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管殺不管埋
或許是這丸子真的太好吃了，所以每個人都多吃了幾碗，莫問身邊的碗更是摞得足有兩三尺高。但這畢竟是酒釀丸子，吃著吃著，這幾個人好像醉了，隻剩下郭笑雨一個還算清醒。再看周圍，原來除了他所有的人都醉了。
眾人皆醉我獨醒？
眾人皆醒我獨醉？
郭笑雨搖了郭甜甜的幾下，可不單是郭甜甜，就連莫聞、莫問都已睡得極沉，任郭笑雨怎麽叫，怎麽搖晃，那幾個人始終都沒有反應。
“不必擔心，他們沒事的。隻是我要和你說的事很重要，決不能讓別人知道。包括這位你最在乎的小師妹。”這聲音異常熟悉，絕對是那日出現的神秘女子。
郭笑雨看到前麵立著一條模糊的身影，起先的確很模糊，但靠得越近他便看的越清楚。隻不過並不是這身影靠近郭笑雨，而是郭笑雨靠近這身影。唯一令人不解的，隻是郭笑雨明明沒有走路，他明明還在站在桌子旁邊，身邊明明還有自己的師妹，他卻覺得自己和那身影之間的距離正在縮短。
“你看到了什麽？”那女子笑著問道。
郭笑雨用了晃了幾下腦袋，眼前的一切分明那樣清晰，但他卻分不清這是現實還是夢境。也許是在現實中，隻不過他們醉了，將實現融入了夢境，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
“我……”郭笑雨回答不出來，他忽然發現原來自己已經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別怕，”那女上前說道：“這裏並不可怕，這裏是天堂。你沒有喝醉，你隻是中了毒，中了我酒釀丸子的毒。那丫頭應該告訴過了你，這丸子的名字，活的快活。但她忘了說，這丸子還有另一個名字：死的逍遙。他們全都中了我的毒，這裏的所有人。但這毒卻是極樂之毒，他們看上去像是死了，其實不過做一場逍遙大夢罷了。夢到他們想要看到的一切，夢醒了，就什麽都記不得了。那麽多的人來我這裏，吃我的酒釀丸子，就是因為這一場夢。”
“你……”郭笑雨拚命朝喉頭發力，終於說出一句完整的話：“你究竟……要……對我們……怎麽……樣！”
那女子說道：“我不會對你們怎麽樣，如果我真的有心要害你們，當你們第一次去那飯館的時候我就已經可以殺了你們。那裏的掌櫃的，是我的人，你們第一次在那裏吃的飯有著和這酒釀丸子一樣的功效，不過我在裏麵做了些手腳。我知道你們在那裏做了一場夢，夢到了一個叫鹹秋的老家夥。他是真的，他對你們說的話也是真的。第二次，當你們再一次去到那裏，吃過那一頓飯之後，你們的夢醒了。”
“你……到底，是什麽人？”也許郭笑雨自己並未察覺，他說話已經越來越流暢。
那女子說道：“這問題我稍後再回答你。你難道就不好奇，為什麽隻有你一個人還能站著，其他的人都醉倒了嗎？這可是我最得意的一筆，不讓你知道就實在太可惜了。那封信，隻有你一個人碰過那封信，在那信裏我下了另一種類似於活的快活的***，那種***本身並不具備任何藥效，不過一旦和我的活的快活遇到一起，就會產生一種奇妙的反應。於是，你看到了我。”
郭笑雨這時已不再說話，他已隱約感覺到自己的力量正在一點點的恢複過來，閉上眼睛的時候已能看到那五條彩色光線。
“呦，”那女子說道：“怎麽不說話了，是不是被我給說迷糊了。簡單點說，此刻的我並非真的存在，你所麵對的可能是一個素不相識的人，甚至可能不是人，而是一張桌子，一把椅子。但你卻把它看成了我。怎麽樣，我的手段高明吧？”
