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 ‘柳葉亭’

“這是什麽?”霍禹拿過信紙一看:“‘柳葉亭’涿郡花名冊!”,他的手在微微顫抖,花名冊排行第一竟然就是孫銘!再往下二十餘人姓名,都詳盡寫出了他們現在的偽裝身份!其中有城防軍三營校尉封統、‘歸雲閣’老板郃翔等人!霍禹看完遞給公孫騫、趙廣漢傳看,趙廣漢看到城防軍三營校尉封統,頓時明白為何城防軍的的鎧甲為何跑到了青陽侯蔡鈺地窖裏。

“‘柳葉亭’自長安一事後四散各地,我們潛伏涿郡已經十餘年,從來無人知曉,也不知蔡鈺是怎麽覺察到我們,還通過他自己的手段知曉了我們的名單。”

“大哥,這‘柳葉亭’是什麽?”霍沐雪問道。

“柳葉刀…柳葉亭…柳葉紛飛不留行。”霍禹忽然哼起一首兒歌。

他緩緩說道:“柳葉亭是先帝武皇帝時期長安最大的一個地下組織,無人知道‘柳葉亭’是何時誕生,其興起忽然矣,其覆滅也忽然矣,柳葉亭似乎總是無處不在,在短短幾年的時間裏,‘柳葉亭’一統長安所有地下幫派,占據長安九成以上青樓、賭坊、糧倉、鹽運,一時風頭無兩,後來武皇帝聽聞長安竟有如此地下組織,龍顏震怒,命左馮翊、右扶風、京兆尹三輔率一萬禦林軍,三千侍從軍,也就是期門、羽林和羽林孤兒三支,在一個八月十五中秋之夜,覆滅‘柳葉亭’!那夜,長安城內人吼馬嘶,刀光劍影,無數的人群在廝殺,火把在街頭巷尾燃燒,那夜,長安無眠,血流成河,街頭巷尾皆是殘肢斷臂,所有人如同瘋了般嘶吼著用手中之武器以命搏命,那是大漢建都來,在國都長安最大的準軍事行動,圍剿長安最大的地下黑暗組織‘柳葉亭’! ‘柳葉亭’號稱三千白袍,全部手持式專屬武器‘柳葉刀’,他們當夜也有所準備,在所有重要的街道、店鋪都埋下了重兵,雙方在長安血戰一宿,‘柳葉亭’損失慘重,首領柳葉在混戰中消失,‘柳葉亭’自此消失於江湖。”

霍禹講完,眾人腦海中都浮現出那夜慘烈的場景,頓時不寒而栗。

“那事後,朝廷一直在嚴厲打擊‘柳葉亭’,一直持續數年,直到他們消失,不知為何在這涿郡中竟然多年之後又出現了‘柳葉亭’餘孽,我回去後一定要馬上向朝廷匯報。”

“不錯,我遊走江湖也聽聞一些‘柳葉亭’之事,‘柳葉亭’的專屬武器柳葉刀威名遠揚,其刀長三尺三寸,薄如紙帛,鋒利無比,可彎可曲,甚至能盤在腰間當束帶,當年不少軍人便是戰死在這柳葉刀下。”劉病已補充道。

眾人聽聞,目光都聚向孫銘腰間,生恐其抽出柳葉刀突然行凶,孫銘輕輕搖頭。

“不必擔心,此物太過鮮明,出門時我沒有帶。”

陳九仍然不敢放鬆,他握緊了腰間的玉柄青銅環首刀,以防孫銘忽然身起,他自信手中的玉柄青銅環首刀絕不次於江湖聲名赫赫的柳葉刀。

趙廣漢問道:“蔡鈺暗自調查一年多得知你們是‘柳葉亭’之人,便想去長安告狀,臨行前被你得知,這便是你的殺人動機?”

孫銘神情已經變得非常淡然,他心中隻有無盡的遺憾,為了保住這個秘密,他這些日付出的太多,但還是沒有隱藏住,現如今名單已經落入趙廣漢等人手中,案情也沒有任何隱藏的意義,他隻需按名單緝捕上麵的人員,嚴加審訊就能得到真相。

他點點頭:“不錯,他不知從何時起得知了我的身份,便開始偷偷調查我們,還搞到了我們的花名冊,幸好我在青陽侯府也有探子,知道了他要去長安的消息,於是就···”。

孫銘後麵沒有說完,但眾人都心中知道其意思,蔡夫人在一旁已經在小聲啜泣。

“孫大人,你為何如此?我看你手指粗大,關節老繭疊生,你也曾是木匠出身吧?”魯超問道。

孫銘聽罷將手背後,冷笑一聲“不錯,我家中上溯三代都是木工,我出身寒門,你們不會知道我步入仕途有多難,我三歲識百字,六歲通經文,自幼在富家子弟旁陪讀抄書,暑寒無缺,空有一腔熱血,卻察舉無人,一直到二十九歲才當上一個普通的曹吏,還是用我夫人嫁妝求來的官職,我爬上太守一位你們可知我有多不易,但蔡鈺要毀了我,這是我五十多年僅有的心血,我怎能忍氣吞聲。”

“你們‘柳葉亭’現在所居何處,內部是何組織,頭領是誰?為何突然在涿郡出現?”趙廣漢問道。

“我勸你們還是收手的好,‘柳葉亭’是你們觸碰不起的龐然大物,‘柳葉亭’亭主為尊,下有四位閣主,其中以大閣主最為權重,我雖已是一郡太守一職,但也僅僅是三閣主,除了大閣主,我們其他三位閣主甚至從未見過亭主,‘柳葉亭’雖以往受到重創,但現在已然恢複了元氣,可惜···可惜我原本完成任務後,大閣主會為我運作做上刺史之位,我已經在太守待了十年,太久了。”

