離的妖氣，那團紫色妖雲雖遠，卻被聖尊破了障眼法，清晰可見。即使遙遙相望，他的眼睛也能感覺到一絲絲刺人的冷意。
等等，那是……
吳逸清楚地看到，此時另有一股清風，掠過上空，越過飛鳥與下方的眾多房屋，朝著妖雲的方向飛去。而鳳目之下，那股清風下的真容也無所遁形，是彩雲間的掌櫃白蓮衣。
她往那個地方去幹什麽？
“喂，你覺得以白掌櫃的修為，會不會有事？”他不清楚白蓮衣的九轉境比那枯月嶺的妖怪有多少差距，心裏莫名有些擔心，便向心裏的聖尊問道。
沒有回應。
“師傅？”“聖尊師傅？”“大聖尊？”“聖尊姐姐？”“師傅姐姐？”一連試著叫了幾聲，都沒能得到回應。
說睡就睡啊。
頃刻間白蓮衣已經飛的越來越遠，將出陽城，即使以鳳目加持下的視力，也即將看不清蹤跡，吳逸思量再三，又想起了她送玉的恩情，還是做了一個決定。
受人恩惠，總不能不管。而且與其等那個妖怪第六轉妖丹大成，禍害全城，還不如自己去找他，趁他還沒練成，捅他一刀！
非要等全力再打，他可不是武癡，懶得等。
以兩世為人以來前所未有的行動力，吳逸立刻轉身帶上了聖尊所給的兩件寶物，將聖尊加持過的隱氣珠，飛捷符，丹藥，還有李雲英所贈的神雷符，白蓮衣所贈的綠白玉，全都帶在了身上。
萬事具備，吳逸將隱氣珠放在懷中，口中念了聖尊師傅加持的隱身咒，身影便隱於無形。
這比拿著方便。
飛身踏上窗台，口中輕念一聲：“雲體風身！”
雲氣繚繞，將吳逸的身體包裹，他縱身急躍，一下就縱出了幾十丈外。此刻隱身的吳逸感覺到身體前所未有的輕，下方的景色連成道道虛影，還沒看清，就被自己甩在了遠遠的後麵。
雖然是騰雲術，但眼下吳逸用起來，才剛剛入門，還不足以到騰雲飛起的程度，大跳出了五六十丈後，他的身子便開始下落，吳逸腳下用力，再度點地，才又繼續躍起直追。
陽城縣縣城方圓不過十裏，吳逸不過花了幾口氣的功夫，就已經跟隨在白蓮衣化身的清風後麵，縱出了城外。
在跳了一會兒後，吳逸便改成了在地上附近急奔，反而速度更快些。
雲體風身加速之下，吳逸的耳目也變得異常敏銳，半空飛縱的清風中，白蓮衣鼓袖翩翩，禦風而行的姿態此刻也盡收眼底。相比於自己像短跑姿勢一樣的疾縱追趕，白蓮衣雖然也仍不算騰雲，但禦風之術翩翩飛舞的姿勢看上去好像要比自己輕鬆不少。
不過……
吳逸覺得自己似乎還能再加速，便玄氣運轉，雲氣凝於腳下，足尖一點，周圍本就模糊的景色更是拉成無數道長長的虛影，天上的妖雲的距離頃刻拉近了幾分，在白蓮衣毫無察覺之下，吳逸瞬間越過了她，先一步躍向枯月嶺。
三百裏的路程，加速之下才用了半刻鍾不到一點的時間，走走停停的吳逸就已經在白蓮衣之前到了枯月嶺。
在那一片碩大妖雲的籠罩之下，吳逸即使有玄氣護體，但就這樣站在枯月嶺的地麵上，還是覺得有些雞皮疙瘩。
在開了鳳目之後尤其如此。
以前在影視裏經常看到的妖怪洞府，大概就是這幅樣子了吧。吳逸鳳目所視，周圍漫漫層林，根藤枝葉，到處都是黑色的鬼氣繚繞，地麵上，無數根潛進地脈的樹根如同血管般無限延伸，明明是青天白日，此刻妖雲覆蓋，鬼氣滿溢之下，枯月嶺一帶竟像是黑夜一般。
