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舍人事而任鬼神(上)

山口處靜的可怕,風過樹葉,“唰剌剌”的亂響。

“西南,土下!”我一聲大喊,梁戰瞬間竄了出去,俯身一抓,半條小臂沒入了土中 ,展身一提,一個被黑衣漢子被梁戰從土裏拔了出來,那黑衣漢子抬手一晃,撥開了梁戰的手掌,一張口,噴出了一蓬火焰,梁戰一閃身,躲過了火焰的灼燒,閃身撤回到了我的身旁。

我嗅了嗅梁戰被燒焦的袖口,沉聲說道:

“所謂五行術,多是裝神弄鬼的障眼法,我來做你的眼睛,百無禁忌!”

梁戰緩緩的點了點頭,斜踏了一步,橫著肩膀撞在了一顆枯樹之上,將腰粗的樹幹撞倒,俯身一撈,將樹幹夾在了肋下!

白猿客棧的蓑衣,師承不詳,古時多在戰場衝殺,傳下一身怪力,最善使重兵大器!

這時,那噴火的漢子突然打了一個呼哨……

“東邊樹下、左後枝頭、右前草下,還各藏一人……那噴火的法子好解,乃是先將鬆香研成粉末,用籮過濾,再用一種纖維長、拉力強的白麻紙包成可含入口中的小包,再剪去紙頭。吹火前將鬆香包噙在口裏。用氣吹動鬆香包,使鬆香末飛向手心底下的火種,手一晃,口一張,便能騰起火焰……”

梁戰是個急脾氣,沒等我說完,便夾著大樹衝了上去。梁戰剛一動,自那草叢後瞬間躥出了一道青色的人影,貼著地麵向梁戰躥來,及到身前,驟然一撲,再起身時已化作了兩個鬼臉人,四足四臂,背靠背,持著貼身纏鬥的短刃,向梁戰攻去!

梁戰聽見風聲靠近,將肋下的大樹提到肩頭,迎風一晃,向那兩個鬼臉人掄去,那兩個鬼臉人明知力大,卻仍舊直衝不退!

“砰!”一聲爆響,那兩個鬼臉人的腦袋被抽的粉碎!

誰知那兩個鬼臉人盡管碎了腦袋卻仍舊在飛奔,肩膀搖搖晃晃,一哆嗦,從胸腔裏“唰”的一聲又冒出了兩個腦袋,宛若枯木逢春!那兩個鬼麵人淩空一跳,落在了梁戰手裏的大樹之上,舞動著四隻手臂,向梁戰攻去,梁戰一手擎著樹幹,空出一隻胳膊,和那鬼臉人拆解……

我急出了一身冷汗,睜大了眼睛,努力的搜尋著那兩個鬼臉人所謂“木遁”的真相。

突然,梁戰一扭樹幹,樹幹瞬間飛速的轉了起來,那兩個鬼麵人落足不穩,驟然一晃,隨即淩空一躍,找回了平衡!

找到了!重心不穩,必然牽動腰挎,但這兩個鬼麵人的上身卻絲毫沒有晃動!

這說明,上半身的兩隻鬼是假人,手上動作,均為機簧重複。四肢、頭顱均為道具,故可重生不死,真身藏在下半身,雙臂作為“第一隻鬼”的腿,雙腿作為“第二隻鬼”的腿,真身四肢著地,行動迅猛如飛,可掄、轉、滾、翻、摔、掃、踢、擋、 絆、托……

“啞巴!真身在下,攻其雙腿!”我放聲大喊。

梁戰聞言,發了一身悶哼,兩臂撥開了那兩鬼的四隻臂膀,一把抓出了那鬼的脖頸,淩空一甩,扔在了地上,手中大樹一滾,“砰”的一聲砸在了那兩鬼的腿上……

“啊——”那兩鬼發出了一陣慘叫,四條腿和上身瞬間分為兩半,一個矮小敦實的侏儒嘔著黑血,貼著地麵鑽了出來!

梁戰哪裏肯饒,耳朵一動,辨明了方位,掄起了大樹,再次砸下!

