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禍心
天已亮了，郭笑雨收拾好行囊便朝昆侖山方向走去。萬妖之泉在是在天地連接之處，自然隻有在昆侖山頂才能尋到。郭笑雨在腳下聚起一塊浮土，三人便乘著浮土之上雲霄，不過半個時辰便到了山頂之上。
原本昆侖山高聳入雲，絕不比坐雲峰矮，但領郭笑雨不解，這山頂上居然沒有一絲雲朵，反而鬱結著一團不散的黑氣，置身這黑氣中隻覺得壓抑，心底所有的陰暗都被這黑氣無限放大。郭笑雨忽然有一種想要殺人的衝動！
“小心！”蒼雲子看到郭笑雨的手一瞬間變了七八個動作，身背後的長劍亦在躁動顫抖，便猜到郭笑雨是動了殺心。他一直生存在無定境界，那裏是萬妖之泉的源頭，他自然知道在萬妖之泉所有可能發生一切的事。一把捉住郭笑雨的說，說道：“快運《藏念心訣》，把心靜下來。否則，你會傷了自己。”
郭笑雨“嗯”了一聲，當即默念《藏念心訣》，片刻後長呼出一口氣，這氣卻居然是黑的。他又看了眼身邊的郭甜甜，但令他不解的卻是郭甜甜居然沒事，隻是在四處尋找什麽，或許是在找師父吧。
郭笑雨道：“師妹，師兄應該不在這裏。咱們再往前找一找吧。”
郭甜甜點了點頭，幾人便又朝前邊找了過去。起先越走這黑氣越濃，郭笑雨幾度控製不住自己，蒼雲子在無定境界的時候便已經習慣了這些。但不知怎麽，郭甜甜也不會被黑氣侵擾。又走了大概二裏來遠，隻覺得黑氣漸淡，郭笑雨的心情也逐漸平複了下來。
當終於走出這一團黑氣的時候，郭笑雨便看到眼前並排建著五間草屋。這草屋顯然是新蓋不久，屋頂上的草有些還是青色的。
五位師父，五間草屋。這本來是對的，但郭笑雨卻覺得不對。
嚴焱與馬雲兒是一對夫妻，他們應該住在一起才對。那第五間草屋，又是給誰住的呢？
“是了！”郭笑雨猛然想到，“是子月非前輩，她來了這裏。”
“子月非？”郭甜甜淡淡問道：“她來這裏做什麽？”
郭笑雨笑道：“傻丫頭，當然是為了萬妖之泉。”
“我說姓郭的！”馬雲兒的聲音自屋裏傳來，“輸不起就他娘的別玩，老娘剛學會打馬吊，你娘的就學會出千了，敢算計老娘！”郭天翁也不服輸，還罵道：“你哪知眼睛看到老子出千了，輸不起就他娘的別玩。”又道：“老四，管管你家婆娘。越來越沒大沒小了！”
馬雲兒吼道：“誰他娘沒大沒小，你排第二還不是你命好。娘的，叫你一聲二哥是老娘心情好，惹急了老娘，我斷了你的根！”郭天翁吼道：“排輩分你還得叫我一聲師叔呢，讓你叫我二哥是便宜了你。還玩不玩，不玩滾蛋，讓你家男人上！”
“玩！”馬雲兒吼道：“幹嘛不玩，但要是再讓我逮到你出千，看我不宰了你！”
郭笑雨笑道：“這五個師父，什麽時候才能不吵啊。”
郭甜甜道：“等他們死了之後。”
郭笑雨笑道：“怕也真的隻有等他們死了才行。”
但郭甜甜卻不接他的茬，徑直朝那聲音傳出的房間走了過去。
門被推來，屋裏人皆是一驚，馬雲兒的臉上更是顯出了一種說不出的顏色，一雙眼神閃閃爍爍，始終不敢和郭甜甜對視。
“孩子，”郭天翁上前說道：“那些事……”
“我都知道了。”郭甜甜低下了頭，“是爹和娘的錯，是他們貪心才會招此惡果。不是師父們的錯，隻是希望幾位師父以後不要再找我娘的麻煩，甜甜求幾位師父了。”便跪在地上，連磕了三個響頭。
