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眉間色
無顏被曇隱扣住卻仍麵不改色，淡笑著說道：“履念是為了將我們引來此地，帝春秋是為了吸引我們的注意力，或者是他的注意力。他雖然實力不濟，但那股氣勢卻挺唬人的。然後當他全心與帝春秋交手的時候，你就可以乘機捉住我們來威脅他，對也不對？”
曇隱在她背後露出一絲微笑，讚許道：“沒錯，你這事後諸葛亮做得真漂亮。”
“是嗎？”郭笑雨看著曇隱，“你猜我能不能這個距離，一招殺死你？”長劍懸在半空，郭笑雨以法訣驅動，隻要其念力一動便能飛出。
曇隱笑道：“或許你可以，但是……”
無顏與蒼雲子臉色突變，郭笑雨亦感覺到身後一股絕強的力量正排山倒海的地吞噬四周！
曇隱道：“帝春秋，隻有一敗之後才能覺醒。”
郭笑雨轉身，帝春秋手中正握著那把曾經斷掉的劍，因為此刻這劍已經複原。
——難道此劍亦如快意劍那般能夠自行複原？
“郭笑雨，”帝春秋舉起長劍指著郭笑雨，“我記住這名字了。”
郭笑雨道：“你的名字，我卻忘了。”
帝春秋笑道：“你會記住的。”
陡然間身形一晃，那動作恍如鬼魅一般，月光下更是難以捉摸其身影，而他手中那一把巨劍少說也有二三百斤重量，但隨著他身形晃動卻居然沒有一點風聲。郭笑雨以《藏念心訣》摒棄無感雜念，專心窺察帝春秋蹤跡，忽覺身後一陣陰風襲來，當他正要轉身之際，在他四周竟同時有七八十道陰風吹來，強弱力道均一模一樣。
郭笑雨用心分別，若其中隻有一道是真，便定然會有其不同之處。可忽然間郭笑雨心念一轉，便立在原地巋然不動。那數道陰風與其身體甫一接觸便消散無形，而在陰風之後則是那股至強力量。
然而，郭笑雨依然不動。
那一股巨力觸及郭笑雨身軀同時便消散不見。而當這時，郭笑雨猛然回身，長劍橫削轉為疾刺，郭笑雨雖未睜眼卻已感覺到一股巨力自劍上傳來。郭笑雨睜眼，此刻帝春秋正與其鋒芒相交！
“能看出這一招的人，不多。”帝春秋說道。
郭笑雨道：“無空無名該是一個。”
帝春秋收劍說道：“我敗了。”
郭笑雨道：“難道你隻有這一招？”
帝春秋道：“我全力進攻卻仍能被你守住，但你若出招，我卻未必守得住。”
郭笑雨微笑。
帝春秋道：“再多和你說一件事，我的確沒有和無空無名交過手。”
郭小雨道：“若你還能再活一百年，或許便能和他鬥一個平手。”
這不是羞辱，這已是稱讚。
“哈哈哈哈……”狂笑聲中，帝春秋身影已消失無蹤。
正在這時，郭笑雨隻覺得身旁似發生什麽變化，竟是那些曇花的骨朵已經開始綻放，隱約透出的白好像炫耀著光芒一般。再要片刻這漫山便都能開滿曇花。那景色……
郭笑雨卻知道時機已到。
“曇隱，放了他們兩個，交出甜甜。否則……”郭笑雨已想起自己隨身攜帶的火油。
曇隱道：“否則如何？”
郭笑雨反問道：“你覺得我若是想要毀了這漫山遍野的曇花要多久？”
曇隱已為之動容，卻仍說道：“給我些時間考慮。”郭笑雨道：“你沒有時間，我隻問你答不答應。不答應……”收起長劍，同時驅動土、木兩種法訣，土斷其根，木損其形。轉眼間便有成片的花骨朵枯死。
“你真卑鄙！”曇隱咒罵，看著那枯死的花，她居然真的有些心疼。
郭笑雨道：“論卑鄙，自然比不過你。”說話間又有幾片曇花枯萎，而且不單是這一座山峰，其餘幾座種著談話的山峰也是一般情況。
