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佛羅倫薩西餐廳(下)

晚上七點半,郭聰準時到了佛羅倫薩西餐廳門前,剛把車停好,就看到早已等在停車場的張瑜迎了上來,拉開副駕駛,直接坐進了車裏,將手裏的一套西服、一雙皮鞋扔進了郭聰的懷裏。

“這什麽呀?”

“演戲的行頭!”

“上後麵扮上去,快快快!”

“就……就在這兒……”

“我不看你啊!”張瑜抬手一掰頭上的後視鏡,催促著郭聰上後座換衣服。

郭聰撇了撇嘴,繞到了後排換衣服。

“你這堵我堵得夠準的啊,這停車場車來車往,你一眼就能找到我的車,可見這段時間我對你的訓練還是起了作用啊。”郭聰的話裏透著絲絲的沾沾自喜,張瑜一聲冷哼,毫不留情地回懟道:“您可別自己往自己臉上貼金了。這佛羅倫薩西餐廳是個什麽消費水平,估計你長這麽大都沒敢進來過。這兒進進出出的車,哪個是低於一百萬的?你這二手帕薩特一進門,那叫一個明顯,哦不!‘明顯’這詞都不足以凸顯你的身份,應該叫刺眼!對,刺眼!”

郭聰老臉一紅,推車門就要走,張瑜趕忙回頭拽住郭聰,急聲說道:“你幹嗎去啊?”

“我不是刺眼嘛,哎呀我尋思也就不耽誤你事兒了,我回家了!”

“別別別別別,我錯了,您不刺眼,您特順眼,我錯了,我錯了,領導,您別跟我一般見識……”

張瑜拱著手,一頓告饒,郭聰找到台階,也主動就坡下驢,坐回車裏,點開手機前置攝像頭,整理了一下發型。

張瑜拄著下巴,看著郭聰,暗自嘀咕道:“還別說,這人底子還不錯,稍微這麽一捯飭,還有點兒意思。”

“什麽叫有點意思?意思大了去了!”郭聰聽見了張瑜的話,反懟了一句,說得張瑜臉上一紅。

“哦,對了,這個給你!”張瑜從隨身的包裏掏出來一把車鑰匙,塞進了郭聰的手裏。

“這什麽?我的天,路虎啊!我說……你哪弄這麽輛車?租的吧,不少花錢吧!”

“工藝品店買的,就是一仿真車鑰匙,沒車!給你撐場麵用的。”

郭聰聽了這話,腦門子上的汗都下來了,探頭問道:“我說張瑜,你這場麵有點過了吧!你是要見前男友啊,還是要搞詐騙啊?”

張瑜一梗脖子,揚聲說道:“那你別管!我告訴你,你是個富二代,事業有成,年薪百萬,有車有房,和我交往已經三年了!”

“三年了?”

“對!我前腳踹了他,後腳我就找了你!”

“這個他……是誰?”

“秦智博,男,三十歲。一家跨國集團的市場部主管,我的大學同學,前任男友……”

“等會兒,我冒昧問一下,這個秦智博,是怎麽從你的男友變成前男友了呢?”郭聰打斷了張瑜的話。

張瑜眼圈一紅,半天沒說出話,郭聰手忙腳亂地從車裏掏出一包紙巾,笨手笨腳地遞了上去。

“哎呀呀呀呀呀,別哭啊你,我沒別的意思,這不是想著多了解點情況,我好把握一下我這個表演的尺度。好了好了,你要不方便說,就當我沒問。”