馬雲兒立刻上前攙扶，這時候郭笑雨也走了進來，正看到這一對“母女”相擁在一起。郭笑雨終於鬆了口氣，看來他們的心結已經解開了。
郭甜甜又說道：“弟子這一次下山讓幾位師父擔心了，快到正午，這午飯就讓徒弟來做吧。可以嗎？”
馬雲兒道：“當然，當然可以。”幾滴眼淚在眼裏打轉，不時掉出幾滴來。
郭甜甜便出去忙了起來，巫梨將郭笑雨叫過來，問他究竟發生了什麽，郭笑雨便將這一路而來所有的事情草草說了一遍。巫梨長歎一聲，捋須說道：“這段曇隱，當真是個人物。能請得動會用‘陰靈鎧甲’的履念已經不易，居然還能請得到帝春秋這號人物。”
郭笑雨也說道：“的確，雖然弟子能接下帝春秋一招，帝春秋因此認敗。但弟子心裏清楚，即使弟子全力出招，帝春秋也一定能防守下來。這一戰至多是平手。他肯服輸，恐怕是因為他本就不想和弟子動手。”
巫梨道：“或許是他和段曇隱之間有什麽約定吧，或者他欠了段曇隱一個人情。不過小子，毀了月亮，這話你也能說得出來。要知道月光，那可是盤古的眼球，天地一體，毀了月亮，說不定這天地就要跟著遭殃。”
郭笑雨道：“隻要能救出師妹，什麽事我都敢做。”
馬雲兒道：“甜甜能有你這麽一位師兄，當真是她的福氣。”
郭天翁卻道：“你是不是瞎了，難道看不出這兩個娃的心事？”
馬雲兒吼道：“你娘的才瞎了呢，老娘心裏比你明白。但這話要孩子親口說出來才算，你說這一句算什麽？”
郭笑雨麵露羞色，仿佛要調動全身真靈才可能說出後麵那一句話：“弟子這次，”他握了握拳頭，“這次上山是為了”他緊閉雙眼又咬了咬牙，拳頭幾乎都要捏碎，“是為了向幾位師父稟告，弟子想要，”他全身的肌肉都已繃緊，所有力氣聚集在喉頭，這聲音若是喊出去足以驚天動地，但他卻說不出後麵那幾個字，“是想要……是想要……”
郭天翁都替他著急，“小子，你他娘的是不是個爺們，這話都不敢說嗎？”
郭笑雨把牙一咬，把心一橫，把眼一閉，也不知哪來的力氣，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弟子這次回來就是想要稟告幾位師父，弟子要娶師妹為妻。還請幾位師父成全！”說完這一句話，他好像渾身脫了力一般，癱在地上。
郭天翁卻朝著他嘿嘿的笑，嘴裏罵道：“這熊孩子，能一招毀了一座城，卻他娘不敢說一句真心話。”
馬雲兒哼道：“要是每天把甜言蜜語掛在嘴邊，那樣的男人也不配娶咱們的甜甜。”
郭笑雨也緩過神來，又說道：“子月非前輩呢？她應該也在這裏才對，怎麽沒看到她？”
巫梨道：“她說有些事要下山一趟，而且這萬妖之泉短時間內還算穩定，不會有什麽問題。所以咱們暫時不必擔心。”
“那神翼之風呢？”郭笑雨問道：“神翼之風是否在子月非前輩的手裏？”
巫梨道：“不知道，從未見過她拿出來。”
郭笑雨從懷裏拿出神翼之風，道：“幾位師父，能不能分辨出這神翼之風的真假？”
巫梨看也沒看，便說道：“不能。因為我們從未見過神翼之風，更無法分辨其真假。”
郭笑雨道：“原來如此。”便將神翼之風又收了起來。
幾人在屋裏又東拉西扯的聊了些什麽，郭甜甜便端著一隻山雞和兩條鯉魚走進了屋子。山頂本來不應該有鯉魚，但盧淼音來了這裏之後便崛出了一條水脈，除了他之外沒有人知道這水是從什麽地方引過來的，不過在這水裏偶爾會遊出來幾條魚卻是真的。
郭笑雨道：“快來嚐嚐吧，我還從來沒吃過甜甜做的菜呢。”
