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馬入長安

上官府

府中氣氛沉重,下人紛紛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出,府內裏外戒備森嚴,持刀內衛林立殺氣濃濃,廳堂正座一遮麵女子端坐輕吟一盞香茗,丁外人佇立在其一側沉默無言,上官父子在堂中深躬行禮。

“上官大人,那事可穩妥?”正堂之上女子談談問道。

“長公主,拜爵一事···此事···”,上官桀老臉青紫,話語吞吞吐吐。

“怎麽?”,女子將香茗放下。

“霍光不批”,上官桀猶豫一刻,如實說出。

“不批?為何?”

“他說不合禮製”。

長公主輕笑一聲:“不合禮製?你們之前可是信誓旦旦告訴我,上官氏隻要入宮做了皇後,此事便可成,現在上官氏成了皇後,你卻又說不合禮製?”,她目光變得淩冽,餘光掃了一眼身旁的丁外人。

丁外人麵色一變,連忙說道:“上官大人,之前你可是答應我好好的!”

上官安回到:“長公主、丁外人,二位請息怒,不錯,我與父親之前確實答應過隻要我家女子入了宮,就擔保丁外人拜爵,我與父親也是一直在奔走此事,但···但就是霍大人不批,我與父親多次上門,但都無功而返。”

“他可知這是我的意思?”長公主問話聲音不大卻異常清晰。

“知道,仍然不準”,上官桀回答。

“好,好一個霍大人,我漢家的天下何時起落到一個外姓人說了算!”長公主威嚴頓起,長袖一掃桌上杯盞,茶湯瓷碗爆碎一地。

上官桀父子頓覺其中味道,連忙跪倒在地:“我上官家雖與霍家兒女是親家,但全族皆受於漢室天恩,其心天地可昭,還望長公主明鑒!”

上官桀又說道:“霍家長期大權在握專橫強勢,為丁外人拜爵一事,我長期奔走,朝堂之上人盡皆知,他明知如此但仍棄我們兩家親情於不顧,讓老臣今後無顏再見百官,他也知曉老臣是替長公主說話,但還是果斷回絕,將長公主您完全不放在眼中,其中緣由意味···”

上官桀點到為止,再不吭聲。

長公主麵色冷淡,看著廳堂之外,輕輕吐出幾字:“我記住你了,霍光,霍大人”。說罷轉身拂袖離開,丁外人連忙跟上,上官桀父親在一側恭送。

長公主走至上官桀身旁停下問道:“我聽聞霍光原本不想讓上官氏入宮?”

上官桀低頭小聲說道:“不錯”。

“那我看上官氏入宮很好啊,這個皇後還就得她坐”,長公主說罷意味深長看了上官桀一眼,上官桀抬頭與其對視,心中一陣大喜,長公主再不回頭帶眾侍衛離府。

上官桀向長公主背影大聲回道:“謝長公主!上官全府恭送長公主!”

長安城外

官道上人流熙熙攘攘,攤販農夫、商賈士卒絡繹不絕,趙廣漢、霍沐雪、公孫騫、陳九、桑靈兒和管家何澤一行人經過數日奔波,已經馬上到了長安城。

“子都我們送別劉兄時還說不知何時才會來長安,但卻沒隔多久便到了長安城。”公孫騫對趙廣漢笑著說道。

“是啊,世事無常,不知在長安城會不會和劉兄再次相逢”。

“靈兒,過會進城了,我帶你去吃長安最好吃的桃花酥”。

“好啊好啊”,桑靈兒已經有些迫不及待了。

在一旁的何澤輕咳一聲,文雅客氣的對霍沐雪說道:“霍小姐,昨日老爺遣人送信,今日府內已經備下宴席,幾位一進城就要回禦史府,他已經期盼很久了。”

“那好吧”。霍沐雪有些掃興。

“沒事,等我們吃完飯,我們去霍府找你”,桑靈兒在霍沐雪耳邊小聲說道。

“一言為定”。

“一言為定”,二人小聲計劃。

“到了到了”,陳九向眾人喊道,不遠處的長安城牆巍峨高大,氣勢雄壯,直麵映在眾人眼眸中。

“前麵是宣平門,我們在這進城”,何澤向眾人說道,他扭過頭定睛一望,遠處好像有一隊人馬在等待,他認出隊伍前方之人正是當今禦史大夫桑弘羊。

“老爺竟然在城外等我們”,何澤讓眾人加快了步伐。

“父親,他們來了。”

桑遷看到遠處一隊人馬向這裏趕來,領頭之人正是何澤,他攙扶住起身的桑弘羊,桑弘羊早晨出城查驗吏事,想起今日趙廣漢、公孫騫等人正好到達長安,便索性留在城外等候,桑弘羊已是古稀之年,在城外等待了一個時辰,體力有些吃不消。

“父親,沒事吧?”桑遷看到桑弘羊額頭豆大的汗珠。

“無妨”,桑弘羊挺直腰,看著越來越近的人馬:“我與弟弟已經數十年未見,我該去涿郡接他的···”,桑弘羊聲音低沉,桑遷在一旁麵色有些愧意:“父親,何老前幾日來信說,叔叔沒有一起來”。

桑弘羊扭頭看向桑遷,他聽到有些驚訝,頓時又一種失望、挫敗的氣息彌漫在臉龐:“我當年決意要來長安,他說此生都不會踏入長安城,這麽多年過去,他難道還不肯來見我這個哥哥?”

