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辱師者,必死

眼看這幾根樹藤對這餓狼顯然沒有作用,郭笑雨本也能換一種法決與之對抗。可在這林中他卻不知為何,心裏湧出一股狠勁,偏要用這木屬相力量將這匹餓狼馴服。腦中忽地閃過一在五足鼎立中看到的名曰“木之覺醒”的高明法決。

他體內雖有木屬相力量亦通曉那法決順序,但越是厲害法決越需要深厚修為,他雖得了白墨五十年修為,但這是否足以驅動這木屬相法決中最強之術,卻仍未可知。

果不其然,郭笑雨手中法決接連三番變化,但周圍草木卻沒有絲毫動靜。郭笑雨法印再結,卻始終不見周圍有什麽變化。眼看餓狼撲來,也不知是祖師爺保佑,還是他靈機一動,當即從懷裏取出臨下山時郭天翁所贈的那塊“能操縱天下草木靈根”的草木令。

令牌祭起半空,郭笑雨手中再結法印,頓時周圍草木如同活了一般,不單是周圍,這整片森林都在這一瞬發出“呼”的一聲響,仿佛樹木之呼吸。

此時,木已覺醒!

郭笑雨再起法決,頓有幾百根樹藤從四麵八方匹練一般橫空而來,靈蛇一樣在這餓狼身上蔓延攀附,糾纏作結。轉眼間便將眼前這匹餓狼裹成一個水牛大小的繭。再轉頭時才發現莫聞、莫問兩人實以陷入苦戰。莫問一雙鐵拳正朝一匹餓狼的腦袋上狂轟濫炸,另外七匹餓狼則被莫聞以紅綾引到一處,纏鬥起來。莫聞雖然力道不及莫問強悍但勝在身形靈活,於七匹餓狼之間周旋雖眼看著處於下風卻始終未受半點輕傷。這顯然非實力與運氣便能辦到的,更多的是臨敵之時的經驗。

郭笑雨自知此刻並非欣賞這女子美態之時,法印結起,法決再起,數千根樹藤鋪天蓋地的席卷而來,八匹餓狼轉眼便被製服。郭笑雨長出口氣,收回令牌。他這時本可以將樹藤爆成木刺,如當日對付白墨一般,將這幾匹餓狼紮成刺蝟。

但一來這樹木是郭笑雨以靈力驅動,若是如此爆碎,郭笑雨定會感覺到裂服之痛。而來這餓狼雖然凶狠殘忍但也並非其有心作惡,不過天性使然。郭笑雨曾經見到巫梨眼睜睜看著一條蟒蛇吞下一隻野兔而不出手相救。事後巫梨曾對他說:“蛇吃兔子,兔子吃草,天道循環,報應不爽。即使自己擁有通天力量,卻也不能橫加幹涉。”

但他心中雖有如此想法,但莫聞、莫問卻非悲天憫人的主兒。眼見餓狼一時被裹在樹藤之中難以動彈,莫聞紅綾祭起,卷成細劍般的一條,噗一聲便刺入一匹餓狼的腦骨之中。紅綾拔出,血濺七尺,肝腦塗地。

郭甜甜登時尖叫一聲,捂起眼睛。郭笑雨立刻安慰道:“師妹,不怕,不怕。”變戲法一樣從身後拿出兩枚還掛著綠的荔枝放在郭甜甜手裏。但見了剛才那一幕,她哪裏還有什麽胃口吃東西啊。

郭笑雨也轉過身,質問道:“莫姐姐,他們既然已經被製服,又何必下此狠手呢?”