郭天翁道：“老子也沒吃過，對了甜甜，你什麽時候學會做菜的？”
郭甜甜說道：“一直都會，隻是不願意做。”
郭甜甜嘿嘿一笑，道：“那老子今天可有口福了。”拿起筷子夾起一塊魚肉正要往嘴裏送，陡然間一道寒光射過，將這一雙筷子齊齊削斷，那塊魚肉也掉在了地上。
“是誰！”郭天翁拍案而去。
門被推開，有一人走了進來，卻竟然是無顏。
“老先生，”無顏來到桌子跟前，將頭頂上一根銀質發簪插進魚裏，“若我是你，最好先用一根銀針試一試，這魚吃了之後，你的肚子會不會爛。”銀針取出的時候，半截已經變黑，而且被腐蝕變形。
幾人眼光同時投向門口正端著一盤青菜的郭甜甜，盤子落地跌碎，她原本平靜的眼神頓時現出一股凶光！
“快！”無顏道：“擒住她，反綁她雙手，將她的嘴堵上！”
這種事郭笑雨做不出，巫梨才是那個出手的人。
當郭甜甜被反綁在一根木柱上的時候，郭笑雨才問無顏：“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無顏說道：“她根本不是郭甜甜。”頓了一下，她又說道：“其實當咱們從山頂下來的時候我就在想，事情絕不會有這麽簡單。曇隱如果能請到帝春秋這樣的高手，絕不會這麽輕易就讓他放過我們的。而且她將郭甜甜放得太容易，這不像是她的作風。後來當我真正與郭甜甜對視的時候我發可以肯定，她不是郭甜甜，至少她的心已經不是郭甜甜。”
郭笑雨道：“所以你不辭而別，不是賭氣。”
無顏哼了一聲，道：“我還不至於這麽小氣。我隻是想弄明白，這一切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後來我去找了父親，父親告訴了我很多關於曇隱的事，所以我知道她一定還有後招對付你們。所以我便一路跟著你們，一直到這裏。你以為蒼雲子為什麽那麽聰明，會能看出郭甜甜的異樣。”
郭笑雨這才想到，自從進了這屋子之後，蒼雲子便沒了動靜。
無顏說道：“不必擔心。本來他就要被你這位甜甜師妹殺死，但現在他很安全。”
郭笑雨又看了一眼郭甜甜，她不動不鬧，嘴被堵上不是不讓她說話，而是怕她咬舌自盡。
“現在呢？”郭笑雨心頭又湧出一股想要自殺的衝動，他想保護郭甜甜，卻一次一次讓她陷入危險。“現在該怎辦？”
無顏道：“我隻知道她中的是‘禍心’之蠱。”
郭笑雨知道什麽是“禍心”，當年莫問就是因為這禍心才殺了自己的大師兄。
“有什麽辦法可以解除這毒蠱嗎？”郭笑雨輕聲問道，因為他沒有太多力氣了。
“沒有，”無顏也不無惋惜，“這種蠱可以將人心內的仇恨無限放大，最終勾起殺心，將要殺的人殺死。”
郭笑雨道：“但是莫問現在也沒事，他也曾經中過那蠱啊！”
“那是因為他要殺的人已經被他殺了，”無顏的心裏也有些難受，“隻有殺了要殺的人，殺心才會消退，這毒蠱的藥性才會消失，而且莫非當年給莫問下這毒的計量並不是很重。別好奇我為什麽知道這些，我曾經在幽冥界遇到過莫非。”
郭笑雨說道：“那現在該怎麽辦？讓她殺了幾位師父，還是讓我殺了她？”
“或許有辦法，”巫梨說道：“她要殺我們是為了報仇，仇恨在她心裏結成心魔。如果有辦法化解她這心魔，說不定可以讓她恢複本心。”
“煞堅！”郭笑雨想起當年他看到煞堅與二十四人聯手共同布下三才八卦大陣去化解冰錯的魔性，“說不定煞堅可以。”
