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殺熊
門被推開了。
女人怯生生的進來，醫生周南山正伏案疾書，他的金絲眼鏡在夕陽的餘暉下，泛著耀眼的光芒。
周醫生聽到推門聲，抬頭看向門外，女人朝他鞠了一躬，怯生生的立在他辦公桌前絞著手指，牙關咬得格格響。
她半邊頭發披散下來遮住臉，露出來的半張臉白皙粉嫩，鼻梁高挺，眼睛烏黑很大，任誰見到，都會忍不住多看兩眼。可這樣漂亮的女人，卻很奇怪的異常自卑，周醫生抬頭看了她一眼，她顫抖不止。
周醫生溫和的笑了笑，說：“坐吧。”
女人道：“我聽說做心理谘詢收費很貴，你上次沒收我的錢，我實在是不好意思，可我真的受不了了……我很絕望……”
周醫生點著頭，道：“坐下說。”
女人緊張的在他對麵坐下，眼睛不敢看周醫生，雙手掐在一起。
“睡眠好些了嗎？”
女人點了點頭，又搖頭說：“能睡著了，不過，睡著了就做噩夢，半夜能把自己嚇醒，我害怕……”
“噩夢？”周醫生擰起了眉頭，“什麽噩夢？”
“狗熊，我怎麽都擺脫不了它。它追逐著我，撕我的衣服，抓傷我，甚至……甚至……”女人渾身抽搐，掩麵痛哭，泣不成聲。
周醫生輕撫著她後背，聲音柔和的飄過來，道：“別太緊張，我這兒非常安全，熊它進不來。”
女人哭聲逐漸小了，周醫生笑道：“狗熊甚至對你做了什麽？”
“我說不出來。”
“我會替你保密，不會告訴任何人。”
女人渾身僵直，憋了半天，苦笑著搖頭，道：“我說不出口。”
周醫生正色道：“它……強奸了你？”
女人渾身顫栗，淚水頓時湧了出來，“我想躲開它，怎麽都沒辦法，我強迫自己不去想它，不做這個夢，可我控製不住自己，我擺脫不了它。它先是在我夢裏出現，現在甚至滲透進我的生活，我覺得它就躲藏在我身邊，時刻等著撲出來傷害我，它無所不在，我無處躲藏……我怕！”
周醫生微笑道：“你是相信我的對嗎？否則你不會來找我，對我說這麽私密的話題。”
女人呆了呆，然後點了點頭，周醫生道：“我有辦法趕走狗熊，不過有個條件，你必須全程聽我的，對我不能有任何懷疑，你能做到嗎？”
“能!!!”
周醫生瀟灑的打了個響指，起身拉上厚重的窗簾，鎖上了門鎖，整個房間頓時變得一團混沌，黑暗重新降臨，空氣裏彌漫著略帶甜腥味的窒息感，女人的身體僵住了。
周醫生柔和的聲音飄了過來：“你看到它了嗎？”
“我……我什麽都看不見……可是我能感覺到它，它盯著我獰笑，它就藏在黑暗裏……我好怕……”
女人渾身顫抖，喉嚨裏發出野獸一般的嘶吼，她掙紮著想站起來，可身上像是壓了千斤重擔，不管她怎麽掙紮，都難挪動分毫，像是被人施了定身術，牢牢定在座椅上。
“它一步步在向你走來麽？”
女人恐懼的捂住臉，將頭緊緊埋進懷裏，她坐下的座椅，也因為身體的劇烈抖動，發出高頻率的共振，竟然真的像是有隻森林狗熊，在朝她襲擊過來。
“狗熊靠近你了嗎？”
“它……它在撫摸我……還撕我的衣服……”
女人不停掙紮，真像是有隻看不見的手，在摧殘**著她的身體，她的喉嚨發出嘶嘶的聲音，像被人掐住了脖子，更像是個落水窒息的人。
“就算它是強壯的狗熊，你沒想過反抗麽？”
“它隨時能要我的命，它是狗熊，我不過是個女人而已……”女人泣不成聲。
“難道你忘了？你手上有把世界上最鋒利的匕首，再強壯的狗熊，也不過是皮肉之軀，，你可以殺死它，隻有殺了它，你才能徹底躲開它。”
黑暗中，有人塞了一隻匕首給女人，女人驚恐的拿著匕首不知所措。
“狗熊不是在撕扯欺負你嗎？你心裏肯定比誰都想殺了它，光想有什麽用，你要動手，刀在你手裏，隻要你狠得下心，你一定能擺脫它。”
女人抬起了頭，可是眼前隻有混沌的黑暗，她想看清襲擊她的狗熊，更想看清說到她心坎上去的那個年輕男人，可眼前除了虛無的黑暗，她看不見任何東西。
她心動了，手裏的匕首攥得很緊，她朝黑暗中捅了過去，她捅了一刀、兩刀、三刀……無數刀……
她能感覺到狗熊強壯的身體軟了下去，一股熱流湧了出來，粘稠血腥，噴了她一身都是，她在惶恐之後，是重生一般的驚喜。於是，她又在狗熊身上狠狠捅了幾刀，匕首悶哼著沒入身體，又飛快的抽出來，她持續著同樣的動作，整個身體都似乎輕盈了起來。
“你還怕這位狗熊先生嗎？”周醫生的聲音柔和的飄過來，仿佛四月的春風，慰藉著她貧瘠枯萎的心房。
她渾身一顫，摸到狗熊毛茸茸的身體倚靠在桌子上，朝地上滑下去，它體內湧出的鮮血，正在變涼。
“害怕嗎？它已經死了，無論它生前多強壯，它現在隻是一具屍體，跟你麵前的這張桌子一樣，隻是一件不能動的物件而已。你殺死了它，你戰勝了它，有什麽好害怕的呢？隻要你願意，你隨時可以要它的命，要想消除恐懼，你隻能選擇幹掉它。”
燈亮了，日光燈散發出雪白的光芒，將空****的房間照得通亮，也許是在黑暗中呆得太久，燈光炫得她睜開眼又很快閉上。過了片刻，她才小心翼翼的睜眼，周醫生笑眯眯的立她麵前，朝地上一指，道：“看看你的戰利品吧？”
她低下頭，一隻毛茸茸的狗熊赫然闖入她視線，她嚇得驚叫一聲，逃也似的跳到三米外，盯著趴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狗熊出神。
狗熊身下，一大灘鮮血朝外擴散，狗熊毛茸茸的身體浸泡在血水裏，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血腥氣味，她蹲在地上幹嘔不止。
不知什麽時候，周醫生突然出現在她身後，在她耳邊悄聲道：“你還怕它麽？”
女人茫然搖頭，她如釋重負的坐在地上，渾身都被汗水濕透，周醫生遞了條毛巾過來，她匆匆擦去汗水。
“那麽，今天的治療到此結束了，咱們下周再見。”周醫生推了推眼鏡，下了逐客令。
“可是……”
“還有什麽能幫你的嗎？”周醫生永遠都是一副彬彬有禮的樣子。
女人呆住了，茫然搖了搖頭，然後扭頭出門，輕輕關上了辦公室門。
周醫生立刻套上塑料罩衣，拿出工具，脫掉了狗熊身上的絨毛服裝，露出一名壯漢的模樣。壯漢臉色慘白，傷口還在兀自流血，已經僵硬不動了，是具屍體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