“沒什麽不方便的……”張瑜仰起了頭,清了清嗓子,輕聲說道:“我和他是大學同學,從大二到研三,談了六年,本來我們打算畢業就結婚的。二十五歲那年,我倆研究生畢業,他考上了金融係的進修班,要去澳大利亞攻讀兩年。我雖然舍不得他,但是他執意要去……我沒辦法,隻能同意。在他去澳大利亞的第一年,我們還能通過上網聊天,彼此聯絡,雖然偶有爭吵,但是我們……還是能在最後重歸於好的。很快到了第二年,我漸漸地開始聯係不上他,他跟我的溝通時間越來越短,我開始慌了,我……我真的很想他,以至於在每次和他為數不多的聊天裏,我都會反複地說:等你回來,我們就結婚吧?婚禮你是喜歡中式的?還是西式的?我們在縣城的老家買一個什麽樣的房子。我能看得出,他不喜歡我和他說這些,他也多次表示他還不想這麽早結婚,並且壓根兒就不想回到老家的縣城。他有他的理想,他有他的打拚目標,他反複和我說他在澳洲學習所攻讀的市場、金融、資本鏈、新經濟,可是我對那些都不感興趣,我隻想他,我想的隻有他。慢慢地,我們的共同話題越來越少了……直到有一天,我們在視頻裏大吵了一架,我罵他是個負心的渾蛋,他說我是個恨嫁的怨婦。這一架吵完,我們三個月沒有聯係,直到有一天,我在他的社交賬戶裏發現了一個頻繁互動的女孩,英文名字叫露娜,我憤怒地給秦智博撥通了視頻電話,大聲地質問這個露娜是誰?那一刻,我真的慌了。可是電話那頭的秦智博空前絕後的冷靜,他淡淡地告訴我,這個女孩也是個中國的留學生,他們相愛了……我當天晚上就直奔上海,訂了最近的國際航班,直飛澳大利亞,馬不停蹄地趕到了秦智博的學校,在一家餐廳,我見到了秦智博和那個露娜,兩個人手牽手地和一群朋友談笑風生。我跑過去,大聲地質問秦智博,為什麽要這麽對我?秦智博當時表現得冷靜極了,完全沒有一絲窘迫和尷尬,他隻是淡淡地告訴我,我們已經是不同平行線上的人,我倆不合適,他說他受夠了我的嘮叨、我的催婚、我的任性,他說他有事業要打拚,而我則應該老老實實地找個人,洗衣煮飯,麵朝大海,春暖花開。這樣一來,我們兩個人各取所需,才是最好的結局。哈哈哈哈,多嘲諷啊……”

張瑜淚如雨下,郭聰又是遞紙,又是遞水的,忙得滿頭大汗。

“最搞笑的,你知道是什麽嗎?”張瑜抹了抹鼻涕。

郭聰一臉茫然地搖了搖頭。

“最搞笑的是……有幾個和秦智博在一起的外國人,還笑著問他:這個女孩是你在中國農村的童養媳嗎?我就……我就不明白了,我長得醜嗎?”

“不醜!相當好看!”郭聰極其有眼色地遞上了一個大拇指。

“我,985的碩士,學曆也算可以吧?”

“那相當可以了!”郭聰手裏接過張瑜手裏的一捧鼻涕紙,大聲地附和。

“那他們憑什麽這麽說我啊?”

“那老外他平時不看曆史書,這童養媳是封建時期毒瘤,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在1950年頒布的第一部《中華人民共和國婚姻法》裏給正式禁止了!”

“你是不是聽不懂話啊,我問你了嗎?我用你給我科普嗎?”張瑜哭得梨花帶雨,郭聰撓了撓頭,趕緊將話頭岔開:“沒問,我這不是故意賣弄賣弄嘛。然後呢?”

“然後……然後,那個露娜問我要多少錢才肯離開秦智博,我……我實在氣不過,想上去給秦智博一個耳光,但是我又舍不得。我……我太沒用了!我第二天就回了國,和他斷了所有聯係,第二年報考了公務員國考,報名的時候故意挑了一個離家遠的單位,然後……我就來濱海上班了……”

張瑜抹了一把臉,不斷地抽泣。郭聰看了一眼手表,小聲提醒道:“還有十五分鍾,你那萬惡的前男友就來了,你趕緊收拾收拾補個妝,要是那小子看到你現在為他淚流滿麵的樣子,那心底不得樂開了花兒啊!這種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咱是萬萬不能做的!”

要說這女人,都是天生的戲精,張瑜聽了郭聰的話,連喝了好幾口水,掰著後視鏡,補了補妝,不到十分鍾,張瑜的臉上已經浮現了一抹自信的微笑,拉開車門走下車,把郭聰拽出來,胳膊往他身上一挎,瞬間變了一個人一樣。

“奧斯卡欠你一座小金人兒啊!”郭聰感歎了一句,跟著張瑜的步子,大踏步地邁上了西餐廳的台階。

兩人上了二樓,直接左轉,走廊的盡頭處,秦智博已經早早地候在了那裏。郭聰第一次給人假扮男友,不免有些緊張,手腕有些發抖。

“你幹嗎呢,亂抖什麽?”張瑜從牙縫裏蹦出八個字。

“沒經驗,心裏瘮得慌。”郭聰目不斜視,小聲答道。

“還百步識人,你不是挺厲害的嗎?”

