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金剛鸚鵡(上)

竇府靈堂,四口棺材一字排開,從左往右依次是竇萬通、陶精玉、宋時謀、費學岐,如今整個竇府都被封閉起來了,外麵的消息進不來,裏麵的消息出去不,所以陶精玉、宋時謀、費學岐三個人死訊和楊驚雷失蹤的消息還沒有傳出竇府。

但是紙,畢竟是包不住火的,這幾個人都是南京城手足輕重的人物,他們的生死是瞞不了多久的。

我站在棺木前,上了三炷香,吐了一口煙霧,看著身後的薑大太太,沉聲說道:“薑大太太,我已經知道蒼梧道人派來的殺手是誰了,但是……我希望你答應我幾個條件。”

薑大太太聞言,張口說道:“我薑雁兒飄零半生,如今找到女兒,重逢了女兒的父親,大仇也報完了,現在,我隻想一家三口好生團聚,隻要你能酒會楊驚雷,什麽條件我都答應你!”

我點了點頭,轉身說道:“這四個人死訊一旦傳開,南京城定會陷入恐慌,首先,陶精玉掌握的昌泰米行幾乎壟斷了南京的糧源,他一死,昌泰米行的債務問題可就再也捂不住了,昌泰米行一破產,南京必定鬧糧荒,米價瘋漲,人人自危,所以這第一個條件,就是請你薑大太太出麵,暫停碼頭一切煙土、軍火、藥品、布匹的買賣,全力運糧,在保證運糧的同時,將碼頭上那些船運費、地甲費、河快費、船行費、接江費、看樣費、小傭費、開倉費、照料費、過斛費、行傭費等等盤剝的克扣全部免去,下降糧價的成本,讓南京城除了陶精玉握著的糧源之外,剩下的那三成大米的成本降到最低,以求在短期內控製住糧價。”

薑大太太點了點頭,沉聲說道:“我是要報仇,但隻想殺這幾個人,南京鬧糧荒,我也不想見到,你的這個條件,我答應你。”

“第二點,費學岐一死,中央銀行勢必派人接替他的位置,一查賬,就會發現這筆錢的虧空,還有那筆被費學岐抽走的軍餉,隻要這個簍子一捅開,軍心勢必大亂,甚至於部隊很可能因此發生嘩變!所以,我需要你們挑山幫拿出一部分錢,我再找我大舅哥湊一湊,咱們兩家合力,把這個窟窿堵上!”

薑大太太算了算數目,點頭答道:“沒問題,挑山幫十幾年裏,倒也攢下了不少家底,雖然會傷筋動骨,但不至於一蹶不振,這樣,我七你三!”

“成交!”我一拍大腿,心中暗想:“大舅哥,對不起了!”

“還有什麽條件,繼續!”薑大太太示意我接著說下去。

“最後一點,就是宋時謀,你也知道,這什麽守備司令,無非價高者得,宋時謀能買,你也能買,但是萬萬不可被蒼梧道人的人買去,所以,我希望你能動用所有的人脈和手腕,確保穩妥的人坐上那個守備司令的位子,作為南京的地頭蛇,這件事不難吧?”

薑大太太點了點頭,徐徐說道:“不難!我都答應你,還有別的條件嗎?”

我咧嘴一笑,輕聲答道:“沒有了!”

“既然如此,你可以告訴我殺手是誰了麽?”

“不著急,三更天,請召集所有人在靈堂匯合,現在還有四十五分鍾,我打個盹兒,休息一下。”說完,我便閉上了眼睛,一動不動的坐在了椅子上。

薑大太太見我一臉的胸有成竹,也沒有多問,轉身走出了靈堂。

四十五分鍾後,薑大太太準時將眾人召集到了靈堂,我雙眼一睜,目光在場內掃了一個來回,朗聲說道:

“近日以來,所謂的鍾馗殺人,在這竇府之中鬧的人心惶惶,張某有心揪出幕後的真凶,但是……說來慚愧,張某追查多日,毫無頭緒,所幸……我白猿客棧的創立祖師——留侯張良,傳下了一件寶物,此寶通靈,最擅辨別人心善惡,查緝凶頑,無所不驗!”

一邊說著,我一邊裝模做樣的從懷裏拿出了一條牛皮軟筋搓成的繩索,那繩索上有一個複雜的繩結,挽成了一個繩套兒,上麵丹砂描紅,龍飛鳳舞在繩子上描繪了許多晦澀的符咒文字。

我從袖子裏抽出了一張符紙,湊在燭火上引燃,口中念念有詞的頌道:

“白猿仙索顯神功,立判正邪發神通。祖師有靈助我輩,來看東西南北風。疾——”

那符紙爆開了一團火花,燃於無形,我背過身去,遮住眾人的目光,左手狠狠的在右手上一陣猛搓,低頭一看,手背上起了一小串的燎泡,我不僅在心中喊道:“媽的,白磷抹多了,燙死老子了。”