莫聞道:“這妖物傷天害理,若是留在世上不知道有多少生靈要遭其毒害。正所謂:‘不殺是慈悲,殺是解脫。’我不過是幫這些畜生解脫。”郭笑雨一時語塞,也說不出什麽話來反駁莫聞這套“歪理”。郭甜甜卻在一邊說道:“但這些怪物是我師哥製服的,該怎麽發落也該我師哥說了算。”

莫聞淡笑著看向郭笑雨,道:“郭少俠,這些怪物隻憑你一句話發落。你若要放了它們莫聞這裏也無話可說,若郭少俠覺得莫聞方才所做有欠妥當,莫聞當即自刎相謝,為這畜生抵命!”這話說得火藥味十足,郭甜甜說那句話也不過是為了要與她都幾句嘴,但卻不料她反應竟如此激烈,一時也不知該說什麽好。

郭笑雨本就無心開罪這兩人,賠禮道:“莫姐姐,我師妹並不是這意思。隻是她從小到大連殺隻雞都不敢看,見到血就要跑出老遠,是不忍心看到這血腥場麵。不如咱們取一個折中之法,毀了這些妖物的爪牙,把它們放了吧。”

莫聞似也覺得自己方才說話有失體統,平和著聲音說道:“甜甜妹子說這話也不無道理,郭少俠這情懷也著實讓人敬佩。小女子方才失態,還請郭少俠不要怪罪。隻是郭少俠說毀了這些妖物的爪牙,放了它們,但郭少俠或許不知,這妖物的爪牙皆與骨相連且堅硬異常,即便能夠毀去用不得三五日那爪牙又會長出。”

郭笑雨著實未想到這一層,正自躊躇之際卻聽得半空中飄來一女子聲音:“這位少俠對待如此凶猛妖物尚且懷著一顆慈悲之心,當著算得上心懷天下,讓小女子既敬且佩。但郭少俠莫要忘了,若是剛才你的本領稍差一點,這時便要成了這妖物的腹中之肉。”

郭笑雨巡視四周也找不見半點人影,便對天說道:“但無論如何,我已經把它們製服,就不該再痛下殺手。此非我正道中人該做之事。”

“正道?”那女子笑吟吟地說道:“你也敢說自己是正道,二十幾年前,五相妙人聯手橫行天下,做了不知多少惡事。若不是被強敵所逼,不得不退隱山林,否則你以為他們真的會良心發現,窩在那麽個鳥不拉屎的地方退出江湖,與世無爭?”

那女子這話一出,郭笑雨頓覺一陣眩暈,但始終無法相信自己那五位師父會是她口中那心狠手辣,惡魔一般的人物,回想起在山中那一段快樂時光,想起郭天翁那“酒糟眼圈”,想起下山時五位師父的依依不舍,你教他如何相信自己的師父是那女子口中的惡人呢!

“不許你詆毀我師父!”二度祭起草木令牌,手中法印連變五番,隻聽周圍草木呼嘯一聲,頓時朝天長起,長勢之強,令人駭然。樹林原本便十分濃密,此刻更是密不透光。郭笑雨在黑暗中也難辨物,但他與這樹木之間已生出感應,此時他已察覺便在這樹木頂端,正有一人在快速移動。

既已尋到對方蹤跡,欲將其擒住便已不難。雙掌啪一聲合十胸前,頭頂上所有樹枝如受感召,皆朝同一方向聚龍,樹枝擰在一起,合成樹幹,樹幹交錯一處,結成樹網。樹網四麵合圍,拚成樹牢。牢中,正是一位輕紗遮麵,體態婀娜的女子!

郭笑雨雙手驅動,樹牢嘭地落在自己麵前土地,入地足有一尺,這分量之重,墜勢之猛,即便這裏裝的是一尊鐵佛怕也要被震碎。但那女子卻安然無事。

“這位少俠好本事,”未等郭笑雨開口,這女子已微笑著說道:“木之覺醒,這可是五行妙法中的上乘本事。即使郭天翁那小子也未必有此實力,能使整片森林為自己所用。哦,是了,草木令,若非有草木令相助,你也未必就有本事抓得住我。”

郭笑雨也不管什麽許多,吼道:“不管怎麽樣,我已經把你抓住,我問你,你憑什麽詆毀我師父!”

那女子掩口一笑,道:“詆毀?若是不信,你可以問問你身後那兩位伏魔者,問問他們,五相妙人當年的所作所為。即使他們那時還未出生,他們也該能從他們師父口中得知一二。”

郭笑雨轉過身,問道:“她說的可是真的?”