“那能一樣嗎?隔行如隔山啊。”

“行了,控製一下,你給我淡定點!”張瑜不著痕跡地在郭聰手臂內側掐了一把,疼得郭聰差一點就叫了出來。

與此同時,秦智博也看到了張瑜二人,主動迎了過來,走上前一伸手,握住了郭聰的手。

“您好,我是秦智博,我是張瑜的……”

“大學同學!”張瑜搶先一句,打斷了秦智博的話。

“對,同學。”秦智博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張瑜,微微一笑。

“哦,您好,您好,我叫郭聰,是張瑜的……男朋友!”郭聰舔了舔嘴唇,總算是開了個好頭。

“幸會!”

“幸會!”

“您這手,怎麽這麽涼啊!”秦智博攥著郭聰的手不放,笑著問道。

“額……我……這人……手涼,它涼……我低血糖,對低血糖!”

“低血糖和手涼?這……”秦智博被郭聰這句話弄蒙了。

郭聰咽了口唾沫,趕緊把話往回圓:“啊,這個低血糖吧,就會導致這個供血不足,它供血一不足,末梢神經吧它就紊亂,一紊亂,這個手就不恒溫,它就涼。”

“啊?”秦智博被郭聰徹底繞蒙了,張瑜眼看形勢不太對,趕緊上前,扯開了兩個人的手,笑著說道:“兩個大男人總這麽握著,服務員都看你們了……”

秦智博率先反應了過來,打著哈哈笑道:“你看看我都忘了,那什麽,裏邊請,今兒是張瑜訂的位置,我早早就到了,備了兩瓶紅酒,郭先生,咱們今天好好喝一杯。”

說完這話,秦智博一馬當先,走進了包間。

郭聰一皺眉頭,在張瑜耳邊急聲說道:“你沒說要喝酒啊?”

“我也不知道啊?沒事,我給你找個代駕!”

“不是代駕的事兒,我喝不……”

“張瑜,郭先生,你們嘀咕什麽呢?快進來啊!”秦智博高聲招呼。

“先進去吧,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張瑜一拽郭聰的胳膊,拖著他進了包間。

很快,三人各分賓主坐定,服務員送上來了菜單,問了一句:“現在可以準備為您點餐嗎?”

“可以。”張瑜接過了菜單,翻看了兩頁。

“前餐要一套低溫龍蝦,再來一套馬蘇裏拉芝士沙拉,一套奶油牛肝菌湯,頭盤要一套香煎鵝肝,主菜要一份澳洲安拉斯穀飼長切帶骨肉眼,再來一套甜點,就這個吧,白巧克力芒果慕斯蛋糕。”

“好的,請問牛排您要幾成熟?”服務員接回了菜單。

張瑜剛要開口,秦智博搶先說道:“她胃不好,七分吧!”

“好的。”服務員點頭應道。

秦智博微微一笑,滿目柔情地看著張瑜說道:“你呀,就是個中餐的胃,沾不得一點兒生冷油膩,上學的時候你貪吃涼的,一到晚上就胃疼,第二天就吃不下東西,我知道你愛喝學校後門那家粥鋪的銀耳蓮子粥,每天早上都早早地頂門去,給你打包好,送到宿舍樓下……”

郭聰聞言,心裏一抖,暗中思忖道:“好家夥,上來就撕破臉啊,這是直接宣戰啊!”

秦智博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張瑜一咳嗓子打斷:“都是過去的事兒了,還提它幹什麽?”張瑜一邊說著一邊使勁地在郭聰腿上掐了一把,疼得郭聰猛地打了一個激靈。

“你掐我幹嗎?”郭聰斜眼看了一眼張瑜,從牙縫裏擠出了句話。

張瑜給了郭聰一個眼色,示意郭聰:“上啊!”