“父親”,桑遷並不知曉這個從未謀麵的叔叔和父親之間當年經曆了什麽,他隻能小聲輕撫已經年邁的父親。

“沒事,孩子們來了也好,歲數越大,就越喜歡和年輕的後生在一起”,桑弘羊看著兒子笑了笑。

“老爺!何澤拜見老爺!”

一行人已經到了城下,何澤快步上前行禮,公孫騫、趙廣漢等人也連忙上前行禮。

“公孫騫拜見禦史大人”

“趙廣漢拜見禦史大人”

“靈兒拜見大伯”

“陳九拜見禦史大人”

“不必多禮,都是自家人”,桑弘羊笑容滿顏,親自將他們一個個扶起來,他仔細端詳每一個人,桑遷已經很久沒見過父親如此高興了,公孫騫、趙廣漢幾人雖初見桑弘羊,卻沒有感到任何生疏,反而看著麵前這位容貌與師父幾分相似的老人,從心底生出一種親切熟悉的感覺,桑弘羊慈祥又和藹看著弟弟培養出的這幾位少年,心中積鬱以掃空大半。

“我聽聞弟弟此生隻傳教於你二人,視你二人為親子,你們以後私下與靈兒一起叫我桑伯伯即可。”桑弘羊轉頭看向桑靈兒,其亭亭玉立,桑弘羊想說什麽卻又未說出,衝她輕輕點了點頭。

“各位公子,這個是我們大公子,桑遷”,何澤向眾人介紹旁邊的一個中年男子。

“桑大哥”,眾人行禮。

桑遷熱情上前與眾人打招呼:“我比幾位虛長幾歲,就以愚兄自居了,諸位在涿郡破獲的木偶殺人案傳回長安可是聲震朝野,世人皆讚,父親甚為開心,你們此行來到長安,在長安一切事宜皆吩咐與我即可,到了長安也是回到了另一個家,不必有任何拘束,家中已備下酒宴,我們這就回家吃飯”。

桑遷的豪邁熱情,讓眾人心中也放下了最後一絲來時的生疏。

“公子,你們等多久了?”何澤小聲問道。

還未等桑遷說話,桑弘羊卻回道:“清晨有事出城剛回來,沒多久”。

霍沐雪則留在隊伍後麵一直沒有上前,她知道這是桑弘羊一家人相聚的時刻,她不便此時闖入,便在隊伍後麵默默觀察那個朝堂上赫赫有名的禦史大夫桑弘羊,她雖久居長安,以前卻從未見過桑弘羊,但是在家中可一直聽說此人,此人是父親霍光最大的政敵,二人常常政見不用,學派不同,治國理念也有出入,同為輔政大臣,因此沒少產生爭執,二人也是一直針尖對麥芒,兩家氣氛一直很尷尬。

前麵眾人準備轉身回家時,桑弘羊卻停下了步伐,他側過身,衝隊伍後麵走神的霍沐雪喚道。

“沐雪,不想出來見見我嗎?”

霍沐雪聽聞有些驚訝,一時不知所以,隻得在隊伍後側出來:“沐雪拜見禦史大人。”

“我聽何澤傳信說,回來的隊伍中你也一起同行,現在算算,我們已經好多年沒見了,轉眼間,你也長大了”,桑弘羊話語中有些欣慰。

霍沐雪有些雲裏霧裏:“桑大人,我們見過嗎?”

“見過,是在你剛出生時,我與你父親申將軍是故交好友,他當年帶軍征戰沙場時,我為大農丞,數十萬大軍的糧草軍餉都是我統籌運送,因此我倆結下深厚情誼,你當年出生在軍伍,當時我正在押運糧草,你父親將你抱到我麵前見過一麵”。

霍沐雪聽聞心中有些百感交集。

“有時間常來家裏玩,不必忌憚,我們大人的事與你們無關”。

“是,桑伯伯”。

“你和我們一起回去吧”,桑靈兒邀請霍沐雪。

“不了,我外出也很久了,家裏一直在等我”。

“那別忘我們約定啊”。

“不會忘”。

二人又相視一笑,陳九好奇過來問道:“什麽約定?”

“吃完飯你就知道了”,桑靈兒笑道。

兩方人馬就此告別,分別進入了長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