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玫瑰吃人案

另一邊,刺耳的手機鈴聲劃破安靜的房間,沉重的遮光窗簾還在扒在窗戶上,蜷縮在被子裏的林英雄掙紮地伸出一隻手,好不容易扯到電話,朱洪湧的聲音便從裏麵傳來。

朱洪湧的聲音有些緊張:“林英雄你快到你們家前麵的光太廣場來。”

此時光太廣場上,原本人氣滿棚的生煎攤前空無一人,生煎攤的老板何高高,一個五十來歲的瘦高老頭兒,正一臉發愁地看著進進出出的警察們。

林英雄趕到時,朱洪湧已經將出事區域圍了起來:“死者,男,付和,乞丐,四十歲。”

朱洪湧抬起頭,遞了雙手套給林英雄,兩人撩起警戒線,靠近倒在地上的死者。

“剛剛鄰坊們說的,死了第二次是什麽意思?”林英雄問。

朱洪湧搖搖頭:“三個月前,你們小區門口出了一場車禍,你知道嗎?”

“車禍?”林英雄反問,他並不太關心周邊事情,他搖搖頭表示不知道。

“三個月前,光太廣場邊上出了場車禍,撞死了一個人。死的人,便是付和。事後警方有調監控錄像,錄像顯示,當時事發在晚上,本來路就看不太清,路燈又壞了,司機開得已經是非常小心,可付和還是突然從視線盲區竄出,衝撞上了卡車。”朱洪湧解釋著,“後來警方試圖聯係付和的家屬,可並沒有在本地找到他的任何親人與朋友,這件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這事林英雄聽得蹊蹺:“當時確定付和已經身亡了嗎?有可能隻是重傷而已。”

“都火化了,怎麽可能沒死透?”

“那也沒啥稀奇的。”林英雄繼續吐槽,“什麽死者其實隻是長得比較像,是死錯了人。又或者什麽雙胞胎等等,小說裏不都這麽演的。”他說著,又撞了撞身邊依舊眉頭緊鎖的朱洪湧,挑釁道,“我們英勇的大朱隊長,不會真的以為是詐屍了吧?”

朱洪湧沒有搭理林英雄的打趣,他伸手將地上趴著的死者翻了過來,隻見,付和的脖子一半已經斷開在肩膀上了,他身上的血已經凝固,粘著衛衣包裹著幹柴的身子。他的臉上五官上也粘滿了凝固了的血,還有他的表情——那是一種很平祥的樣子,完全不像是生前被人割喉了一般。

但最觸目驚心的,卻是付和露出的半截胳膊與腿——上麵錯雜地紋滿了大小不一的玫瑰紋身,有的看似紋了已久,而有的似乎是新紋上去的。但無論是舊紋身還是新紋身,上麵的痕跡都已然被破壞,細長的傷痕凝結著黑紅的不明濃稠**,縫隙之間還夾雜著並不陌生的玫瑰花瓣碎屑。

這……不是之前許麗案凶手的拿手好戲嗎?難道兩個案子出自同一個人之手?

林英雄皺著眉,伸手又翻了翻付和那紋滿了紋身的胳膊,一塊掛在他手腕上的,小小的掛牌吸引了林英雄的注意力。林英雄搓了搓上麵的汙穢髒物,看清楚了掛牌上的字——省南殯儀館,17082392號。

2017年,8月23號。

林英雄隻覺得心裏有一股涼意忽地竄起,他雖立刻想到了“這很可能是個惡作劇”這樣的一個結論,但他還是覺得慌慌的。他連忙放掉付和的胳膊,站起身來。而另一邊,朱洪湧卻被付和脖子上圍著的一團汙亂之物所吸引。他命人將這纏著付和脖子的東西清理出來——那是半枝殘缺的某種植物根莖。林英雄認了出來,這好似正是昨晚他給出去的玫瑰花根莖。

“這……居然是他?”林英雄有些愣住。他完全沒將付和和昨晚的那個乞丐聯係再一起,現在突然要他將這兩人劃等號,硬是廢了他好大的盡勾勒兩人的臉。

“你認識?”朱洪湧敏銳地捕捉到了林英雄的話。

林英雄搖搖頭:“不認識。”

朱洪湧“嗯”了一聲當作是回應,然後回頭叫來徐旭飛:“這個付和的身份有蹊蹺,你幫我再仔細查查三個月前的案子。還要,付和不是本地人,下麵鄉下來的,你也派人去鄉下找找他家裏人。聯係地方警局,仔細找找,碰碰運氣,看看能不能找到什麽親人。”

說著,朱洪湧又患來肖虎:“你幫我看看這個玫瑰根莖。”他指著付和脖子上,“這玫瑰怎麽隻有根莖,花苞去哪了?現在找到了嗎?”