莫聞微微思量,道:“師父的確曾經和我提及,五相妙人當年的所作所為,的確被同道中人所不齒,尤其木仙人郭天翁,他對付敵人的手段更是殘忍。據說他從未真正殺死一個人,被他抓住的人,都是自殺身亡的。”

郭笑雨頓覺頭昏目眩,踉蹌著倒退出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可回想起那一日在山洞中,聽自己二師父說出那“三十六般酷刑,七十二種毒物”還有對那人說出“老不死”這聞所未聞的刑罰,他也開始動搖,甚至開始相信這兩人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自己居然是由五個聲名狼藉,被天下所不齒的極惡之人撫養長大,心頭一時間五味雜陳,百感交集。

郭甜甜忽然大聲喊道:“不可能,你們騙人,你們騙人!師父們對我們都好極了,師父們都是好人,他們不是壞人!師哥,他們騙我們,他們說師父的壞話,他們是壞人,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聽到這“殺”自,莫聞頓時一個激靈,郭笑雨此刻若要殺了她與莫問不過舉手之勞,方才郭笑雨擒住那女子的手段她全都看在眼裏,自己便是想逃都逃不掉。

郭笑雨聽到這字也頓時萌生殺機,心情由悲轉怒。騰身而起,雙拳緊握,隻見青筋暴漲,麵目猙獰,一雙瞳孔更是閃爍著比餓狼更為凶殘的光!

“呃!……”自咽喉間一聲低吼,那幾匹猶在掙紮的餓狼也忽然安靜了下來。

再看郭笑雨,不知何時已有五道光線自其體內流轉而出。光線首尾互咬,在其身邊不停環轉。郭笑雨身軀一震,光線頓時斷開結成四方陣式,四色在外,黃土居中。一聲怒吼,頓時光芒暴漲,五色光芒融成一體,竟是一團黑色詭異的光球!

黑光閃爍,應的郭笑雨那身形分外恐怖。而這時周圍一切一切都似因恐懼而顫栗不已。猛然間草木以便,綠色軀幹轉為黑色,更如人之手臂一般瘋狂揮動。遍地土石懸空而起結成巨塊,如夯石一般四下狂轟。更有幾處爆出水脈,水柱噴湧向天結成水龍,水龍亦是墨色,隻在瞳孔處閃著兩點猩紅光芒!

莫聞、莫問見此劇變隻得四下逃竄,但如何能逃得出這片地獄般的活林。危難之際,莫問便已自己身體壓在莫聞身上,互其周全。而那女子被樹牢囚困,一時間竟保其無事。而郭甜甜看到師哥這一副瘋狂模樣,已是花容失色,淚如泉湧。

“師哥,住手啊,住手啊!甜甜不要你殺他們了,不要了,你快住手啊!”

但郭笑雨瘋狂已極,如何能聽見她這哀嚎。有兩塊巨石從天砸下,一塊朝樹牢砸去,另一塊正朝郭甜甜頭頂壓來。這巨石每一塊足有千斤分量,若真被壓中,便是金剛也要變為肉泥。正當此時,隻見那女子雙手捏做劍訣,左右揮動幾下,那木牢竟被斬成數段,女子一時脫險便立即橫飛而出,搶在巨石壓頂之前將郭甜甜拉到一邊。又騰身而起繞在郭笑雨身後,以手刀在他脖頸之後猛砍一刀,郭笑雨頓時昏死過去。女子拉住他腰帶緩緩落地。

落地後她將郭笑雨放在一邊,走前幾步,雙手間法決變換,一團白光自她頭頂緩緩升起,光芒和煦而溫暖。光芒所照之處草木皆挺立而起,恢複本色。亂石也還原本相,咕嚕嚕地滾回到原來位置。遍地黑水亦倒灌回泉眼之中。

不過轉眼間,一切又都恢複原狀。

女子長籲一聲,擦了擦額角的汗水,又轉身看向郭笑雨,苦笑道:“幾十年了,脾氣還是這麽暴躁,破壞力也還是這麽大。”幾十年,郭笑雨也才不過十八歲,莫不成這女子是個瘋子,比郭笑雨剛才更瘋。