“我答應你！”曇隱雙手將無顏與蒼雲子推了過來。
郭笑雨道：“甜甜呢？”
曇隱咬著牙說道：“你不要得寸進尺！”
郭笑雨微笑，又有數片曇花枯萎。
曇隱心疼的直跺腳，雙手一拍，郭甜甜便被兩名婢女帶了出來。但看她的表情卻仍極為呆滯。郭笑雨道：“解開她身上的幻術。”心念一轉，自其至曇隱腳下這一條小路轉眼便被翻了過來，更如波浪一般朝兩邊翻去，那曇花被折毀掩埋不計其數。
“好！好！”曇隱趕忙叫其住手，雙手在郭甜甜眼前一晃，郭甜甜的表情立刻恢複正常。見到郭笑雨正站在自己麵前，便朝郭笑雨跑了過來，口中喊著：“師哥，你終於來找甜甜了。”郭笑雨亦迎了過去，但卻雙指抵在這甜甜的眉心上，一道氣勁貫穿，這甜甜已倒在地上，到底時已不是甜甜，而是一個分不出男女的人。
“如果剛才你殺的真是甜甜，可怎麽辦呢？”曇隱笑著問道。
郭笑雨道：“我很肯定，他不是。”
可這時，曇花已開。
漫山遍野的白色花朵在月光線顯著隱藍光華，這景色，足以讓人心醉。
看到這無邊美景，不單是曇隱，就連無顏、蒼雲子都被其深深吸引住。
但不過片刻，這漫山曇花便已盡數枯萎。
“曇花一現，”曇隱笑看郭笑雨，“我已看過。你現在還有什麽能威脅我？”
郭笑雨道：“你的心機的確很高明，但我並非沒有後招。”
曇隱道：“那，亮出來看看。”
郭笑雨道：“你已看到。”
曇隱道：“在哪裏？我並沒有看到。”
郭笑雨道：“你抬頭就能看到。”
曇隱抬頭，卻看到郭笑雨身後那一輪極滿的明月。
“看到了？”郭笑雨道：“這曇花的確隻有在月光下才會展現出最美一麵。我當然不能每年都跟著你，然後毀你的曇花。但你覺得，我有沒有本事毀了我身後這一輪明月？沒了月光，我很好奇你還能不能看到這最美的曇花？”
“你……”曇隱已然動容，“你太無恥了。”
無顏卻道：“你也配說別人無恥？”
蒼雲子道：“拿著自己的女兒威脅別人，世上隻怕沒有比你更無恥的人了。”
郭笑雨道：“這一次你盡可下山離去，你有足夠的考慮時間。但我的耐心有限，等我的耐心磨盡了，你知道我會怎麽做。你也該知道我說得出便能做得到。”
“我放，”曇隱認敗一般的垂下了頭，“出來吧。”便有四個人抬著一乘轎子朝幾人走來。轎頭壓下，郭甜甜從裏麵款步走出。
她憔悴了許久，看來一切事情她都已經知道。
這才是曇隱最後的一招。即使他們救回郭甜甜，卻也就不回她的心。
“師哥，”郭甜甜朝著他走來，“娘說的都是真的，對嗎？”
郭笑雨道：“有些事我會慢慢告訴你。”
又對曇隱說道：“龍骨，交出來！”
曇隱冷笑一聲，道：“我夫君是因此物而喪命，你以為我還會留著那東西嗎？”
郭甜甜低聲說道：“吊墜還在我這裏。”
郭笑雨柔聲道：“這樣，咱們一起走吧。”
郭甜甜卻道：“去哪裏啊？”
郭笑雨道：“去找師父，把真相告訴你。你難道也認為師父會是那種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嗎？”
“我不信，”郭甜甜低聲道：“咱們去找師父，我要師父告訴我。”
曇隱歎了口氣，便和幾名婢女一同下山去了。郭笑雨幾人則在山上留宿了一夜。雖說這一仗有些勝之不武，亦不能稱之為完勝，但勝了終究是勝了，總要比敗了強。
“師哥，”等著無顏和蒼雲子都睡下的時候，郭甜甜才躡手躡腳的來到郭笑雨跟前，“師父，他們都在哪裏？”
