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許君歡
大周朝，西域都護府。
庫倫大街，車水馬龍，行人如雲。
在一座茶樓的轉角處，悠然的歌謠款款而來：
“活佛菩薩站端詳，可憐我這瞎眼郎，種田沒有三尺地，背弓難尋死豺狼，看官心善搭把手，財源廣進闔家康……”
許君歡敲著拐杖，衣服雖破卻依然幹淨，一張發黃的麻布纏住了雙眼。
“瞎子！”
突如其來的聲音打斷了歌聲，拐杖被直接踹了出去。
許君歡沒有惱怒，他聽出來人的聲音，抱拳討好的笑道：“尤老大，這麽巧？”
“巧個屁，我告訴你，這個月的月例再不交，明天就給我滾出這條街！”
尤老大雖然氣勢驚人，但是年齡卻並不比許君歡大多少，仗著外公家是本地最大的屠戶，親舅舅又是衙門官吏，有點欺行霸市的味道。
“啪”
尤老大才說完，一塊豆花精準命中了他的腦袋。
“大郎，你又在欺負小許是也不是？”陳二娘拎著木棒氣勢洶洶地走過來。
尤老大一縮腦袋帶著“手下”一溜煙跑了，臨走不忘放下狠話：“死瞎子，就知道仗著我娘護你，老子改天再來！”
陳二娘歎口氣，幫許君歡拿起拐杖，歉意道：“小許，沒事吧？大郎他……”
“沒事，謝謝您。”許君歡曬然一笑。
自從穿越到這個世界，他看淡了許多東西，上輩子因為車禍高位截癱幾十年，雖然這輩子變成乞丐，但好死不如賴活著，該珍惜還得珍惜。
陳二娘實在心疼這孩子，懂事有禮貌：“哎，實在不行，我借你點錢，等你治好眼睛，再還我。”
“謝二娘好意，這眼睛，沒法治。”許君歡道。
誰不想恢複光明？他不是沒看過醫師，但是為他診治的人無不搖頭。
何況，他的前身是遭到流放的罪民，五歲時隨家族的人在一處村寨服勞役，結果村子被異族攻擊。
具體什麽情況，腦子裏已經沒有相關記憶，當他醒來時雙眼劇痛，完全無法看清東西，如果不是遇到一個老瘸子，形單影隻的他恐怕剛剛穿越過來就涼了。
“那你以後打算咋辦？”
許君歡道：“聽說逢春館招按摩學徒，等我攢夠學費便去報名學這手藝。”
“可你眼睛……”
“不妨事，聽來往客商說裏麵就有盲人師傅。”
二娘鬆了口氣：“那就好，晚上記得來我這拿豆花。”
許君歡點點頭，本就是乞丐，乞食也是乞，不然一天拿這麽點錢，自己不餓死，老瘸子也夠嗆。
“對了，這幾天趁早從南門出城。”二娘突然折返說道。
許君歡有些不解，晚上都護府夜市興鬧，他一半的收入都在晚上呢！
“怎麽了？”
陳二娘壓低聲音：“聽說城東鬧鬼，死了不少人了，白虎堂捉刀人正到處搜查呢！”
這個世界是存在鬼怪的，點背的人不是沒遇見。
“不怕！”許君歡雖然有些擔憂，嘴裏卻很淡然，“我瞎了，看不到鬼，那鬼就看不到……”
“呸呸呸，大吉大利，說什麽話呢！”二娘啐了兩口，讓許君歡也趕緊吐口水別說這話。
“好好好，二娘您趕緊去看攤子吧，省的錯過了生意！”
一轉眼，晚霞滿天，許君歡摸著破碗十幾枚銅錢，這就是今天的收獲了，旁邊還放著一個木盒，裏麵是陳二娘送的豆花，澆滿了鹵汁。
許君歡扶著拐杖，朝著南門去，不過等到了卻發現城門早已落閘。
麻煩了，今天茶樓熱鬧，自己貪心耽誤了些時間！