吳逸解除了鳳目，周圍景色又變了，頂上沒了一大片妖雲晴天萬裏，白雲渺渺，周圍的參天大樹，也隻是一片綠茵茵的樹叢。
看來隻有鳳目狀態下才能看見障眼法下的真實。原本到了後打算念解咒訣解除隱身狀態，但看現在這種平和之下危機四伏的樣子，吳逸還是決定一路隱形，忍著周圍駭人的景觀用鳳目一路走著。
眼下鳳目神通隻要不是用作攻擊，吳逸倒也不擔心會像上次那樣損耗氣力和暴露形跡，他從出來後就一直維持著鳳目金瞳，到枯月嶺逛了一會兒，也依然神完氣足。
隻是他現在麵臨的是另一個問題。
洞府怎麽進去？
夢境中聽聖尊說了一大通她怎麽大殺四方，卻完全沒聽她說過怎麽進去的洞府。
她是進的很容易，可自己怎麽辦？
他的鳳目能看妖氣，辨幽鬼，可是看不出洞府入口在哪啊。
正當吳逸思考著該怎麽進去時，他嗅到一陣淡淡香風掠過，回頭望去，白蓮衣也終於來了。
白蓮衣初到枯月嶺，也不由得被周遭彌漫的幽鬼陰寒之氣給驚得粉唇微張，手中一團白光乍現，變出一把長劍來。
但馬上，她恢複冷靜後發現了這裏的一處異常。
運用望氣術，白蓮衣發現，周圍大樹參天不計其數，每一棵樹都根植入地，根脈蔓延極深，大小無數分叉的樹根脈絡交錯複雜，但細看之下，這些根脈最終，都指向同一個地方。
北方。
那裏，妖氣尤其濃厚。
白蓮衣輕身禦風，往北直縱而去。隱身旁觀的吳逸不清楚她發現了什麽，也隻好運起身法暗暗隨行。
洞府前的一棵大槐樹前，白蓮衣翩然而落，吳逸也緊隨其後。
這棵大槐樹在白蓮衣眼中，就是一棵縷縷冤魂幽鬼纏繞在一塊，凝變而成的妖氣樹根，乃周圍妖鬼之氣所聚。
白蓮衣能從腳底下傳來的觸感感覺到，下方的妖氣更濃厚，這裏，就是洞府所在。
繞著大槐樹踱步走了三四圈，白蓮衣也沒找到開啟洞門的關竅在哪裏。
她沉思半晌，捏起劍指，在空中疾劃了數道，嬌叱道：“地門府神，五鬼聽令，開路！”
地上沙塵驟起，白蓮衣劍指所向的那一片地麵上立時透出幾道淡淡金光。金光凝成幾點印跡，顯現在槐樹前的地上，那印跡以北鬥七星之星排列，就像是一行腳印。
“果然！”
白蓮衣喜道。她慶幸自己猜的沒錯，如果近日洞府中有妖怪從中進出，附近多半會留下一絲腳印，想起前不久曾經在城中感應過妖怪的氣息，現在看來，這北鬥七星的腳印，應該就是他們留下，開啟洞府暗門的關竅所在。
“還好他們沒使什麽化風潛地之法，不然我這一招地形咒，恐怕也無濟於事。”
一旁的吳逸旁觀了全程，也是大開眼界，暗歎白姑娘手段了得。
可他哪裏知道，白蓮衣施法顯現出的腳印，其實是前不久聖尊身外身變作自己隨便踏下的破門之法。
白蓮衣也想對了大概，卻在這一節錯了。
依照金光腳印，白蓮衣慢慢足踏七星，當一隻繡鞋踏在最後一顆星上時，她前方的洞府暗道大門，也終於緩緩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