郭笑雨低聲說道：“師父們在萬妖之泉，咱們明天就去那裏找他們。”
“嗯，”郭甜甜點了點頭，又說道：“師哥，我想你抱著我睡，我怕。”
郭笑雨的第一反應是拒絕，可他不想，不能，也不敢。
一隻手抬起來想搭在郭甜甜的背上，可卻好像有另外一隻手拉著他的胳膊，不讓他的手落下去。但郭笑雨還在猶豫，郭甜甜卻先將郭笑雨環住，那柔軟的身子靠過來，郭笑雨隻覺得一身熱血衝向腦袋，一陣眩暈之後，他的手也不知什麽時候抱住了郭甜甜……
第二天早晨，兩人仍保持著這姿勢睡著，無顏看了一個滿眼，二話不說便自行下山走了。當兩人醒過來的時候，無顏早就沒了蹤跡。郭笑雨問蒼雲子怎麽回事，蒼雲子隻歎了口氣，說道：“女兒家的心事，我也猜不透。”
郭甜甜則低聲說道：“師哥，咱們走吧。”
郭笑雨“嗯”了一聲，便背起行囊，將長劍也斜背在身後。
幾人離了黃山先回快意門，門童來報，雲中客便早早侯在山門之前。兩人寒暄幾句，郭笑雨便問道：“無顏呢？她回來了嗎？”雲中客搖了搖頭，道：“沒有，怎麽了？”郭笑雨道：“沒事，沒什麽。”
郭甜甜也說道：“沒事的，無顏的身手那麽好，又那麽聰明，不會有事的。或許是她有什麽急事，所以就先離開了吧。”
幾人又在快意門留了一夜，第二天清早的時候快意門的廣場上已經擺好了香案供桌，甚至請出了凡飛滄龍為他們留下的止戈長劍。
郭笑雨出門時發現眾人看他的眼光都有些不一樣。這時候雲中客已迎了過來，笑著說道：“郭少俠，沒忘咱們的約定吧。今日便是試劍之日，老朽希望由少俠你來主持。”
郭笑雨道：“這，不合適吧。”
蒼雲子在旁說道：“沒什麽不合適的。這是祖師傳下的規矩，必須要由鑄劍的人來主持試劍大會。
否則劍中會有怨氣，會折了劍的鋒芒。”
雲中客道：“所以這不是客氣，而是必須。”
試劍大會並不如何隆重，但卻是快意門中上下三百弟子翹首以盼的大日子。
因為已經近千年未曾有人試劍成功。
所謂：試劍。便是以自己所鑄之劍去斬“止戈閣”中那柄名為：止戈的劍。
而那柄劍之所以名為止戈，是因為任何武器在它麵前，便隻有折斷的宿命。
三百名弟子立在兩旁，有一位婢女端著一盆無根水來為郭笑雨洗手，然後蒼雲子便捧著一個劍匣朝郭笑雨走來。打開劍匣，正是郭笑雨鑄就的那把長劍，但這把劍看上去卻是平凡至極，劍刃亦不見得有多鋒利。
但郭笑雨和雲中客，還有這裏的幾位用劍名家都能看得出，這才是一把好劍。英華內斂，藏而不露。
郭笑雨握起劍，劍竟十分合手，不論輕重、長短、寬窄、薄厚，都似是他為自己量身定做。舉起長劍，映著陽光，劍鋒幾乎是透明的。
雲中客鄭重其事的道了聲：“請試劍。”便讓開一邊，在他身後正是那一把立在一塊鐵石之中的止戈長劍。
舉劍！
上前！
橫削！
鋒芒自止戈劍中劃過……
郭笑雨撫摸劍身，劍無損。
止戈，
斷！
“好劍！”雲中客高呼！
三百名門中齊聲山呼：“好劍！”
郭笑雨將劍重又放入劍匣之內，卻說道：“懂得斷的劍，才是真正的好劍。”
雲中客還未明白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郭笑雨卻已和郭甜甜還有蒼雲子下山離開。
雲中客望著三人背影，又看了看斷在地上的半截止戈斷劍，恍然大悟般的說道：“的確，懂得斷的，才是好劍。”
