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白猿點兵(上)

張良祖師的筆記到這裏已經結束了,我的心情卻久久不能平靜,既慨歎於歐陽恕的英雄氣概,又驚歎於乾坤造物的神奇玄妙。思索了一陣之後,我站起身來,收好了張良祖師的筆記,推開了密室的大門。

根叔傷的頗重,回到了房間靜養,大廳之內,陸龜年正急吼吼的在來回轉圈兒,李青眉見我出來,連忙拉著陸龜年迎了上來,急聲說道:

“掌櫃的,查到了……”

“查到什麽了!”

陸龜年喝了一口水,一邊比劃一邊說道:“我和眉姐去了南京的鬼市,去查那放風兒掛牌子的花舍子,追查了三天,在城北的大煙館裏發現了那個花舍子的屍體!”

“屍體?怎麽死的?”我連忙問道。

“被人紮穿了心肺,一擊致命,從創口的形狀看,應該是洛陽鏟一類的器物!”

“是白湘!”我的腦中瞬間浮現起了根叔給我講述的那段經曆。

“然後呢?”我接著問道。

李青眉接著陸龜年的話,接著說道:“在那個花舍子的身上,我們發現了一隻黑色的鐵扳指,我以前在鬼市混跡了好多年,知道這裏的規矩。這黑色的鐵扳指是花舍子之間相互求助的一種信號。也就是說,當黑市上的某一個花舍子接收到了雇主的委托,需要幫助雇主取得某樣東西,或是找到某一個人,或是做某一件事,但是這件事情的難度太大,單憑一個花舍子無法完成這個牽線搭橋的工作,需要眾多花舍子群策群力來解決的手,接收到委托的花舍子就會在鬼市門前的樹上掛上自己的名牌,背後寫上需要協助的內容,並在名牌下麵拴上一串黑色的鐵扳指,有同行看到牌子上的信息,認為自己能幫上忙的,就摘一個扳指作為信物,麵見掛牌的花舍子,並在酬勞中分一杯羹。我和陸龜年拿了這枚戒指,來到鬼市,找到了那個掛牌的花舍子,了解到,十五天前,有人出資五萬大洋,在鬼市上收購一副清末名士汪士閣的虎踞龍蟠圖,這圖實在難找,接受委托的花舍子無奈,隻得掛了扳指,求同行幫忙……而且,五天前,虎踞龍蟠圖已經被找到,一個要飯的把圖送進了當鋪,當鋪的老板找到了花舍子,以五萬大洋的價格和雇主成交了!陸龜年擒住了那花舍子逼問那雇主的長相,畫成了肖像圖。”

陸龜年聽到眉姐說道這,連忙拿出了那幅肖像畫,我打眼一看,便認出了這畫中人,分明就是蒼梧道人手下的那個什麽狗屁南天門琵琶鎮鬼力士紅薔尊者。

“這虎踞龍蟠圖是個啥?”唐叔呷了一口茶水,張口問道。

陸龜年聞言一愣,搖了搖腦袋,一臉茫然的問道:“哎呦,我忘了問了……”

唐叔狠狠的在陸龜年腦袋上敲了一記,痛的陸龜年捂著腦袋直往眉姐的懷裏鑽。

我招呼梁戰走到大廳的西北角,將算賬的櫃台推到了大廳正中,蹲下身來,在櫃台底下摸到了一個扳手,用力一拉,一陣機簧響動,櫃台的桌麵翻轉過來,漏出了一方南京城的俯視沙盤,街巷城牆,山河碼頭,曆曆在目。這東西本是魯絳閑暇之際的消遣之作,想不到此刻卻排上了用場。

我指著沙盤上的地勢,沉聲說道:“鍾阜龍蟠,石城虎踞,也就是說鍾山如蒼龍,蜿蜒蟠伏於城東南,而石頭山又似猛虎,雄踞在大江之濱,獨特的山河布局,錯落有致的地理環境,為南京城提供了豐沛的水源,整個金陵城的水域麵積達十分之一以上,有秦淮河、金川河、玄武湖、莫愁湖、百家湖、石臼湖、固城湖、金牛湖等大小河流湖泊無數,長江穿城而過,境內共有大小河道一百二十條,那蒼梧道人說過,金鼇遺蛻遇水則興,張良祖師的筆記中也提起過,秦軍是把那龜殼浸在了水眼之中,才產生了詭異的變化,毀滅了荒島上的甌越族人,由此可見觸發那金鼇遺蛻詭異力量的媒介就是水!但是,這些水係受山河地勢的分割,各不相連,無法形成整體的破壞效應,蒼梧道人想要一舉摧毀南京城,就不能將打擊的麵局限在一小片區域,還有在整個南京城的範圍內造成破壞,才能發揮作用,試想……南京城內,哪些水脈是聯係在一起的呢?”