莫聞剛才一直被莫問護在身下,並未看到這一切變化,莫問即使看得到卻也不會表述。但郭甜甜站在一旁卻把一切都看在眼裏,隻是心中掛念郭笑雨,一時根本想不到許多,直撲到郭笑雨身邊,看到他昏迷在地,又不禁潸然淚下。

那女子走上前來,道:“他沒事,不過昏了過去。”郭甜甜卻對這女子極為抗拒,喊道:“別過來,離我和我師哥遠一點,別過來!”這女子見到郭甜甜這般模樣心中也充滿憐惜,輕聲說道:“有些事他遲早要知道遲早要麵對,晚點告訴他不過是讓他痛的晚一點。不過如你所說,那五個人對你們都極好,也證明他們確實有改過的心,已經不是從前的惡人,這難道還不值得你們欣慰嗎?”

郭甜甜仍在輕聲啜泣,過了片刻才開口問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那女子道:“當然是真的,誰都有可能會做壞事,但隻要他們肯改過就證明他們並不是真的壞人。”莫聞也走上前來,說道:“是啊,就像白墨。他雖然做了不少壞事,但他這時已改過自新,棄惡從善。連白夢兒都原諒了他,不再怪罪他的過去。你的五位師父雖然名聲不好,但也少與正派之間有所衝突,即使出手也都是迫不得已。還有你們的二師父,雖然手段凶殘,但對付的都是那些主動找他們尋釁的人。”

郭甜甜抬起頭,用閃著淚光的眼睛望著那幾人,充滿希望地問道:“真的嗎?”

那女子笑著回答:“當然是真的,他們如果真是壞人,早就把你和你的師哥吃到肚子裏,還怎麽會傳你們本事。郭天翁那小子又怎麽會連保命的草木令都給了你師哥,還有巫梨那老小子,把快意劍都給了他。”

“快意劍!”郭甜甜或許沒有聽過,但莫聞對其卻如雷貫耳:“據說這是快意門開山祖師鑄煉的天下第一奇劍,隻是後來不知因何而遺失。後世之人也曾仿造其形,欲重鑄快意劍,雖說其間鑄煉了不少利器,但卻沒一把能勝過這快意。”

那女子笑道:“不錯,看來曉夕對你們說了不少這天下間的奇聞異事。你手中的血絲紅綾也是他給你的吧,如果我沒猜錯,你手腕上應該還有一個血絲手鐲,隻是曉夕告訴你,不到萬不得已千萬不能使用,對不對?”

莫聞的手不禁摸向右手腕,在她修行有成之日,曉夕老者的確給了她一條血絲紅綾和那枚血絲手鐲,隻是這紅綾用來順手,手鐲她卻不知有何用處,但既然連師父都如此珍視此物,那自然是件寶物。

那女子見莫聞一副驚訝模樣也不再多說,轉身又看著郭笑雨,低聲說道:“還不醒嗎,你還要睡到什麽時候啊?狼來了。”手在半空一揮,揚起一抹粉紅色粉末,粉末如有感應一般地朝郭笑雨鼻息鑽去,郭笑雨立刻睜開雙眼,騰地跳了起來。還看周圍,再看眼前這女子,他似乎忘記了剛才發生了什麽,記憶也隻停留在他將這女子擒住的時刻,那八匹餓狼還被捆在樹藤中,她卻逃了出來。

郭笑雨不禁問道:“你是怎麽出來的!”猛地後退一步,對郭甜甜說道:“師妹,你退開,看我怎麽收拾這個詆毀師父的惡人!”

郭甜甜卻來到他旁邊,在他耳邊低聲說著什麽,隻見郭笑雨的臉上片刻之間便換了七八種表情,最後對那女子問道:“你究竟是什麽人?”

那女子卻道:“現在還不是說這些的時候。”猛然見雙手結成法印,一道球形屏障如泡泡一般自她手中膨脹直到將幾人包裹其中。泡泡升上半空,這女子卻看著地下的餓狼,感歎道:“也是天生地養的靈物,就這麽死了,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