再說那三人一路下山，郭甜甜卻隻催著郭笑雨帶她去找師父，郭笑雨隻以為她是一心想要知道自己生父被殺的真相。原本他早想告訴郭甜甜，但有些事卻隻有那幾位師父親口和郭甜甜說，郭甜甜才會理解。
昆侖山在西北方，正所謂：天不掩西北。是以這高聳入雲的昆侖山才被稱作天柱。但既然被稱作天柱，勢必快到了天盡頭，這一段路確實不近。郭甜甜一路催著郭笑雨趕路，幾乎到了星夜兼程的地步。但郭笑雨卻隻是心疼郭甜甜，心疼她這多舛的命運。所以到了後麵幾天，郭笑雨則一直是背著郭甜甜趕路的。
如此接連走了有十幾天，郭笑雨也有些吃不消了，郭甜甜這才答應幾人在客棧住一晚。但明天一早便要趕路。這一晚郭甜甜隻吃了一碗米飯，甚至究竟有沒有吃過菜喝過水，郭笑雨都有些模糊。而郭笑雨則吃了整整十碗飯，另外還吃了兩隻燒雞半個羊頭才腆著肚子回屋睡覺去了。
可剛敲過三更天的梆子，郭笑雨也不知被什麽弄醒，這才發現郭甜甜竟不知何時躺在了自己的**，而且她的身上，竟然一絲未掛。
郭笑雨忙從**跳起，顫抖著聲音問道：“甜甜，你這是做什麽！”
郭甜甜也站起身，將自己這完美的身體展現在郭笑雨麵前，柔聲說道：“你不是說要娶我嗎？你現在就娶了我吧。”
郭笑雨卻道：“不！不行，這事一定要稟告師父，由師父為咱們主持婚禮，咱們才可以……”
郭甜甜忽然一下子跪在地上，兩行眼淚吧嗒吧嗒地掉了下來：“師哥，我怕。我娘利用我，我知道，師父又成了我的殺父仇人，我真的好害怕。我怕有一天師哥你也會離開我，我真的好怕……，也許這樣
，我就能讓師哥留在我身邊……”
郭笑雨的心一下子軟了，他取來自己的衣服為郭甜甜披上，柔聲說道：“傻丫頭，師哥不會離開的。咱們去找師父，等到一切事情都清楚了，如果你不願意再認他們做師父，咱們兩個就去找一個四季如春的地方，蓋咱們的房子，隻有咱們兩個人。”
郭甜甜點了點頭，擦幹眼淚說，又說道：“但是師哥，今晚我想和你睡。你抱著我睡，可以嗎？”
郭笑雨不忍拒絕，卻也不願拒絕。
但這一夜郭笑雨也隻是抱著她睡，卻連一點越界的事都未做。
第二天清早，蒼雲子剛一踏出房門卻看到郭笑雨和郭甜甜兩人一道走出房間，那奇妙的聯想瞬間浮出腦海，朝著郭笑雨嗬嗬笑了幾聲，卻也什麽都未說。
三人星夜趕路，這一夜終於快到了昆侖山腳下，郭笑雨道：“咱們今夜就在這裏休息吧，明天早上再上山，應該就能找到師父了。”郭甜甜嗯了一聲，卻用一種讓人看了便心生憐憫的眼神看著郭笑雨。郭笑雨知道她要說什麽，便朝她點了點頭。
蒼雲子卻忽然說道：“哎呀，我想去解手。郭兄弟，陪我一起去。”起身後背著郭甜甜對郭笑雨使了個顏色，郭笑雨知道他有事要和自己說，便說道：“正巧，我也想要去解手。師妹，在這裏等我們，我們馬上就回來。”郭甜甜則隻是點了點頭。
“怎麽，有什麽事嗎？”兩人來在一片林子深處，郭笑雨才開口問道。
蒼雲之道：“不知道，但我覺得天天姑娘有些不太對勁，雖然我和她認識時間不長，但這次回來我看她眉目之間，好像變了一個人。”
郭笑雨道：“經曆了這麽多事，誰都會變得，別裝什麽聰明人了。”
“可是……”蒼雲子正想說什麽，郭笑雨卻打斷他的話：“你什麽都可以懷疑，惟獨不可以懷疑甜甜。咱們回去吧，等久了她會害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