郭聰會意,知道張瑜是讓自己給她找場子,好好打壓打壓秦智博的氣焰。心念至此,郭聰心內嘀咕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今天豁出去了!”

“服務員!”郭聰猛地一聲大喊,嚇了秦智博一個激靈。

“先生您好,請問您有什麽需要幫助的嗎?”服務員回身走了過來。

“剛才那牛排要的是幾成熟來著?”郭聰眼睛盯著秦智博,脖子梗得筆直。

“七成!”服務員點頭答道。

“改了!改成三成熟!”

“什麽?三成?張瑜的胃不好……”秦智博眉頭一皺,剛開始說話,就聽“砰”的一聲,郭聰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一臉不講理地說道:“她的胃好不好重要嗎?我的胃特別好,我就愛吃三成熟!”

說完這話,郭聰扭過頭問張瑜:“你給句話,你這毛病能不能為我改呀?從今天起,非生冷油膩不吃?一句話,能不能行!”

張瑜的臉色好看極了,又是興奮又是意外,瞪著眼愣了好久,才反應過來。

“能!”張瑜一把抱住了郭聰的胳膊,郭聰一擺手,衝服務員喊道:“聽見沒?三成熟,要帶血絲兒那種!”

服務員轉身離去,秦智博自顧自地開了紅酒,倒了滿滿兩杯,給自己一杯,又推到了郭聰麵前一杯。

“我說秦先生,這喝紅酒,沒有滿上的吧!”郭聰看著滿滿一高腳杯的紅酒,張嘴嘲諷了秦智博一句。

秦智博站起身,脫了上衣,解開了襯衫頸下的扣子,端起酒杯,看著郭聰說道:“郭先生,我是張瑜什麽人,想必您也能猜出個大概。”

“那還用猜嗎?拿眼睛一掃您這舉止,這氣質,這言談,哈哈哈,你這身份,七個大字,那是呼之欲出啊!狼心狗肺前男友!對不對?”張瑜聽了郭聰這話,亢奮得直攥拳頭,心中呼道:“哎呀我的天,郭聰啊郭聰,你老給力了!”

秦智博長吐了一口氣,搖頭說道:“郭先生,咱們都是老爺們兒,不玩兒打嘴炮,我這次來,就是為了重新挽回張瑜,隻要你肯放手,條件你開!”

“隨便開?”郭聰反問道。

“隨便開!”秦智博豪聲一喝。

“行啊,要我離開張瑜,不是不可以。這樣,長城貼瓷磚、赤道鑲金邊、飛機掛倒擋、珠峰裝電梯,你選一樣吧?”

“撲哧……”張瑜憋不住笑,樂出了聲。

秦智博麵沉如水,上前一步,冷冷地看著郭聰的眼睛,寒聲說道:“我沒有跟你開玩笑!”

“我也沒有跟你開玩笑!”

郭聰微微一笑,也端起了酒杯,緩緩站起身,迎上了秦智博的眼睛。

“這麽說沒得談了?”

“秦先生,張瑜是人,不是個物件兒。談感情也不是談買賣,不是死纏爛打就能……”

“我不用你教訓我!你算什麽東西,你才和她在一起多久,談感情,你知道我們的感情有多深嗎?好!咱們都是成年人,不耍嘴炮,咱倆今天喝個交心局,你敢不敢?”

此刻箭在弦上,誰慫誰就弱了氣勢,郭聰看了一眼氣焰囂張、滿臉神券在握的秦智博,又看了看一臉擔憂、滿眼不安的張瑜,心中略一猶豫之後,隨即將心一橫,默默喊了一句:“豁出去了。”

“有什麽不敢的啊!我告訴你,張瑜現在是我女朋友,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我們倆日子過得幸福極了,今天咱倆就把話都說清了,希望你以後不要再騷擾她!”

秦智博一聲苦笑,搖頭歎道:“騷擾……騷擾,這個詞可真刺耳。我問你,你口口聲聲說你喜歡張瑜,那我問你,張瑜最愛吃的菜是什麽?”

“額……”郭聰皺了皺眉頭,暗中思忖道:“這上哪猜去啊?平時都吃食堂,誰能看出啥菜是啥菜啊?”

