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落月鏡
幾人抬頭觀瞧，隻見一道黑影從天而降，蝙蝠一般的鬥篷迎風抖開，好像要把這四人全部兜在其中。
郭笑雨當即運轉法決，八條根如象腿，尖似麥芒的樹藤從地底鑽出，箭一般朝那人衝刺而去。那人見狀喝道：“小子，是你！”郭笑雨聽聲便知是昨夜偷襲自己那人，也喝道：“是你！”
莫聞、莫問聽得一頭霧水，可也來不及多想，同時間衝上半空，借這幾根樹藤之力幾個跳躍便來至那人跟前。莫聞雙拳緊握，那拳頭足有鬥大，半空中揮舞起來虎虎生風。而他那碩大身軀在半空中，於幾根樹藤間閃轉騰挪，竟也十分靈活。再看莫聞，嬌小身影在半空中飄忽不定，手中舞動一條絲帶，雖輕若無物，卻亦是矯若遊龍。
郭笑雨在下方看的清楚，這兩人一剛一柔，配合得毫無破綻，料想若是自己與這二人動手，用不了幾個回合就要敗下陣來。
可此時與那二人動手的不是郭笑雨，而是一個實力深不見底的怪客。隻見那人身影飄忽如風，每每莫問的鐵拳離他不過幾寸之時，那人身形一晃，這一拳勢必落空。而莫聞的一條絲帶眼看就要將這人捆縛，那人身子一縮，便泥鰍一般地溜走了。
郭甜甜在旁掠陣，雖然她也很想出手幫忙，可她實在沒什麽厲害招數，隻是從小和馬雲兒學過幾天《土奔咒》，但她那點微末道行實在不足以在此刻扭轉局勢。郭笑雨心中也明白這些，一開始便沒想過這師妹能起到什麽作用。他甚至也沒想過自己能起什麽作用，但此時見莫聞、莫問兩人聯手仍占不得上風，心想若是再鬥下去，兩人勢必不支。
正自焦急之間，心中陡然想起昨夜在《木形咒》中看到的法決，心想：“不管靈不靈，拚了！”雙手反向合十，大喝一聲：“爆！”頓時八根樹藤如鞭炮一般自根部節節爆開，頓時間木屑橫飛。右手捏做劍訣，朝上一挑，喝道：“起！”頓時漫天木屑淩空而起。細看之下，那木屑竟是一根根極為尖利的木刺！
“合！”郭笑雨又一聲叱喝，頓時間所有木刺均朝那人飛衝而去。這木刺之數足以百萬計，攻勢之猛非親眼所見絕難想象。
莫聞、莫問退到一邊，莫聞心中感歎：“沒看出來，他當真有些真材實料，一開始我居然小看了他。”
轉眼間幾百萬根木刺將那人釘得如同一個刺蝟。郭笑雨一時還無法相信，自己才學了一晚上的法決竟有如此威力，正自得意之時，那刺團卻在半空嘭的一聲炸開，飛刺反攻而來，莫問第一時間將莫聞擋在身後。他那龐大身體當真是銅皮鐵骨，這飛蝗般襲來的木刺竟無一根能傷到他。
郭笑雨雖沒有他這門本事卻還是一下撲到郭甜甜身邊，腦中混亂也想不起什麽法決，隻知道不能讓郭甜甜受傷。眼看飛刺襲來，慌忙之中手好像在懷裏摸到一件硬物，也不管那是什麽，反手就扔了出去，心想能打飛幾根木刺就算幾根。
可不料想，那硬物竟在半空懸而不落，郭笑雨這才想起，那是三師父贈給自己的那麵鏡子。此時隻見那鏡子周圍黃芒大盛，如屏障一般將郭笑雨兩人罩在其中，凡是飛來的木刺，一遇黃芒頓時焚燒殆盡。
郭笑雨大喜道：“師父給我的果然是件寶物。”眼看飛刺已沒，喊了聲回來，那鏡子便乖乖地回到郭笑雨手中。
“落月鏡！”那神秘人物驚叫出聲：“不可能，我門中失落已久的寶物怎會在你手中！”
