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陳氏

都護府第一位狀元的出現,讓整座小城的人從厲鬼肆虐中緩過勁來,都護還親自主持了尤家的祭祖儀式,哪怕尤家在都護並不多,卻也個個穿紅戴綠。

在城北的小巷裏,白色的布帶隨著微風搖擺,枯卷的花圈提不起一絲精神,大大的“奠”字告訴眾人曾經發生過的慘案。

清冷的小巷多出了三個人影,三人腳步很輕,生怕打擾了逝者安寧。

“世子殿下,那裏就是原天機院掌書陳津的家。”一個雜役恭聲道。

“有勞。”

“不敢。”雜役行了禮便離開了。

其實許君歡很早都想來了,隻是出於愧疚,一直不敢,今天即將離開都護府,熬不住的他找到了劉弼一同前往。

“殿下何必如此多慮,您堂堂世子身份能屈尊祭奠陳津,已是陳家莫大尊榮,他們高興都來不及呢!”劉弼笑著勸慰道。

雖然劉弼的話聽著讓人不舒服,但是在這階級分明的時代,卻又理所應當地事,畢竟權貴都來看你,再撒潑打賴便顯得不通情理。

別無他法,許君歡隻能拿他的話來安慰自己。

兩人才來到大門,便聽到裏麵憤怒的嗬斥:“出去!”

還沒上門呢吧!

許君歡低頭看了一眼台階,莫非裏麵住了個高手,老遠就察覺到自己要來?

那也說不定,畢竟陳津是個陰陽師,哪怕是隻是最基礎的七品業生,也比普通人厲害不少,那他家裏有個高手也不奇怪。

不過顯然許君歡是想多了,緊接著裏麵有傳來一個男子的聲音:“別不知好歹,你們如今孤寡一家,沒有陳氏宗親撐腰,你們遲早得完!”

“撐腰?”裏麵那把女人的聲音包含著巨大的怒火,“我看你們就是覺得孤兒寡母好欺負,想吃掉我們罷了,別以為老娘不知道你們在想什麽,滾!”

“好好好,好個厲害的娘們,你等著,等我們陳氏宗老過來,看你還嘴硬什麽!”

一個男子罵罵咧咧地走出來,看到兩人時明顯愣了一下,不過還是很禮貌的行了一禮,因為劉弼穿著捉刀人的製服。

進了門,劉弼是皺著眉頭的,因為除了擺在門口的“陳府治喪”花牌表明這家在舉行喪事外,再沒有其他東西了。

迎賓、哀樂、親族……什麽都沒有,堂上擺著一副棺木,堂前一個婦人身穿素衣,手持掃帚,在她身後一個稚童探出頭來,雙眼滿是驚慌。

許君歡自然也是能察覺到靈堂的冷清,從剛剛發生的事來看,陳津的遺孀並不好過。

沒有迎賓,許君歡不知道怎麽做,還好劉弼知道,他向前一步道:“天機院白虎堂同僚前來祭奠。”

許君歡來之前不準劉弼說他的身份,所以劉弼隻好把兩人都當做陳津的同僚。

聽到是亡夫的同僚,那婦人不好意思地將掃帚放下,打理了下衣服,帶著稚童跪在兩人麵前。

劉弼連忙將他扶起,然後指引著許君歡給陳津上香祭拜。

“嫂嫂請節哀。”

“謝謝二位。”陳津遺孀擦著眼淚,“剛剛讓二位見笑了。”

劉弼拱拱手:“那人是陳津的宗親?他們上門吵鬧是為何事?靈堂前隻有你們兩人,其他人呢?”

按理說,白事不請自到,身為親朋更應該幫手,劉弼不信陳津這麽少人緣,好歹是個陰陽師,平時找幫忙的也不會少吧!

陳津遺孀搖搖頭:“這附近住的就是陳氏宗親,前日他們還來的殷勤,卻不是為了風光送走津郞,而是看上我們家財了。”

在她娓娓敘述中,兩人才知道,陳津自幼無父無母,靠著宗親扶持才長大,當然了,說是扶持,不過是把剩飯剩菜給他而已,但好在陳津還是健康長大。

後來天機院白虎堂鄒銘需要招募人手,在西域選取有天賦的人加入封魔塔。

陳津因為識字,加上特殊家庭環境成功通過測試,兩年後便晉升為七品陰陽師。

爾後陳津便順風許多,買房置業,娶妻生子,一切都那麽美好,直到幾天前一場災難。

許君歡聽完微微歎氣,原本一個美好的家庭,一個前途無量的年輕人,就這麽支離破碎了。

“嫂嫂,這裏是天機院撫恤金還有一些手足湊的,足夠嫂嫂將孩子扶養成人。”

劉弼從袖子裏拿出用白絹包著的銀條,當然了,這些都是許君歡出的錢,六十兩白銀,足足三公斤重。

如果這不是許君歡送出的,劉弼自己都眼紅了,當然,許君歡在此之前已經給劉弼和向袁好處,讓他在自己離開後,能幫扶一下陳津的家人。

“這,這也……”陳津遺孀有些驚訝,轉而臉色有些冷淡,“是那位大人送的吧?”

劉弼有些不明白她的變化,便說道:“貴人心善,掌書死得其所。”

“嘩”

陳津遺孀將銀條甩在地上,銀晃晃散亂一地,隻見她雙眼發紅,啐道:“錢錢錢,再多錢又如何能換回我夫君性命!”

“嫂嫂勿怒,這隻是貴人一片心意啊!”劉弼連忙起身。

“若不是他,我夫君如何能死,為什麽死的人不是他!”陳津遺孀憤恨地用手指指著許君歡,顯然,她已經認出這位蒙眼的男人是誰了。

許君歡沒有否認,而是俯身一拜:“陳掌書因我而死,許君歡愧赧。”

屍體成僵,第一便要追殺自己親近的人,陳津如果不去阻攔,他的確不會死。

劉弼在旁寬解道:“嫂嫂須知,陳掌書如果不去阻攔,放任鬼僵追殺世子,恐怕下場不比死的好。”

陳津遺孀也是宣泄怨氣,聞言隻是放下了手:“你們走吧,小門小戶拿不起這般貴重的禮物。”

“您不要,但是孩子想長大成人,這些卻不能少。”劉弼道,“如果以後有事,自有天機院的人出頭。”

見她默然不聲,許君歡擺擺手,兩人也隻得離開。

翌日,一大早,陳府重新熱鬧起來。

陳津遺孀一臉驚訝,甚至那位放下狠話的宗親也一副親熱地模樣,忙前忙後,尤其是出殯的時候,哭得好像死了爹那般。

她當然不會認為這些人是良心發現,畢竟昨天還嚷嚷著要為陳氏孩子守住家財,逼著她將房產和田產轉給宗族呢!

至於發生了什麽事,從這些人鼻青臉腫的樣子來看,估計就是那位大人做的吧。

幽幽歎口氣,陳津遺孀摸著孩子的腦袋,忍不住哭出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