猶豫再三，許君歡轉身走向城東，至於陳二娘的話，不是不聽，他也沒有辦法。
黃昏，城門緊鎖，隻有東門的副門有個破洞，方便進出，守備士卒一般不會為難自己。
再就是，老瘸子身體越來越差，本來就多病，再餓一晚上恐怕熬不住。
入夜，都護府降溫有些厲害，許君歡抱著木盒，用裏麵的滾熱取暖。
隻是越走，許君歡越納悶，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道今天怎麽如此安靜？
他記得昨天回去時還挺熱鬧的，莫非真是鬧鬼？
正思量著，正前方悠悠傳來細膩的聲音，好像是一個女人在低聲輕吟，哀怨婉轉。
汗毛悚立，許君歡果斷轉身，媽耶，果然遇到不幹淨的東西，二娘的話是對的，這把托大了！
而雙眼好像也要湊熱鬧一樣，居然開始莫名其妙發熱，整個腦子開始抽痛。
幹！
強忍著痛，許君歡按照來路走得飛起，那女聲卻沒有一點拉遠，反而越來越近了。
冷汗狂冒，許君歡不得不站住腳步，因為，詭異的聲音居然跑到了他的前麵：“瘋婆娘，她姓楊，生兒生個白骨郎，瘋娘哭，瘋娘叫，瘋娘抱骨哈哈笑……”
聽著就讓人瘮得慌，許君歡張張嘴，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好，模模糊糊地隻能感覺到身前有個東西。
許君歡琢磨著要不要躲開，那女人好像才看到許君歡一樣，突然出聲問道：“我兒在哪？”聲音如同砂紙磨鐵。
聞言，許君歡果斷跪下：“娘，我就是您親兒子啊！”
清冷的大街上，紅衣女鬼猙獰的臉錯愕至極，那遍布刀痕的傷口慢慢收縮，雙眼塌陷，露出兩個無底的空洞。
“桀桀桀……”
聽到女人那破空箱一樣的笑聲，許君歡毫不猶豫撒丫子往後跑，懷裏緊緊抓著豆花。
“兒啊，莫走——”
一股強大的吸力將許君歡拖了回來，冰冷的雙手抓著他的雙肩堪比冰塊。
“娘，我明天還要上學呢，熬夜不長個子，你讓我回家吧！”
女鬼聞言停頓了好一會，她的思維有些趕不上趟，索性將腦子丟了，她獰笑道：“兒啊，且讓為娘，吃了你罷！”
“大姐，咱虎毒不食子啊！”許君歡心髒幾欲跳出胸口。
“閉嘴！”女鬼氣急敗壞張開血盆大口，許君歡趁勢一蹲，衣服被抓破，人卻跑了出來。
許君歡以為自己逃脫了，沒想到還沒跑幾步正麵撞上一具冰冷的身體上，蒙眼的麻布脫落。
隨著冰冷的寒意入體，雙眼的疼痛居然緩解了，感覺就像塗薄荷似的，許君歡下意識地睜開眼，眼前也不再是模糊的一片。
不過他寧願自己還是瞎的，畢竟和一個麵色鐵青的女鬼臉貼臉的感覺並不美好。
而女鬼對上了他的眼睛後，，女鬼整張臉突然爆出了無數裂紋。
臥槽，這是怎麽回事！
不等許君歡做出反應，卻被女鬼猛地甩飛出去。
滾了幾圈，許君歡一臉迷茫，這女鬼良心發現要放過他？不對，她好像是害怕我的眼睛？
許君歡再次凝神看向女鬼，隻見她身上的黑氣居然被牽扯著吸了過來，那女鬼痛苦地張開嘴，伸出枯白的手掌，擋住了臉，拇指卻被無形的力量撕裂，彈在他的臉上，淒厲的慘叫後，女鬼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