郭笑雨仍不說話，仍等著那人開口。果然，那女子又說：“其實廢了這麽多心思把你找來這裏並不單純是為了向你炫耀我的手段，而是想和你說一件極其重要的事情。還記得我和你說過的神翼之風嗎？”
“終於，肯進入正題了。”郭笑雨冷笑了一聲：“神翼之風不過是一個流傳了幾千年的傳說罷了，甚至極有可能是一個流傳了幾年前的謊言。你用謊言將我騙我這裏，隻為了和我說另一個謊言，你自己難道不覺得這事十分的荒誕嗎？”
那女子道：“的確，神翼之風是個傳說，但並不是謊言。而且我也並非以謊言將你騙到這裏，夢境算不得謊言。況且我讓你們遇見了鹹秋，讓他為你們解開了心中的謎團，難道這樣還不足以彌補我的過錯。盡管這根本算不得過錯。”
郭笑雨道：“那就請你來告訴我，神翼之風究竟是什麽。”
那女子道：“神翼之風，是一個謎，也是一個奇跡。是隻有你才能解開的迷，也是隻有你才能實現的奇跡。”
“我？”郭笑雨指著自己的鼻子，“你說是我。”
那女子說道：“若非如此，我為什麽要如此的大費周章，在你身上花這麽多心思。”
郭笑雨道：“你根本就是一個瘋子，你要做的事有誰能明白。”
那女子苦笑著說道：“瘋子，以前我一直說你是個瘋子，卻想不到今天換成你用這個詞來說我。也許我們都是瘋子，但我們是這個時代早就出的瘋子，也注定要成為改變這個時代的瘋子。”
這話的確瘋狂，瘋狂的郭笑雨無法理解。
曾經這女子便說郭笑雨過了這幾十年，脾氣還是這樣暴躁，破壞力還是這麽強。今天她又和郭笑雨談起曾經，但郭笑雨從小便在五位師父身邊長大，他哪裏來的什麽幾十年，又哪裏和這女子有什麽曾經。
那女子又說道：“我知道用這樣的方式和你說這些話很難讓你相信，換做是我也會覺得站在我對麵的那個人絕對是個瘋子。不過請你相信我，我對你絕無惡意，也絕沒有想過要傷害你身邊的人，更從來沒有騙過你。你問過我，我是誰。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我是曾經最在乎你的那個人……”
“師哥，醒醒啊，師哥，快醒醒啊。”郭甜甜搖晃著郭笑雨的肩膀，他睜開朦朧的睡眼，才發現原來自己還在那飯館之中。隻是那掌櫃的已經沒了蹤影，而且這時候，子時已過。
郭笑雨苦笑了一聲，喃喃說道：“原來又是一場夢。”
“什麽夢啊？”郭甜甜笑嘻嘻的盯著郭笑雨，“師哥你是不是剛才做了什麽夢啊，夢到什麽了？”
郭笑雨搖了搖頭，道：“什麽也沒夢到，隻夢到一個小丫頭天天纏著我，都快要把我煩死了。”郭甜甜撅起小嘴，滿臉委屈的時候道：“我就知道，總有一天你會嫌棄我，嫌我這嫌我那，哼，你欺負人……”捂起眼睛，嘴裏嗚嗚的做著哭聲。
郭笑雨最怕她這樣，笑著說道：“你的確很煩，可要是沒有你在身邊煩我，我會渾身不自在的，你最好一直煩著我，煩我一輩子才好呢。”郭甜甜頓時破涕為笑，道：“好，我就煩你一輩子。”
“咳咳，”莫聞在一旁幹咳了一聲，“這地方實在古怪，有什麽話等咱們離開這再說。”
說真的，要不是莫聞咳嗽了這一聲，郭笑雨根本沒有意識到旁邊還站著一個人。他隻為所發生的一切都不過是一場大夢，以為莫聞莫問也是自己在夢中見到的人。這時候夢醒了，原來這兩個人還在身邊。
“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你們記得嗎？”郭笑雨揉著太陽穴，好像宿醉歸家的人。