郭笑雨哪管這許多，大喊道：“你說這鏡子是你的，你叫一聲，看它應不應你！”便將鏡子收入懷中，他雖然嘴上不肯吃虧，可也怕那人所言不虛，萬一再有什麽厲害法決能將這鏡子收了去，到時就得不償失了。
那人飄然落在地上，鬥篷如蝙蝠翅膀一般裹在身上，陰森森地說道：“小子，將這寶貝交出來，我可以繞你不死。”
郭笑雨嘿嘿一笑，又朝四周看了看，道：“隻饒我一個？”
那人道：“你們四個隻要以後別出現在這城中，我可以把你們都放了。”
此話一出，莫聞莫問同朝他這邊看來。但郭笑雨卻並未在乎那兩人生死，他隻擔心郭甜甜的安危，手已探進懷裏，摸到那鏡子。心想：“交出鏡子，就能保師妹周全，就算以後師父問起來，我如實回答，師父也不會怪我的。”正當他要把鏡子拿出來的時候，郭甜甜卻大喊道：“不行！”
又道：“師哥，你忘了嗎，昨晚他要殺我們。今天就算你把鏡子給了他，他也未必就會放過我們，而且他傷不到我們，我們有寶物護身。”挺起胸膛，那吊墜這時又泛起紫光。
那人道：“好好，好個聰明伶俐，有膽有識的小丫頭，若是不殺了你，豈不是要被那些同道笑話死！”鬥篷一揚，卷在左手之上，直朝郭甜甜胸口轟去。郭笑雨被他攔在身後，這時見師妹有難，雖知那吊墜是件厲害法寶，可也不敢確定那寶貝是不是每次都靈。心中也不及多想，一把將郭甜甜拉到一邊，自己反而朝那人掌心迎了上去。
那人不管前麵是誰，隻要打死一個就少一個，掌勢非但未減反而又加了幾分力道。這一掌便是轟在生鐵上都能給轟了粉碎，郭笑雨眼看就要粉身碎骨。可無巧不巧，這一掌正轟在郭笑雨懷裏的落月鏡上。
下一瞬間，那人隻覺渾身力氣都被這鏡子吸收，一條手臂眼看著枯萎下去。這人心心裏明白，若是還和那鏡子貼在一起，用不了片刻自己就要被吸成幹屍。右手並作手刀，於左腋下橫削而落，一條手臂就這樣被廢了。
那人退後三丈，傷口的血在地上畫出一條直線。再看那條左臂，已然成了齏粉。
而郭笑雨此刻卻覺得一股暖流自那鏡子流向身體，一時間隻感覺精力充沛，渾身更似有使不完的力氣。
“五十年，”那人歎息：“整整五十年的功力，就這樣被你小子給吸走了，老子不服，不服！”仰天長歎一聲，鬥篷一卷，便已消失無蹤。
郭笑雨根本沒聽清他最後喊了一句什麽，隻轉身問他那師妹：“甜甜，你沒事吧。”甜甜定了定神，拍著心口說道：“真的好險，師父給你的鏡子真是件寶貝，多虧了他。”郭笑雨也道：“是啊，要不是這鏡子，咱們根本對付不了他。可那人怎麽就走了，難道不打算報仇什麽的？”
莫聞近前說道：“他不是不想報仇，而是已經沒有力氣報仇。你這麵寶貝鏡子不但毀了他一條手臂，也吸走了他五十年的修為。此刻他的功力有大半在你身上，而他，已經是半個廢人了。再想找你報仇，五十年以後吧。”
不但郭笑雨，連郭甜甜都聽得一頭霧水，道：“莫姐姐，你的意思是說，我師兄現在已經有了五十年的功力？”
莫聞道：“沒錯。原本你們修煉的術有所不同，他的功力也不可能傳給你，但這落月鏡卻著實神奇，不但能吸收修為，還能將那力量轉化為最適合你用的力量。不過郭少俠，你最好還是先調息一番，讓這功力盡快的和你原來的修為融到一處。”
郭笑雨嗯了一聲，當即盤膝而坐，閉目調息。此刻他又見到那五色光芒在自己眼前流動，隻是比之往前顏色更亮，線條也更粗。五條光線首位相咬，流轉不息……