搓了兩下,我顧不得手疼,一個轉身跳了起來,下的眾人一個激靈,一臉迷茫的看著我。

我雙手捧起繩索,一臉神秘的說道:

“各位,適才我已上稟祖師,求了一縷真魂附在了這繩索之上,諸位隻需將手腕伸進這個繩結之中,繩結會自己辨認凶手,哪個是真凶,繩結便在哪個的手腕上自動套牢!這樣吧,我們先給大家做個示範。”

說完,我便拎起繩結,依次在我自己、梁戰、蕭自橫以及五六個平日裏在內宅貼身伺候的仆役手上試了試,果然,那繩結穿過手腕,沒有一絲動靜……

隨後,我拎起繩索走到了薑大太太的麵前,薑大太太一頭霧水的看著我,背對著眾人,皺著眉頭小聲說道:“張大掌燈,你這鬧的是哪出啊?”

我麵上不動聲色,輕輕的把繩索套在了薑大太太的手腕上,打牙縫裏擠出了六個字:“山人自有妙計!”

繩索在薑大太太的手腕上掛了一下,沒有收緊,我笑著解下了繩索,朗聲說道:“薑大太太是清白的!”

說完這話,我看著左雲襄、玉嬌娥和杜盈盈三人,笑著問道:“三位誰先來啊?”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玉嬌娥向上一步,伸出了潔白的手腕,冷笑著說道:

“張大掌燈,你真的很無聊!”

我瞥了瞥嘴,把繩套掛在了玉嬌娥的手腕上,繩套沒有變化,我笑著結下了繩套笑著說:“其實吧,越無聊的男人越有滋味!”

“呸!”玉嬌娥啐了我一口,轉身退到了一邊。

“二位誰先來啊?”我瞟了一眼左雲襄和杜盈盈,左雲襄吸了一口氣,走到我的身前,伸出了手腕,沉聲說道:“我先來!”

我點了點頭,將繩結套在了手腕上……

繩結沒有變化!

此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杜盈盈的身上,薑大太太剛要張口,卻被我擺手打斷,我卸下了左雲襄手腕上的繩索,走到了杜盈盈的麵前,笑著說道:“三姨太要不要試一試!”

杜盈盈輕聲一笑,幽幽說道:“張大掌燈,你這裝神弄鬼的戲法,真是爛透了!”

我搖了搖頭,咧嘴笑道:“給個麵子,捧捧場嘛!”

杜盈盈皺了皺眉頭,在剛抬起手腕的一瞬間,我眼睛一亮,驟然發力,搶先一步將繩索套在了她的手腕上,猛地一拉,繩結瞬間收緊,將杜盈盈的右手腕扣住,我向後躥了一步,高聲喊道:

“祖師有靈,真凶伏法!”

左雲襄瞧在眼裏,勃然大怒,指著我的鼻子喊道:“姓張的,你他娘的莫不是在消遣我們!”

說完這話,左雲襄便要上前去解繩扣,還沒動手,就被梁戰橫膀一撞,撞出了十幾步,倒在地上,左雲襄右手在腰間一抹,抽出一把手槍,在地上打了一個咕嚕,滾到了我的身前,站起身來,槍口直直的頂在了我的腦門子上,蕭自橫下意識的也拔出了槍,對準了左雲襄的腦門。

我笑著擺了擺手,沉聲說道:“被衝動,別衝動!”

“姓張的,你搞什麽鬼?”左雲襄問道。

此時,我麵沉如水,張口問道:“左二當家,你養鳥麽?”

“你說什麽?”左雲襄一懵。

“我問你——你養鳥麽?”

左雲襄見我臉上表情極其嚴肅,不像玩笑,於是強壓住了火氣,沉聲答道:“不養!”

我一眯眼,冷冷的看著杜盈盈,徐徐說道:“那就對了,既然不養鳥,你怎麽會撚舌呢?”

“撚舌?什麽撚舌?”左雲襄一臉的迷茫。

“所謂撚舌,是養鳥人的一種技法,眾所周知,諸如鸚鵡、八哥、鷯哥之類的飛禽有學舌之能,很多養鳥的行家,為了讓這些鳥類學人說話的本領更進一步,會定期在鳥的舌尖塗上香灰,用手慢慢輕撚,直到脫去一層硬殼,將鳥舌頭上的這層硬殼拿走後,鳥舌頭便能婉轉自如,曲盡其妙。撚舌之後,剛剛褪去硬殼的鳥,吃不得硬東西,需要喂食一種的蒸製的雞蛋玉米羹,即保證鳥的營養攝取,又不會傷舌頭,竇府這段時間喪事不斷,香灰自然是不缺的,可這雞蛋玉米羹嘛,人多眼雜,某些人無論是自己下廚房,是還讓廚子做,容易引起注意,這鳥麽,撚舌需要定期進行,否則舌頭上的硬殼還會長回去的,最好的辦法,就是找個替死鬼,當做擋箭牌……哈哈哈,左二當家,你食盒裏的飯是給三姨太送的吧!”我此話一出,左雲襄的臉突然變的煞白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