郭甜甜道：“剛才我們不是去了春去酒家吃酒釀丸子嗎。後來吃著吃著你們就都醉了。後來那個蒙著麵的人來了，但你們幾個都還沒醒，她就給了我一封信，和我說要等你們都醒了才能拆開看。然後她就找了一輛馬車把咱們送到這裏了。”
郭笑雨相信郭甜甜絕不會對自己說謊，但這與他所見根本大相徑庭，他實在分辨不清，也已無力辨別究竟什麽時候見到的是真，什麽時候見到的是夢。
郭笑雨道：“你說的信呢，拆開吧。”
郭甜甜從懷裏取出一個蠟黃信封，信封剛被撕開一個小口，邊有一股紫色的煙噴出了出去，煙在空中凝成幾行小子：
曾經滄海難為水，
除卻巫山不是雲。
取次花叢懶回顧，
半緣修道半緣君。
莫聞低聲吟誦，說道：“這是元稹的詩，那人為什麽要給咱們看這首詩？”
還未容幾人多想，這紫色煙氣嗖地朝幾人鼻孔鑽了進去，幾人頓覺精神一振。
郭笑雨似想明白了什麽，道：“這煙是解藥，這幾天咱們其實一直身中幻術，現在幻術應該已經解了。”心裏卻一直反複著念叨著那首詩，還有那女子對自己說的一句話：“我是曾經最在乎你的人。”郭笑雨實在想不明白這句話究竟是什麽含義，但這幾天被那女子如玩物一般的耍在手裏，若這女子真對自己有什麽惡意，自己就算有一百條命也早已被那女子盡數拿去了。她的手段根本就使人防不勝防。但也正是如此，郭笑雨才根本想不明白這女子究竟想要做些什麽。
難道隻是為了耍自己嗎？或者和自己說上一堆隻有瘋子會說卻連瘋子也聽不懂的話。
郭笑雨不禁苦笑了出來，然後又說道：“總之這裏的事已經完了，我們接下來該去什麽地方？兩位伏魔者，不如我們兩個跟著你去伏魔吧，你們知道還在什麽地方有妖物嗎？”他這話一半是玩笑一半卻是認真的。
莫聞道：“這當然最好，據我所知在臨江鎮附近有一座山，很邪門。”
郭笑雨道：“能有多邪門，還能比這幾天我們遇到的事更邪門？”
莫聞道：“不過既然你決定做一個伏魔者，那麽我就是你的前輩。伏魔禁忌第一條，不可輕敵，不可心軟，不留活口。”她這話看上去卻不想玩笑。
郭笑雨不禁苦笑，原本還可以平輩論交，一個決定卻卻讓自己平白矮了人家一輩。聳了聳肩，道：“晚輩謹記前輩教誨，還請前輩帶路則個。”見他這樣子郭甜甜不禁咯咯地笑了起來，就連不通世事的莫問臉上居然也掛起了笑容。
莫聞又道：“伏魔禁忌第二條，不可對前輩不敬。”看她說的煞有介事，卻也不知這禁忌是不是她信口胡謅的。
臨江鎮其實並不臨江，反而是一座靠山的小鎮。
山本無名，但近幾年這山的名頭卻在方圓百裏內甚是響亮。尤其是山下唯一一條可供客商往來的路更是有“閻王嘴”的威名，是個人進去就別想出來，你就是個鬼，進去都得再死一回。
這一切都源於五年前。所謂：靠山吃山。這裏的居民依山而住，大半生計都要到這山上去討。打獵、砍柴、采藥。而且這山上的果樹也不再少數，野菜種類也甚是繁多。靠著這一座山，這裏附近的住民根本不必為生計而發愁。
但在五年前的一天，山上忽然來了一夥山賊強行霸占了此山。他們沒有規定不可上山砍柴、打獵，但若是有膽大的居民敢上去就別想再下來，沒有綁票一說，也沒有撕票一說，隻是不管是誰，上山之後便從此人間蒸發。若是有客商經過山下也定然會被擄上山去，絕沒有僥幸隻說。再到後來，就連山附近的居民都開始陸續失蹤。