過了約莫半個時辰，郭笑雨長舒了口氣，緩緩睜開雙眼，隻覺得神清氣爽，耳聰目明，四肢百骸無不舒暢痛快。轉眼間便有了五十年修為，這可是許多人做夢都求不來的美事。郭甜甜在一旁開心地問道：“師哥，感覺怎麽樣？”郭笑雨握了幾下拳頭，道：“舒服，從沒有過的舒服。”郭甜甜道：“那師哥你還不快點讓我看看，你現在到底有多厲害。”郭笑雨點了點頭，雙手結成木屬相法印，真靈催動，登時一株筷子粗細的樹藤破土而出。郭笑雨大喝一聲：“去！”樹藤登時斷成三截，飛矢般朝一邊屋舍射去，頓時在牆麵上留下三個筷子粗的小孔。郭甜甜以為這就完了，忽然轟地一聲，那房子竟坍塌下來，轉眼成了廢墟。
郭甜甜直看得呆了，郭笑雨自己也未想到這一擊竟有如此威力。莫聞在一旁拍手稱讚：“好手段，好本事。”郭甜甜也附和起來：“師哥好厲害，師哥好厲害。”郭笑雨卻訕訕說道：“其實剛才，我隻出了三分力氣。”
正當幾人談笑之際，忽然一股寒流襲來。四人目光同朝一個方向看去，隻見那裏正有一股黑氣，直衝向天！
“那才是屠盡了這座城的罪魁禍首！”莫聞一躍而起，直朝那黑氣奔去。她那嬌小身形非但靈活而且極為有力，於屋頂之上飛躍閃轉，一個起落就是七八丈遠。而莫問卻沒有這般厲害的跳躍本事，隻跟在地麵一路狂奔，身前不管遇到什麽阻攔，若非被彈到一邊就是被直接撞碎。
郭笑雨朝著那黑氣方向說道：“師妹，咱們也過去看看吧。”郭甜甜點頭答應：“嗯，隻是我跑不快。”
郭笑雨道：“來，師兄背你。”郭甜甜一下跳到師哥背上，喝道：“架！大馬快跑！”郭笑雨道：“現在，讓師哥試試新招數。”
手結法印，一根樹藤鑽土而出，郭笑雨站在樹藤之上，道：“長！”樹藤登時朝天長起，長勢之快，匪夷所思。樹藤長至七八丈高時又朝那黑氣方向傾倒，轉眼間便追上了莫聞，郭笑雨嬉笑著問道：“要不要上來？”莫聞道：“不必了。”
郭笑雨道：“那我們先行一步了！”嗖一聲便沒了影子，隻留下一根牛腰粗的樹藤橫在半空。
轉眼間郭笑雨便來到黑氣源頭，此時居高臨下，隻看見一口大鼎懸空而立，鼎身渾圓，兩側有耳，鼎外鐫刻著不隻是文字還是符號的古怪花紋。而這鼎，竟有五足。鼎下麵燃著純青色火焰，鼎口處則鬱結著一團黑色粘稠的**，**非但粘稠且還緩緩蠕動，觀之令人作嘔。在火堆旁正有一人裹著一件黑色鬥篷，正朝火堆裏添著一根一根森白顏色的東西。那竟是人的骨頭！
“住手，妖人！”樹藤超那人俯衝而去，郭笑雨亦從天而降。那人身形一晃，閃到一旁，樹藤則砰一聲便杵在那人方才立足之地。若郭笑雨再早一身，說不定直接就能將那人搗成肉泥。可話說回來，郭笑雨即便早到兩個瞬間，那人為未必就躲不開。
這時那斷了一臂的黑衣人出現在那人身後，指著郭笑雨道：“是他，就是他！落月鏡就在他身上。”這人點了點頭，示意已經知道，又擺了擺手，示意那人退下。那斷臂人果然乖乖的退到一邊，就如一條寵物。
郭笑雨指著那人鼻子問道：“這城裏的人可都是你殺的？”
那人點了點頭，示意承認。
郭笑雨又道：“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難道他們和你有仇！”
莫聞此時已來到一邊，接話道：“魔門妖孽，要殺人何必理由。非要問為什麽，就是鼎口那一團黑水。聚集了上千人的精魂血液，凝煉成一粒魔藥。”