“‘柳葉亭’可以保你坐上刺史一位?竟然有如此能力?”霍禹驚訝。

“哼,‘柳葉亭’亭主可能就是在長安的那些朝堂之人,其能量會超乎你的想象,若你父親前來,或許還夠資格調查,至於你,一個隻會承受祖輩蒙陰的富家公子,還是算了吧。”

霍禹麵色鐵青,孫銘大笑不已。

“你說你們要完成什麽任務?”趙廣漢額頭緊皺。

“哈哈哈,你不是斷案如神麽,你自己去探查啊,不過···你有些來不及了,沒有人能阻擋我們,蔡鈺不行,你也不行,但是我可以告訴你,不出三日,涿郡便會屍橫遍野,血流成河,千裏之內慘不忍睹”。

“我們會查出來的,我問你,長安中傳聞青陽侯逆反一事,可是你放出的風聲?”

“青陽侯覺察到此事,我報告給我們組織上級,大閣主命人在長安放出青陽侯逆反的風聲,希望用朝廷的力量借刀殺人,畢竟他也是個侯爺,我們動手動靜太大,可惜他突然要去長安告狀,打亂了我們的計劃”。

“你們在長安也有人?”趙廣漢敏銳覺察到一個細節。

“哪裏都有我們的人,哈哈哈哈哈!!!”

“你是怎麽和你的上層聯係的?”

“這我怎麽會告訴你?”

孫銘說罷突然麵色鐵青,一隻手捂住自己的肚腹,一隻手指著趙廣漢,衝著眾人慘笑,嘴中還喃喃自語。

“我好悔啊···”

話剛說完,一頭栽倒在地,趙廣漢連忙上前,看到其身體腹肚腫脹,指甲紫黑,不由為自己的疏忽大意歎氣。

“茶中有毒”

眾人驚訝不已,又轉而沉默不言,一晚經曆如此之多,凶手竟然是一郡太守,他竟然又是前朝的地下組織‘柳葉亭’之人。

“這···”,霍禹看著孫明屍體,一時語塞。

“大人,還望您馬上派人手持花名冊,將其他餘孽一網打盡,嚴加審問,看他們在涿郡此次的任務是什麽?”

“好,我馬上安排下去,現在公孫騫、趙廣漢你二人聽令,你們二人處理孫銘遺留之事,要確保涿郡不亂,我馬上寄書朝廷,看天子如何定奪。”霍禹說罷匆匆離開。

“蔡夫人,您府中內奸一事?”

“趙大人,我會自己調查清楚,就不給您添麻煩了,您對我們蔡家的幫助,我們永世難忘”,蔡夫人深鞠一躬,蔡鈺的突然橫死,讓原本柔弱的蔡夫人也逐漸堅強起來,身為一家之主,她決定接過丈夫的任務,撐起青陽侯府的一片天。

“子都兄”,劉病已想起什麽,在趙廣漢耳邊竊竊私語。

仆人上前處理現場,將孫銘屍體抬起,趙廣漢將其叫住。

“屍體放好,明日我要驗屍。”

遠處天邊又響起幾聲悶雷,夜色深沉,霍沐雪、蔡夫人、魯超、劉病已等人已經相繼離去,窗外稀稀落落下起了夜雨,蔡鈺書房隻有趙廣漢、陳九、公孫騫、桑靈兒四人,趙廣漢額頭緊皺,打開戶,窗外的竹林被雨打的劈哩啪拉。

“趙大哥,真凶已經伏法,你為何還悶悶不樂?”陳九走過來問道。

“你是在擔心孫銘所說的任務?”公孫騫也走來。

“這會不會是孫銘故意說的,他不甘心失敗,就假意說什麽任務,給我們留一個解不開的疑惑,故意惡心我們?”桑靈兒向眾人說道。

“這極有可能,趙大哥、公孫大哥,你們想,能有什麽事能讓這涿郡數十萬人口三天內屍橫遍野,這根本不可能,肯定是他嚇唬我們呢”,陳九撇撇嘴。

趙廣漢深思一刻:“你們想一下,‘柳葉亭’十餘年來小心翼翼潛伏在涿郡一直沒有暴露,但一年前,卻突然被青陽侯察覺,還暴露的非常徹底,直接被抓住了命門,連花名冊都不慎泄露出去,大家不覺著其中十分詭異嗎?究竟是什麽事情讓他們放棄潛伏,轉守為攻?”

“子都,你的意思是?”公孫騫在腦海中快速思索。

“我認為他們一年前必定遇到了一個轉折點,或許是某種指令觸發了他們,讓他們不惜冒著暴露的風險也要去做。”趙廣漢靜靜說道。

“這或許真的是一個巨大的陰謀,而孫銘所說的三日內,也可能就是這個醞釀一年多的陰謀成功的那一刻,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我們不能拿所有百姓的安危去賭。”趙廣漢想起孫銘臨死前那充滿決然又釋懷的眼神,那雙眼眸並沒有夾雜一點欺騙,反而有一種得意的喜悅。

趙廣漢目光嚴峻掃過眾人,三人心中泛起驚濤駭浪,孫銘的死竟然不是終點,而是新的起點,如果真的是有一個巨大陰謀,關乎著涿郡萬千百姓安危,那會是什麽?

“霍大人已經去抓捕其他‘柳葉亭’餘孽了,明日嚴加審問,或許我們就知道那個陰謀了”,公孫騫拍了拍趙廣漢肩膀。

趙廣漢靜靜看著窗外竹林夜雨,雨下的更大了,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泥土青草的清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