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十年前的幸存者
每一個刑警隊都有屬於自己的集體辦公室，基本都坐落在警局第二層的東邊，唯獨刑警三隊，朱洪湧所帶的隊伍，他們的辦公室坐落在一樓的正中間——警局大門推開後就第一眼就能看見。朱洪湧的個人辦公室也與其他刑警隊隊長的不同，他的個人辦公室就在三隊集體辦公室裏麵，用一個簡單隔檔隔起來的角落。
這一切都是朱洪湧強烈要求的，原因很簡單，他希望他的隊伍不浪費任何一分一秒無用的時間，哪怕是進出辦公室；他希望他的隊伍可以隨時隨地與他保持最親密的溝通聯係，不要浪費精力與心思在哪怕二十米的距離上。
除此之外，朱洪湧還特意找人定製了一個巨大的時鍾，掛在刑警三隊辦公室裏，正對門的那麵白牆上。黑色絲毫無設計感的時鍾，分針秒針大得特別顯眼，其目的就是為了告訴所有人，他是個注意守時的人。
此時，時鍾的時針已無比接近數字九，秒針還差十下，馬上就要到報道的截止點，朱洪湧的刑警三隊，還差一個實習生。
另外兩個同期的實習生早就到了，站在左邊的男生大約一米七五的樣子，年紀很輕，二十三歲還差點，大學剛畢業，他叫徐旭飛。
他的皮膚黝黑，臉略方，五官平平，眼睛卻出奇得大。被發箍強製壓住的短長發，發型被人破壞得毫無設計可言，雜亂的發梢處依稀可見曾被染紫的痕跡，據徐旭飛後來自個說，他在得知自己通過警局實習後，興奮得直接拿剪刀把自己滿頭的紫長發給剪了。
徐旭飛看上去不是個好脾氣的家夥，有些邪邪的樣子，他故意帶著一副平光眼鏡，說是讓自己看得溫柔些。而現在也許是等得不耐煩了，徐旭飛的表情是憋不住的不耐煩，他反複交換著站立的腳。
另一個實習生叫肖虎，人高馬大，三十歲出頭。聽說他考了好多年，才最終考上警局實習。
肖虎長了一張標準的“好人臉”，國字臉型上，濃眉厚唇，頂著標準的平頭，表情嚴肅，站得筆直，唯獨握得緊緊的手能看出他有一絲緊張。
桌前，朱洪湧麵無表情地一下一下轉著筆，隨著秒針最後一秒的落下，辦公室大門前，林英雄的身影突然出現。他明顯是一路跑來，鞋帶鬆了都沒來得及係。他一手拿著一份卷得糟亂的文件，一手撥開站在中間的徐旭飛與肖虎，像背台詞一樣說了好幾段話，然後張狂地把文件甩在朱洪湧的桌上。
朱洪湧並沒有什麽大的反應，隻是翻開林英雄給來的資料，一頁一頁慢慢地翻著。他看得很細，細到林英雄都開始有一些心裏虛得慌。
許久之後，朱洪湧才從資料裏抬起眼：“突破點挺好，寫得很細。”他把資料拿起遞回給林英雄。
林英雄不可置信地看著麵前人：“然後呢？”
“什麽然後？”
“看完了就沒有一點想法？比如立案？比如去調查？”
朱洪湧的表情是很不明白的樣子：“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
林英雄指著資料裏的字：“魏小雨的過敏是人為的！有人希望她過敏！蓄意謀殺未遂！她是被害的！這裏麵疑點重重，你就沒任何回應？”他說得鏗鏘有力。
朱洪湧的臉上卻還是波瀾不驚，他拿出一遝實習生資料，翻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沒有辦法調出任何人手去查什麽過敏案，我手邊有好幾個很急而且很重要的大案子，我本來有安排你、徐旭飛還有肖虎三個新人一起參與的。”他頓了頓，“既然你有自己的想法，我可以給你一個星期的時間讓你先適應，一個星期後我希望你歸隊。”
林英雄握著資料的手越來越狠，他的眉頭越皺越緊，而麵前朱洪湧還像什麽都沒發生一樣，依舊悠哉地轉著筆注視著他。
好一會兒，林英雄突然鬆開手，就像前一秒憤怒的人不存在一般。他放好資料，禮貌而微笑地朝著朱洪湧謝謝並鞠躬，然後退出房間，拿出手機，打電話找夏穎：“我餓了。”
夏穎先是一愣，聲音並不是很愉悅：“現在才是九點多，你應該認真上班的，我也在寫論文。而且，我不是你女朋友，我沒陪你吃飯的義務。”她掛斷電話。
很快，夏穎的手機再一次響起，又是林英雄，對麵隻有一句話：“我知道，可我就是很餓。”
電話那端的人似乎明白了什麽，好一會兒，一陣電腦關機聲傳來，接著是夏穎歎了口氣的聲音：“成吧，我去找你。”
林英雄坐在警局門口等夏穎，過了好一會兒，夏穎從馬路對麵走過來，她看著林英雄難得沮喪的樣子，然後又發現他手中揉皺的文件袋與裏麵透出的資料，突然明白了什麽。
夏穎的臉上掛著幸災樂禍的表情：“不是說案子自己查得玩，怎麽，在朱隊這吃了癟？私人文秘小兄弟。”
林英雄不屑地撇撇嘴：“想來裝逼的唄，結果遭雷劈了。”他翻了個白眼，“算了算了，你說的對，我一個私人文秘，趟什麽渾水，好好做個閑職嘛。”
他說得輕巧又無所謂，夏穎還想說什麽，便聽見大老遠有人在她名字。她一抬頭，隻見馬路對麵，杜琪琪正向兩人跑過來。杜琪琪穿著一件蕾絲邊的小裙子，一臉笑嘻嘻的樣子，她見到兩人很高興地揮著手。
“學姐好！林英雄，你來報道了嘛？”
林英雄沒回複，朝著杜琪琪努了一下嘴：“你來找朱洪湧？”
杜琪琪搖搖頭：“我來找我姐的。”隨即，她又解釋道，“哦，我姐是這兒的法醫杜高依，可厲害了。”杜琪琪說得得意洋洋，對麵林英雄卻變了臉色。
杜高依……這名字好熟悉！
夏穎發現了林英雄臉色的不對勁，她撞了撞他，他連忙又回過神。杜琪琪還在哇啦哇啦地說話：“對了，我剛是從醫院過來的，見到了魏小雨。她狀態好多了，過兩天就可以出院了。你們不用擔心啦！”
杜琪琪說完就笑嗬嗬地和兩人告別，又一蹦一跳地往裏麵走去。她的背影越來越遠，夏穎拉著林英雄往外頭走去，林英雄卻突然站住不走。
夏穎奇怪地看著他：“怎麽了？”
林英雄僵硬地開口：“我有點不舒服，我想要先回去，你請便。”他打了一個趔趄，也不顧身後夏穎喊著“你就這樣把我一個人丟這兒嗎？林狗熊你有種！” 林英雄彎著腳快速離開。
他魂不守舍地推開家門，床底下的箱子裏，在許許多多的照片和資料中，他拿出了那張泛黃報紙，上麵的標題深深刺著他的眼：
“雪山女屍案成謎，身邊灑滿神秘玫瑰花瓣。前去勘測的兩隊刑警人員五人失蹤僅一人生還。”
他的手顫抖地劃過下麵的內容，找到那個唯一生還的警察名字——法醫，杜高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