有人傳言這山上的山賊不吃飯，專吃人肉。但也有人說山上住著的是人販子，即便是真的隻吃人肉，至少該有骨頭留下來吧。所以那些人定然是被拐賣到了別處。比起第一種，這第二種說法更容易讓人信服。但比起第二種說法，還有第三種說法，卻是在這裏流傳最為廣泛的：
山上住著一隻吃人不吐骨頭的妖怪……
當郭笑雨一行人來到這臨江小鎮的時候才發現，原來鎮上的居民早就已經遷居別處。留在這裏的除了一些無人照料，到了別處也不過是換個地方等死的老弱病殘。當然，還有那些要守住自己的根的榆木腦袋們，也留在了這裏。他們不是不怕山賊妖怪，隻是相信祖先們會保佑自己。
“是那群山賊把這裏變成這樣的嗎？”郭笑雨眼看著這滿目瘡痍的小鎮，幻想著它往日的繁華景象，心頭不禁湧出一股莫名的悲涼。
莫聞卻說道：“若真的隻是一群山賊的話，這麽多年官府早就派兵攻打。這裏絕對不隻是山賊那麽簡單。”
郭甜甜憂心忡忡地問道：“這裏是不是真的又妖怪啊？”
莫聞笑道：“傻妹子，沒妖怪我們來幹什麽。”
郭笑雨也說道：“難道你還怕妖怪不成嗎？”
郭甜甜道：“我當然不怕，隻是……”
隻是她擔心的不是自己，而是師哥。莫聞死者那四個字早在她心裏擰成了結。
郭笑雨經過那許多事，早把這句話拋在腦後，看到郭甜甜這緊張模樣便說道：“要是有危險，你就躲在師兄後麵，師哥保護你。”
“不！”郭甜甜猛地顫了一下，“我來保護師哥，我來保護你。”
郭笑雨實在不明白今天師妹為什麽會如此的緊張，或許是怕山上那吃人的妖怪吧。但由他怎麽想，都始終沒有想起那四個字來，隻安慰道：“師妹，你用害怕，師哥現在可是很厲害的。那些妖怪三兩下就能擺平。你餓了嗎？”又轉身問莫聞：“走了這麽久，前輩您是否已是饑餓難耐。要不要找一間飯館，晚輩做東啊？”見他這樣說話，郭甜甜也終於笑了出來。
莫聞卻哼了一聲，道：“拿我尋開心，來搏你這小師妹一笑。你好聰明啊。但你既然這麽聰明，怎麽就想不到這裏已經破敗成這樣，換做是你，你會在這種地方開飯館嗎？”
郭笑雨著實沒有想到這一點，吐了下舌頭，說道：“那前……，那莫姐姐你說該怎麽辦。咱們身上的幹糧可已經吃光了，難道要在這裏找野草、觀音土來吃嗎？”
莫聞笑道：“很快就會有人來請我們吃飯的。”
郭笑雨道：“誰啊，難道你在這裏還有朋友？”
郭甜甜一敲他的腦袋，道：“莫姐姐的意思是指那群山賊。不管有沒有妖怪，山賊總是有的，隻要咱們出現在他們的視線範圍，很快就會被他們抓上山去。到時候不就有飯吃了。”
莫聞道：“你要是有你師妹一半聰明就好了。”卻又看了眼身邊的莫問，心中隻想：“若我這師弟有你一半聰明就好了。”
幾人結伴便來在山下，走得正是那一條被稱作“閻王口”的路。道路兩排樹木從生，樹下的野草都有半人來高。幾人走在路上已發現草叢中的奇怪擺動，顯然裏麵正藏這人。
郭笑雨故意大聲地說道：“我說師姐啊，師父他老人家也真是的，就這麽一袋金子，多說沒有五百兩重，還要咱們四個押鏢，明鏢不成還要走暗鏢。真是失了咱們第一鏢局的名頭”這話當然是莫聞教他說的，否則他哪裏知道什麽叫鏢局。
正當莫聞要說出自己早已準備好的那一番話時，隻見七八條張壯漢從樹林裏一躍而出，攔住幾人跟前，為首那人還是個獨眼，挺身來在這四人跟前吼道：“此山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過此路，留下買路財。敢崩一個不‘字’兒，管殺不管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