“還在搜查,暫時沒有找到。”肖虎道。

朱洪湧點點頭:“找到了立刻告訴我,很可能會有線索。”

此時,杜高依帶著法醫組的成員快速朝著這邊走來,眾人穿過警戒線。

杜高依迅速地套上手套:“抱歉,來晚了。”

她從容地走到付和邊,趁著她檢查的機會,朱洪湧也揮手將林英雄叫到一邊。

朱洪湧拍了拍林英雄的肩膀:“生煎店老板說,這個乞丐之前經常在這周圍晃**,三個月出事之前,是嗎?”

林英雄猶豫了一下,搖搖頭:“我不太清楚,因為我從不關注路邊的乞丐。”他有些遲疑,但過了一下,還是說出了實話:“但是,我昨晚還見到了。”

朱洪湧雙眼一瞪:“昨晚?”他連忙繼續問:“幾點的時候?在哪裏?他當時在做什麽?”

林英雄回答:“昨晚差不多半夜十二點的時候,我和朋友吃完夜宵各自回家,就在前麵內河橋碰到這個乞丐的,我是說付和。”

朱洪湧繼續問:“當時路上還有其他人嗎?”

林英雄搖搖頭:“這麽晚了,路上就我和他,而且路上沒有路燈,我沒太看清他的臉。”

朱洪湧從上麵一段話中,聽出了蹊蹺:“不對,你怎麽知道昨晚拉你的乞丐就是這一個,你不是不認識他,而且昨兒天黑又沒看清他麽。”

“因為,我記得他的身形,還有他衣服上的卡通玩偶。”林英雄沒有說出被搶了玫瑰花的事情,他撒了個慌。

朱洪湧不可置否地點點頭,並沒有過多的逼問:“你可能是見過他的最後一個人,按照程序我等下安排肖虎要對你進行審問,好嗎?”

林英雄點點頭,此時杜高依也正好招呼朱洪湧過去,林英雄跟著一起跑上前,這才發現,剛剛白壓壓的法醫組成員裏,居然還有杜琪琪的身影。

杜高依和兩人打了個招呼,指了指杜琪琪:“早上剛來報道實習的,現在就跟過來了。”

第一次見案發現場的杜琪琪明顯表情有些僵硬,但她還是強忍著惡心,故作微笑地和朱洪湧與林英雄打招呼。

朱洪湧有些擔心地看了一眼杜琪琪,又回頭看向杜高依。

杜高依摘下手套:“死亡時間在今早一月二十八號淩晨十二點到三點之間,生前有中毒跡象。”

又中毒?

朱洪湧張了張嘴剛想說什麽,杜高依立刻打斷他的話:“目前還無法確定死亡原因究竟是因為中毒,還是脖子上的玫瑰根莖勒力所致。但是我估計,中毒的可能性比較大,脖子上的勒痕來看,力道並不至於致死。而且,付和的死亡表情很平靜,手腳並無掙紮的痕跡,這與勒死的樣子明顯不符。”

“更多的還是等回局裏,我做完解剖再說吧。”杜高依又強調了一遍。

她伸手撥了撥付和的衣服,但衣服已經被血浸透凝固,並不能很輕易地撥開。她隻能簡單看了一下**在外麵的皮膚:“這些玫瑰紋身的時間有新有舊,每一朵的表麵皮膚都有潰爛痕跡,他的這個紋身藥水和工具很不衛生,換句話說,應該不是用正常的針與藥水紋上去的。”

杜高依招手喚來杜琪琪,叫她不要躲那麽遠。

朱洪湧對著杜高依點點頭,杜高依嚴肅道:“我懷疑這件事情,和之前許麗案的凶手脫不了關係。”

她說著,不愧是看多了場麵的杜高依,她從容淡然地摸著付和的外衣,一邊試圖從他身上再找出多一點線索,一邊還不忘指揮著助理們收集現場碎物。而她身後,杜琪琪的臉都已經蒼白,明顯一副快要忍不住的樣子。

朱洪湧有些心疼地看著杜琪琪,他幾次試圖開口。杜高依明顯也是發現了杜琪琪的異樣,她皺了皺眉,語氣並不是很好:“要覺得忍不了就去一邊呆著,不要影響其他人工作。”杜琪琪被杜高依這麽一凶,更是覺得委屈,可杜高依卻依舊一臉冷漠的表情,“你要想當法醫,這是第一關,這樣就忍不了了,早點回家吧。”

就算知道杜高依是為了妹妹好,作為杜琪琪的男朋友,朱洪湧還是想幫杜琪琪說幾句話,至少安慰安慰。可是他也知道工作不是兒戲,拿不了這種私人情感在裏麵。

幹脆就眼不見為淨吧!

朱洪湧和林英雄吩咐了幾句,把肖虎和徐旭飛留在這裏協助他,便先回局裏看看有沒其他跟進的消息。

朱洪湧拍了拍林英雄肩膀:“這邊你不方便,先別插手,站在旁邊陪陪杜琪琪。等下記得回局裏一趟,有些例行問題還是要問的。”

林英雄明白他是指“最後一名目擊者”的事情,他連忙點點頭,目送朱洪湧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