“說啊!張瑜最愛吃的是什麽?”秦智博追問道。

郭聰眼神一瞥,向張瑜瞄去,隻見張瑜的手在桌子底下用兩根手指比作筷子,向下一撈。

“海……海底撈!”郭聰靈光一閃,大聲喊道。

“不對!是豚骨拉麵!這杯,你幹了吧!”

郭聰一嘬牙花子,仰頭喝幹了一滿杯幹紅,秦智博拎起瓶子,給郭聰又添了一杯。

“我再問你,張瑜喝牛奶是喝舒化牛奶,還是高鈣牛奶?”

郭聰接著撓頭的勁兒,又扭過頭看向了桌子底下,張瑜一頭大汗,比畫了好幾個手勢,又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郭聰一頭霧水,實在看不懂。

“算了,蒙一個吧!”郭聰把心一橫,張口答道:

“高鈣的!”

“不對!是舒化牛奶!張瑜有乳糖不耐症,不能喝帶乳糖的牛奶。喝!”

郭聰腮幫子一抽,仰頭又喝幹了一滿杯紅酒。

“我再問你,張瑜最喜歡玩兒過山車,她和你坐過幾次過山車?”

張瑜聞言,趕緊伸出右手,張開五指,在桌子底下晃了好幾下,郭聰此刻有些酒勁兒上頭,瞥了一眼張瑜,一舉胳膊,平伸五指,大聲喊道:“坐過!五次!”

“張瑜恐高,她不可能跟你坐過過山車!你再喝!”

郭聰打了一個酒嗝,喘了一口氣,端起杯,強忍著上湧的酒氣,又喝了一杯,整個人晃晃悠悠地甩了甩腦袋,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整個人從脖子到臉,紅得好像一隻過了火的大蝦。

張瑜被郭聰的模樣嚇到了,趕緊拽著郭聰,小聲問道:“這才三杯酒,你怎麽就這顏色了?”

“我……我什麽顏色啊?”郭聰有點大舌頭。

“紅的!”

“紅嗎?”

“紅!”

“有多紅?”

“特別紅!要不咱走吧,別喝了……”說完這話,張瑜架起郭聰的胳膊就要給他扶起來,秦智博見了站起身,走過來一把按住了郭聰的肩膀。

“秦智博,你鬧夠了沒有?咱倆已經不可能了!我今天來就是讓你死心,別再糾纏我了!”張瑜急得麵頰微紅。

“張瑜……我不會死心的,你就算想打擊我,也沒必要找這麽個冒牌貨吧?”

“你說誰是冒牌貨?”張瑜的語氣有些心虛。

“還能有誰,就是他,他就是你找來的冒牌貨,他連你愛吃什麽,不能吃什麽這些最基本的事兒都不知道,你還說他是你男朋友?”

“啪”醉醺醺的郭聰一把扇開了秦智博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抬頭笑道:“不瞞你說,我還真是她男朋友,你說的那些問題,我確實是不知道,我承認,我對張瑜的關心不夠。但是……我們有的是時間,這些事兒我都會了解的。我告訴你,三年前我就開始追求張瑜了,對你的狼心狗肺,我也是有所耳聞。今天……你不是要喝個交心局兒嗎?剛才那一輪,是你定的喝法,敢不敢按我的喝法,來一輪?”

秦智博眯著眼,打量著話都說不利索的郭聰,略一思索,便坐回到位置上,一仰頭,冷聲說道:“好啊!來吧!”

郭聰“咚”的一聲,把兩肘拄在了桌子上,探著身子,伸長了脖子,向秦智博看去,張瑜起身要扶他,卻被郭聰擺手攔住。

“我知道你很多事兒,你信不信?”郭聰咧嘴一笑。

“我不信!”秦智博搖了搖頭。

“你現在是一名股票經紀人,或者說是證券經紀人。”

“你怎麽知道?是張瑜告訴你的,不可能,我都還沒來得及和張瑜說這事兒呢!”

“剛才你解鎖手機的時候,關閉了一個鬧鍾,我瞟了一眼,那是紐約證券交易所交易的時間,距離北京時間,剛好相差十二小時,現在算起來,幾乎剛剛好。和那個鬧鍾並列的兩個時間分別是東京和倫敦的證券交易所的交易時間,所以我猜,你是一名股票經紀人!”