“煞堅？”郭天翁道：“隻怕他不會願意幫忙的。”
郭笑雨卻道：“他會願意的。師父與他之間的仇恨，弟子已經從中化解。這次我去求他，他一定會幫忙的。”
巫梨道：“事不宜遲，你這就動身吧。”
郭天翁道：“要是那小子敢不給你麵子，老子一定滅了他！”
無顏笑著說道：“咱們，動身吧。”
“咱們？”郭笑雨道：“難道你要和我一起去？不是，是你願意和我一起去？”
無顏道：“如果沒有我在旁邊，我怕你會讓你的師妹給殺了的。”
巫梨道：“你們一起上路也好，至少還有一個照應。”
盧淼音來到郭笑雨跟前，隻在她眉心上一點，她便昏昏睡去了。“沒事，”盧淼音邊解開郭甜甜身上的繩子邊說道：“我用冰封住了她的心脈，至少能讓她睡上十天。十天之後她的體溫能自行融化這冰封，到時候你就要小心了。”
郭笑雨嗯了一聲，便背起郭甜甜朝山下而去。無顏背起郭笑雨的行囊還有他的長劍便也跟了出去。
或許她的戰鬥力並不太強，但她的速度卻是頂級，這一點連郭笑雨都自歎不如。
兩人離開之後，郭天翁卻說道：“笑雨這小子，名居然這麽好。有一個師妹，還有一個無顏，娘的，老子年輕的時候怎麽沒這麽好的命。”
馬雲兒卻說道：“天天聰明絕頂，這小丫頭也不笨。要是娶了兩個聰明的老婆，真夠這孩子受的了。”
郭天翁道：“這一點我倒是十分讚成。娶了一個並不聰明的老婆便讓我這我四師弟變得沉默寡言。
娶兩個聰明老婆，我真怕這孩子受不了。”
馬雲兒卻道：“老不死的，剛才你說什麽，你說誰笨？”
郭天翁道：“你猜呢？連我出千都看不出，你還不夠笨？”
“果然！”馬雲兒怒道：“你小子果然在給老娘耍心眼！”
“沒有！”郭天翁否認道：“我沒有！”
“沒有，看老娘不剁了你！”
“……”
要尋到煞堅所在當然不難，因為郭笑雨有一定要找到他的理由。所以他隻用了三天時間便找到了煞堅，盡管這三天裏他所走過的路程幾乎橫跨了半個中原。
“煞堅前輩，”郭笑雨尋到煞堅半句話都沒有多說，“求求你，救救我師妹！”
即使麵對無空無名，煞堅卻也從未見過郭笑雨如此慌張。
“怎麽了？”煞堅上下瞧了一眼郭甜甜，她的表麵看不出異樣，“她怎麽了，要我來救？”
“禍心，”他將郭甜甜放到一邊，讓她靠著一棵樹坐下，“她被人下了禍心之蠱。”
煞堅卻笑了一聲，道：“我還以為什麽天大的事呢，原來這麽簡單。”
郭笑雨道：“難道前輩有辦法解這禍心之毒？”
煞堅道：“自從莫問中了禍心毒之後我就一直在尋找破解之法，這對我來說已經是小菜一碟。待我給幾位師弟修書一封，明早他們就能齊聚此地，用不了多久你的師妹就會沒事了。”
“真的這麽簡單？”郭笑雨甚至有些難以置信。
煞堅道：“這種事為什麽一定要很複雜呢？殺人隻要用一刀，救人難道會更難。”
郭笑雨終於鬆了口氣，一下子癱在地上，好像這三天所有的疲勞在這一瞬間都襲了過來。他喘著粗氣說道：“嚇死我了，嚇死我了。”
這個時候無顏才終於追上郭笑雨，她想不到郭笑雨全力跑起來的時候，居然那麽快。
“怎麽樣了？”無顏的疲憊絕不亞於郭笑雨。
“沒事了。”郭笑雨一下子躺在了地上，將身體擺成了一個“大”字型。
“誰說沒事的。”煞堅來到郭笑雨身前，“救她可以，但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