那黑衣人道：“一粒魔道，可為我駐顏十年。”聽聲音居然是個女子。此刻她掀開兜帽，露出真容，那竟是一張天下少有的美人臉，郭甜甜和莫聞都已屬佳麗，可在她麵前卻也暗然失色。
郭笑雨看到這張臉，竟然愣住了。莫聞在一旁咳嗽一聲，道：“無名無空之中的第一美人冰錯，果然名不虛傳。隻是郭少俠，此刻咱們是要除魔衛道，若是你憐香惜玉，不忍傷了這美人，最好退到一邊。”郭甜甜也在他身後重錘了一下，嗔道：“見到美女眼睛就直了，看我回去不告訴師父。”這話說者無心，莫聞卻聽者有意，先前郭笑雨說他那一身本事是家傳時她便已開始懷疑，此刻郭甜甜無意間一句話，已讓她猜到了些許秘密。隻是這時同仇敵愾，卻不是把話說穿之時。
郭笑雨也回過神來，咒罵道：“就算生得再美，肚子裏一副蛇蠍心腸，也不過畜生之流，枉披了這件人皮。”
冰錯道：“這位少俠罵得很對，蛇蠍心腸，枉披了件人皮。不過莫姑娘，你和這位小妹妹也生得極是俊俏，不知道你們的肚子裏是怎樣的一副心腸。不如讓我剝開來，看個仔細！”說話間雙臂的衣袖如流雲般朝莫聞與郭甜甜卷去。
莫問二話沒說，直擋在莫聞跟前，郭笑雨亦擋在郭甜甜跟前，手成三角之勢朝天一衝，地麵頓時升起一麵土牆。自剛才他就一直在想，自己既然能看到五色光芒，是否就可以操縱五行，心中一直想著試試這想法。此刻雖然冒險，他卻仍搏命一試。
果不其然，這《土奔咒》中的一手“土命無回”在此刻就下了他的性命。
郭甜甜也有些吃驚，道：“師哥，你還會這一手啊。”
郭笑雨回過身微微一笑，道：“師哥會的還多著呢，再給你變個戲法看。”雙手互握，土牆層層剝落卻從中立起一個三丈來高的巨人，郭笑雨不斷變換手勢，那巨人便一步一步朝著冰錯走了過去。每踏一步，地麵便跟著顫動一下。
冰錯見這巨人來勢洶洶，竟無絲毫懼色，冷笑道：“小子，手段不錯，不過可惜啊。陰陽五行，相生相克，土可生金，火能克土。”雙指一挑，自那巨鼎之下直飛起一縷火苗，火苗飄飄****朝著巨人而去，看樣子隨時都會熄滅，卻偏偏沒有熄滅。
冰錯雙指一點，火苗正撞在巨人眉心處，呼地一聲，火苗騰空而起，瞬間將這居然覆蓋其中，轉眼間這巨人就被燒成了灰。郭笑雨也覺得雙手滾熱，好像被灼燒一般。
郭甜甜見師哥吃虧，立馬說道：“水能滅火，師哥，用水！”
冰錯卻笑道：“小姑娘，你當真以為他能操縱五行不成？”
郭笑雨道：“你看著就知道！”雙手握拳對衝，這地麵登時顫抖起來，轟一聲響，一道白浪衝天而起，郭笑雨雙手一變，巨浪卷成水龍，直咬向冰錯頭顱。冰錯亦為之一驚，詫道：“莫不是繼凡飛蒼龍之後，這世道又出了一個鬼才？”口中雖然說話，可腳下也不慢半分，水龍去勢雖快卻始終追不上她。
冰錯一退再退，正退到那獨臂人身邊，當即吼道：“看什麽，還不快幫忙。少了五十年修為又不是就此廢了！”
那人應了一聲：“是！”手中登時多出一把寒氣逼人的匕首。可他一抬手，這匕首卻並非刺向郭笑雨等人，而是刺在冰錯後腰之上。冰錯一個愣神，水龍正撞在她胸口之上。眼見她頹然倒地，郭甜甜低聲問道：“她，死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