郭聰輕輕地推動高腳杯的杯底,將杯子推到了秦智博胸前,秦智博端起杯子一飲而盡。郭聰揉了揉脹痛的太陽穴,拎起紅酒瓶,給秦智博倒滿。

“再來!”秦智博長出了一口氣。

“你有一個同居的前女友,不久前,你們鬧了矛盾。”

“嘶”秦智博聽到這兒,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

“當當當”郭聰彈了彈秦智博的酒杯,秦智博看了一眼張瑜,隨後又滿臉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郭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後自己奪過酒杯,給自己又續上了一滿杯。

“邪門兒了,再來!”

“她的脾氣很不好,你們爭吵得很激烈,她甚至和你動了手。”

秦智博聞言,下意識地拉了拉襯衫的領子,遮住了一抹若有若無的指甲抓痕。

“當當當”郭聰又彈了彈秦智博的酒杯,秦智博想都不想,就又喝幹一杯。

“你在調查我?”

“我可沒那個閑心。”

“我就不信了,你還知道什麽?”

“訂婚!你曾經訂過婚,而且是在不久前。你的太陽穴上有兩道淺色的印痕,應當是曬日光浴的時候墨鏡腿兒留下的色差,看深淺,應該距離現在不遠,你的中指上也有一道深淺類似的圓環形印痕,這是怎麽回事呢?陽光、沙灘、海島、訂婚!”郭聰一邊說著,一邊貼心地給秦智博的杯裏又續上了酒,秦智博不敢去看郭聰的眼睛,那對醉醺醺的瞳孔裏閃爍著異常刺眼的光。

“咕咚……咳咳……咳……”秦智博喝得急了,嗆進了嗓子,坐在椅子上不住地幹咳。

張瑜臉上露出一抹雜糅著無奈、嘲諷、苦澀,又心酸的笑:“是那個露娜嗎?”

“張瑜,我……你聽我說……”

秦智博正要解釋,卻聽郭聰猛地一拍桌子,指著秦智博的腕表,大著舌頭喊道:“不是……不是……不是不是!不是露娜。他手上戴的是訂婚的情侶表,表環上有刻字,那個女方的首字母是個A,應該叫安娜,或是安迪,或者是……”

“好了!別再說了!”秦智博“嘩啦”一聲,站了起來,滿頭大汗地喘著粗氣。

“嘔”郭聰實在壓不住酒勁兒,嗓子裏一陣幹嘔,張瑜一邊忙著遞水遞紙巾,不斷拍打著郭聰的後背,一邊對秦智博說道:“秦智博,我以前怎麽沒發現,你怎麽這麽不要臉,和別人訂了婚,還來回頭追我……你……怎麽好意思呢?我真是服了,嗬嗬,佩服!”

“張瑜,你聽我解釋……”秦智博急得直跺腳,上來就想拽住張瑜。

“還解釋個什麽啊?”郭聰“嘩啦”一聲站了起來,一手攬住了張瑜的肩膀,將她護在懷裏,同時右手一伸,將秦智博推了一個踉蹌。

秦智博一瞪眼,一擼袖子,就要上來動手,郭聰兩腳前後一分,退後了半步,伸手一拎,將椅子搬到一邊,清出了一大片空地,指著秦智博笑道:“兄弟,打過架嗎?沒有吧!”

郭聰此話一出,秦智博不由得一愣。

郭聰咧嘴一笑,指著秦智博的腳下說道:“教你個打架的門道兒,這貼身對打,動手的時候,兩腳站立要一前一後,麵對對手,要微微側身,這樣無論進退,都能用兩腿的鬆緊虛實控製身體平衡。你再看你,平著身子對著我,前撲使不上蹬的力,後退接不住坐的力,晃晃悠悠的,怎麽打啊?”

秦智博一愣,訕訕地晃了晃腦袋,手足無措地愣在了原地。

郭聰順手從兜裏一摸,掏出了那把路虎的車鑰匙,往張瑜手裏一拍,攬著她喊道:“親愛的,咱回家!”

“好嘞!”張瑜應了一聲,在手機上埋了單,狠狠地瞪了一眼秦智博,扶著郭聰出了包間。

秦智博囁嚅了一下嘴唇,躊躇了很久,卻最終沒有追出來。