“地下水!”唐叔一拍大腿,瞬間反應了過來。

“對!地表水流聚散不定,但地下水脈卻是縱橫相通的一個整體!”我點了點頭,肯定了唐叔的觀點。

陸龜年撓了撓頭,張口問道:“這和那個什麽清末的汪士閣有什麽關係?”

我吐了口濁氣,幽幽說道:“這個汪士閣本是土生土長的金陵人,自幼不愛史書功名,唯喜研究地理方物,風水山河,道光二十年,汪士閣中了舉人,薦授國子監助教。同治三年,汪士閣回到金陵,專心著書,藏地理圖籍三萬餘卷,後專治地理學,兼修古今地誌,疏櫛考證,注釋加以現名。而與山川、關塞、坡地水利,所記尤為詳盡。在金陵期間,汪士閣嘔心瀝血,研究金陵的地下水脈,畫了一副虎踞龍蟠圖,以丹青的手法標注了金陵城下的水脈流向,明暗水眼,隻可惜,汪士閣死後,虎踞龍蟠圖就此失蹤,不知去向!蒼梧道人尋找虎踞龍蟠圖,一定是為了在地下水脈上做文章,可惜,咱們慢了一步,那虎踞龍蟠圖被蒼梧道人先一步搶去,否則一定可以提前做出部署,破壞蒼梧道人計劃!”

正當我懊惱無比之際,坐在一旁看熱鬧的敏貝勒咳了咳嗓子,站了起來,抱著手裏的墨璃做到了我的麵前,胳膊往沙盤上一拄,一臉沉思的說道:

“你們說的那個什麽……虎盤什麽龍圖,是不是畫的一個大白老虎從山上往下跳,一個大龍頭從水裏竄出來,去咬那老虎的脖子?”

我聞言一愣,瞪圓了眼睛,結結巴巴的說道:“聽說是長這樣,但沒見過啊……你……你咋知道的啊?”

敏貝勒的臉“騰”的一下子就紅了,漲得甚至都有些發紫。

我眼睛一眯,死死的盯著敏貝勒,敏貝勒被我盯毛了,渾身不自然的一頓亂動,眼神閃爍的不敢看我,一臉尷尬的說道:“兄弟……兄弟你聽哥說啊……你別激動,對吧,那個人嘛,總是在人生中伴隨著起起落落,對不對?這個有輸有贏有坎坷,啊……對吧!這才叫做人生。沒有經曆過……過坎坷,你的人生就是有缺陷的,是……不完美的……啊……那個什麽……啊……不完美了怎麽辦?咱……是不是……”

我瞪圓了眼睛,上前一把揪住了敏貝勒的脖子,咬著說道:

“我的貝勒爺,你要說啥?”

敏貝勒拍了拍我的手,小眼睛一眨一眨的說道:

“兄弟,現在哥這有一個好消息……消息,一個壞……壞消息,你先聽哪個?”

我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道:“先說壞的吧!”

敏貝勒瞥了瞥嘴,磕磕巴巴的說道:“壞……壞消息就是那個什麽……龍……龍盤老虎圖原來是在我手裏的,我……我這不前兩天會了個相好兒……男人嘛,對不對……這會玩了之後……手頭有點……有點緊麽?前兩天……前兩天讓我給當了!別……別老弟!老弟你別動手……哥哥真不知道這東西對你有用啊!你想想,咱倆這……這交情,我能坑你麽?狗日的當鋪就他娘的給了我十五個大洋……我是真沒想到這玩意兒能值五萬大洋啊……啊呸!什麽五萬大洋啊,隻要我兄弟能用上的,別說五萬大洋,五十萬大洋我都不能賣!”

原來花舍子說的那個當鋪老板的畫,是敏貝勒當到他手裏的,我的腦袋一陣天旋地轉,心髒突突的亂跳,腳底下一個踉蹌,險些栽倒。

敏貝勒眼疾手快,一把將我扶住了,伸手在我胸口一陣拍打,苦著臉說道:

“兄弟,你這脾氣啊……也是太急了……你這樣不行啊……老了可咋整?”

我抓住敏貝勒的肩膀,強倒上來一口氣,啞著嗓子說道:

“還有好消息呢?”

敏貝勒扶著我慢慢坐在了椅子上,指著自己鼻子說道:

“你大哥我從小就喜歡畫畫,隻要看過的春宮圖……咳……不是……那個看過的畫作丹青,基本就能模仿出個八九分,那個什麽……大白老虎圖,是我阿瑪傳下來的,原來就掛我們家牆上,我天天看,閉著眼睛我也能給你畫個差不多……”

我聞聽此言,心內一陣狂喜,隻覺得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心情激**之下,我一個大跳,從椅子上竄了起來,落腳不穩,又是一個踉蹌,敏貝勒再次一把扶住了我,喃喃說道:

“哎呀!這個暴脾氣啊……你早晚得抽過去……”

我捂著狂跳的心頭,嗓子眼兒裏擠出了八個字:

“陸龜年,快!筆墨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