那嘔血的漢子手忙腳亂的四處奔逃,吐火的那個黑衣人則飛一般的向我躥來,口中火焰連噴,追的我來回躲閃,不住的向小河溝邊上退去!

“啞巴!別管我,我沒事!大敵當前,殺一個是一個!”我一邊連滾帶爬的躲避著火焰,一邊緊緊地觀察著梁戰那邊的戰局。

這時,東邊樹下,和左後枝頭隱藏的那兩個高手也鑽了出來,一個是持盾的瘦小老頭,一個持銅戈的妙齡女子,兩人配合的天衣無縫,瞬間將梁戰的攻勢攔住!

那瘦小老頭使的是一麵獸臉圓盾,駐牌如壁,閃牌如電,遮蔽活潑,起伏得宜,腰纏一條刺索,纏、轉、抽、打,一看就是浸**兵刃中的行家裏手。那妙齡的少女持一麵銅戈,遠身用戈,近身用刀,貼身使匕,長短兵刃層出不窮……

梁戰打的興起,一把扯開了半邊上衣,將手中的大樹掄得風雨不透,砸的那三人節節後退。

“砰——砰——”兩聲槍響從山腳下傳來!。

山下有情況,根叔動手了……

我心裏一慌,腳底下一個踉蹌,退進了河水裏麵,兩隻粘膩冰冷的手瞬間握住了我的腳踝,一陣大力襲來,我一個前撲,趴倒了在了地上,不由自主的被那隻大手向河溝的水底深處拖去……

“咕咚!”

我被浸了一個水泡,在滿是汙泥和腐葉的水下,我張開了眼睛!

一個長發及肩,麵色蒼白如紙的老婆子正一臉詭笑的看著我,他那雙布滿著青斑和皺紋的手牢牢的壓住了我的肩膀,阻止著我掙紮著浮出水麵,指頭上的指甲,狠狠地摳進了我的皮肉,疼的我筋骨發麻……

胸悶腹鼓,頭暈腳涼……

我快窒息了!

“轟隆——”一棵大樹斜插入水,將我和那老婆子隔了開來。

一隻大手從上麵伸來,將我拉出了水麵。

“啊……呼……”我躺在地上,猛的喘了一口粗氣,嘔了一口臭水。

“滴答——”

一滴鮮血滴到了我的臉上,我抬頭向上看去,隻見站在我身旁的梁戰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在後背上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口子,濃稠的血順著肩背絲絲滴下……

“啞……啞巴……”我一個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

除了還沒露麵便被格殺的兩個,對麵一共立著五道人影,持盾的老頭兒和揮戈的少女受了輕傷,水下的老婆子濕漉漉的站在一旁,背著那個操作雙麵鬼的侏儒,那侏儒兩腿的血肉一片模糊,露著森白的骨茬兒!

吐火的漢子斷了一臂,手上的火種不知去向,臉頰被扯了一個大口子,漏著牙齦,半張臉被捅個稀爛,這噴火的手藝,怕是廢了!

梁戰啐了一口唾沫,在胸口抹了抹斷玉刃口的血跡,冷聲說道:

“再來!”

趴在那老婆子身後的侏儒尖聲喝道:

“沒了推山的蓑衣,還是蓑衣麽?”

梁戰濃眉一挑,指著那侏儒沉聲說道:

“試試!”

這時,西北方向的密林裏突然飛起了一群驚鳥,一陣低沉嗚咽的簫聲緩緩飄來。

“山主有令,咱們撤!”那水底的老婆子陰惻惻的一聲呼喊,那持盾的老頭兒和操戈的少女迅速的撈起了地上的兩具屍首,和眾人一起消失在了密林深處。

三五個呼吸的光景,梁戰晃了一晃,一頭栽倒在了地下……

“啞巴!”我一把架起了梁戰,跌跌撞撞的向山腳下跑去。

山腳下,李青眉正在給陸龜年裹傷,根叔縮在馬車後麵,懷裏架著步槍,山路旁倒了七八具屍體,看到我扶著梁戰從林子裏出來,魯絳連忙招呼著身後的根叔,緩緩的向我們這邊移動過來……

我將梁戰塞進了車子,摸著馬車輪子上的彈坑,有氣無力的說道:

“快走……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